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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3章
    第 63 章

    沈牧摸了摸頭,他兩個多月沒剪頭發了,是有些長了,但是柳煙凝應該是從來沒有剪過頭發的,容易剪成狗爬式發型。

    但沈牧還是一口答應下來了。

    “行,我這有剪刀。”

    他們平時用的都是推子,簡單地幾下就推了,只要不推成光頭就行。但是推子這會兒不在他這,只能用剪刀剪。但用剪刀是個技術活,稍微不注意,就會在頭上剪出階梯式印子。

    沈牧還記得以前村裏的孩子全都是這樣的發型,包括他自己也是。

    家裏燈太暗了,前些天沈牧托人在鎮上買了盞臺燈回來。

    打開臺燈,沈牧找出剪刀遞給柳煙凝。

    “這剪刀鋒不鋒利,不鋒利的話剪不了。”

    “鋒利,你只管剪就行了。”

    柳煙凝握着剪刀,看着他笑,“要是我剪壞了怎麽辦?你可就出不了門了。”

    沈牧也笑,“沒事,放心剪,不管剪成什麽樣我都不怕,別人想讓媳婦給剪頭發還沒辦法呢。”

    這是沈牧第一次用媳婦這個詞來稱呼她,柳煙凝笑了起來,讓沈牧坐下,找了一件的确良的襯衣,将他脖子以下圍起來,的确良不粘頭發。

    “那我可剪了。”柳煙凝确實沒有給人剪過頭發,但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她理發次數多了,也見過理發師是怎麽給男人剪頭發的。她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拿着剪刀,真就剪了起來。

    她都敢從北京跑泉市來了,剪個頭發有什麽不敢的。

    臺燈将一坐一站兩道剪影映在牆壁上,幾乎貼在了一起,柳煙凝剪得很慢,她也不願意給沈牧把頭發剪壞了,他雖然自己不介意,可她舍不得讓沈牧頂着那樣的發型出門。

    剪完最後一撮頭發,已經到了深夜。柳煙凝特意留了最長的一撮頭發沒丢,她找出自己的手帕,鄭重地将頭發包裹了起來。

    沈牧呆呆地看着她的動作,他很明白她的意思,這種被愛人珍重的感覺讓他的心沉甸甸的,滿載的幸福中流淌着一絲絲的苦澀,若他能長久地陪伴她身側該多好。

    沈牧将頭發清理幹淨,洗了個冷水頭,将看不見的小茬子頭發洗幹淨了,才重新躺上行軍床,将柳煙凝摟在懷裏。

    柳煙凝摸了摸他的後腦勺,雖然是第一次剪,但因為很用心,也沒有剪毀了,那種輕微的紮感又回來了。

    清輝從窗棂灑落進來,照在沈牧的臉上,他的眼睛灼灼發亮。

    “牧哥,再要我一次。”柳煙凝湊到沈牧耳邊,輕輕地吹氣。

    沈牧的理智頓時潰不成軍。

    次日清早,柳煙凝醒來是在床上,她昨晚上是跟沈牧擠在窄窄的行軍床上睡了,不知道沈牧是什麽時候将自己抱上床的。

    此時才七點不到,阿寶都還沒有醒來,柳煙凝沒立馬起床,她躺在床上失神地看着房頂,心裏湧出了離別的惆悵。

    沈牧說要送他們去火車站,到了泉市之後,他有個航天院的同事會跟他們一起上北京。

    泉市發蘭城的車只有一班,是下午兩點鐘發車,他們十一點鐘出發都來得及。

    還有四個小時,她就要離開這片土地,離開沈牧了。

    沈牧早上還有工作要處理,等他将要緊的工作處理完了,就回來送他們去泉城。

    知道他們要走,宋翠翠攤了好些餅子,将家裏僅有的幾個雞蛋煮了,讓他們帶去車上吃。

    “你們又沒有竈臺,做不了吃食,這裏去北京這麽遠,不帶點吃的怎麽行。”

