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小風筝
    小風筝

    從診療部回來之後,程霧宜回了醫生休息室。

    因為幫同事代班,她這一周都是連軸轉,白班晚班背靠背,很少有能整段休息的時間。

    晚上還有夜班,下午是程霧宜為數不多能有的閑暇時刻。

    她很累,也實在是沒什麽精神。

    但是她沒能睡着。

    睜眼是老舊發黃的上鋪木板。

    閉眼卻又全是他的樣子。

    莫名其妙地,程霧宜覺得煩躁,幹脆将被子扯過頭頂。

    過了一會兒,床頭的呼機響起來,是診療部的護士,說溫笑笑已經做完了MECT診療,問她要不要過來看看。

    一般的病人做完診療并不需要通知醫生,但溫笑笑是未成年人,精神科對于這類病人總是要多關照一些。

    程霧宜跟護士說了聲謝謝,從下鋪坐起來,揉了揉眼睛去了診療部。

    診療部門口,一些家屬已經等在門口,溫笑笑被護士從裏面推出來。

    溫母手上拿着張粉紅色珊瑚絨小毯子,關切地披在小女孩身上。

    剛做完MECT診療的病人大多都會像是溫笑笑現在這樣,目光空洞,眼神渙散,即使是聽到自己的名字也不會有什麽反應。

    他們的記憶會像是斷片一樣,需要好長一段時間才能恢複正常。

    這或許也是MECT的作用之一,現代科學還做不到精準地删除某段記憶,于是就随機地讓人類遺忘某些片段。

    所以,忘記痛苦的同時或許也會忘記快樂。

    但這就是做個正常人的代價。

    程霧宜蹲下身子來,簡單地問了溫笑笑幾句,和溫母一起陪着她回了病房。

    又過了一兩個小時,等到溫笑笑終于恢複一些意識,程霧宜這才松了一口氣,離開了住院部的病房。

    南大一院精神科住院部的病房排列是男女區病房各占一邊。

    對面的病房門沒關,程霧宜瞟了一眼,靠窗那張景峥的病床還是空的,梁叔也不在。

    等下還要上夜班,程霧宜本意是去二樓的咖啡廳買杯咖啡,但女人腳步走到五樓診療部的時候,還是轉了一個彎。

    診療部屬于門診系統,過了五點都已經下班。MECT診療室門口,大門緊閉着,樓道裏也沒什麽人,冷清得很。

    這個月份的太陽即使還沒下山,但也沒多少餘熱。

    他就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樓道的長椅上,早前陪溫笑笑一起玩耍的紅繩,此刻就就雜亂地纏在他手上。

    似乎是藍白這兩種顏色特別襯他,以前是高中時的藍白校服,現在是醫院統一的藍白條紋病號服,穿在他身上似乎都比穿在別人身上更加貼身合襯。

    男人有極為勾魂的眉眼,将盡的熹微陽光打在他身上,拉出的影子又長又孤寂。

    景峥百無聊賴地玩着紅繩,突然,擡頭朝程霧宜這邊看了一眼。

    對視的那個瞬間,程霧宜呼吸下意識地滞了一下。

    可景峥只是安靜地看着她。

    他的眼裏是沒有情緒的。

    景峥含着金湯匙出生,很小的時候就通曉人情世故,更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的真實情緒。他那雙桃花眼裏,很多時候都是笑意盈盈的,和善又友好,即使被冒犯也不會展示出任何的負面情緒。

    但現在此刻,他只是就這麽安靜和平和地溫和盯着她,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不是看不出情緒,而是沒有情緒。

    就這麽盯着她了好一會兒,景峥是将風度刻在骨子裏的人,就這麽對她禮貌又疏離地點了點頭。

    他好像……不記得她了。

    女人站在逆光處,被自己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弄得有些失神。

    反應過來後,程霧宜迅速收回了目光,繼續朝樓梯下面走。

    她一邊走一邊掏出手機給梁叔打電話,梁叔是景峥的護工,怎麽說都應該過來接他才對。

    但是沒人接。

    程霧宜又給魯健打了電話,這位更是厲害,直接把她電話給挂了。

    但程霧宜沒放棄,直到走到咖啡廳了都還在給梁叔打電話。

    咖啡廳收銀臺那兒,前臺的小姐姐熟練地操作着屏幕,問道:“醫生,您喝什麽?”

