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筝
這天,程霧宜并沒有在景峥家留宿。
他幫她洗身體,打理幹淨,又幫她穿好衣服戴好圍巾,心細得像是一個男媽媽。
出門的時候,景峥緊緊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塞進自己大衣裏。今天沒有月亮,小路上只有手電筒的光。
離醫療隊宿舍還有挺長一段距離的時候,景峥停住了。
“回去給我發信息。”
程霧宜知道,他只會送到這兒。
景峥有獲得大多數人好感、和少部分人看他不爽也只能憋着的能力。
他在慶溪鎮生活了沒一兩天,就和南大志願者隊的大家都打成了一片。
鎮長房子的條件當然要比醫療隊的條件好,有電視、熱水器,甚至還有空調,景峥甚至還自帶了投影儀和switch。景峥邀請過醫療隊的醫生們到家裏玩,剛開始大家還有點拘謹,但久而久之發現他完全沒架子之後,就都放開了,他的房子幾乎每晚都會亮燈到深夜。
白天的時候,醫療隊出診,景峥大多數情況下都會窩在家裏寫代碼。現在大多數IDE基本都要依靠網絡來實行雲同步和補空,慶溪鎮網路奇差,一天中有一會兒時間能發出微信就已經算超常發揮。但景峥情緒非常穩定,他平時習慣用vim編輯器,這會兒更是幹脆斷了網絡,直接地打開txt記事本開始敲代碼。
不忙的時候,他有時候會去慶溪小學蹭美術課聽,就看小朋友畫畫,只是自己從來不畫,悠閑得活像個村口老大爺。
臨近過年,慶溪鎮的年味越來越濃。
景峥早上是被門口的敲門聲弄醒的。
是住隔壁的阿婆,昨天景峥拎了菜從她家門前經過,老人家大門沒關,景峥正好看見她在那兒拿着遙控器拍電視。
電視機雪花一片片,景峥上前看了看,修了一會兒,又爬到了屋頂上擺弄了會兒衛星鍋和天線,忙活了好一會兒才把電視修好。
阿婆手裏拎着兩條臘肉執着地塞到景峥手裏,嘴上雖然說的是普通話,但帶有很濃厚的方言口音,景峥只能偶爾捕捉到幾個字 。
兩個人比劃着,景峥拗不過阿婆,最後只能收了一條。
中午做飯的時候,醫療隊呼吸內科的于昌建過來問下午能不能借客廳給他們。
“沒問題。”景峥答應得爽快。
“在切菜啊?”于昌建走進廚房,自來熟地撚起一塊喂進嘴巴裏。
臘肉剛剛做好出鍋,于昌建被燙到不停吸氣都不肯吐,直誇景峥手藝真不錯。
景峥手上還忙活着,只說是鄰居阿婆腌臘肉的手藝好。
于昌建點點頭,還在廚房裏巡邏着,又掀開鍋蓋,看見竈上溫着碗甜品,拿過勺子就想嘗。
這回景峥沒那麽大方,伸手就攔住他。
“喲。”于昌建來了興致,“這是在做什麽啊?”
“花生湯。”
于昌建是北方人,并不知道花生還能做甜品,一下子興致就來了,拽着景峥就要他給自己科普。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就按照手機上學的。”景峥搪塞道。
于昌建哦了一聲:“看不出來,你一個大男的還挺愛吃甜的呢。”
景峥噎了一會兒,強撐着道:“怎麽,不行嗎?”
于昌建自讨沒趣,拿了客廳的鑰匙,突然壓下嗓子問:“阿峥,下午有空嗎?”
景峥不明所以,警醒似的動了動耳朵:“可以有,怎麽了?”