    柳煙凝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來泉市一趟,會交到這麽樸實無華卻讓人心生溫暖的朋友。

    沈牧一直到九點鐘才回來,跟着他一塊來的還有楊毅,楊毅會開車,還是由他送娘倆去泉市坐火車。

    怕去晚了趕不上車,再加上到了泉市,沈牧還要給柳煙凝母子買點車上吃的東西,還要跟上北京的同事彙合,到了還得吃點東西,時間還是很緊迫的。

    柳煙凝已經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了,楊明明來到家裏,跟阿寶告別。

    楊明明跟他媽媽一起,送柳煙凝他們上車。

    卡車就停在不遠的地方,戈壁灘幾乎全是平坦的,卡車可以随便開,只要不迷失方向。

    臨行前,柳煙凝将自己帶來用的護膚品都送給了宋翠翠,“你還年輕呢,女人得愛護自己。”

    宋翠翠連連點頭,她之前從來都只是将丈夫孩子伺候好,顧不上自己,現在跟柳煙凝結交一段時間之後,她從柳煙凝的身上發現原來女人竟然還有這樣的活法。柳煙凝什麽都不用做,她甚至連最基本的飯菜都不會侍弄,可沈主任還是這麽地愛她。

    宋翠翠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也和柳煙凝一樣,那她丈夫會是什麽樣子。這些日子,宋翠翠暗中觀察,她發現丈夫對自己,完全沒有沈主任對柳煙凝的那種愛意,她就是給他侍弄一日三餐,照顧他生活,替他養兒子的人,不是他的愛人。

    意識到這些,宋翠翠卻什麽也做不了,她不可能因此跟丈夫鬧離婚,他丈夫不是沈主任,她也不是柳煙凝。

    宋翠翠只能告訴自己,學一學柳煙凝,愛護自己。

    “我會給你寫信的。”柳煙凝上車前,對宋翠翠笑道。

    宋翠翠笑着點頭,“好,我也會給你寫信。”

    但宋翠翠只讀到小學三年級就沒繼續讀了,認識的字也有限。

    卡車轟鳴一聲,在一望無垠的戈壁灘上奔馳起來,阿寶趴在窗戶邊,朝他的新夥伴揮手。

    一片片胡楊林從視線中飛快地往後掠去,那片建築群很快就看不見了。

    阿寶緊緊地靠着爸爸,他也知道分別的時間到了。

    柳煙凝更是緊緊地與沈牧十指交扣,內心的惆悵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楊毅坐在駕駛位,意識到車廂裏氣氛低落,他笑道:“弟妹在這待了一個多月,我看弟妹都清減了不少,夥食還是太差了吧。”

    柳煙凝嗯了一聲,“夥食确實不好,我才待了一個月,你們長年累月地待在這裏,吃這麽差怎麽能行呢,人是鐵飯是鋼,長期營養不良會讓腦子變笨,你們都是頂尖人才,真因為省這點夥食錢,把身體搞差了,那才是得不償失呢。”

    楊毅苦笑,“可不是這樣嗎,但我們基地的領導總是想省點,再省點,省下來的錢都不夠買一個小小的火箭零件的。”

    柳煙凝一臉嚴肅,“等我回去了,我就跟劉院長反應。”

    沈牧他們也不是沒人反映過,但基地也沒有太大的改變,楊毅不抱希望,“沒啥用,別白費力氣了。”

    柳煙凝看着沈牧,沈牧比來之前清減了不少,長年累月的營養不良,肯定會傷身體,跟家人分別就算了,他得健健康康地回來。

    她沒有繼續說話,但心裏已經做了決定,非得将這件事辦成不可。

    沈牧住的房子裏沒有鏡子,沈牧也不知道柳煙凝剪的頭發怎麽樣,但是今天楊毅看到他沒有露出什麽的驚訝的表情,沈牧就知道柳煙凝剪得不錯,他剛剛在卡車的後視鏡前照了照,頭發真剪得不錯,比他們幾個大老粗剪得好多了。

    柳煙凝不經意間低頭,注意到沈牧的衣兜裏露出了一本書冊,她伸手就抽了出來,“這是什麽?”