    手機裏響着規律的嘟嘟聲,程霧宜仰頭看着菜單,卻完全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醫生?”前臺小姐姐有些不耐煩地伸手在程霧宜眼前晃了晃。

    嘟嘟聲最後也沒了,電話還是沒有接通。

    程霧宜回過神來,“對不起。”她簡短地說了句,将手機揣回白大褂的口袋裏,轉身就又向診療部跑去。

    門診部這個時候早就沒什麽人,她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裏顯得分外清晰。

    診療部門口,負責鎖門的清潔工大叔正坐在景峥旁邊。

    大叔負責整個診療部的清潔工作,程霧宜認識。

    “小夥子,誰把你弄丢了?”知道MECT的性質,大叔就故意逗景峥。

    只不過還沒等男人回答,程霧宜就氣喘籲籲地道:“我!”

    因為是跑過來的,程霧宜喘得厲害,彎腰掐着肚子,好不容易平複了一會兒,才将句子說完整:“我來吧。”

    “這個病人我來管,我帶他回去,給大叔你添麻煩了。”程霧宜繼續說完,走到景峥身邊。

    “好嘞,那就麻煩程醫生。”大叔拿着拖把起身,指着程霧宜,轉頭又看向景峥,哄小孩一般的語氣道,“要乖乖聽她的話哦,懂嗎?”

    景峥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聽話地站起來。

    然後,居然朝程霧宜伸出手來。

    ……好像……是讓她牽的意思。

    程霧宜有點難為情,雙手揣在白大褂兜裏,并沒有動作。

    “景峥。”

    仿佛她叫任何人的名字都是這樣溫柔。

    男人反應了兩秒,然後指指自己:“你在叫我?”

    程霧宜:“……”

    剛才溫笑笑從診療室出來,恢複意識和記憶大概用了一個小時。這現在都快兩個小時過去了,景峥居然連自己名字都還沒能記起來。

    這回程霧宜沒再猶豫,伸出右手,握住了景峥伸出來的左手。

    程霧宜的手都很涼,景峥的手骨寬闊堅實,掌面幾乎能全部包裹住女人小小的手。

    後來他兩只手都牽住她那只右手。

    對于現在的景峥來說,這或許是一個他完全未知的世界。

    程霧宜本來以為,他只是信任并且依賴她。

    直到後來,他雙手包裹住她的右手,拇指一點一點輕輕摩挲着她的手背。

    她才反應過來——

    他好像,是在給她暖手。

    他們的手交握着,程霧宜帶着他朝精神科的住院部走去,等電梯的時候,她回身才發現景峥兩只手的手腕上都空空蕩蕩的。

    “你的手腕帶呢?”程霧宜問。

    手腕帶是辨別病人的最重要标志,上面寫有病人的各種信息,按照病情嚴重程度劃分顏色,有時候連做手術的時候都不會脫。

    景峥撓了撓頭。

    程霧宜沒好氣,但仍好聲好氣地跟他說:“戴得難受也不能摘,知道嗎?”

    男人是高她很多的,但兩個人的情感地位卻是完全颠倒過來的。

    看她微微皺眉、認真又嚴肅的樣子,景峥笑了下。

    男人弓下身子,離她近了點,乖巧地點了點頭:“知道了,謝謝姐姐。”

    程霧宜:?

    或許是全天下的女人都對年齡很敏感,程霧宜立刻炸毛:“誰是你姐姐了?我比你小!”

    景峥:“那……妹妹?”

