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看着十四阿哥不顺眼了。
不过犯错,改了就是。
这种晓得自己错了,还不肯悔改就有些可憎。
康熙想到德妃,行事也多有偏执处,自己说过两次,每次都恭敬听了,可是却不上心。
“回去读书,不许再旷课,再有一回,明年你就安生在宫里待着!”
康熙板了脸,没有耐心管教儿子,直接呵斥道。
十四阿哥立时闭嘴。
他可是念念不忘随扈。
不仅仅是跟着出去体面,还有实惠。
十三阿哥这次北巡收到的礼物,装了几箱子。
十四阿哥即便有生母贴补,可是谁也不怕钱多。
还有就是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误之处,汗阿玛肯定不喜欢他如此。
兄友弟恭,自己失了恭敬……
内务府衙门。
等到看到帖子,晓得来的是曹寅,九阿哥心情激动,立时叫传。
西洋呢工艺既已经推出来,难得是将它做的更好。
变成织品,才能在纹、颜色上有更多可能。
到时候直接走广州海关,卖给那些西洋商人,才能赚来大量的银子。
要不然就是光面呢料,同现下的西洋呢比起来,没有什么竞争力。
等到见了真人,他影影绰绰的想起幼年之事,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曹师傅……”
曹寅打千道:“见过九爷,正是奴才曹寅……”
九阿哥摆手叫起,道:“大人看着倒是变化不大。”
他很是客气,这是皇父身边故人,品级不高,却是信重之人。
至于幼年囧事,嗯,都过去了,谁不是从小时候长大的?
曹寅看着九阿哥,面上也带了笑:“九爷倒是叫奴才不敢认了……”
当年他出京时,九阿哥才七岁,才到他腰身。
没了小时候的古灵精怪,身上也多了气势,透着几分精干,同外头传得纨绔皇子截然不同。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看了眼右手食指,没有什么痕迹。
当年初学射箭的时候,却是弓弦弹过,起了红檩子。
当时不是疼,就是怕的厉害。
竟然已经是十年前之事了。
那时候曹寅刚留上边的胡子,现下下头的也留起来,有些地方大员的做派。
九阿哥让曹寅坐了,直接问起织造府的情形。
曹寅这个江宁织造,之前名为“驻扎江南织造郎中”,后改为“江宁织造郎中”,大家称呼惯了,才直接叫江宁织造。
这就是内务府的属官之一。
不过九阿哥没有那么愚蠢,真的将曹寅视为手下。
要知道,自打康熙二年至今,曹家父子两人在江宁织造位上二十八年。
曹寅之父是康熙二年上任,康熙二十三年死在任上,挂工部尚书衔,以一品治丧。
曹寅是康熙二十九年任苏州织造,康熙三十一年转江宁织造至今。
在父子两人中间那几年,还有一位桑额郎中。
等到曹寅下去,桑额就升了湖广巡抚,后迁山东巡抚,三十四年升漕运总督。
从这个升迁上,就能看出江宁织造这个缺,在御前的分量与一省抚台差不多。
比寻常巡抚分量还重,毕竟是江南重地。
因此江宁织造衙门,又被江南官场称为江宁织造部院,在江南的地位,仅次于两江总督府。
九阿哥没想着拉拢曹寅,也拉拢不着。
他问的是织造局的情况。
织机多少台,织工多少。
曹寅答曰,织造局织机五千,男女织工过万。
这是织造衙门自己的制造局。
做的各色丝绸专供上用。
江宁本地还有织机两万五千数,男女织工数万,成为江南丝绸集散地之一。
九阿哥听着心热。
未必就要官属的那些织机,想要另外弄起一摊来,也好凑人手。
“自开海以来,西洋料子进来不少,价格恒贵,织造局那边试着织了没有?”
九阿哥问道。
曹寅摇头道:“制造局内供料子,都供应不足,还需要向外头采买……”
九阿哥露出失望来,不过也不算意外。
要知道内务府进来的料子,不仅要供应宫中上下人等日常所需。
京城的宗室王公,蒙古的内藩外藩王公,还有其他藩属国,每年跟着银俸下来的,都要相应的绸缎料子。
还有就是,上用的成衣,宫中其他主子的吉服、蟒服,都是三大织造裁制。
“江宁出的料子,最厚的是什么?”
九阿哥问道。
曹寅想了想,道:“官造的宁缎最厚,每一根经线,需用丝三万多缕,是杭绸的三倍……”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身上补服道:“臣这件衣裳,就是宁缎……”
九阿哥看了两眼,点了点头。
宁缎却是比其他料子厚实。
他的冬吉服、冬礼服,也都是宁缎的。
“若是在江宁本地设织场,招募千名织工,织西洋绒呢料子,所需抛费大概是多少?”