    封面上是柳煙凝看不懂的文字。

    沈牧解釋道:“這是我們新買的零件的說明書,但是是阿拉伯語,我們基地誰也不懂阿拉伯語,正在研究呢,等把你們娘倆送走了,我去泉市看看能不能買到阿拉伯語的詞典。”

    柳煙凝皺眉,“這種小衆語言,國內估計都沒什麽人學習,詞典估計也難買,等我到了北京幫你找一找。”

    沈牧笑道:“我也是這樣想,泉市估計買不到,你到北京之後幫我去書店看看,有的話就給我買了寄過來。”

    “急不急?”柳煙凝問道。

    急是肯定急的,但是急也沒有辦法,他們誰都看不懂說明書。

    阿寶将目光落在本子上,輕輕地念道:“發射艙組裝說明手冊。”

    沈牧和柳煙凝同步回頭,看向阿寶,沈牧知道阿寶懂一些外語,但他以為只是英語和俄語法語,沒想到他連阿拉伯語都能看懂。

    “阿寶,你能看懂嗎?”沈牧驚訝地問。

    柳煙凝一拍額頭,“對了,我們怎麽把阿寶給忘了。”

    屬實是阿寶以前沒有接觸過阿拉伯語,柳煙凝也不知道他懂,還有個原因就是阿寶很少再顯露自己在語言上的天賦了,以至于沈牧和柳煙凝都齊齊地忘了他。

    前排的楊毅更是驚得踩住了剎車,将車慢慢地停下來,才扭頭問:“阿寶能看得懂阿拉伯語?”

    “阿寶,你翻開看看,這些能不能看懂?”沈牧将手冊翻開,攤在阿寶面前。

    阿寶低頭看去,慢慢地讀了起來。

    看不懂說明書,這進口的零件太昂貴,沈牧他們也不敢亂動。沈牧幾乎是豎起耳朵,不錯過阿寶嘴裏吐出來的一字一句。

    卡車停在了戈壁上,阿寶稚嫩的聲音在車廂裏緩緩地流淌着,沈牧急忙掏出随身攜帶的小筆記本,記錄起要點來。

    楊毅和沈牧都聽得太過認真,導致他們都忘記了正事,柳煙凝出聲提醒,“一邊走一邊翻譯吧。”

    沈牧擡起頭,“對對,楊毅,你開車吧,我記錄就行。”

    楊毅如夢初醒,發動了汽車,“對對,差點忘了正事呢,阿寶是怎麽懂阿拉伯語的啊,他以前學過嗎?”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如果阿寶之前學過阿拉伯語,沒道理沈牧會不知道啊!

    柳煙凝看了沈牧一眼,說道:“對,學過。”

    她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阿寶的語言天賦,即使這個人是沈牧要好的同事也不行。

    “嘿,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我們為這個事情發愁了好久,沒想到阿寶竟然能看懂,早知道我們還愁什麽。”

    沈牧其實也是忙忘了,這些天實在是太忙了,如果稍微輕松一點,或許他能想起讓阿寶來試一試。

    手冊并不厚,上面有一些關鍵組裝的信息,兩個小時幾乎沈牧的筆就沒有停過,一直到了泉市,阿寶才結束了最後一句話的翻譯。

    楊毅早就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他隐隐也感覺到了阿寶的不同尋常,就算他真的在北京學了阿拉伯語,這手冊裏面多半都是關于零件的專業術語,阿寶就算從會說話起開始學起,也不可能這麽流利啊,他又不是阿拉伯人!

