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
謝喬玉也不好什麽也不說:“阿爹,那個人你也認識。”
馮蘇驚訝道:“我認識?”
“就是萬明霁。”
“什麽?!”
馮蘇見過萬明霁,畢竟是萬老爺的獨子,只是記憶久遠了現在已經不知道長了什麽模樣,但萬家落魄的事在寧江縣鬧得這麽大,他也知道這件事。
這位萬少爺還要守孝三年,人品自然也算不得人品貴重,就是一個敗家子。
這怎麽能做兒婿?!
“阿爹,他改好了,早就不混賬了,大哥還誇過他學問做得好。”謝喬玉一瞧馮蘇的臉色連忙說道:“家裏現在他也撐着,我還看見他打了獵去酒樓裏賣。”
馮蘇平複心情:“萬家是不太好過,你的心思我也知道幾分,怎麽會選擇他?”
謝喬玉雖然不是嫡子,但在謝府也是嬌生慣養,吃穿樣樣不缺,過得精致。萬家現在是落魄了,還不知道住在哪兒,這貧窮的日子謝喬玉受得了嗎?貧賤夫妻百事哀,謝喬玉要是熬不去,情意也會在時間裏被消磨。
馮蘇是小門小戶出身,但他還是希望謝喬玉可以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阿爹,他讀書用功,可以考功名。”謝喬玉說道。
馮蘇嘆氣,想到萬明霁為謝喬玉肯花心思,心情好上一些:“也是,就算定了親事,你們也要守孝之後才成親,在這段日子可以好好用功。”
“只是老爺那邊怕是不會同意……”馮蘇遲疑道。
要是以前的萬明霁想娶謝喬玉,可能謝遠就把謝喬玉嫁出去了,現在萬明霁想娶謝喬玉這差距就有些大。
“有謝夫人在,他會同意的。”謝夫人巴不得他嫁得不好,萬明霁在謝夫人眼裏也是嫁得不好的人選之一,只是不能給謝夫人換利益了。
謝喬玉巴不得這樣,誰要給她換利益去。
“阿爹到時候一定幫着你。”
“阿爹你最好了。”謝喬玉笑道。
“但人我還是要見的。”馮蘇還是想見萬明霁一眼。
“那還要等洞天書院讀書了才能看到他。”謝喬玉很懂的說:“他家在臨水村,平日打的獵物賣到水浮鎮,不是讀書不會上縣城裏來。”
村?
馮蘇雖說對萬家的近況有所預料,但卻沒想到已經住在村裏去了。他一看謝喬玉很開心的低着頭啃骨頭吃,心中散了一口氣。
用完膳,又把心裏的大事給馮蘇說了,謝喬玉心情很輕松:“阿爹,我先回去了。”
謝喬玉已經走遠了,馮蘇回到院子裏,想到萬明霁實在是想不起他的長相。
“主子,既然大少爺都說了,萬公子也是有真本事的。”小侍扶着馮蘇。
“我不怕這個,我怕的是情意褪去,喬玉該如何。”馮蘇很冷靜的說:“要是大戶人家的夫郎,還有錢財傍身,若是村子裏,萬家落魄了,喬玉還是光鮮亮麗的樣子,這樣的對比,讓人無法捉摸。”
謝喬玉高興的回到院子裏,還不知道馮蘇還在為他憂心。他回到院子裏繼續看賬本,果真和萬明霁算的是一樣的。
他太厲害了,這麽快就算出來了!
謝喬玉對于明日去布鋪已經有了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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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水村家家戶戶都煮着好菜,正是過年的時節該是吃好東西,犒勞自己才對。萬明霁大包小包的回到家裏,萬修月立馬把他手中裝着點心的油紙包拿下來。
萬修白幫他拿背簍。
“買了不少東西,點心堅果這些你們看着放。”萬明霁松快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還有針線,我買了不同的顏色,有三盒。”
萬修月撲過來:“大哥,你也太敗家了!”他拿着不同顏色的線,心裏喜歡得不行,嘴上還數落着萬明霁。
家裏現在敢花錢的就是萬明霁了,萬修月和萬修白都不敢花錢。
“謝謝大哥。”萬修白笑道。
李雲聽見動靜從裏屋走出來,一看桌子上的東西,把背簍裏的骨頭拿出來,也帶着笑:“我先去把骨頭炖着。”
萬修月和萬修白把萬明霁買的東西放進雜房,萬修月把白米倒進米缸裏,萬修白把鹽巴罐子放好,萬明霁在屋子裏閑不住喊道:“我先去挑兩桶水回來。”
李雲喊道:“小心些,地滑!”