“一起來看啊~”于昌建邀請着,“你都不知道慶溪鎮這破網有多令人惱火,我斷斷續續下了快兩個星期才下好,最新的,番號超級有名,那身材……啧啧啧,絕了。”
都是男人,景峥當然知道于昌建在說什麽。他臉色稍微有點不自然,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又去忙活手上的青菜。
下午醫療隊全體休假。
轉眼一個月已快要過去,臨近年關,下一批醫療隊即将過來交接,除開到時候要留幾個醫生過年在這邊鎮守之外,剩下的成員都可以順利結束渡劫順利回家,因此這幾天整個醫療隊都處于解散前夕的狂歡中。
程霧宜他們精神科在慶溪鎮的主要職責早就從診療變成了科普,大部分時間他們其實都是主要和支教隊的老師們在慶溪小學度過的。
上午程霧宜剛上完科普課,回了醫療隊宿舍拿東西,正好碰見錢主任從獨棟宿舍裏出來。
整個醫療隊宿舍空空蕩蕩的,好不容易抓住個活人,錢主任拿着手上的資料叫程霧宜去找于昌建過來開會。
程霧宜給于昌建打電話,沒人接,又輾轉問了一圈才知道,他跟其他一些男同事一起去了景峥家。
“具體去幹什麽知道嗎?”程霧宜問。
呼吸內科的女醫生聳了聳肩:“左不過打游戲看電影什麽吧,你知道的,景峥家不就是個公共游戲廳。”
程霧宜去了橋頭那座聯排自建房。
大門是沒關的,女人推開半人高的鐵門走進去。
鐵門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程霧宜找了一圈,一樓空空蕩蕩的,只有廚房上的高壓鍋發出噗呲噗呲的響聲。
她于是去了二樓。
還處在拐角處,一陣令人想入菲菲的聲音就從二樓的客廳處傳來。
程霧宜愣了有好一會兒,每走一步都覺得頭皮發麻。
好不容易走到客廳,越走近一步,程霧宜就越明白他們在看些什麽了。
那聲音聽得她臉越來越紅,她站在門口,只覺得尴尬,強撐着鼓起勇氣敲了敲門。
敲門聲迅速被一浪高過一浪的聲音蓋過。
雖然知道這是正常的生理需求,但程霧宜一個女孩子,還是覺得有點難堪。
沒辦法,她拿出手機,又準備碰碰運氣給于昌建打個電話。只是電話還沒接通,就見景峥端着個茶壺從隔壁走出來。
兩個人都愣了片刻,但景峥要比程霧宜自在得多。男人穿一件純黑色的低圓領毛衣,一只袖子随意撸着。下身是條家居褲,踩了雙半包的棉拖,就斜斜地靠在牆上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樣子很不正經。
房間裏的聲音透過沒關嚴的窗戶傳出來,彌散在兩人之間,燒得程霧宜臉頰更燙。
“你也要進去嗎?”程霧宜問出口。
男人端着滾燙的茶壺,吊兒郎當地點了點頭,那些惹人遐想的聲音似乎對他毫無影響。
程霧宜聽見自己的心沉下去。
景峥嘴角上噙着的笑越發明顯,推門就要走進去,敲門前卻又停下來,沒好氣地敲了敲她腦袋。
“笨蛋,還真以為我要去看啊?”
程霧宜抿着唇,有點委屈地仰頭看他。
男人一副無語的樣子,話裏有話地反問道:“老子犯得上?”
好了,這回她是在瞪他了。
景峥似乎總是拿她沒辦法,也覺得這玩笑是不是開得有點過,俯下身子擰了擰她的臉:“程霧宜,我的意思是,我進去幫你叫人。”
程霧宜幾乎不會在白天出現在他家,陡然在這裏看到她,又看到她在客廳門前打電話,但又不是打給自己,景峥大概也能猜出來她是來找人。
見她似乎還生着氣,景峥又彎下點腰,輕輕在她臉頰上碰了碰。
這吻讓程霧宜瞬間清醒過來,她先驚恐地往客廳看了一眼,然後條件反射似的向後退了一步。
景峥沒好氣,又問了一遍:“叫誰?”
程霧宜只好乖乖答道:“于昌建。錢主任叫他回宿舍,說有事找他。”
“等着。”男人端着茶壺就進去了。
等下于昌建出來如果和自己打了照面,雙方肯定都尴尬,程霧宜于是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晚上天黑的時候,程霧宜又去了景峥家。
客廳裏早就已經沒人,景峥在廚房裏端出煲了一下午的糖水。
是她愛喝的花生湯。景峥不是岷安人,做的花生湯從七年前那會兒就不太地道,湯裏居然還會加番薯和小芋圓。
“芋圓這裏買不到。”男人獻寶似的炫耀道,“是我手工搓的,你快嘗嘗。”
程霧宜小口喝着糖水,精神恹恹地說:“沒見過花生湯裏還要加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
景峥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這些‘亂七八糟’可是他用木薯粉一個個滾圓了搓出來的。“程霧宜,你究竟有沒有良心啊?”男人語氣不善,但還是給她碗裏夾了一筷子菜,“那以前,不,七年前你怎麽不說?”
