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筝
但景峥似乎也不是執着地一定要她一個回答,他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兩人之間隔着一段距離,風将地攤上的塑料布吹起來,景峥收回視線,細心幫店老板用石頭重新壓好。
程霧宜抱着手,走過來站在景峥身旁。
“要哪個?”他問她。
程霧宜環看了一下場地。
這是個很大的套圈攤位,擺放了很多禮品,大多是女孩子喜歡的東西。近一點的是些鑰匙扣發夾,遠的是一人高的公仔玩偶。
程霧宜有選擇恐懼症,于是說了句:“都可以的。”
“又都可以。”景峥嘟囔了句,将手中的套圈分出一大半來給程霧宜,“你過來,幫我套。”
程霧宜接過套圈,問:“套哪個?”
景峥:“随便。”
程霧宜以前從沒玩過套圈,挑了一會兒,最後選中了一個離他們最近的鑰匙扣。
橡圈被抛出,落在地上,離鑰匙扣還差了十萬八千裏。
景峥支着腦袋,蹲在地上。他樣子看似很随意,手卻很有力度,大約估算了一下距離,然後穩當地将橡圈抛出去。
橡圈穩當地套在小兔子鑰匙扣上。
老板坐在套圈攤位的另一頭,手裏拿一根長竹竿,将橡圈勾起來,然後示意景峥把鑰匙扣拿走。
景峥道了謝就将鑰匙扣放在程霧宜掌心。
“想要這個怎麽不說?點菜的時候也是,手受了傷,就應該跟人說少點得用筷子吃的菜,不要忍着。”
程霧宜有點語塞。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景峥開口,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程霧宜,你要是什麽都好、都可以、都随便,那你要我怎麽辦?”
程霧宜被問得有點懵。
“什麽啊?”她說。
景峥口氣有點委屈,眼巴巴地望着她:“你要是什麽人都可以喜歡,程霧宜,那你要我怎麽辦?”
“怎麽就突然上升成這個了。”程霧宜舔了舔嘴唇,“這不一樣。”
景峥鼻腔逸出聲輕笑,盯着她道:“怎麽不一樣,說清楚點。”
莫名巧妙地,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要她給他一個公道一樣。
只不過還沒等程霧宜回答,夾克兜裏的手機就振動起來。
程霧宜将手機掏出來遞給景峥。
景峥掃興地接起來。
是黃毛,問他們現在在哪兒,他和嘉嘉過來找他們。
“在套圈呢,就快出夜市這兒。”景峥簡單說了些方位,挂了電話。
黃毛和嘉嘉來的時候,正看見景峥站在一根粉筆畫的線前,給程霧宜套圈。
男人手上的圈還剩一個,程霧宜懷裏已經滿滿當當抱了不少東西,食指那兒還提溜着個小挂墜兒。
看見黃毛他們,景峥打了個招呼,接着又問程霧宜:“還想要哪個?”
這回程霧宜指了指攤位最後一排那只最大的棕熊玩偶,她已經在學着、或者是在被景峥逼着表達自己的喜好:“那我要那個。”
景峥利落說了行,弓下身子正準備套圈,就見一個一瘸一拐的中年男人拖着個穿校服的小男孩從攤位後面走出來。
“小夥子,你等等啊!”地攤老板說着,趕忙去幫小男孩拿書包。
這應該是地攤女老板的丈夫和兒子,他們是一家三口。
擺在地攤最後的那只棕熊玩偶,如果花錢買下來至少要四位數。
程霧宜于是拽了拽景峥的袖子:“我改主意了,不想要了。”
景峥并沒看程霧宜,盯着地攤老板,開了口:“心軟了?出來做生意就要承擔風險,每個人各有難處,程霧宜,你這毛病究竟還能不能改了?”
他總是這樣,說話難聽得很,一下就能讓程霧宜難堪。
黃毛和嘉嘉這個時候走過來站在他們旁邊。
黃毛看着程霧宜懷中抱的東西,說了一句峥哥牛逼。
話音未落,景峥手中最後一個橡圈被抛了出去。
橡圈正好落在棕熊公仔的腳邊,并沒有套中。
“黃毛,你丫擠我幹嘛?”景峥扭頭責怪,“害我沒套中。”
剛過來還不超過三秒根本沒挨到景峥的黃毛:?……我操?
接收到景峥的眼色,黃毛一秒改口:“怪我怪我。”
見景峥手上已經沒有橡圈,黃毛于是道:“還玩嗎?你們要回酒店了嗎?”
程霧宜和景峥回南淞的機票是明天,事實上,他們到雲嘉來一趟,所有的出行基本上都是景峥在安排,程霧宜基本上只用跟在他身邊,什麽腦子都不用動。
時間已經不早,景峥點了點頭。
嘉嘉誇張地啊了一聲,又上前摟住程霧宜:“這麽快就走啊?阿霧我還沒抱夠呢!阿霧峥哥,你們今晚住哪兒啊?我能不能加個床啊,你放心,你們幹你們的,我絕對不打擾你們!”
