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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千雲大澤寂靜無聲。
薛錯一步步踏上神女峰,他經過蓮花金池,又走過飒爽竹林,在幽幽小路的盡頭,是一座古樸厚重的石廟。
廟前安放着一只三足金鼎香爐,正是從前娘娘送給薛錯的那一只,他在廟前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
香煙袅袅升起,散發出一股清新的草木香味。
薛錯望着廟中的神塑,一屁股坐在蒲團上,拄着下巴發呆,自從小時候跌落凡間以來,他再沒有想過流雲峰的人和事。
此時卻不知為何,升起一股憂愁,或許是因為敖沐回了大海,奚陶四海為家,師弟哥哥去了流雲峰,小雲和殷飛雪道不相合,恐傷性命。
他的身邊又孤孤單單,又有千鈞重擔,不能喘息片刻。
真是步步艱難。
薛錯正感慨,忽然神思一動,他肅穆凝神閉上眼睛,真靈窺見了無邊的白色霧氣。
霧氣中田田蓮葉,聖潔金蓮。
一尊高大的泥塑神像矗立其中,周身裂出細小的縫隙,縫隙一點點擴大,隆隆的水聲越來越響。
一陣清風吹過,萬千紙錢撒下。
灰色的泥殼片片墜落,化為齑粉,露出了神女彩繡輝煌的裙裾。
薛錯不禁愕然,他知道娘娘道體被封印在大澤之下,重重道鎖之中,在大劫裏逐漸複蘇,但如此巨大的變化,還是他第一次見到。
薛錯嚴肅了神色:“娘娘?”
神女像一動不動,金池風動,吹散蓮葉蓮花,露出波光淩淩的金池。
潋滟的波光逐漸形成了一幅畫。
畫面中漆黑一片,不見天,不見地,大地沉浸在荒蕪的黑色裏,微有灰色的波濤微微卷起浪花,仿佛一場安靜的,永久酣眠的好夢。
薛錯不明白那黑色是什麽,他有心想問,可是畫面很快地再次發生了變化。
潋滟的波光組成了看不清的紅,鋪天蓋地的紅色裏,有一個人揮出了一柄劍,無數黑色的小點在劍刃下破碎,裂開,化作一縷縷一根根的紅絲。
紅絲串聯天地,貫穿日月,在這磅礴的紅色裏,拿劍的人絕塵而去,飛上高天,将一切的一切抛在身後,落入更深的紅色裏。
薛錯想看清那是誰,但那個身影仿佛受到了幹擾,開始晃動模糊,薛錯的心一下凝固了,那個背影好熟悉,可是他卻分辨不出來那是誰。
畫面晃動散落,又一點點重新聚合,如同對抗着什麽。
環顧四周,白色的霧氣飛速流動,金池蓮花剎那間全部盛開,穩住了金池水,呈現出新的畫面,
一朵蓮花綻放在血色中,裂成千千萬萬的光點。紅色在光點裏慢慢褪去,黑,白,灰三色重歸天地,殘餘的金點化作金蝶掙紮,卻抵不過摧殘,在掙紮中遽然破碎。
金池動蕩,似乎有新的畫面,卻遇到了什麽阻礙,始終無法形成。
蓮葉一片片衰敗,娘娘的神塑發出一聲重重的哼,護着薛錯的真靈回歸了身體。
薛錯睜開眼睛,大汗淋漓,他立刻回憶自己看到的具體畫面,卻除了頭痛什麽也想不起來。
這種被未知折磨的感覺讓他整個人都萎靡不振,他雙目出神,幽幽道:“娘娘,這比不知道還要折磨我。”
“算了,我哪兒也不去,就在廟裏躺到老。”
話音落。
薛錯跟針紮似的跳起來,哎呦哎呦的捂着臀部,納悶的用腳搓一搓,地上什麽也沒有,他唉聲嘆氣,好不可憐:“是是是,我出去還不行嗎。”
他跳出神廟,坐在金池邊思來想去,還是悟不出來,只是隐隐約約有了些預感。
這預感不同尋常,或許能在日後的危機之中,為他留出一線生機。
薛錯鄭重的給娘娘上了香。
往山下走了幾步,又摸摸頭,探頭探腦的摸進廟門,嘀咕着,娘娘,日後我恐怕再難安寧,就讓我好好的睡一覺吧。
他盤算着,抱了個蒲團當枕頭,大咧咧在神像旁一歪,枕着胳膊睡着了。
廟裏的光線暗了些,蓮葉層層疊疊,随風晃出安逸的韻律,院外的風聲,雷雲,都被白色的雲霧遮蔽,獨留一片安靜。
桌案上玉瓶裏掏出一片蓮葉,葉子顫顫巍巍,化作一張薄毯,蓋在了青年身上。
不知道過去多久,睡飽的薛錯打了個哈欠,撐着懶腰站起來,從廟外摘了一朵雲,團吧團吧墊在屁股底下,往山下飛去。
這一下山,就足足一年沒有進過廟門。
千雲大澤百廢待興,又極其缺乏人手,此道如何興,開山第一斧,還需斟酌再斟酌。
薛錯發了紙鶴,請任殊和玄肇一起來商議,不多時,任殊便風塵仆仆的出現在門口,還給薛錯帶來了千雲大澤人口簿。
薛錯正在查看,互聽一聲粗嘎的聲響,氣勢洶洶,火氣極大:“薛錯!”