    況且,沈牧這個兒子之前聽說一直不會說話,沈牧回去了之後才開口說話的,那更不可能提前去學習了。

    楊毅好奇歸好奇,倒也沒有問出來,想着等回去的路上問問沈牧。

    沈牧先找了個大點的商店,給柳煙凝他們買路上吃的食品,買了方便面和餅幹。

    柳煙凝則買了好些餅幹和雞蛋糕之類的吃食,一份讓沈牧帶回去吃,另一份讓沈牧帶回去給宋翠翠,算是對她連夜烙出來的幹糧的回報。

    “我想給你買點肉,但你又沒有地方做飯,不吃肉怎麽行呢。”看時間還早,柳煙凝拉着沈牧和楊毅進了一個館子,點了四五個菜,除了給阿寶點的番茄炒雞蛋,其餘的全是肉菜。

    “回去之後要照顧好自己,基地夥食不行,就要想辦法給自己補充營養,本來環境就艱苦,更要保重身體。”柳煙凝細細地叮囑沈牧。

    沈牧連連點頭,“放心吧,就算為了你和阿寶,我也會保重自己的。”

    柳煙凝買了些米面給沈牧,讓他拿給宋翠翠,宋翠翠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她送這些給宋翠翠,也是希望他們家在做什麽吃食的時候,能給沈牧送一份。

    沈牧他們真是好久沒怎麽吃過肉了,五個肉菜全都一掃而空,就連阿寶都吃了好些肉,這些日子天天啃饅頭,人對肉食的渴望都到達了頂峰。

    吃了東西,時間也差不多到了,沈牧他們送柳煙凝母子前往車站與同事彙合。

    到車站是下午一點鐘,距離發車還有一個小時。

    他們也成功地找到了沈牧的同事,同事三十歲左右,叫杜雪銀,和沈牧是校友,是北方人,身材和他秀氣的名字形成了鮮明對比,個頭幾乎接近一米九,柳煙凝看他都得仰脖子,就因為他個頭高大,所以他們很快就在人群中發現了此人。

    和這樣的人一起回北京,一路上幾乎都不用擔心了。柳煙凝朝沈牧眨了眨眼睛。

    “這是弟妹啊,沈牧,放心吧,我肯定能安全護送弟妹和侄兒到達北京。”

    沈牧笑道:“我當然放心你,就你這塊頭,還有什麽好擔心的。你吃午飯了沒有?我們帶了幹糧。”

    “吃過了。”杜雪銀是搞火箭燃料運輸的,所以常年在泉市活動,這次上北京也是出差,本來柳煙凝他們可以晚幾天再走,為了将就杜雪銀的時間,所以才提前了。

    “你好,你長得可真高大。”柳煙凝笑道。

    柳煙凝一笑,杜雪銀就紅了臉,他的臉還算白淨,一臉紅就非常明顯。

    柳煙凝有些吃驚,這麽大塊頭的漢子,竟然這麽容易臉紅。

    沈牧抱着阿寶,“阿寶,回去之後要聽媽媽的話,要保護自己保護媽媽,知道嗎?”

    阿寶點頭,“放心吧爸爸,媽媽說了,明年暑假的時候我們再來看你。”

    沈牧不想紮到娘倆,特意刮了胡子,他用力地阿寶臉上親了一口,“乖兒子,爸爸愛你。”

    阿寶經常聽到媽媽說愛他,但是爸爸說愛他還是第一次,一時間看着沈牧愣住了。

    沈牧在成長的時候,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愛,也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表達過愛,和柳煙凝結婚之前他都沒有戀愛過。

    所以即使他真的很愛很愛阿寶,也從來沒有對阿寶說過,可現在他突然明白了,愛就是愛,愛不需要含蓄也不需要隐藏,不管是對柳煙凝的愛,還是對阿寶的愛,他都要及時表達出來,讓他們知道,他真的很愛他們。

    相聚時難別更難,杜雪銀将柳煙凝母子的行李接了過去,沈牧一手抱着阿寶,一手牽着柳煙凝。去的時候因為有杜雪銀一路,沈牧不擔心他們的安全了,可分離的不舍萦繞在心裏,讓人愁緒萬千。