“……”景峥直接敲了敲嘉嘉腦門,示意她閉嘴。
程霧宜耳朵燒得厲害,連忙說:“我跟景峥,分開住的。”
嘉嘉啊了一聲:“還分開住呢?”
這回連景峥表情也不自然了,制止道:“要你和她一起住,她今晚還睡不睡了?有時間來南淞玩兒就是了。”
嘉嘉吐了吐舌頭,說了個好吧,依依不舍地又摟了下程霧宜,和她說再見。
景峥訂的酒店就在機場旁邊,車子剛開進酒店大廳,就有門童過來給他們拿行李。
房間在頂層,程霧宜的房間就在景峥的隔壁。
忙了一整天,她着實有點累。程霧宜想洗個澡,單手忍着痛正在脫身上的開衫。
昨天剛受傷的時候,她還能勉強自力更生,到了今天,手臂好像更酸疼了點,稍微一擡就抽痛得厲害。
但這種拉傷,除了貼貼膏藥,似乎也只能等時間讓它愈合。程霧宜抿着唇,額角已經滲出層薄汗,正掀起貼身的小衫,就聽門外門鈴響。
開門,是個穿着酒店制服的中年服務員,襯衫口袋別着名卡,上面寫着她的姓名和按摩師三個字。
按摩師開口,說是景先生交代的,問程霧宜需不需要幫忙。
程霧宜本來想拒絕,但胳膊實在是有點痛,于是側身讓她進來:“那謝謝阿姨了。”
阿姨常年服務酒店頂層的客人,十分周到,進來就麻利地去浴室幫程霧宜放起熱水來。
熱水放好,阿姨過來幫程霧宜脫衣服。都是女人,程霧宜不是那麽計較。阿姨也很有分寸,除非程霧宜叫她,才會過來側身過來閉上眼睛搭把手。
浴室裏,水的溫度正好,程霧宜徹底放松下來。
洗漱好,阿姨還等在外面,手裏拿着吹風機,準備幫程霧宜吹頭發。
因為手疼,程霧宜的浴袍只是勉強虛虛地系了一下。
阿姨過來幫她整理好浴袍。浴袍的開口稍微有些大,從這個角度,能看到女人頭發上的水珠滴落在她玲珑剔透的鎖骨上。
然後,再往下滑,程霧宜皮膚白,未被曬過的地方就更無暇。
那顆水珠就流進惹人遐想的起伏深處。
“先生好福氣。”阿姨情不自禁地感嘆了一句。
程霧宜臉燒到不能再燒。“誤會了。”她聲音小到也不知道阿姨聽沒聽見,只用左手攏了攏浴袍,羞到說不出話。
她整個人都濕漉漉的,周圍似有水汽升騰,加重了她那種呼吸困難的感覺。
朝床邊的凳子上看了一眼,程霧宜才發現景峥的飛行員夾克她還沒還給他。
阿姨幫她吹好頭發已經是快半個小時之後了。
吹風機剛一停,就聽手機響起來。
阿姨幫程霧宜拿過來,手機屏幕上,來電人的姓名被程霧宜儲存成了一只風筝的emoji。
程霧宜接了電話,開了免提。
“景峥。”她率先叫他,“謝謝你幫我叫阿姨來。”
景峥嗯了一聲:“右胳膊怎麽樣了?”
“還有點疼。”程霧宜老實道,“不過按照經驗,今天應該是最疼的一天,之後應該就會漸漸好了。”
阿姨在一旁聽了,也添聲道:“景先生,我這邊幫太太都整理好了。”
太太兩個字,讓電話這頭的程霧宜和電話那頭的景峥同時沉默了。
程霧宜仰起頭,正要跟阿姨解釋,那頭景峥的聲音已經先一步響起。
“阿姨看走眼了,不是太太。”
“如果真是太太的話。”景峥的聲音被麥克風擴音擴得有些不真實,“換衣服這種事情,自然也就不用勞駕阿姨您做了。”
酒店對頂層的vip客人一向服務保密周到,所以當景峥和程霧宜一起出現在酒店大廳的時候,專門負責接待頂層的客服部就已經嚴陣以待了。
明顯那麽相配的兩人,女方還披着男方的衣服,卻分別各自住了一間房。
他們的神态和身體距離,親密中又帶着點生疏。雙方都很沉穩內斂,也不太像是男女朋友的狀态。
或許小夫妻是吵架了在冷戰,客房部最後一致得出結論。
景峥很明顯是大財主,阿姨于是話裏話外沒少在程霧宜面前說他好話。
而現在,景峥表示,會給阿姨三倍小費。
電話還在通着,但景峥并沒有挂斷的意思。
免提還開着,男人的聲音狡黠中又帶着一絲霸道——
“所以,程霧宜,幫我告訴阿姨,我是你的誰?”
某人逼宮了。
我來試試風筝的emoji。
所以阿霧給景峥存的聯系人長這樣:????(應該是顯示不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