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舞
“這是最後的版本了吧?”
播音室的同學接過羅簡汀遞來的u盤,随口問了一句,羅簡汀唇角一彎露出微笑,“是的,背景音樂和之前的版本有一些不同,但大體上是一致的。”
同學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把u盤插進主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們歷創班這次的節目,從一開始到現在,修改次數未免也太多了。”
播音室外就是舞臺側面的正上方,光暈隔着玻璃窗牆暈開,羅簡汀揚起笑臉,笑容越發擴大,語氣卻乖巧謙卑,“麻煩你們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羅簡汀回到後臺時喉嚨裏還在哼着曲調,腳步輕快,仿佛有什麽對她來說天大的好事即将要發生。
直到她看到趙可和劉莨朝她小跑過來,她才停住腳步。
趙可穿着厚重的演出服,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羅簡汀看她氣喘如牛的樣子,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但第一反應還是微微皺眉:“趙可,你跑這麽快幹什麽——”
“不好了,簡汀!”趙可滿臉焦急,“陳緣知她剛剛!她剛剛說是出去上洗手間,結果過了好久也沒回來。”
“我當時覺得不對就給她打微信電話,她接了,然後說她肚子疼,可能是急性腸胃炎,已經和班主任請假直接回家了,估計是來不了了!”
“現在要怎麽辦?她這個角色得快點找人替上才行!!”
羅簡汀腦內一根線迅速繃斷。
趙可一鼓作氣地說完,差點喘不上氣,結果一擡眼就看見羅簡汀的表情,瞬間噤若寒蟬:“......簡汀?”
羅簡汀臉色冰冷,咬着牙一字一頓地說:
“媽的,這女的居然敢耍我。”
趙可愣了愣,意識到她是在說陳緣知,雖然猶豫但還是小聲開口:“她應該是真的不舒服吧,我聽電話裏她的聲音很虛弱......”
羅簡汀冷笑道:“哪有這麽巧的事情,我剛做完全部的置換工作她就身體不舒服?她這不舒服來得可真及時啊!”
“但是她如果是假裝的,那難道她一開始就打算好了要放我們鴿子嗎?這種心計未免也太深了吧.....”
羅簡汀咧開嘴角,眸光暗沉,“不一定啊。”
“也有可能我們中間出現了叛徒呢?”
趙可頓住了,她身邊的劉莨驚呼:“對哎!确實有這種可能!說不定有人偷偷去和那個陳緣知說了我們的計劃!”
“幹,誰那麽仁慈善良啊,真是搞不懂!”
羅簡汀在怒火過後已經慢慢冷靜了下來,這時趙可突然提議:“對了,詩嫣不是也沒有演出任務在身嗎?我問問她可不可以來幫個忙,演這個角色。”
羅簡汀不置可否,但眼神裏卻流露出一絲不屑。
趙可已經撥通了李詩嫣的電話:“喂喂?詩嫣嗎?你現在在學校嗎?”
“對對,我和你說,是這樣的——”
“.....好!那我先把劇本發給你!”
趙可把劇本發過去之後,沒過兩分鐘,李詩嫣便回複了她消息。
趙可看着手機頁面上的文字,有些沒想到的呆滞:
“....詩嫣她拒絕了。”
“那不是肯定的嗎?”羅簡汀冷笑,“我早就猜到她不會幫忙的,這種角色她不可能答應。”
劉莨一臉懵:“為什麽啊.....?”可她一直覺得羅簡汀和李詩嫣的關系很好哎?
這種關鍵時刻,幫忙演個簡單的角色救場都不願意嗎?
“要是需要頂替的角色是大小姐,她還可能會來。女管家?而且還是要被我甩耳光的那種?她會接才有鬼了。”
“可是她又不是陳緣知,你肯定不會真的打她呀——”
“那她也不會答應的,沒差。”
羅簡汀煩躁地捋了一把頭發,眼眸裏火星燃起,她強忍着沖動,深呼吸平複心情,“.....趙可,你看看觀衆席,現在班裏來了幾個人?直接抓個不起眼的家夥過來讓她演吧。”
離晚會正式開場還有五十分鐘,這個點過來的人多半都是有演出任務或者社團工作的人,班裏來的觀衆更是寥寥無幾。
趙可看來看去,眼神似乎是鎖定了一個合适的目标,她轉頭看羅簡汀,“簡汀,我們一起去說吧,我怕我說服不了她。”
羅簡汀轉頭看她:“誰?你看中誰了?”