萬明霁挑着自家的扁擔,駕輕就熟的走在挑水的路上,手腳麻利就把水打好了,他挑了兩桶水感覺什麽事都沒有,健步如飛。
“萬小子,挑水啊。”
“是啊,莫叔。”萬明霁回道。
在臨水村莫是大姓。
不是在家裏烤火的村民看見萬明霁肩寬窄腰,模樣好看的挑着水從門前經過。
“明霁還得是萬家的公子,瞧這模樣和氣質,哪像是一個鄉下人。”有人說道。
“不管以前怎麽樣,現在還是在臨水村裏。”唐夫郎說道。他還想讓自家兒子娶萬修月呢,以後農忙的時候還能讓萬明霁來幫忙。
“那可不一定,萬明霁還在洞天書院讀書,萬一考上了秀才,那就不一樣了。”
唐夫郎心裏不痛快:“有那麽多人想考秀才,萬明霁考不上。”
他們村子裏也有幾個讀書人,他們都是在家十指不沾春水,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誰像萬明霁還要忙農活,又要打獵給家裏改善生活。
只是說村子裏讀書的人是找了秀才拜師來教,萬明霁是讀了洞天書院。
“不說這些了,萬明霁就算考不上秀才,幹活利索,還有打獵的手藝,人也長得好看,你們難道就沒有意動的?”
在農村裏只要幹活勤快那就是媒婆們眼中的香饽饽,再加上萬明霁會讀書寫字,以後還能去鎮上找一份正經事做,這可是難道的良人。
“萬家還要守孝……”有人說道。
這一切萬明霁都不知道,他把水挑回去就回房看書去了。
等到了晚上萬明霁和全家一起吃了一頓飯。
“骨頭湯太鮮了。”萬修月感嘆。好久沒吃肉了,現在能喝一碗熱騰騰的骨頭湯太舒服了。
萬明霁倒是偶爾還要偷吃肉,他不去接萬修月的話,不然良心會愧疚。早日把兩個弟弟帶着一起吃肉吧,至于他娘,定然是不準他們吃肉。
要是暴露了,還要挨罵。
吃完飯,萬修月悄悄的扯着萬明霁往雜屋裏走,等到了雜屋,萬修月伸出一個腦袋四處張望沒看見人才松口氣。
萬明霁有些疑惑的看向萬修月。
“大哥,你身上怎麽還有那香氣。”萬修月探究的目光掃過萬明霁。
之前他也在萬明霁身上聞到了香氣,那是名貴的香料,一般人用不上,這次的香氣比上次的還要濃。
萬明霁立馬聞了聞,果真在身上聞到了細微的香氣。
他無語道:“萬修月,你是狗鼻子吧。”
這麽細微的味道都能聞到。
“這點氣息在我面前很明顯,我對香料最敏感。”
萬明霁:“……”
幸好只是對香料敏感,要是對肉香敏感,他不就暴露了嗎?
“你有人了?”萬修月語出驚人。
“咳咳咳。”萬明霁差點被哽死。
“這是不小心染上的。”萬明霁解釋道。
萬修月一臉不信,竈臺李雲在喊他,萬修月應了一聲:“這就來。”
萬修月臨走前看了一眼萬明霁,讓萬明霁很尴尬。
等萬修月走了,他立馬像是屁股冒火一樣回到自己的屋子裏,嘭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他平複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做賊似的把自己的衣服嗅了嗅。
擦什麽香粉了,大男人的,不過确實好聞。
不是,好聞個啥?!
萬明霁宛如雷劈一樣,他在幹什麽?這不是bt嗎?萬明霁受了驚吓,立馬把自己拱進被窩裏了。
他心虛了嗎?
