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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今日霧宜
    今日霧宜

    二零一六年的九月,南淞市秋老虎正盛。

    南淞火車站,程霧宜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下了車。

    火車站門口,南淞大學的迎新橫幅拉得最長最氣派。

    程霧宜走過去。迎新的學姐接過她保存得很好的錄取通知書做登記,身旁的學長立刻就殷勤地就要幫她把行李拿上校巴。

    “學妹,這趟接駁車只有一個空位了,我先幫你把行李拿上去占座!”學長好心道。

    程霧宜在看表,聞言連忙阻止:“不好意思學長,我還要等一個人。”

    學長拎着行李的手一頓,順着女孩眺望的方向看去,只見火車站到站的LED大屏幕上,正滾動播放着車次出發地。

    “等誰呢?”學長的語氣裏滿是探究,“男朋——”

    “——程霧宜!”突然就有人喊她。

    程霧宜循聲望去,很平靜叫他:“班長,這兒呢。”

    得知景峥也報了南大大概是臨開學的前幾天。

    高考放榜那天,一大群媒體都圍到學校門口蜂擁堵截景峥。

    那天程霧宜也正好在學校,在走廊給父親打電話報喜,然後就被一個記者拉住問路,問她知不知道狀元景峥在哪個班。

    “嗯……好像是高三六班,你出門,然後往左拐,看到明德樓上去就是了。”女孩說。

    烏泱泱的人立刻從趕往左邊樓梯。

    程霧宜挂了電話,繼續往前走。

    ——男生是在那個拐角處突然出現的。

    他穿一件白色襯衫,白色襯衫上沒有一絲褶皺,碎蓋劉海微微耷拉下來,遮住點眉毛。

    男生雙手抱臂,微微彎下身子問她:“明德樓好像是高二的教學樓?”

    程霧宜:“……”

    然後他又說:“程霧宜,謝謝你。”

    程霧宜有點赧,摸了摸鼻子:“班長客氣了。”

    她說完就準備繼續往前走。

    程霧宜是高三才因為父親工作的原因轉學到雲嘉的。不比班上其他同學已經朝夕相處兩年的情誼,程霧宜初來乍到,但好在有景峥這個班長在,她融入得也不算太困難。

    景峥卻又追上來:“還沒問你,你打算上哪個大學?”

    程霧宜老實道:“還沒想好。”

    景峥交代道:“反正你有我微信,報好志願了記得告訴我。”

    程霧宜啊了一聲。

    男生一本正經,義正言辭地說:“班主任叫我統計呢。”

    女生于是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程霧宜高考考得不錯,幾乎什麽學校都能上。父親程大有本來想讓她留在雲嘉本地上大學,但程霧宜對精神醫學感興趣,南淞大學的精神衛生專業又最好。父女倆争執了好久,誰都不肯松口。

    距離志願填報系統關閉還有幾個小時的時候,程霧宜偷偷去了趟網吧。

    沒想到卻在那兒碰到了景峥。

    男生正在和幾個朋友一起打游戲,不過明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每隔一會兒就要點開手機,似乎是在等什麽人的消息。

    程霧宜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他。兩人目光對視,男生直接摔了耳機朝她走過來。

    本來想開口直接了當地問她為什麽還沒報志願的,但景峥察覺到小姑娘整個人的狀态都不太對,于是什麽也沒說,先帶她去前臺開了機子。

    坐在卡座上,程霧宜打開網站開始填志願,景峥就在一旁安靜看着,并不作聲。

    “班長。”

    “在呢。”

    “你填了什麽志願?”

    景峥支着腦袋,并不回答,只問:“你呢?”