趙可:“我看到謝槿桦了。”
“她身高勉強可以,而且我記得她沒有加入任何社團。最重要的是,她在我們班就是個透明人,選她最合适了。”
......
禮堂外小道上,長椅微涼,兩個女孩并肩坐着,一個短發穿着校服,看上去玲珑可愛;一個黑直長發穿着黑白色的制服裙,看上去清冷如月。
兩人正低聲絮語。
陳緣知:“關于這個計劃,羅簡汀應該沒告訴幾個人吧,畢竟如果沒做好保密的話計劃肯定就泡湯了。你跑來告訴我這些,真的不會暴露你自己嗎?”
蔣欣雨笑笑,“別小看我啊,我肯定是留了後路的。”
“我找到了合适的替死鬼。”
陳緣知聽完蔣欣雨的布局,點了點頭,神色也放松了一些,“原來是這樣。但是你有幾成把握?羅簡汀萬一沒有相信是那個人洩密的該怎麽辦?”
蔣欣雨搖了搖頭,非常篤定,“她會信的。”
“因為羅簡汀從沒真正信任過任何人。”
“這是她的優點,但也可以成為她的軟肋。”
“要我頂替陳緣知的角色?”
謝槿桦語調平平地重複了一遍趙可的話,趙可又拿出了之前勸陳緣知的那一套,裝作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看着她:“對對,她說她身體忽然不舒服,這個角色現在沒有人能演了。”
“可是我們馬上就要上臺了,背景音樂和劇本都早就确認了,這個劇情是不可能去掉的了,只能重新找人。”
“槿桦,拜托你了,你也不希望我們班的節目最後變成一個笑話吧?”
趙可表面上笑眯眯的,和當時勸陳緣知時一模一樣,實際上心底卻比面對陳緣知時更為緊張和忐忑不安。
謝槿桦的眼神比陳緣知的要有壓迫力得多。
陳緣知的不說話其實只是淡穆而已,她是真正的不動聲色,看上去平靜無波,甚至不熟悉的人會誤以為她很乖巧,不善言辭。
而謝槿桦不說話時整個人都是冷的,仿佛久凍的冰山。她看來的目光犀利直白得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仿佛只需輕輕地掃一眼,就能把她滿腹的歪心思解剖得幹幹淨淨。
趙可的心在謝槿桦的沉默裏越懸越高,直到謝槿桦開口:“劇本給我看一下。”
趙可眼睛一亮,以為謝槿桦松動了,于是連忙遞上劇本。
羅簡汀的心情始終很差,她厭惡事情脫離掌控的感覺,故而此刻只是站在旁邊沒有出聲,一直都是趙可在和謝槿桦交涉。
她剛把心裏的火壓下去,就聽見了謝槿桦的聲音,冷靜得不帶一絲感情:“劇本我看了。”
“我不演。這個角色我建議你們直接删除,因為有她沒她都不幹擾主線劇情。”
“這個角色本來就是多餘的。”
謝槿桦說最後一句話時,眼皮懶懶掀起,剛好和看着她的羅簡汀對上目光,仿佛那句話就是說給羅簡汀聽的一般。
劇本就是羅簡汀寫的。她本來就讨厭被人忤逆,此時謝槿桦當着她的面說裏面的角色多餘,等于是在她本就脆弱的神經上瘋狂揮舞鐵鍬。
羅簡汀的眼神很陰蟄,但謝槿桦卻沒有露出一絲懼色,反倒是一直盯着她看,目光淡然微冷,紋絲不動。
“哈。”羅簡汀輕笑了一聲,走近了幾分,她笑着看謝槿桦,嘴皮上下開開合合,“槿桦啊,這個劇本裏的每個角色都是很重要的,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這麽說,可能你看得太快了?沒有看明白?女管家的戲份雖然不多,但每一處都很關鍵。”
羅簡汀面上在笑,眼睛卻滲出難以察覺的寒意:
“女管家這個角色,我們不會删,也删不掉。”
“随便你。”謝槿桦語氣平淡毫無起伏,仿佛根本不在意這件事,“我只是提出一個建議,要不要采納是你們的事。”
羅簡汀盯着她:“所以你的回答依舊是 ‘不’ 嗎?”
