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你是什麽時候認出我的◎
雖然江席月說讓自己選, 但是走了一路林應缇還是沒找到合适的餐廳，因為她不知道江席月的口味。
她回憶起平時偶爾食堂裏和江席月一起吃飯的時候, 視線掃過一旁的火鍋店上，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
于是她轉頭問向江席月：“要吃火鍋嗎？”
江席月神色略微有些意外，“可以。”
他們便這樣走進了路邊的川料火鍋店，進去後發現這家店和普通的火鍋店不同，環境清幽雅致，比起火鍋店，倒更像是西餐廳。
林應缇和江席月找了個空位坐下來，點了菜後, 兩個人就陷入了沉默。
很快菜就上來了，火鍋的熱氣蒸騰, 沒過一會，林應缇的鼻尖沁出細密汗珠,
江席月應該是很少出汗的類型, 他的一雙眼清清冷冷，瞳孔漆黑，像一抹覆上去的冷淡霜雪, 和周身嘈雜的環境格格不入,
他夾菜的手很穩, 林應缇看了一會後，說：“你果然喜歡吃辣。”
江席月微微一笑：“以前照顧我的保姆是香川人。”
聽到保姆兩個字，林應缇略微有些出神。
正發愣之際，視線內伸出一只手遞了紙給她，将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江席月視線落在她白淨光潔的額頭上、上面已經沁出了細密的薄汗。
“很熱嗎？”
林應缇接過紙道了聲謝, 說：“還好。”
像是看穿了她的口是心非, 江席月叫來了服務員讓把空調再稍微調低一些。
服務員應該是很少看見過這麽好看的客人, 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林應缇注意到她走遠後還在和幾個年輕的同事說着悄悄話，大概是在好奇他們兩個之間的關系。
火鍋辛辣的香味刺激着嗅覺，林應缇被嗆着咳嗽了幾聲。
她其實并不怎麽愛吃辣，因為腸胃不好，所以一直都沒怎麽動筷子。
但是江席月還是細心地察覺到了，問：“怎麽了？”
林應缇不好意思說，于是搖了搖頭：“沒什麽。”
江席月卻像是看穿了她的意思，快來服務員又點了些甜品小吃，然後又點碗粥。
林應缇想到自己的兩次口是心非，忍不住輕笑出聲。
江席月眼底也浮現出淡淡笑意。
他問：“畢業後你想去哪裏玩？”
林應缇想了想：“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試試看能不能去國外玩。”
江席月想起上次在她房間裏看見的明信片。
“想去看海嗎？”
林應缇輕聲嗯了一聲。
臨江縣是個內陸南部的小縣城，根本沒有看到海的機會，從小到大她只在電視上窺見過蔚藍大海的一角，她靠着兼職和獎學金攢下來的錢，應該足夠她去外面看看。
江席月緩聲發問：“打算和誰一起去？”
林應缇還從沒想過這個問題，這一下把她給問住了。
她猶豫了一下：“可能是茉予？”
江席月沒再說話，但不知為何，林應缇總覺得他像是不太高興的樣子。
趁着去衛生間的間隙，林應缇看了自己身上的錢，一共一百多，她有些擔心不夠，等會付錢時會出現窘迫的畫面，于是給她媽媽打了個電話。
“應缇？怎麽了？”
林應缇還是覺得有些難以啓齒：“媽媽，我同學生日，我要請他吃飯，能不能給我發一百……不，兩百元錢。”
章玉二話不說給她轉了錢過來，并叮囑她多點菜，不要怕花錢，在外面要大方一點，才能多交朋友。
最後吃完飯時，已經快晚上八點了。
即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結帳時林應缇看到賬單上的金額時，還是吓了一跳，怎麽會四百多塊。
她面皮有些發燙，加上章玉給的，她身上一共就三百多。
等服務員來确認完菜單時，林應缇有些局促不安，正猶豫着該怎麽開口。
沒想到服務員卻說：“這位顧客，你只需要付一半就好了，另一半你的同伴已經付了。”
林應缇神情怔忡，看向江席月，他已經穿上了外套，站起了身。
林應缇付了錢也連忙跟了上去，走到外面後，開口叫住了他。
“……明明是你過生，我說好我請你的。”
江席月頓住腳步，朝她淡淡道：“我的那半你不是請我了嗎？”