九阿哥问道。
不是不能在其他地方设场,而是没有那么多熟练的织工。
虽说工艺不同,可是大同小异,学起来也比外头的人快。
外加上配套的织机工艺,染色工艺都是成熟的,在江宁设新织场,更为便利。
曹寅露出意外来,他犹豫了一下,道:“奴才当年刚到江南,也叫人留意过西洋料子,那不是丝织物,材料似羊毛,还比羊毛细软,染色也与绸缎不同,恐难织成……”
九阿哥赞赏的看了曹寅一眼,道:“是羊绒,黑羊身上绒毛……”
曹寅沉思了片刻,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西洋料子,厚的毯子如同羊毛毡,竟是异曲同工;还有轻薄软糯,似绸非绸的,应该也是先织绒线,再织成料子!”
九阿哥拿了纸笔,随后画了一个圆球,标注出英吉利、法兰西、意大利的大概位置,带了兴奋,跟曹寅道:“他们比大清更往北,需要这些厚料子,咱们造出来,从广东海关出口,卖给他们去……”
曹寅听了,却是踌躇。
“九阿哥,若是官造,还是要以进上为主……到时京城也好,蒙古各地也好,怕是需要数量也只高不低。”
九阿哥蹙眉:“那加大产量呢?”
曹寅道:“怕是三、五年之内,无力外供;三、五年之后,到底如何,还要请皇上定夺。”
什么是“内造”?
不仅是工艺,还是体面。
市面上不许流通。
只作皇家专用,这种料子赐下去才彰显皇恩浩荡。
九阿哥心里算了下经济账,要是归在内务府帐上,采购的价格平平;要是直接划到海关,价格翻上一、两倍,皇父也会有所取舍。
九阿哥道:“谢曹大人提点,爷记下了。”
曹寅就是在内务府露个面,京城还有亲朋故旧要走动。
他这次回京觐见,主要是为了明年南巡之事,因此在京城的日子不多,还要赶回江宁。
等到曹寅离去,何玉柱才拿了礼单过来。
是年礼。
荷包八对,绒八盒,折扇八柄,银八封。
这是在常例上翻了一番。
之前的内务府总管说起来是上下级,实际上也是同僚。
这次的总管换成了小主子,要是如常例,就慢待了。
东西都不占地方,随着礼单直接留在内务府衙门。
等到九阿哥从衙门回来,就直接带到了二所。
这只是开头。
明天就是腊月,内务府年礼陆续到了。
九阿哥忍了得意,终于有些养家糊口的感觉。
舒舒看着一筐的东西,若有所思。
九阿哥已经叫何玉柱拿了一封银子打开。
如今这一封银没有定数,三、五两的也能叫一封,三、五百两的也能叫一封。
里面装的是几块银饼子,一封正好是一百两。
九阿哥挑挑眉,还算是满意。
舒舒已经打开剩下几样。
荷包极精致,直接走礼都体面。
绒绚丽,怪不得深得富察皇后喜爱,看着栩栩如生,比其他饰品样式更丰富。
至于折扇,倒不是曹寅愚钝,送不合时令的东西,而是这个是江宁名物。
竹木为扇骨,绫绢为扇面,也是江南的贡品之一。
看着剩下几样,九阿哥露出不足来:“还以为会有云锦、玄缎这些,正好给你做春装使……”
舒舒笑着说道:“今年爷就别指望这些了,等咱们搬出去再指望吧……”
九阿哥随即明白过来。
这就是住在宫里的不便了,收礼都收得不畅快。
舒舒让小椿将荷包、绒、折扇三样登记入库。
这几样宫里不缺,可是对外走礼却是极体面。
九阿哥算着日子,道:“汗阿玛的赏银到底什么时候下来?总要在封印前下来吧……”
按照规矩,京城各衙门腊月二十封印,正月十九开印。
算是放了个年假。
他之前盼着那笔银子,现在想着内务府下属的年礼,就没有那么急迫。
他跟舒舒道:“咱们给岳父岳母的年礼,要不要也预备几封银子?”
他还记得舒舒出嫁之前哭穷之事,还有就是都统府那边小舅子确实多些。
这陆续成丁,说亲、补差事什么的都费银子
至于他眼中的银封,肯定不会像曹寅这样,一封一百两。
总要五百两银子一封,四封、六封的才体面。
舒舒忙道:“不必如此,爷还没有开府封爵,即便当差,也才小半年功夫,咱们量力而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