謝槿桦:“對,我不演,你們找其他人吧。”
兩個人對峙之時,時間也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廣播早已不知道響了多少回,催促着有準備節目的演出隊伍盡早前往後臺。原本空着的座位也開始零零散散地被來人填滿。
隔壁班恰好是物創班,座位和她們班就挨在一起,此時此刻已經坐了好些人了,有些閑的還不停地往這邊看,似乎對她們站在座位邊上不坐下的行為很是好奇。
羅簡汀的心裏被壓抑的火開始一點點地往上竄,就在這時,謝槿桦站起了身,手裏拿着書本,似乎是打算離開。
羅簡汀不假思索地走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手臂上的握力驚人,以至于傳來一絲痛感。謝槿桦微微皺了皺眉,扭頭看向抓着她不放的羅簡汀,“你幹什麽?”
羅簡汀依舊面帶微笑,語氣溫柔,眼神卻叫人不寒而栗:
“謝槿桦,你沒必要這樣吧?看我們大家的努力白白浪費掉你是覺得很高興?這是我們班的人準備的節目,你也是班集體的一份子,你完全沒有一點點班級榮譽感的嗎?對你來說只是幫個忙的事,有這麽難?”
謝槿桦被人硬拽着不讓走,對方還發脾氣對着她劈頭蓋臉一頓噴。
她本來就不是什麽脾氣好的人,此時此刻終于也被面前的羅簡汀惹惱了。
謝槿桦一反常态地笑了,她冷眼看着羅簡汀,沒有急着甩掉她的手,反倒是語氣譏諷地開口了:
“我沒必要?羅簡汀,到底是我沒必要還是你沒必要?”
羅簡汀臉上的笑意淡了些,“你說什麽?”
“聽不懂?那我換個簡單點的說法,”謝槿桦盯着她,“你現在在這跟我叫嚣什麽?我拒絕了你,你就生氣了?你知不知道,你破防的樣子真的很難看。”
“你不會以為這個班裏無論是誰都要聽你的話吧?在班裏橫行霸道久了,還真把自己當成什麽了不起的貨色了?”
羅簡汀臉色已經完全僵硬了下來,她轉動眼珠,餘光瞥見周圍的人開始将目光投來,頓時語氣陰寒地警告道:“謝槿桦!你給我閉嘴——”
謝槿桦絲毫不懼,看來的目光冰冷之中,還夾雜着鮮明的嘲諷:
“該閉嘴的是你,羅簡汀。”
“沒順利地在臺上當衆扇陳緣知耳光,你很不爽吧?氣得肺都快炸了吧?”
羅簡汀腦子裏嗡地一聲,轟然響起。
“怎麽一切不像你想象中的那麽順利啊?你自诩手段過人很久了吧,今天終于也狠狠栽了一次,感覺怎麽樣?”
越來越多的人被此處的對峙吸引,羅簡汀終于忍不住了,她聲音尖厲:“你閉嘴!閉嘴!!”
“——送你一句話,腌臜事做多了,總有一天陰溝裏翻船。”鏡框邊反射着利芒般的光,切割出女孩黑白分明的眸,冷冽淬洗。
謝槿桦推了推眼鏡,冷笑道:“我懶得管你怎麽做人。但你來惹我,就請做好準備,我不會像那群軟蛋一樣好拿捏。”
謝槿桦伸手甩開了羅簡汀拉着她的手臂,大步離開。
周圍的人有一部分在悄摸地盯着這邊看,更多的人聽不太清聲音,漫無目的地四處看,或是跟朋友聊天。
而羅簡汀覺得怒火仿佛化作了倒流而上的血液,随着謝槿桦的話語沖上了頭頂,久久不去。
趙可的聲音聽上去很是急切,“簡汀,現在找個人也來不及了,我們的節目順序排在很前面,我們直接跟大家說,看看能不能改一下劇情,把這段糊弄過去吧——”
羅簡汀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吐出一口氣,掩去滿臉的乖戾: “回後臺。”
禮堂宛若一個巨大的被燒至鼎沸的油桶,只差一顆火星便能點燃。禮堂外不遠處的體育館,草木叢生得安詳靜谧。
陳緣知此刻坐在臺階上,她抱着腿,手機抵在耳側,過長的裙擺落在雜草和石階銜接的地方,空氣中帶着早春傍晚的涼氣。
陳緣知正在和奚北打電話,少女臉上的笑意瑩瑩發亮,仿佛春夜裏螢火蟲散發的微光。
“......我就是這樣說的。完了之後,我還給她發了好多條‘不好意思’,‘抱歉給你們帶來麻煩了’。我有時候都很感慨,我真的是很有禮貌的一個人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楚奚北那邊發出了震天響的大笑,“陳緣知,你這句話我能笑一整年!”