他沒有。
萬明霁把很長的文言文在被窩裏背了一遍。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
再把孫子兵法背一背。
“孫子曰:夫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
要是有人聽見一定會驚訝,萬明霁背書背得很順暢,沒有一絲磕巴,被窩裏傳來清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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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喬玉一大清早又帶着姚禾去布鋪了,他收拾了自己一番,把自己裝扮得十分華貴,一進店就把賬本放在桌子上:“胡掌櫃解釋一下。”
胡掌櫃正打算行禮這時被謝喬玉問懵了,他眼中驚疑不定。
沉默半晌沒說話,心裏有不祥的預感。
“呵,你自己看!”謝喬玉把一張紙甩給胡掌櫃。
胡掌櫃一看,把他做假賬的地方找出來了,每一個地方都沒有漏掉,他後背頓時冷汗淋淋。這麽厚的賬本,謝喬玉還沒到一天就看完了,還把漏洞找出來了。這一刻,這位年歲尚小的東家在他的眼中有些深不可測。
胡掌櫃立馬拱手表忠心:“東家,我錯了,我挪用了一部分銀子,現在還在填補中,我一定會把賬補上的。”
“要不是我見賬本挪用的少,我還會找你對質麽?你挪用賬本做什麽?”謝喬玉問道。
胡掌櫃如實說道:“家中老母生病需要藥材,家中沒有銀子就挪用了,東家還請寬恕,要是東家忍受不了,也可以辭退我。”
謝喬玉點頭:“那你走吧。”
胡掌櫃沒想到謝喬玉這般幹脆,他吐出一口濁氣:“好的,東家,我會把賬本上的虧空補上,還請東家再給我一段日子。”
胡掌櫃對着謝喬玉鞠了三個躬,說道:“布鋪的店小二可用,他是一個老實人。”
說完胡掌櫃進鋪子去整理自己的包袱,布鋪裏面是一間院子,可以供掌櫃和店小二住。胡掌櫃看了一眼院子,沉默的去收拾東西。
姚禾心中有不忍:“少爺,胡掌櫃也是事出有因。”
“我知道。”謝喬玉握緊了手指。
胡掌櫃離開了鋪子,謝喬玉心中放下擔子,店小二惴惴不安:“東家,掌櫃他人真的很好。”
“你先做事,剩下的事你不必管。”謝喬玉說道。
店小二恭敬的應了一聲。
謝喬玉離開了布鋪,他要去找薛宣借一條購買布料的渠道,薛宣很爽快的把他捎上了:“那麽多賣布的,這只是小事一樁。”
“你手中也有鋪子了,誰給的?”薛宣擠眉弄眼。
“祖母送給我的生辰禮物。”謝喬玉在自家好友面前還是吐露出來。
“說起生辰,那煙花真好看。”薛宣給謝喬玉的生辰禮物早在謝喬玉生辰那日送到了謝府上。
“你告訴我,是誰給你放?”薛宣拉着謝喬玉搖晃他。
“是萬明霁。”謝喬玉驕傲一笑,十足的炫耀。
薛宣:“……”
薛宣回想起萬明霁小腿下意識發抖,腦海只記得萬明霁那雙染了血的手。
那個天殺的!
“你你你,你怎麽這麽糊塗!”薛宣捂住心口,謝喬玉好好一個大美人為什麽要和萬明霁在一起。
之前的魏博文就不說了,現在的萬明霁,薛宣發現好像沒好多少啊。
兩個人腦袋湊一塊說悄悄話。
薛宣時不時點頭。
把布鋪的購買渠道搞定後,謝喬玉心中大定從薛府走了出來。現在只要胡掌櫃把欠下的債還完,就還可以用他。
謝喬玉對這些還是有些稚嫩,他想的是胡掌櫃做錯事了,自然要被辭退。但這個原因确實情有可原,所以謝喬玉給他一段時間把銀子補上,要是補上了他會重新聘用胡掌櫃。
錯了就是錯了,其他的都是借口。
布鋪這幾年不景氣,要是品德不好的掌櫃要貪墨得更多,謝喬玉看胡掌櫃心裏還是有良知,還把布鋪的店小二推薦給他,謝喬玉願意給他一個機會。
要是胡掌櫃帶着包袱,過段日子也不來找他,那就是他們沒有緣分,他還會上官府去告胡掌櫃,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謝喬玉心中忐忑,他回到府上走進謝老夫人的院子想問問她的想法。
“三少爺,喝茶。”劉嬷嬷:“老夫人晌午才睡醒。”
謝老夫人坐在主位上,看了一眼謝喬玉:“是布鋪的事?”
