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第 57 章
    第 57 章

    周誦心情很差。

    今天是周末, 本來按照計劃他是要回爸媽家住兩天的,但結束值班前接到了群衆的舉報電話,說是他們轄區的Fuzzy Ktv涉嫌賣.淫.嫖.娼。而這個Ktv又是他們今年聯合打擊的重要目标,他只能帶着一同值班的同事一起來Ktv抓現行。

    一排衣冠不整的男的抱着頭靠牆老老實實地蹲着, 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低着頭看向地面上的瓷磚, 生怕成為警察問話的對象。

    Ktv的服務生和前臺也被控制住了,甚至不給他們操作電腦的機會。警隊自帶技術人員,把今晚登記開包廂的名單導了出來,這會兒正在一個個地查人數。

    “頭兒,他們今晚的客流量大概是185人,退包廂的有37人,剩下的應該都在這兒了。”

    平時掃黃掃的都是小據點, 大多開在私人旅館裏,拉的是民

    PanPan

    用電,特別不安全。而Fuzzy Ktv在這些據點裏算是高檔會所了,所以才掃出來了這麽多人。

    周誦接過名單, 揮了揮手:“都帶走。”

    警員應了一聲, 遂回到了那一排蹲在牆邊的人前面, 大聲道:“起來,都起來,去局裏做筆錄。”

    不怪警員态度不好,他們平時掃得多了,會看見很多因為拐賣或者被騙而被迫賣身的人。而嫖.娼這種事如果沒有市場,那這些被拐被騙的人或許會有一個更美好的未來。

    究其原因, 就是有人買單,才會讓賣.淫現象屢禁不止。而出來嫖的男人, 百分之八十都有家室,人品道德極其惡劣,是最讓他們不齒的一類違法人員。

    Fuzzy Ktv在這片轄區很有名,白天也不是沒人把它當普通的Ktv誤入,這會兒門口忽然停了很多警車,讓周圍來散步或者路過的人紛紛停下腳步,有的人甚至舉起手機對着裏面拍照。

    “別拍了,”周誦說,“退到警戒線外,”

    他将那本文件往後車座上一丢,轉頭看向同事押來的人,語氣中多了幾分嘲諷:“要臉嗎?要臉就把臉擋上。”

    楚皓就在被押來的這批人裏。

    聽周誦說可以擋臉時,楚皓手忙腳亂地擡起手,将剛剛一直拽在手裏的廣告紙擋在了自己臉上。

    他身邊的呂神和他做了同樣的動作,只有秦雲沒有東西能擋,于是縮着肩膀藏在兩人之間,躲着圍觀群衆的閃光燈。

    周誦本來就因為加班一肚子火氣,看見這群“瓢蟲”又覺得惡心,又冷嘲熱諷道:“現在記得要臉了?那來嫖的時候呢?來嫖的時候忘了自己是個人了,腦袋和下半身錯位了是吧?”

    楚皓拿着宣傳單的手在不斷地顫抖。

    完了。

    他腦袋裏只剩這一句話。

    如果被學校知道,被家長知道,那他後半輩子就全完了。他的保研,他的學位證,如果留了案底他甚至不能考公,人生所有成功的出路就都被堵住了,沒有一條能走得通。

    可這些都是他的追求啊!

    是他從上初中開始的夢想,是他給自己規劃好的人生之路,怎麽可以就這麽簡簡單單地被毀掉了?!

    楚皓想起了那些從初中開始就學習不如他的同學,愈發覺得臉上發燙。

    如果被這些人知道了,那他該怎麽辦?他從前那麽瞧不起這些人,結果就因為今晚的事他将一無所有,而其他人卻會過得很好?

    這不公平,憑什麽他的人生就因為這一件事被毀掉了?

    “上車,抓緊時間,”警員站在旁邊催促道,“還得去做筆錄。”

    楚皓被後面的人一推,踉跄着上了警車,險些臉朝下摔了個跟頭。

    他看得出來這些警察的領導是周誦,連忙擠到周誦身邊,低聲道:“哥......不是,警察同志,我沒嫖,我就是來唱歌的,你們抓錯人了啊。”

    周誦見過的“瓢蟲”估計都有幾百個了,這套話術他也聽得耳朵生繭,聞言冷笑:“你到了警察局再說吧。”

    “啊?可我,我......”

    楚皓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聽“警察局”三個字立刻就坐不住了,覺得像是有人在背後用針紮他。

    他可是好學生,上高中從不打架,路過派出所時連轉頭看一眼都不敢,現在怎麽就要被抓進警局了呢?

    晚上的街上空無一人,警車呼嘯而過,在警局門口停了下來,他們像鴨子似的被人趕下了車。

    楚皓踉踉跄跄地跟在人堆後面,一路低着頭,覺得自己這輩子算是完了。

    完了,徹底完了。

    如果留了案底,往後找工作的時候人家怎麽看他?