    景峥的普通話很标準,但或許是出于習慣,妹妹兩個字的讀音,不是普通話裏兩個四聲,而是像之前他叫她的那樣,是岷安的方言發音。

    程霧宜有些惱了,正好電梯來了,她快速地拉着他進了電梯。

    “……我是這裏的醫生,姓程,你叫我程醫生就好了。”她糾正他的稱呼。

    晚飯這個點,按理說護士站應該有值班的護士在的,但奇怪的是,護士站現下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程霧宜踮起腳尖,俯過身子從護士站的抽屜裏翻出一條全新的手腕帶,又從白大褂的胸袋裏掏出只圓珠筆,一筆一劃地在腕帶上寫景峥的名字。

    景峥,風景的景,峥嵘的峥,大多數人都會這麽解析景峥的名字。

    但程霧宜卻說:“你叫景峥。風景的景,本來也應該是風筝的筝。因為你媽媽懷孕的時候,非常堅定地覺得你應該是個女孩子……”

    她很認真,像是在教一個還未看過世界的學語孩子。

    他們不再是分手分得撕心裂肺的舊情人,但也不太像是醫生和病人的關系。

    景峥把程霧宜忘了,程霧宜突然想知道,那麽,他們之間的過去,對景峥來說,究竟是痛苦還是快樂。

    “年齡,二十七歲;科室,精神科六病房;管床醫生:魯健……”程霧宜一邊寫一邊念。

    男人異常乖巧站在她身邊,出聲道:“你不是我的管床醫生啊?”

    程霧宜停下筆:“額……不是。”

    景峥支着腦袋,不太正經地靠在護士站的臺面上,桃花眼裏帶着點促狹的笑意,掀起眼皮問她:“那你怎麽對我這麽了解?”

    程霧宜:“……”

    喪失的是記憶,但并不是推理能力,景峥從來都機敏狡黠。

    男人食指反扣,輕敲桌面,語氣暧昧又無辜:“妹妹,你是我什麽人啊?”

    程霧宜臉立刻紅了。“什麽人都不是!都說了叫醫生!”她反駁着,将寫好的手腕帶推到他跟前,“戴哪只手?”

    男人無謂地撇了撇唇,将右手伸出來。

    于是程霧宜又看見景峥右手腕上的那只風筝。

    上大學之前,他是沒人不稱贊的五好班長,将那只紋身藏得很好。上大學之後,雖然不再隐藏,但手腕內側的那塊肌膚,即使是當時和他在一起的于佳怡,景峥也沒真的讓她碰到過。

    于是程霧宜說:“你自己戴。”

    景峥挑眉,嗷了一聲:“怎麽,你是不會嗎?”

    程霧宜脾氣軟,但景峥似乎總是有一句話就把她惹毛的本事。

    比如現在,他居然明目張膽堂而皇之地在質疑她的專業能力。

    女人忍住脾氣跟他解釋:“不是,就是那個風筝紋身,你輕易不叫別人碰的。”

    “我不記得有這回事。”景峥回答得很快,“既然不記得的話,那就是沒有。”

    說罷,他又擡了擡自己的右手。

    程霧宜沒辦法,于是垂下眼來,幫他戴手腕帶。

    中學和大學時期的程霧宜是有劉海的,氣質裏展現的更多是份不谙世事的清純感。現下她褪去那份青澀,容貌裏的美麗更加具有攻擊性,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給人震撼的驚豔感。

    她的栗色長微卷發輕輕垂下來,那一瞬間,景峥忘了克制,伸手幫她輕輕挽起頭發。

    她的眉毛天生就是新月形狀,漂亮的狐貍眼睫輕輕顫動,動作輕柔。

    手被她溫和地握着,她的手涼,挽發的時候景峥裝作不小心故意碰了碰她耳朵。

    她的耳卻是燙的。

    頭發被景峥撩起來的那刻,程霧宜也猝不及防地和他對視。

    男人的手指所過之處似有電流劃過,那一瞬間,她的大腦有些空白。

    “謝謝。”她倉皇對他說,尴尬地自己挽了挽另一邊的額發。

    景峥沒有收回手,就這麽靜靜看着她。

    過了很久很久。

    “很高興認識你。”景峥說。

    “……”程霧宜怔了有好一會兒。

    突然覺得,如果他真的不記得她了,這樣是不是也挺好的。

    女人拍了拍手腕帶。

    “系好了。”

    還沒等景峥說話,住院部另一頭就傳來響動。

    兩人同時扭過頭去看,只見魯健帶着一群男護士,一身狼狽地從走廊盡頭那間病房走出來。

    魯健身上的白大褂從背後被撕爛了一個大口子,手上也有傷。後面幾個男護士也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

    “師兄。”程霧宜小步跑過去,關切道,“出什麽事兒了?”