“哈,難道不是嗎?”
“你自己覺得呢?說話也要摸摸自己的臉啊,清清。”
“但你就喜歡聽我說這些吧?”
“當然了,聽你反擊她們的故事,簡直爽爆了好吧?”
楚奚北那邊傳來了一點撥動琴弦的聲音,還有那人懶洋洋的嗓音,煙石磨砺的意味,“反正我是一點也不怕你被人欺負。除非是暴力吧,不然你這個人又狡猾又靈敏,真的是很難對付的。”
陳緣知姑且當這是對她的誇贊了。
她耳朵很尖,“你在練琴?最近有準備要演出了嗎?”
楚奚北笑道:“這都瞞不了你。我們樂隊老時間老地點,準備再演出一次,這次演奏一些新歌。”
陳緣知揣摩了一下,“五一,然後就是我上次看演出去的那個地方嗎?”
楚奚北:“對。你要來嗎?來吧來吧,這次的歌也超級好聽!”
陳緣知笑了:“來啊。如果到時候沒有其他事情,我肯定會來。”
楚奚北聲音變得不爽:“這次那個家夥不會也跟着你來吧?”
陳緣知打趣:“什麽那個家夥啊,人家有名字,叫許臨濯。”
楚奚北:“好咯,有點記不住嘛。”
“他應該不會來了,”陳緣知說,“他有和我提過,這次五一要和家裏人去外地參加親戚的婚禮。”
楚奚北的語氣馬上開朗了:“哇!那真遺憾!”
陳緣知:“你這聲音聽上去可不像是在遺憾。”
“北北,你這麽不喜歡他嗎?”
楚奚北回想起上次見面,心有餘悸道:“其實現在已經還好了,不太想見到他,主要還是因為上次你進醫院,我有點被他那個眼神吓到。”
陳緣知緩緩問號:“眼神?什麽眼神?”
“就是他開門進來的時候看過來的眼神,真的超級冷,我之前一直以為他是那種謙謙君子的風格,從來不會給人白臉的。結果他那天直接打破我對他的一貫印象。”
“而且你別說,一直表現得很和氣的人突然發火真的比一般人恐怖。我當時都吓得直接站起來出去了。”
陳緣知“啊”了一聲,遺憾道:“原來你那個時候是被吓走的嗎?我還以為你真的出去給我叫醫生了?我還在想你怎麽那麽久都沒回來。”
楚奚北說到一半的話直接咽了回去:“大哥這是重點嗎?!”
陳緣知忍不住笑了,“你就是對他誤會太深了。他是性格溫和,但那只是他習以為常的教養而已。他做事其實很果斷,可以用雷厲風行來形容。”
“不過他那天确實發火了,也是我沒見過的一面。”
楚奚北那頭默然許久,突然開口道:“我就是那天開始,說服自己接受這個家夥的。因為他看上去真的很關心你。”
“如果他的存在确實會讓你更幸福的話,”楚奚北悶聲道,“.....那我就稍微把清清讓一點點給他吧。”
陳緣知垂下眼,沒人看見的角落,她滿目溫柔。
“你啊。”
楚奚北:“對了,你要不要提前聽我們這次準備演奏的歌?雖然不是自作曲目了,但是我們都覺得這幾首歌超級符合我們的風格!而且真的很好聽!”