    景峥是個能讓所有人放下心防的人,程霧宜忍了會兒,于是把自己和父親的争執盡數告訴了他。

    “其實,我知道我爸爸都是為了我好。”程霧宜最後說。

    男生聽了這句突然笑了起來。

    “程霧宜,你知道什麽啊?”他态度很差勁兒。

    “光知道心疼你爸,怎麽都不知道心疼心疼你自己啊?”他然後說。

    男孩沒再往下說下去,轉身又到後面一排,去和他那個染着炸天黃毛的朋友打聯機游戲。

    程霧宜坐了一會兒,還是将南淞大學填在了第一志願。

    後來她關了電腦,準備和景峥說再見。想到他應該還在打游戲,也就沒打擾他,給他發了一條微信就離開了網吧。

    目送女生出了網吧之後,景峥立刻關掉了游戲頁面,打開了志願填報網站。

    他還沒填志願。

    程霧宜不知道,他從一開始就沒專心打游戲,所有心思都放在偷窺她的電腦界面上去了。

    女孩更不知道,男生熄掉的手機屏幕上,其實是和她的微信界面。

    【程霧宜,我們上同一所大學吧。】

    ——這是景峥打在輸入框卻一直沒有發送出去的話。

    而此時此刻,在南淞火車站,男生因為沒能買上和她同一趟車次的火車,被迫只能坐最近的下一班到南淞。

    大學生活總是新奇而又美好的。

    醫學院和本部雖然挨着,但并沒有連在一起。程霧宜大多數的活動都在醫學院那兒,她的生活被課業和兼職塞滿,和景峥除了開學第一天一起來南大,之後幾乎也沒什麽交集。

    但她每晚卻都能聽到景峥的名字。

    男生甫一進校就靠一張側顏照屠版了學校表白牆,他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也是女寝熄燈前必讨論的話題之一。

    就有那麽吸引人嗎?

    程霧宜想。

    第二天下午,她下了課就去奶茶店打工。

    傍晚的時候,蔣平章過來問她要不要一起去看新生杯籃球賽,計算機v.s.經濟。

    程霧宜搖搖頭:“我還要打工呢,再說了,又不是我們院自己的比賽,平章你怎麽突然想看這個?”

    蔣平章垂頭喪氣着:“別提了,才不是想去看,是我被師姐拉去當急救點npc。”

    整個南大,醫學絕對是最苦逼的幾個專業之一,不光是蔣平章這樣的要被校醫院拉苦力,程霧宜過幾個月大概率也會被安排守學校24小時的心理熱線。

    跟程霧宜抱怨完,蔣平章就一個人去了本部。

    晚上七點多,程霧宜快下班的時候,突然有一個大單送過來,有人點了二十杯奶茶,讓送到籃球場上去。

    店長讓程霧宜去送。

    籃球場上,比賽正進行到一半。

    她将奶茶遞給了體育部的一個女生,然後去急救點找了蔣平章。

    女孩手裏拿了兩杯奶茶,将其中一杯遞給了蔣平章,另外一杯則自己打開,吸着珍珠喝起來。

    她坐在一箱寶礦力水特上,看着場上幾位猛男争球。

    不注意到景峥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男生穿一件五十一號球衣,在球場上的球風狠厲又敏捷,計算機系有一半的分數都是他砍下來的。

    隊員們的籃球鞋在橡膠地面上發出有些刺耳的摩擦聲,這場球對抗很激烈,兩方啦啦隊也逐漸有針尖對麥芒的趨勢。

    後來也不知道是誰先惹起來的,計算機系的一個球員在帶球進攻的時候被推到在地,景峥率先想的是先扶他起來,但再扭頭,兩個院的球員已經扭打在一起,紅藍球服混在一起,戰況激烈。

    景峥是隊長,拉架的時候腹面受敵,等到這場鬧劇終于結束的時候,他臉上不知道被誰劃出了一條口子,手上也受了傷。

    急救點,兩邊球員各自被醫生檢查着傷情。

    蔣平章沒想到自己抱着的這個急救箱居然還真有用上了的時候,拿着棉簽給一個球員上碘酒。

    景峥排着隊,徑直走向了坐在旁邊的程霧宜。

    女孩還坐在那箱運動飲料上,正在很認真地幫忙剪紗布,膝蓋上還堆着幾盒創口貼。

    景峥咳了咳,程霧宜擡起頭來。

    “那個男生,是你的誰啊?”他盡量讓這話聽起來沒有任何情緒。

    程霧宜迷糊了一陣兒,反應過來:“你指平章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就是那個老給我往學校寄信的那個。班長,你常常幫我拿信,不知道還記不記得?”