    魯健啐了一口,罵了一句髒話:“別提了,剛收進來的那個男人躁郁症犯了,我操,我一個人根本控制不住他,差點把老子褲子給扒了。”

    看着魯健現在的樣子,大概也能判斷出剛才的情狀有多危急。南大一院精神科只是綜合性醫院的一個小科室,更注重診斷而非診療,于是程霧宜建議道:“要不聯系康寧醫院那邊,給他辦轉院,那邊是專業性的醫院,應該比我們有經驗。”

    魯健點點頭,仍在喘着粗氣:“但都這個點了,左不過也得等明天。”他側眼看見景峥,臉上立刻又谄媚起來,“阿峥,你怎麽在這兒?”

    程霧宜解釋道:“他下午剛做完MECT,我見他一個人,就把他領回來了。”

    “那既然師兄你來了,我就把他交給你了。”女人說着就松開了景峥的手。

    她沒發現那一刻景峥微不可見地皺了眉。

    “好的,那謝謝阿霧啦!”魯健說着,就走到了景峥身邊,要帶他回病房。

    但男人沒有動,只是直愣愣地盯着程霧宜。

    “師兄,景峥的意識應該還沒有完全恢複,麻煩你多照顧他一下。”程霧宜很有禮貌,又對景峥說,“景峥,這個是你的管床醫生,你可以信任他。”

    她的語氣又輕又軟,像是在哄着一個小孩子。

    “你要走了嗎?”但是他只是這樣問她。

    程霧宜嗯了一聲。

    景峥:“你又要丢下我了嗎?”

    程霧宜:“……”

    男人眼睫微閃,投下一輪陰翳,主動走到魯健身邊。

    “好,我會聽話。”

    直到景峥的背影和魯健一起消失在走廊盡頭,程霧宜才收回視線。

    電梯旁步梯的門沒關,風從步道的窗戶吹進來。

    電梯這個時候到了,電梯的門開着,程霧宜的長發被風吹得亂飄,她猶豫了一會兒,看了看空蕩蕩的走廊,最終還是走進了電梯。

    一樓的咖啡廳還在營業,這個晚飯後的點,正是白班夜班、門診急診交接的時候,不少值夜班的醫師都會選擇在這個點買杯咖啡上工。

    收銀臺前這時候排起了長龍,程霧宜排在隊尾,正好碰見了也過來買咖啡的蔣平章。

    蔣平章今天也是夜班,兩人随意聊着天。程霧宜買了杯冰美式,蔣平章點了杯拿鐵。

    “降溫了,阿霧你還喝這麽冷的啊?”男人說。

    程霧宜灌下一大口美式:“這個最提神,習慣了。”

    最艱難的那段日子,她一邊在醫院實習輪轉,一邊在病房照顧父親。那個時候程大有幾乎對各種靶向藥都有了抗藥性,即使有梁叔在身邊,她還是無法完全放下心來,一有空就往病房跑。

    她當然買不起現在手裏這種精致的手磨咖啡,可連軸轉又實在浪費精力,就會去買超市買最便宜的速溶美式,久而久之,她也只喝美式這一種咖啡。

    咖啡廳旁邊就是內科病房,程大有曾經在這裏住了很久一段時間。

    路過的時候,程霧宜朝門口布告欄上貼着的各式各樣的通知海報看了一眼。

    新一期的新藥志願者招募公告又出來了。

    公告右下角寫着合作的醫藥公司,是國內響當當的一家制藥巨頭。

    “平章。”程霧宜細細讀着公告,“我爸爸那一期的贊助公司,查得到嗎?”

    一般這種試藥的項目,都是有醫藥公司牽頭,然後一些注重社會責任感的公司,也會投入些資金,就跟做慈善差不多,也是宣傳企業的一種手段。

    比如現在內科病房門口張貼的這期布告,除了主研發的制藥巨頭,還用大紅字寫了財政支持是風投圈正紅的一只ESG基金和一家老牌互聯網巨頭。

    但是奇怪的是,程大有那一期的試藥項目,除了合作的醫藥公司,查不到任何出資公司的名字。

    蔣平章本來還在平靜地喝着拿鐵,聽聞突然嗆了一口。拿鐵從他嘴裏漏了一身,他狼狽得很,慌亂地擦着白大褂:“阿霧,怎麽突然這麽問?”