陳緣知笑道:“好啊。”
輕快的吉他掃弦聲和低沉微微沙啞的女聲在耳畔響起,陳緣知看着不遠處的樹,風滌蕩了春的夜晚,飄過的那一剎好像清洗了靈魂。
“可以的話 我希望能改寫世界”
“倒不是說消除戰争這種了不起的事”
“不過倒也是有那麽一點那樣的期待呢”
陳緣知想象着這首歌加上鼓音和貝斯聲的模樣,一定會是一首很歡快又有點羞澀的歌曲吧。
但一定是滿是期待的那種。
不遠處傳來草葉彎折發出的細碎聲響,陳緣知坐在臺階上,背對着來路,很專注地聽着歌曲,沒有留意到這份異常。
“生命破開堅硬的地面生長出來”
“越過那座山丘”
“仿若有光芒萬丈”
“那是照亮了你所有孤獨的黎明”
楚奚北的歌聲逐漸低下去,快要結尾的時候,陳緣知的肩膀忽然被來人輕輕地拍了一下。
陳緣知愣了一瞬,随後意識到這個人可能是誰。
她擡頭,許臨濯穿着全套的演出服,看上去是剛剛結束了表演趕來,比平日還要華麗數倍的服飾将那人身上一直潛藏的貴氣勾出,和本人身上那種強烈的清冽感糅雜為一體,仿佛布朗尼上面一片別出心裁的薄荷葉,顯得青澀,但又不失成熟的魅力。
他的身影遮蔽了陳緣知頭頂的月光,但他看來的目光比月光更溫柔和穆。
他看了眼她手裏的手機,輕笑着用氣聲說:“清之,久等了。”
陳緣知頓住,懷揣的少女心事開始掙紮,她說不出一句話,只能朝他點了點頭。
電話那邊的歌聲停止了,楚奚北帶着笑的聲音傳來:“怎麽樣?還不錯吧?”
陳緣知抿起唇角:“嗯,真的很好聽,沒想到你的唱功進步了這麽多,真是士別三日,及當刮目相看啊。”
“嘿嘿,我的唱功還是一如既往的爛,是歌好聽,好唱。”
“這首歌的主題是什麽,孤獨嗎?”
“對。孤獨,而且講述的恰好是一個孤獨的人,遇到了另外三個人,然後從此不再孤獨的故事。嗚嗚,我真的很喜歡這首歌!”
“我也喜歡。”
“孤獨真的是我很喜歡的題材。”陳緣知握着手機,嘴角微微翹起,她此刻說着話,心緒卻在空氣中翩飛起舞,“主角感到孤獨的時候,往往意味着相遇,新的故事開啓。孤獨是因為即将熱鬧地活着。”
“一旦這樣想,孤獨就一點也不可怕了。”
陳緣知的身邊,有個衣着華麗的人挨着她坐下了。那人似乎也聽見了她說的話,瀉出一聲笑。
陳緣知心緒越發亂了,匆匆忙忙和楚奚北說完最後幾句,她就挂了電話,轉頭看向許臨濯,“你們班的節目這麽快表演完了?”
許臨濯撐着下巴沖她笑,“嗯,都結束了。”
“看來你完全沒有打開過學校的晚會直播?坐在這裏打了這麽久的電話嗎?”
陳緣知:“是啊,我都忘了還能看直播了。”畢竟之前都是看的現場。
定睛一看,這人真的很合适王子裝。華麗的金色紋路規整地修飾着白綢布,修身的剪裁勾勒出少年體型的挺拔和力量感,頭發很顯然打理過,上挑的眼角肆意明媚,注視着人時又溫柔和煦如春風。
陳緣知真心實意地說道:“你真的很合适這個角色和這種裝扮。”
她要再次感謝元培班的文娛委員!何等仙品!
許臨濯:“真的假的,我怎麽覺得我和這種角色完全不搭邊啊。”
陳緣知也撐着下巴歪頭看他,“哪裏不搭邊了?”
“嗯......可能是這個角色和我一點都不像吧?設定上他是一個不思進取的花花公子,天天留戀各種舞會和沙龍,”許臨濯思索道,“還很擅長喝酒和跳交誼舞。”
陳緣知:“好吧,那确實是和你一點也不像。”
許臨濯無奈:“我之前一點也沒接觸過交誼舞,硬是被教會了。”
陳緣知卻樂于看他吃癟,邊聽邊笑出了聲。
許臨濯看向她,“說起來,你還沒和我說你扮演的是個什麽樣的角色呢?”
“而且你們的節目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我當時看你們班演出,感覺好像節奏有點亂。我還一直在找你,結果你一次也沒出現過。”
陳緣知笑了笑,開始賣關子:“我啊,你看我穿的衣服像什麽角色?”