    警員讓他們在警局的走廊裏蹲好,先把Ktv的員工帶去隔壁問話。楚皓蹲得腿麻,想悄悄換個姿勢,一沓文件卻砸了下他的肩。

    “老實點,”警員說,“不許動來動去。”

    楚皓快憋屈死了。

    就在他覺得自己兩條腿要麻得沒有知覺時,警察終于喊了他的名字。

    他連忙站起身,拖着木棍似的腿往詢問室走去。

    周誦喝了口茶,看見進來的是他後牽起唇角冷笑了一下,笑得楚皓心裏發怵。

    他鼓足勇氣,張了張嘴,終于憋出來了幾個字:“我,我沒嫖。”

    周誦旁邊的記錄員敲了下回車鍵,“咔”地一聲,安靜的詢問室裏格外清晰。

    “你沒嫖?”周誦“哦”了一聲,“那你去幹什麽的?看熱鬧?”

    楚皓動了動嘴,想點頭,看着周誦冰冷的眼神卻有點不敢,只小聲嘟囔:“那不是Ktv嗎,去,去唱歌也不行麽......”

    周誦點點頭,把一個U盤丢到他面前:“這裏面是監控,能看見你到底是不是去唱歌的,唱了幾首歌,你要是覺得不服氣,那咱們來看看監控?”

    楚皓臉色瞬間煞白:“不,不用了吧,我......”

    “別啊,還是看看吧,”周誦說,“這是必要的取證環節,可千萬別冤枉你啊。”

    楚皓撥浪鼓似的搖頭:“不用了不用了,我,我......”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那沒脫衣服,還沒來得及做,也算嫖嗎?”

    “還沒來得及做。”

    周誦重複了一遍他的話,揚起眉:“你是在遺憾嗎?”

    “不是,我就是想起來之前聽人說過,來□□場所但是沒嫖,好像是不能抓的,”楚皓小聲說,“所以我就是問問。”

    周誦垂下眼,看着面前放着的資料:“楚皓,X大的大三學生,是吧?”

    楚皓點了點頭。

    “怪不得還有點法律意識。”

    周誦這話說得陰陽怪氣的,不像是在誇他:“今晚十點五十左右,你和你的同學到了Fuzzy Ktv,對嗎?”

    楚皓點了點頭。

    “你們進了325包廂,開包廂的人姓呂,你和他是什麽關系?”

    楚皓緊張地舔了下唇:“我,我和他不熟。”

    “不熟?”

    周誦擡手拍了下桌上放着的文件,“啪”地一聲,把楚皓吓得哆嗦了一下。

    “他點了Ktv裏的套餐‘未開.苞處男’,你和我說你跟他不認識,随随便便就進了一個即将發生違法犯罪行為的包廂?”

    這個他們都能查到?

    楚皓萬念俱灰,深深低下了頭:“我......我們認識,算是朋友。”

    “你的身份證號是355020xxxxxxxx981對嗎?”

    楚皓點了點頭。

    “行,小李,你帶他走吧。”

    楚皓猛地擡頭,滿眼都是驚恐:“你,你要帶我去哪?”

    “拘留所。”

    “□□拘留15天,但你沒嫖,通知家屬後就能把你放出去了,”周誦頭也不擡,“你家屬電話是多少?”

    楚皓有些神經質地舔了下唇:“不,不用了吧,我家裏人都不在本地,通知他們也沒用。”

    “這是程序。”

    周誦加重了語氣,聲音裏已然滿是不耐:“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楚皓深吸了幾口氣,和記錄員說了顧輕言的手機號。

    “小李你把人帶走吧。”

    站在旁邊的警員應了一聲,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外帶。

    在走到詢問室門口時,周誦忽然開

    口道:“你這麽害怕被通知家屬,為什麽還要去嫖?”

    楚皓嘴唇哆嗦着,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X大學生,能考上挺厲害的,”周誦說,“但學歷歸學歷,從人品來看你還是個人渣。”

    楚皓忽然掙脫了警員的束縛,“撲通”一聲給周誦跪下了:“警察同志,能不能別通知我學校?求你們了,我還想保研,我努力三年了就為了這個保研,求求你們......”

    “不通知學校?”