    柳煙凝強撐着笑臉,分別已成定局,她不願意擺出傷悲的神色,讓沈牧看了更加難過。

    沈牧送他們上月臺,柳煙凝的五指扣在沈牧溫暖的手中,他的體溫似乎就代表了一種無人可以取代的踏實。

    “別擔心我們,到家了之後我給你寫信。”

    基地的電話沈牧他們不能用,沈牧說道:“到時候我會抽時間去鎮上郵局給家裏打電話的。”

    柳煙凝點頭。

    該說的話昨晚上都已經說完了,真到了這個時候,只有互相地叮囑,柳煙凝始終擔心沈牧在這邊會營養不良。

    月臺的風很大,沈牧将柳煙凝額邊的碎發掠至耳後,“照顧好自己和阿寶,等我回來。”

    “明年如果你不能回去的話,我再帶着阿寶來看你。”

    “明年如果你們過來的話,我安排一下。”今年柳煙凝臨時決定要過來,都沒給沈牧準備的時間就帶着阿寶過來了。

    柳煙凝點頭,“行,到時候再說。”

    阿寶抱着沈牧,在他臉上親親,“爸爸,明年我再和媽媽來看你。”

    聽起來很傷感,明年不是明天,用這麽大的單位來形容見面的頻次,讓人心酸。

    “好,爸爸盡量抽時間去看你們,這樣你和媽媽就不用千裏迢迢地過來了。”

    列車到站了,沈牧将母子倆送上車,杜雪銀再次保證,“我一定将娘倆平安地送回北京,放心吧。”

    杜雪銀二十九,還不到三十歲,比沈牧大兩屆,兩人在學校的時候就認識了,不過杜雪銀還沒有結婚,沈牧相信他的人品,并不擔心。

    當着外人的面,柳煙凝不好意思再跟沈牧親密,但當火車即将開動,沈牧必須得下車時,他突然俯下身,在柳煙凝額頭上鄭重地印上了一個吻。

    “一路順風,老婆。”沈牧眯眼一笑,露出兩排整齊而潔白的牙齒。

    沈牧只有在床上的時候才會叫柳煙凝老婆,柳煙凝壓根沒想過他會在這個時候叫出來,不知名的悸動在心裏湧動,沖淡了離別的傷感。

    或許是知道相見之日不會太久,分別的時候沒有之前那麽傷感。

    沈牧下了車,站在月臺上朝柳煙凝母子揮手,阿寶從窗戶探出頭,“爸爸,再見。”

    柳煙凝沒有說話,只是不眨眼地看着那道頂天立地的身影,直到火車發動,她從窗戶探出頭,千言萬語也只化成了一句:“照顧好自己!”

    火車的速度越來越看,彼此在對方眼中都化為了一個影子,呼嘯的秋風吹迷了柳煙凝的眼睛,她看到沈牧擡手捂住了眼。

    一直到再也看不到沈牧的身影,柳煙凝才頹然坐回了座位上。

    杜雪銀坐在母子倆旁邊,他看到柳煙凝紅着眼睛,便将頭別到了一邊,不讓柳煙凝趕到尴尬。

    柳煙凝他們買的依舊是卧鋪,買了一個中鋪一個下鋪,下鋪是杜雪銀的,但他将下鋪讓給了柳煙凝母子。

    他就坐在過道旁邊的椅子上,沒有就近方便地坐在柳煙凝的鋪上,那不合适。

    這一路有杜雪銀作陪,柳煙凝心裏十分踏實,不像來的時候那樣提心吊膽,她也很快将情緒調整了過來,既然分別是難免的,就不能讓自己一直沉溺在悲傷之中,人活着,就得往前看,往好的方向看。

    “杜大哥,你是經常要去北京出差嗎?”柳煙凝打聽,若是杜雪銀經常前往北京的話,下次他們就可以跟着杜雪銀過來。

    杜雪銀笑道:“也不是經常,一年總有個兩三回吧。”

    “下次我們要來泉市就聯系你,如果你剛好要去北京的話,我們就可以跟着你一塊過來。”柳煙凝說道。

    杜雪銀點頭,“行。”