    “……”程霧宜承認得如此幹脆又坦蕩,景峥突然不知道該怎麽繼續再問下去了。

    景峥哦了一聲,只說自己沒什麽印象。

    “他姓蔣,叫蔣平章。我的名字是他阿爸取的,不然我就叫五一了。”程霧宜說着細節,突然瞧見男生的籃球服號碼,一下子閉了嘴。

    大喇喇的一個數字51,在男生的淡藍色籃球服上,分外顯眼。

    還挺巧的。

    她還在看着景峥的籃球衣,就見一個女生走過來,關切地問景峥哪裏傷到了,要不要幫忙。

    那女生剛剛也和程霧宜有一面之緣,就是體育部那個訂奶茶的女生。

    “都好,謝謝佳怡,不過專業的事情還是讓專業的醫生來做。”景峥話裏的距離感很明顯,然後就對着經院的小夥子們喊,“喂,佳怡專門來看你們了。”

    于佳怡于是只能走到經院球員那兒去。

    景峥還是只盯着程霧宜。

    程霧宜尴尬地站起身:“你等我一下,我幫你去看看有沒有醫生空着。”

    ——卻被男孩子一下抓住。

    “你不是醫生?”景峥問。

    “?”程霧宜回,“當然不是!”

    她才上學幾天啊,甚至書都只翻了幾頁,專業更是不對口。

    景峥撇了撇唇,沒好氣道:“那貼創口貼總會吧。”

    沒等她回話,男生就率先坐在了她旁邊的橡膠地上,順便将臉湊過去。

    他語氣裏居然有點幼稚,理直氣壯道:“幫我貼。”

    程霧宜撕開創口貼的包裝,也靠近他。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觀察他。

    有點太近了,最後等到她将創口貼貼到他鼻梁上的時候,兩個人的表情都有點不自然。

    “貼好了,班長。”程霧宜說,小心翼翼地問他,“還痛嗎?”

    男生的情緒有些難以捉摸。他嗯了聲,喃喃自語道:“再多幾條傷口就好了。”

    程霧宜:?

    後來景峥離開的時候,程霧宜塞了一瓶運動飲料給他。

    但直到後來比賽恢複正常、再到結束,景峥都沒舍得喝。

    男生寝室內,同寝的黃欽,早在還在球場的時候就發現了景峥的不對勁兒。

    洗完澡,他作勢要拿起桌上的那瓶飲料,直接被景峥一記腳鏟絆倒在地。

    “剛籃球場給你貼創口貼那妹子,真好看。”黃欽擦着毛巾說。

    景峥本來在專心致志橫着手機打游戲,聞言直接鎖了屏。

    “哎。”黃欽跟他有商有量的,“剛你跟那妹子說話,我都聽見了。你跟她很熟吧,有沒有她微信,推給我一下!”

    景峥皮笑肉不笑:“憑什麽給你推?”

    又說了一會兒,見景峥真不打算給,黃欽呵呵兩聲:“我聽到那妹子叫你班長,我看你倆也沒多熟。”

    “……”景峥捏着那瓶運動飲料,咬牙切齒,冷冷地掃了黃欽一眼,只說:

    “會熟。”

    if線的設定是景峥媽媽健在,51和爸爸來雲嘉真的只是單純的工作變動。

    嗯嗯,還會是熟悉的茶味兒。

    痛經痛得厲害,早上起來還要幹活,明天有更,但大家別等。

    願世界沒有姨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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