    程霧宜平靜道:“我查了我爸爸參與試藥前後幾期的公開募集書,所有信息都是透明的,也很完善,但偏偏……我爸爸那期……無論從哪裏來說都有點不一樣。”

    程大有試藥的那期項目不是那種新型或者疑難的腫瘤病症,而是各種大類腫瘤,資助公司資料那裏,也只簡單地寫了略這麽一個字。

    “也不排除有些公司就是想要做好事不留名啦。”蔣平章說道。

    真的是這樣嗎?程霧宜心想。

    但現在父親已經不在,就算她想知道,好像也沒什麽辦法了。于是她也沒再糾結,只看着告示欄發呆。

    南大一院住院部是天井回廊式設計,從內科大門這個地方,正好能看見一堆人浩浩蕩蕩地進來。

    他們有的扛着攝像機,有個拿着話筒,應該是記者或者是電視臺的主持人。

    其中一個記者模樣的人,看見他們,走過來問路道:“醫生,請問十樓怎麽走?我們沒看到電梯。”

    蔣平章熱心道:“從咖啡廳那邊繞過去,停偶數樓層的電梯在天井另一邊。”

    一行人說了謝謝,浩浩蕩蕩地離開了。

    程霧宜心思還完全停留在內科的布告上,并沒有在意這個小插曲。

    直到他們兩人也準備回去上班,程霧宜按電梯的時候,整個人突然像是被雷劈了一樣。

    她按着電梯上的數字十,眉心緊緊蹙起,艱難地問蔣平章道:“那群記者剛剛問是去幾樓?”

    蔣平章:“十樓啊,這才過幾分鐘啊阿霧,你這就不記得了啊?”

    程霧宜也要去十樓。

    而十樓,是精神科的住院部!!!

    想起景峥剛入院時周起岑的擔憂和叮囑,程霧宜心驟然揪起來。

    Tsim現在正當紅,像是程霧宜這種對科技完全不感冒的人時不時都能刷到它的相關新聞。外界現在對Tsim任何相關的新聞都很狂熱,她不敢想,如果景峥的病情被曝光,又會掀起多大的波折。

    叮咚一聲,電梯終于到了十樓。

    “阿霧,你怎——”蔣平章話說到一半,程霧宜就不管不顧地跑了出去。

    景峥的病房在走廊的盡頭,程霧宜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可以跑得這麽快過。

    撞開病房的門,靠門的爺叔正在偷着抽煙,看見程霧宜趕快手忙腳亂地藏煙盒。

    程霧宜沒有心情在乎別的,飛快地跑到男人病床前。

    景峥坐在病床上,他的樣子還是有些空洞蒼白,但已經開始重新工作。床頭櫃上放着臺電腦,上面是程霧宜看不懂的一些代碼,應該是在跑程序。

    而男人自己手上拿着筆,正在白紙上塗塗改改着什麽。

    看見程霧宜,景峥眼神滞了一瞬,還未開口,手就被女人緊緊握住。

    她的手還是很冰。

    明明剛才,他已經給她暖熱了的。

    “你跟着我。”程霧宜拉着景峥就要往外面走。

    男人聽話地被她牽着,但是沒有動。

    程霧宜急了,她轉身,整個人的重量幾乎都快要倚在他身上。

    “你認識我的,我叫程霧宜。”

    男人挑眉看她。

    “我們以前……”程霧宜舔了舔嘴唇,“曾經非常要好。”

    這句話落下,男人眉眼明顯抖動得厲害。

    他嗯了一聲,帶着清楚的顫聲。

    但程霧宜一心只想帶他出去,并沒有注意到男人情緒的變化,只是說:“所以,請你相信我。”

    這回,很快地,男人淡淡笑了。

    好像不再害怕被她看穿,那雙桃花眼裏有很放肆的寵溺和無限溫柔。

    “程霧宜,沒有不信你過。”景峥看着她說。

    “沒有不信你過。”是第十章出現過的話。

    當時景峥對51說過,現在也是同樣。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