    周誦的聲音裏沒有任何情緒,甚至連嘲諷也沒有:“這是不行的啊,我們得走程序,楚先生別為難我們了。”

    “求你們了,我以後肯定不敢這麽幹了,求求你們別告訴我學校。”

    楚皓跪在地上對着周誦磕頭,吓得周誦身後的小記錄員擰着眉打量着他,懷疑他是不是因為打擊太大腦子壞掉了。

    這是楚皓小時候常用的一招。

    那會兒他正是調皮的年紀,時常在外面闖禍。楚母每次想嚴厲地批評他時,他就往地上一跪一躺,開始玩一哭二鬧三上吊那套。楚母吃軟不吃硬,他這麽一哭鬧就不知道該怎麽辦,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楚皓那時嘗到了甜頭,可眼下這套卻對警察不好用。

    “楚先生。”

    周誦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冷冷道:“這裏是警察局,不是你家。你犯法了,不是犯了個無傷大雅的小錯誤,嫖.娼是違法犯罪行為,你要是覺得委屈,覺得我們冤枉你了,可以等通知你媽媽來之後你和她撒嬌。”

    楚皓愣愣地看着他,鼻涕眼淚全抹在臉上,看上去特別狼狽。

    他慣來仰仗的絕技失效了。

    “下一個,”周誦瞥了他一眼,坐了回去,“把他帶走。”

    這回是真的完了。

    楚皓絕望地跟在那個名叫“小李”的警員身後,拖着沉沉的步子一點點往外挪去。

    ***

    前一天晚上,顧輕言有點沒睡好。

    那是他第一次報警,接線員的聲音溫和親切,讓他不要緊張,慢慢說。顧輕言平複了下情緒,仔細地将自己聽到的事情都告訴她了。

    挂斷電話後,顧輕言這才徹底松了口氣。

    可他還是擔心。

    萬一楚皓和秦雲最後沒去嫖呢?萬一他聽錯了地方呢?那是不是就算報假警了?

    顧輕言前半夜提心吊膽着,一直到後半夜才睡着,第二天又早早地醒來,一睜眼就連忙查看手機上有沒有來自警察的未接電話。

    那看樣子是把人抓住了?

    溫橋和李洋還沒醒,他輕手輕腳地從床上下去,洗漱完畢後,楚山野準時地給他發來了信息。

    【楚山野】:早~

    【楚山野】:體檢不能吃早飯哦,等體檢完再去?

    【楚山野】:我去你們校門口等你~

    顧輕言回了他一個“好”字,又撩起一捧水給自己洗了把臉。

    一見面,楚山野就發現顧輕言的臉色好像有些不對。

    “昨晚沒睡好嗎?”

    楚山野接過他手裏的包,低下頭仔細地看着他的神色:“一會兒回基地補一覺吧。”

    顧輕言從宿舍出來時和溫橋說了他最近不回宿舍住,但他也沒帶太多東西出來,包裏只有一些生活用品。

    楚山野挂號預約的那家醫院離X大不遠,坐出租車就十分鐘的時間。這會兒雖然是周一,但一樓窗口仍排着長長的隊伍。

    他們來得剛剛好,滾動的屏幕恰好出現了顧輕言的名字。

    這還是顧輕言第一次來做這種檢查,有些緊張地看了一眼楚山野,藏在鏡片後的眼睛透着幾絲擔憂。

    似乎知道他在害怕什麽,楚山野輕輕在衣袖下捏了捏他的手,對他眨了下眼睛:“沒事,別怕。”

    “那我去了。”

    顧輕言向前走了幾步後回頭:“你要是餓了就去吃點東西吧,估計要檢查一會兒呢。”

    “沒事,你餓着我就陪你餓着。”

    楚山野把他的包背在身後,在旁邊找了把空椅子坐下,看着是不可能走了。

    顧輕言推開主任醫師的門,剛邁進去一步,口袋裏的手機便振了起來。

    他一門心思全在過一會兒的身體檢查上,沒來得及看來電顯示就接通了:“喂,您好?”

    “您好,請問你是顧輕言嗎?”

    電話那邊的背景音很安靜,說話的是一道有些嚴肅的女聲。

    顧輕言怔了下:“對,我是,怎麽了?”

    “您是楚皓的家屬嗎?”

    女聲繼續道:“很抱歉打擾您,是這樣的,昨夜市局在掃黃打非的行動中抓獲了一批嫖客,楚皓就在其中。但是根據監控和他的口供,他沒有進行嫖.娼的行為,所以按照法律規定警局無法拘留他十五日。他已經錄完筆錄了,現在需要家屬來市局接他,并看着他簽署保證書,您現在方便來嗎?”

    楚皓留給警局的是他的號碼?

    顧輕言只疑惑了一瞬,就知道楚皓在想什麽,險些笑了出來。

    楚皓作為楚家的“好孩子”,自然不敢讓親爸親媽知道他幹的好事,只能寄希望于給顧輕言打電話,拜托他這個心軟的冤種前男友大發善心,去警局接他一下。

    真的很搞笑,去嫖的時候不知道要臉,現在倒知道要臉了。

    電話那頭沒聽見顧輕言的回答,有些疑惑道:“顧先生?”

    “是詐騙電話嗎?”

    顧輕言語氣平靜,甚至有些冷淡:“我沒有這個家屬,我還有事,先挂斷了。”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