    杜雪銀話不多,但是他那大塊頭非常震懾人,一路上無人敢招惹他們,就連到了蘭城,下火車的時候,那些攬客的旅店老板都不敢放肆,杜雪銀一瞪眼,沒人敢再上來煩他們。

    杜雪銀有住慣了的旅店,直接帶着柳煙凝母子過去了,此時正是半夜,如果是柳煙凝母子倆,她肯定不敢出去住旅店,但有杜雪銀在身邊,就好像有個非常安全的保镖一樣,順利地在旅店入住了。

    有上次住賓館的經歷,柳煙凝還擔心阿寶會留下心理陰影,“阿寶,你怕不怕?”

    阿寶搖頭,“不怕呀,杜叔叔就住在咱們隔壁呀。”

    一路順利地抵達了北京,因為一路都是乘坐卧鋪,所以也沒有覺得太累,就是路上耗費時間。

    杜雪銀将娘倆送到家門口,柳煙凝邀請他進去坐會兒,杜雪銀連忙婉拒,“我還有事要去辦,下次吧,等沈牧回來,我再來做客。”

    柳煙凝笑了笑,這一路杜雪銀非常有分寸感,沒有半點越界,就連到了家門口,人家也顧忌名聲,不肯進去。

    “杜大哥,這一路跟着你來,我們才能安全地抵達北京,等沈牧回來,一定請你好好地來家裏吃頓便飯。”

    杜雪銀腼腆一笑,告辭了。

    阿寶看到熟悉的建築,一路上的困倦全都一掃而光了,他幫媽媽提着不很重的包,柳煙凝自己拉着行李箱,走上了那條熟悉的水泥路。

    回到熟悉的地方,柳煙凝連日奔波的疲倦全都湧了上來,阿寶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毛寧寧在不在家呢?”

    到了家門口,阿寶看到了媽媽的小轎車還停在車棚裏,他站在門口,扯着嗓子大喊了毛寧寧一聲,“毛寧寧!”

    毛寧寧正在家裏寫作業呢,馬上要開學了,他的作業還沒寫完,聽到阿寶的聲音,他還以為是自己幻聽了,阿寶這個暑假去找他爸爸了,都不在家,毛寧寧感覺無聊極了。

    “毛寧寧!”外面又傳來了阿寶的聲音,毛寧寧确定自己沒有幻聽,丢了筆就往外沖。沖到門口,果然看到阿寶站在他們家門前,朝自己家這邊張望。

    “阿寶!”毛寧寧興奮地大喊一聲,猛地沖到阿寶身邊,一把将阿寶抱住,“你總算是回來啦!”

    阿寶也想念毛寧寧,“我回來啦!”

    毛寧寧問他,“你見到了你爸爸沒有?”

    阿寶點頭,“見到了。”

    秦姨聽到動靜,剛要迎出來,柳煙凝拖着東西走到了門口,秦姨見到全乎的柳煙凝,幾乎要落下淚來,“總算是回來了!阿寶呢?”

    “在外面呢。”柳煙凝彎腰換了鞋,這一趟雖然心靈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但身體确實非常疲倦。

    “秦姨,幫我燒洗澡水吧,我要好好地洗個澡。”

    秦姨走到門口看,看到阿寶活蹦亂跳,才高興地應道:“行,我馬上就去燒水。”

    把水燒上,秦姨又問柳煙凝想吃點什麽,“你們在火車上估計都沒吃什麽好東西,我給你們做。”

    “米飯!面食不要!”柳煙凝現在是看到饅頭就面露菜色,面條也不吃了。

    她一個多月沒吃過大米飯,饞得想到大米飯就開始餓。

    秦姨飛快地做飯,水燒開了,柳煙凝先洗澡去了。

    阿寶和毛寧寧坐在客廳說話,阿寶将自己這個月的經歷講給毛寧寧聽。

    毛寧寧長這麽大也是沒有出過遠門,聽阿寶這個月有這麽多刺激的經歷,一時間羨慕極了。

    柳煙凝好好地洗了個澡,等洗了澡出來,又讓阿寶去洗澡。

    “寧寧,好久沒看到你了,你又長高了。”柳煙凝笑着跟毛寧寧打招呼。

    “柳阿姨!”毛寧寧甜甜一笑,毛寧寧開學也要上一年級了,是小學生了。

    阿寶還是在小天才班,他不跟毛寧寧他們一樣讀常規的小學中學。

    柳煙凝看到毛寧寧就想起了葉蓓蓓,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你在家屬院看到葉蓓蓓沒有?”