把一個處境艱難的布鋪交給謝喬玉,還是太難了些,謝老夫人心中想到怕是來抱怨的。
謝喬玉見謝老夫人開口了,連忙把自己處理胡掌櫃的想法給謝夫人說了一遍,屋子裏只有劉嬷嬷,謝老夫人和謝喬玉三個人。
“祖母,你覺得我這樣處理怎麽樣?”
周圍安靜下來,劉嬷嬷眼中有些震驚。她也是跟着謝老夫人的老人,她心中對布鋪的事情也有成算,只是沒想到才過多久,謝喬玉就把賬本的事情查清楚了,對胡掌櫃的處理也是有幾分通透。
而且這已經不算是通透了,比她想的還要好,還要妙。
要是胡掌櫃真的把銀錢還上了,再被謝喬玉重新聘用,劉嬷嬷心想胡掌櫃怕是會死心塌地的跟着謝喬玉,完全斬斷了老夫人對胡掌櫃的影響,這會是一個完完全全只屬于謝喬玉的人。
謝老夫人沉默半晌對上謝喬玉期待的眼神,她唇角漾出笑來:“比我想象的做得還要好。”
謝喬玉眼睛亮了。
“謝謝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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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年,萬明霁背着包袱去洞天書院讀書,他坐在位置上把自己寫的策論交上去,眼神深處藏着一些期待。
洞天書院的效率很高,第二天就把策論改下來,薛子安的等級是良,萬明霁拿到了自己的等級是中。
他又進步了,從及格拿到了中等。
其餘的題有考的是四書五經和儒學經典,最讓萬明霁吐槽的是古代竟然也有填空題。古代的填空題叫做“帖經”,把書本上的某幾行空出來,讓人把空白處寫出來。還有一種題目叫做“墨義”,相當于簡答題,解釋儒學經典的一句話。
簡答題和填空題也算是歷史淵源了。
譚夫子待在書舍裏,他對萬明霁有印象,在他的眼中萬明霁是一個勤奮好學的人,就是問題有點多。
這個學生好像天生沒有文學的敏感細膩心思。
他問的問題千奇百怪。
薛子安在看萬明霁的策論,萬明霁的策論格式很标準,起承轉合比他做得還要好,但是就是看上去幹巴巴的。
“萬兄,你的策論太幹了,像是缺少了佐料的菜。”薛子安很有文學敏銳。
萬明霁面無表情的想這是什麽破比喻。
“這是炒糊了的鹹魚。”萬明霁說。
薛子安佩服:“就是這個意思。”
萬明霁:“???”
薛子安碰了碰萬明霁的肩膀:“聽說了嗎?謝九陵和謝知會試過了,魏博文沒過,現在要回來了。”
萬明霁注意到謝九陵和謝知的名字,對魏博文倒沒什麽。
“科舉本來就很難。”
“對啊,我忘記了,你之前沒在縣城,魏博文已經娶了謝知的弟弟了,算是他的弟夫。”
萬明霁目光凜然,手指握緊,把薛子安吓一跳:“幹嘛這麽看我?”
“……他娶的是謝喬玉麽?”
萬明霁心中有些酸意,從胸膛一直湧到了喉管,壓都壓不下去。
“不是,是謝微暇。”薛子安說道:“你反應這麽大?”
“我只是覺得魏博文選得挺好的,他和謝微暇挺般配的。”萬明霁松口氣。
魏博文讓他不舒服,應當不是一個好人,要是沒禍害謝喬玉,他心裏就松口氣了。
“不過嘛,謝喬玉确實長得好看。”薛子安喃喃自語。
萬明霁的心又提了起來,十分挑剔的看向薛子安,薛子安被看得惴惴不安,心裏很虛。
萬明霁耿直的說:“你們兩個不配。”
薛子安本來沒心思的,被這麽一說就急了:“我們怎麽不配了?”
“你沒有我高。”萬明霁看這個矮子。
薛子安:“???”
你是人嗎?
小喬:男人背着我原來是這幅嘴臉。
小明: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