薛錯連忙迎上去,高興道:“玄爺!”
玄肇三寸泥陶,氣的跳起來打薛錯的膝蓋,嘴裏不依不饒,甚是悲憤:“好你薛錯,當初走的一聲不吭,留給我一條禍事的金龍,害得我被關在水裏暗無天日!我今日來找你算總賬!”
薛錯吃驚地看了一眼任殊:“還有這事?”
任殊被他擠眉弄眼,偷偷使眼色的樣子逗笑,泥塑臉都繃不住,他扶額道:“別鬧了,如今內憂外患,天災橫行,玄爺和小錯相互牽挂,就不要扯嘴皮了。”
“誰牽挂他!”玄肇立馬反駁,爬上椅子獨自生悶氣:“他個沒道義的小子。”
薛錯咳嗽兩聲,提起衣袍坐下,正了正神色,對任殊和玄肇說:“其實,今日請任殊哥哥和玄爺來是有正事相商。”
任殊若有所思,和玄肇對視一眼:“好,你說。”
薛錯斟酌了詞句,有憂慮,但更多的是鎮定和自信:“我想為香火神道,重辟道場,開宗立派。”
任殊瞳孔微縮,臉色一喜,忽然起身連說了三個好,他忍不住踱步,握拳砸了砸手心:“我等你說這句話,等了足足三年!”
“香火神道是死路,絕路,末路,可如此萬法複興,水族有敖沐,妖族有孔雲,佛法有奚陶,刀術有殷飛雪,獨我香火神道争來奪去,少了一個領路人。”
“這道要一個德高望重的人,非你不可。”
薛錯還沒說話,玄肇就跳起來,拍着泥塑大腿,瞪眼睛道:“任殊你小子說話可要講良心,論年數,老夫活了一萬八千年,加上死去的年紀,那更是兩萬六千歲,說一句德高望重不為過!論資歷,當年我和他家娘娘交手,被打了三天三夜才求饒,還不夠有本事?”
薛錯拍手:“玄爺威武,我抛磚引玉,甘願以玄爺馬首是瞻!”
玄肇一噎,跳腳道:“你少來!我不過争德高望重四個字,你小子就想偷奸耍滑,推诿扯皮,哼!老夫才不是傻子,何況我如今實力不濟,若是也有個神女看上我,我一個也不放在眼中!”
薛錯噗地一聲吐出茶水,嗆得臉色扭曲:“玄爺,你這口無遮攔的毛病……”
轟隆——
晴天霹靂,炸了玄肇一個措手不及,他手疾眼快,嗖地縮進自己的龜殼,瑟瑟發抖。
薛錯指了指上面:“玄爺,娘娘可能在看我。”
玄肇隔着龜殼,叽裏咕嚕說了一通,薛錯聽不明白,也不逗他,而是說了自己的打算。
“當年神道隕落,娘娘也牽涉其中,大澤神女的名號不可再用,但道號暗合天數,棄之不用未免可惜,我便想取其中二字。”
任殊問:“哪兩個字?”
薛錯不答,起身取了紙筆,在紙上寫下了幾個大字,任殊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下去:“千雲大澤,香火道場,神女廟。”
薛錯收筆,筆鋒銳利飛揚:“東有問道宮,為仙道魁首,得天獨厚,獨占鳌頭萬年不衰,今取[神女廟]三個字,願我道興盛萬法,重現百花齊放之大道。”
任殊笑道:“好,千雲大澤神女廟,當為今後香火神道第一派。”
薛錯微微一笑,提筆畫出一張符箓,又從儲物戒拿出那只乾坤碗。
那碗平平無奇,遇到符箓,忽然變作一縷流光飛入天空,懸在冥冥,淡金色的光芒涵蓋整座千雲大澤,形成了堅不可破的護山大陣。
他又提起雀翎,筆走龍蛇,一口氣畫出二十一張符箓,揮手點燃。
大澤之中忽然有出現了大大小小的水潭,幽深清澈,從中冒出絲絲縷縷的寒氣。
凡人看不見的黑騎陰兵從潭口跳出,巡視左右,帶走滞留的陰魂。
陳宗平從潭水中跳出,他理了理護腕,大步上前,對薛錯抱拳躬身:“大師兄!”
薛錯點頭,遞出寫好的符令:“從今日起,千雲大澤陰魂押解輪回之事,交托審靈府,脫離天道輪回司,持此敕令,千雲大澤內,大道莫不應。”
陳宗平披甲執銳,嚴肅震聲:“陳宗平誓不辱命!”
話音剛落,乾坤碗滴溜溜旋轉,生出一絲玄妙的感應,在這千雲澤,他就是陰魂引渡使者。
陳宗平內心波濤洶湧,他絕對不會讓大師兄失望,陰地萬千陰魂都在看着他,還有阿竹師姐!
薛錯回眸,望向任殊,任殊微微一笑,薛錯将第二枚符令交給他:“從今日起,千雲大澤一切政治,明生,神祭,都交給你,持比敕令,在千雲城中,凡人生靈陰兵鬼魂,莫敢不從。”
任殊深呼一口氣,接過敕令,身軀微微一震,感受到了玄妙的氣運,他深深地看着薛錯:“誓不辱命。”
政事都交給了任殊,薛錯半點不操心,他又将水中妖怪交給玄肇統管,他倒也得心應手。
而就在道場初成時,人間也爆發了大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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