    毛寧寧搖頭,“沒有,不過她前段時間過來找阿寶過,阿寶沒在家,她就回去了。”

    柳煙凝對葉蓓蓓承諾過,會隔一段時間就去确認一遍她是否遭受虐待,她不知道蔣丹從國外回來了沒有,一個多月過去了,她大概早就回來了。

    柳煙凝将自己從基地帶回來的幹蘑菇勻了一些出來,給胡雪華送過去。

    之前沈牧寄過來的蘑菇是白色的,沒有這個蘑菇味道鮮美。

    胡雪華看到柳煙凝回來,也松了口氣,“一直沒有你們母子倆的消息,我們都為你們捏着把汗。這回見到了沈牧了吧。”

    柳煙凝笑道:“見到了,雪華姐,你不知道那邊的條件有多艱苦,艱苦得讓人難以想象。”

    她大致将這個月的經歷撿重點說了一下,當她說起路上遇到的危險情況時,胡雪華驚得變了臉色,“煙凝,下次你不要再這麽沖動了,确實太危險了,那邊人生地不熟的,當地人說話我們也聽不懂,确實很危險。”

    柳煙凝也說道:“是,我後面想起來都後怕,确實太沖動了,回來的時候是跟着沈牧的同事回來的,他個子有一米九,一路上沒人敢招惹我們。”

    胡雪華笑道:“那就好,這人不錯,挺可靠。”

    柳煙凝在胡雪華家裏坐了一會兒就回家了,這天晚上柳煙凝睡得格外早。

    次日,柳煙凝帶着阿寶驅車前往葉蓓蓓家。

    怕太晚了葉蓓蓓要出門,所以他們去得很早,不到九點鐘就到達了葉蓓蓓家的小區。

    柳煙凝拉着阿寶上樓敲門,門開之前,她想象了一下,有可能會是蔣丹來給他們開門,如果真的那樣的話,她就喊一喊葉蓓蓓,将葉蓓蓓叫出來。

    因為蔣丹成為葉蓓蓓的繼母已經成為了既定事實,所以柳煙凝不管自己和蔣丹之間有什麽矛盾,她都不會教葉蓓蓓去針對蔣丹這個後媽,因為葉蓓蓓太小了,兩人對上,必然是葉蓓蓓吃虧。

    之前葉蓓蓓不聽從蔣丹,自己跟着老師們一起坐飛機回來的事,不知道蔣丹會不會記恨她,所以柳煙凝放心不下,剛回來就過來了。

    但開門的是葉蓓蓓。

    看到門口的柳煙凝母子,葉蓓蓓的眼睛頓時放出了光。

    “柳阿姨!沈星星!”

    柳煙凝沖着她一笑,朝房子裏看去,沒看到蔣丹的身影,“蓓蓓,你一個人在家嗎?”

    葉蓓蓓點頭,“是的,爸爸上班去了。”

    “蔣丹回來了嗎?”柳煙凝問。

    葉蓓蓓搖頭,“沒有。”

    “沒有?”柳煙凝難掩驚訝,“這麽久了,一個多月了,蔣丹還沒有回來?”