程霧宜只小口小口咬着芋圓,并想不理他。
景峥來了慶溪鎮之後,每天都會給程霧宜做晚飯。
男人的第一要務似乎變成了要把她喂飽,這裏并沒有體重秤,但程霧宜肉眼可見地臉上肉多了些。
吃完飯後,景峥去洗碗,收拾好過後,照例拿藥膏過來幫她塗藥。
後腰那兒程霧宜一個人碰不到,所以都是景峥幫她弄。
“痛了要說。”景峥将藥膏擠出來,小心地塗在她背上。
除了冰涼的刺激感已經再沒有那種蟄痛的感覺,左手臂上的淤青也早就褪去,程霧宜扯了扯衣服,有些別扭道:“應該完全好了,這段時間謝謝你幫我上藥,我以後不會麻煩你了。”
知道程霧宜是在說氣話,但她這麽客氣疏離,還是直接把景峥氣笑了。
男人直接将那管藥膏丢在床上,大手包裹住她後腰上的傷口,見她确實沒再皺眉,于是放心地掐住她腰。
“不來我這裏,可以啊。”他語氣輕松,“那我們就在你宿舍做。”
程霧宜:???
景峥從來都只是嘴上厲害,其實她清楚得很,景峥到慶溪鎮以後,因為知道她受傷,每一次,都是他在給她服務。
無論是用手還是用嘴。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感覺到她的氣壓變化,景峥伸手握住她發,輕輕勾在她耳後,毛茸茸的腦袋就探過來。
他現在的樣子和剛來慶溪鎮時那位西裝禁欲的男人完全不同,依舊成熟,但很溫柔。
“你是不是很在乎,想知道我看過那種片子沒有?”景峥很直接。
程霧宜有些噎住,兩個人以前都沒有讨論過這些。她嘗試着将自己的感受說出來:“也不是……就是覺得有點別扭。”
“我要是回答你沒看過,你信嗎?”景峥很認真地在回答,“還有,程霧宜,我要是真沒看過,你才是真的應該警覺了。”
程霧宜咬着唇,扭過身子坐過來面對他。
景峥不知道想起什麽,啞然笑了笑,頃身過去摟她的腰。
“程霧宜,你知道我唯一一次夢遺是因為什麽嗎?”
程霧宜:“……”
“你還記得上高中時候,我們家辦展覽,許言之操持的那回吧。”景峥一邊說一邊開始解程霧宜的襯衫紐扣,“那次你背上被人潑了湯,我進病房的時候,正好撞見你還沒穿好衣服。”
男人說着,猝不及防地将她襯衫直接從肩上扯下來。
女人半個香肩露出來,景峥喉頭情不自禁地滾了滾:“就像這樣。”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夢到和你接吻,就在我家攝影暗房的洗片池邊上。”景峥說着,頃身上前吻她,“就像這樣。”
“後來,我猜到你那個時候應該是故意讓我看到的。”男人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啞,“生氣,很生氣,氣得快瘋了。可夢是不受控制的,我越是生氣,就越是能夢見你故意赤.裸給我看的背,就越是能夢見和你接吻,甚至是做.愛。”
“……”程霧宜臉已經在燒,小幅度地推開他,“你別說了。”
男人喉腔逸出聲逗弄的淺笑。
“不行,我偏要說。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景峥一邊貼她的唇一邊貼身壓過去,“程霧宜,你知道分開這幾年我都是怎麽過的嗎?”
被偏過頭去親吻,脖子上的靜脈似乎在燒,程霧宜覺得不能呼吸,小聲道:“……夠了。”
“不夠!”景峥的語氣很霸道,手靈活又熟練地摩挲着,“你知道那些趴上他們都玩得很開的,別人說我定力強,甚至性冷淡。其實根本不是,我只是會在之後想着你自渎。”
“瘋狂自渎。”
“程霧宜,你知道我自渎的時候都在想你些什麽嗎?”
想她的推拒,想她曼妙的律動,想他短暫離開她唇時她那下意識之間微不可聞的蹙眉和慣性使然的驟然貼近。
就像現在這樣。
景峥故意沒再說下去,握着她的手向下牽引,聲音啞得厲害,只說——
“好阿霧,你握住它。”
我來了,大家中秋節快樂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