林應缇一愣，随即輕輕地抿了抿唇。
兩人出了店，一路閑逛到了附近的商場，只見商場中央有個巨大的發光月亮，周圍有不少人正在噴泉附近玩耍，還有小情侶在約會散步。
他們兩個年輕男女走在一起很容易讓人誤會，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熱情上前招攬。
一個戴着二維碼，拿着相機的中年男人攔住他們，“兩位要拍照嗎？十元兩張，現場出片。”
林應缇剛想開口拒絕。
沒想到江席月想了會，竟然同意了。
不過他還是開口問了林應缇：“你要拍嗎？”
鬼使神差地，林應缇猶豫了幾秒，點了點頭。
但其實她很不習慣在很多人眼前拍照，從前林嘉意喜歡自拍，有的時候會拉着她一起拍照，但是她每次都十分僵硬。
這次也是一樣，甚至更尴尬了。
江席月和她并排站在一起，兩個人都沒有身體接觸，倒像是随便被拉來一起合影的路人。
“三，二，一。”
“笑一個。”
林應缇僵硬地扯起嘴角，周圍人的視線讓她很不自在。
等攝影師看了一眼自己相機裏的照片，朝他們比了個OK的手勢時，這才一口氣放松下來。
“你們要兩張對吧？”
江席月低頭看着照片，淡淡道：“嗯，一人一張。”
因為是拍立得、所以很快就成了片。
只見照片上的女生穿着墨綠色針織毛衣，下面穿着格子長裙，烏黑柔順的卷發自然垂下，五官清麗，緊張地攥着自己的挎包，笑容略微有些僵硬。
旁邊的少年個子比她高，穿着淺色毛衣長褲，眉眼清冷疏朗，唇角卻淡淡含笑。
老板那照片遞給了他們，順嘴誇了一句：“在一起多久了啊？郎才女貌，挺般配的啊。”
林應缇連忙解釋：“我們還是學生。”
老板不以為意：“早戀啊，我當初也是這樣的。”
林應缇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解釋：“不是，我們只是同學。”
老板看了一眼臉色平靜的江席月，又看了眼林應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原來是他看錯了，可看這男生的樣子，明明就是……
等到晚上九點，兩人即将分別時，林應缇聽到江席月家裏有她最喜歡的一個挪威作家的書，那本書她跑了很多書店都沒有買到。
江席月視線落在她隐含期待的臉上，随即輕輕別開了眼。
“你要是想看，我可以借給你。”
于是兩人又一起坐車去了江席月家的小區，林應缇不是第一次來江席月家，和上次來相比，他的家依舊沒什麽變化，依舊到處都是一塵不染，看得出每天都有人打掃
江席月徑直往書房裏走去，還不忘叮囑林應缇。
“我去找書，你餓了的話桌上有吃的。”
茶幾上擺了不少精致的茶點，應該是他家裏的保姆準備的。
林應缇聽到他的話微微一怔，他怎麽知道她剛才吃火鍋沒有吃飽。
此時她雖然有些空腹感，但還是沒有去動桌上的茶點。
在客廳裏坐了一會覺得無聊，看江席月一直在書房裏沒出來，她打算去幫他一起找。
江席月的書房很大，三面牆壁都是密密麻麻的書籍，左邊靠窗處有個小沙發，面前有個矮角小圓桌，桌上用茶具壓着一張報紙，應該是怕被風吹走。
江席月正擡起頭，伸手拿着書。
“我來幫你吧。”
江席月聽到林應缇的聲音響在書房裏，轉頭望去，随即不動聲色地蹙了蹙眉。
“不用，你去客廳等我吧。”
有風從窗戶吹進來，桌上的報紙發出嘩啦啦的聲音，不停地扇動着翅膀。
林應缇注意力被吸引，視線掃過去，然後驀地頓住。
那張報紙很舊，紙張都已經微微泛黃，看得出是主人花了好多功夫才找到的報紙。
報紙的最大版面是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被一對年輕夫婦緊緊抱着。
這張報紙林應缇再熟悉不過，因為這張報紙曾經好長一段時間在自己家的角落裏都能找到。
她看向江席月，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冷靜開口。
“你是什麽時候認出我的？”
風還在一直吹着，紙張翻飛，仿佛展翅欲飛的白鴿。
江席月走去将窗戶關上，頓了一會，還是開了口。
“上次在你家裏看見了你小時候的照片。”
林應缇：“……”
“所以你找報紙想要确認是不是我？”