    葉蓓蓓搖頭。

    她看了柳煙凝一眼,又看向阿寶,話擠到了她的嗓子眼,又被她強行咽下去了。

    她不能告訴柳煙凝,本來爸爸是要給蔣丹彙錢的,她自告奮勇地去彙款,她将那筆錢藏起來了。

    這太邪惡了,葉蓓蓓知道,所以她不想讓柳煙凝知道,更不想讓沈星星知道她是這麽邪惡的人。

    “爸爸說,她可能在國外找到什麽好工作了,所以不想回來。”

    柳煙凝感覺不對,蔣丹英語不行,留在國外幾乎沒有生存的技能,她怎麽會不想回來呢。

    “她沒有給你爸爸打電話嗎?”

    葉蓓蓓搖頭,“我不知道。”

    柳煙凝覺得不太合理,蔣丹在把錢用完之前肯定會着急地聯系國內的家人,讓他們給她彙款才對,怎麽會這麽久都沒有消息呢。

    即使她很讨厭蔣丹,但也不至于冷漠地希望她餓死在國外,再說還有肖童童呢,肖童童已經沒了爸爸,即使這個媽媽控制欲非常強,但有總比沒有好。

    從葉蓓蓓家裏回來,吃晚飯之前,柳煙凝給劉院長打了個電話。

    劉院長還不知道柳煙凝前往泉市的事情呢,接到她電話,還以為她又遇到什麽麻煩了。

    “劉院長,你好,我剛從泉市的衛星發射基地回來。”柳煙凝第一句就把劉院長吓了一跳。

    “你去泉市了?”

    “是的。”柳煙凝打電話不是為了跟他閑聊,直接進入了正題,“是這樣的,劉院長,我去泉市一個多月,也就是這一趟,我才知道沈牧他們這些科研人員在基地裏的生活到底是怎麽樣的。”

    劉院長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意思,保持了沉默。

    “饅頭,頓頓吃饅頭,炒菜偶爾有些肉沫子,油味都嘗不出來,這種飲食能有多少營養,本來戈壁灘的生活就已經很艱苦了,沈牧他們大老遠地駐紮在基地,為了家國大義,常年與家人分別,在那麽偏遠的地方過着非人的生活,連吃食都克扣,這也太過分了!”

    劉院長一愣,萬萬沒想到柳煙凝給他打電話竟然是說這個。

    老實說,劉院長還是幾年前去泉市考察的了,“我去過,食堂夥食還可以呀。”

    這話讓柳煙凝來了氣,“請問劉院長,你在北京是吃糠咽菜吧,頓頓饅頭配素菜,你說還可以?我不相信你們家夥食比基地還差。”

    “我當時就說過的,沈牧我可以給你們,但是你們必須要保證他全頭全尾地回來,現在他頓頓吃那些沒有營養的飯食,營養不良也會對他身體健康産生影響,不僅僅是他一個人,所有堅守在基地的科研人員都不應該被這樣對待,這麽大一個國家,靠這十幾二十個人克扣吃食來節約科研經費嗎?”

    劉院長聽得雲裏霧裏,不确定柳煙凝是主觀認為夥食差,還是夥食真的差,只好對柳煙凝說道:“我讓人去調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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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憑勞動掙工分的年代,宋巧巧偏生細皮嫩肉身嬌體軟,扛個鋤頭都能栽倒,家裏實在養活不了她了,四處張羅給她介紹了個團級幹部。

    第一次見面,宋巧巧看着齊團長的三個兒子傻眼了。

    還沒決定嫁不嫁,宋巧巧就聽見同村人嚼舌根,齊團長是個粗人,打跑了前妻,三個孩子個賽個的調皮,前面相親的幾個姑娘都被整得哭爹喊娘,宋巧巧這麽嬌弱的小姑娘,真結婚了日子不好過。

    等宋巧巧咬牙嫁過去了。

    兇名在外齊團長将嬌妻捧在手心,端茶遞水倒夜壺,尤其是睡前,乖得跟貓兒似的。

    三個繼子個頂個地喜歡漂亮小後媽,生怕後媽在家裏待得不高興要走,家務活都搶着幹,甜甜的一口一聲媽。

    宋巧巧被父子四人寵上了天,等着看笑話的外人看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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