陳緣知穿的是一條洗得有些發舊的黑白棉布裙子,身上沒有多餘的配飾,妝容素淡得幾近于無。裙子的裙擺很蓬,她骨架本來就纖細,越發襯得她人瘦弱清泠,兩條小腿從花苞似的裙底伸出,筆直修長。
許臨濯打量片刻,忽然笑了:“很像灰姑娘。”
陳緣知故意道:“比灰姑娘還要慘。灰姑娘至少有個貴族的身份,我就是個仆人,還是任大小姐打罵的那種。”
許臨濯看着她,一時半會沒有說話,一開口就是語出驚人:“她們打你了?”
陳緣知愣了愣:“什麽?”
許臨濯目光和穆:“我在想,已經準備好的節目不可能突然換人,只有可能是你主動離開了隊伍。但是清之你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
“所以我猜測,是你們班的人為難了你。”
陳緣知從怔愣中回神,輕嘆一笑:“......許臨濯,你真的很敏銳。”
許臨濯臉上的笑淡去了:“所以是真的?”
陳緣知斟酌了一下說辭:“嗯。她們臨時改了戲,打算在上臺後借着劇本打我。”
“我看出來了,所以假裝不舒服跑了。許臨濯,你會不會覺得這樣做不好?”
許臨濯:“不會。是她們先陷你于不義之地。”
“那就好啦。”陳緣知撐着下巴,聲音輕快:“我剛剛是有點不開心,不過和好朋友打過電話之後,就覺得沒什麽了。而且她們也為自己的私心和小動作付出了代價。至于其他人怎麽說我,就随便吧。”
許臨濯這才慢慢收起腦海中一些正在籌劃的想法,目光投往陳緣知的方向,“......清之。”
陳緣知轉過臉看向他:“怎麽——”
眼前人影一晃,許臨濯起身,走到了陳緣知面前站定,然後微微欠身。他一只手背在身後,一只手伸出到她面前,陳緣知循着那只幹淨的手掌往上看,落入一雙滿是繁星的眼瞳之中。
陳緣知聯想到了什麽,但她不敢确認,于是便只能紅着耳朵瞪眼前的許臨濯:“你在幹什麽——”
許臨濯早已彎着眼睛笑了起來:
“看不出來嗎?王子想邀請灰姑娘跳舞。”
陳緣知:“但是我又不是灰姑娘——”
許臨濯抿着唇笑了:“那,公主殿下?”
陳緣知內心被這聲稱呼狂轟濫炸,差不多快成廢墟了。
月光輝煌,少女坐在石階上,月華如水流瀉,她紅着耳鬓,悶聲道,似乎終于動搖了:“......可我不會跳交誼舞。”
許臨濯牽起她的手:“沒關系,我教你。”
四周的草木寂靜林立,空氣中彌蕩着潮濕的霧氣,黃風鈴墜落一地殘花,宛若太陽光的凋零。而此刻是月夜,落在二人肩上的光也似冰雪。
陳緣知把手搭在許臨濯的肩膀上,她小心翼翼地挪開步伐,然後第十次踩到許臨濯的鞋尖。
陳緣知挫敗:“......抱歉。”
許臨濯的笑聲很低,近在耳畔:“清之,你要注意跟着我的方向走。就像這樣,一前一後,一前一後......”
“可是萬一再踩到你怎麽辦?”
“沒關系,舞伴麽,踩多了就進步了。”
“不行,至少下一次往前走的時候我要——哎呀。”
許臨濯發出兩聲清笑:“又失敗了。”
“.....可惡。”
陳緣知悄悄擡眼,許臨濯的下颌離得很近,或者說,他現在無論是哪一處,都離她很近。
他像真的王子,不是花心多情的那一種,而是舉手投足都溫柔矜貴,明明可以在金碧輝煌之處旋轉不停,卻選擇牽着她的手在月色遍地的樹下跳一支舞。
如果有人從遠處看他們,會是怎樣一番場景呢?
心跳似乎跟着舞步慢慢地亂套了。
正是春日暄明的時刻,本該有馥郁的花香,可此時此刻,草木的香氣和冰涼的霧水,化作某種神秘魔咒,圈禁了她的嗅覺。
一圈圈地旋轉,她恍惚間覺得自己像是要被這股香氣籠罩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
那她身上,也會沾染上他的氣味吧。
我的cp永遠甜。
這章算二合一了,so今天我也算二更了!(握拳)
ps:楚奚北唱的歌名《翻轉岩石,晨光灑落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