江席月點點頭。
林應缇緊緊地抿着唇，終于還是忍不住了，輕聲問：“那為什麽不說？”
江席月垂下眼，語氣淡淡：“我之前問過你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林應缇想了起來，确實有這麽一次。
江席月靜靜地注視着她：“當時你說沒有，我以為你不想我認出你。”
林應缇沒再說話。
江席月又拿了一本書翻了翻：“你和小時候相比變了很多。”
所以他第一眼都沒認出，後來也只是覺得她有些淡淡的熟悉感，像是在哪裏見過。
林應缇說：“你沒什麽變化。”
江席月大概是确認了手裏的這本書就是林應缇要的，伸手遞給了她，聽到她這麽說，挑了挑眉。
“所以你一開始就認出了我？”
林應缇搖頭：“沒有。”
兩人又沒有說話了，小時候的那段回憶确實算不上什麽好的東西，不适合用來寒暄或者敘舊。
走出江席月家時，林應缇擡頭看了看月亮。
今天的月亮很亮，挂在天空中，清清冷冷的，可望不可及。
江席月靜靜地站在窗前，看着少女的身影漸漸走遠，最後消失。
桌上擺放着一本書，她最後還是沒有帶走。
*
會所面前，幾個提着名牌包的貴婦名媛正笑着寒暄着。
秦素心看着緩緩駛來的黑色賓利，“接我的車來了，我們下次再聊。”
“好啊，秦太太，記得把你說的那個愛馬仕櫃姐微信推給我。”
“放心吧，張太太。”
司機下車替秦素玉打開了門，她上車後拿起粉撲開始補妝，身上充斥着淡淡的酒氣。
對于這些富太太的聚會，她也有些厭倦，但是人情往來就是如此。
前面的司機恭敬地問了聲，“是直接回家還是……？”
她合上粉餅盒，精致漂亮的臉蛋上有淡淡的疲倦，她閉上眼。
“回家…..”
話還沒說完，她又改變了主意，微微睜開眼，若有所思說：“不，去席月那看看。”
不知道為什麽，最近她總覺得江席月有些奇怪，本來決定好的出國，也毫無征兆地突然改變了主意。
要知道江席月不是那種會随着自己性子胡來的人，從小到大，他做每一件事，都會謹慎地再三思考。
自從小時候發生那件事後，他便比之前更安靜沉默，也不會主動和大人交流，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麽。
小區的保安遠遠地看見了車牌的标志，就将道閘杆放了起來，顯然是認得秦素心的車子。
“江太太，來看江少爺的是吧。”
秦素心略微蹙眉，有些厭煩他這樣叫自己，于是只淡淡地嗯了一聲。
突然擡起了眼，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随口問了幾句。
“最近有沒有什麽人來找他。”
“有啊，江少爺的那幾個朋友。”保安知道這位江太太的來頭不小，頓時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對了，好像還有個他們班上的小姑娘來找過他。”
秦素心的臉色微微一變，“什麽時候的事。”
“就前段時間。”保安不敢隐瞞。
“她一個人去的嗎？”
“嗯，之前那個小姑娘來看親戚，也是江少爺帶她進去的。”
秦素心：“多謝你了。”
保安看這位貴婦人臉色不算好看，也不敢再和她多交流下去，連忙點頭哈腰立在一邊。
秦素心閉上了眼，原來是這樣，她就奇怪江席月怎麽突然不想出國了。
“不去了，回家吧。”她轉頭吩咐保安。
“是。”
司機沒有多問，徑直掉頭回了家。
秦素心想起了江席月小時候，有一次她看見他拿了本書去問那個自己辭退的保姆。
“什麽是愛。”
那個保姆那會剛來沒多久，不知道她和江成岩兩人感情不合，也沒怎麽讀過書，糾結了半天該該怎麽解釋，最後說。
“像你爸爸媽媽那樣的就是愛。”
之後江席月再也沒問過這個問題。
秦素心視線轉向窗外，然後打了個電話。
“幫我查一個人。”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9-15 21:00:24~2023-09-16 21:20: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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