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徐慕張了張嘴,一時間竟不知該從何講起。
田恬徹底急了:“相公,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對我講實話,難道要我親自去問爹爹嗎?”
徐慕嘆了口氣,事到如今,有些話說了也無妨,他環顧四周,除了下人之外,幾乎沒有別人,刻意壓低聲音道:“夫人,此事無解,年節前岳父讓我準備大筆銀子,他要送往京裏打通關系,我當時答應了,只是後來銀子被我全部用在了百姓身上,如今根本拿不出銀子,岳父大人希望落空,故而才會雷霆大怒。”
田恬聞言,瞬間了然,也突然想起原主記憶裏,今年發生了一件大事,渝州大災被位高權重之人壓下去,次年王知府升遷去了京裏,徐慕順勢暫代知府政務一年,然後成功當上渝州知府。
原來王知府的升遷是徐慕出了大筆銀子,這也就說的通王知府為何會大怒至此。
但說到底,徐慕多多少少還是因為她的影響,才被王知府如此對待,田恬心裏難受:“相公,快起來,你做的沒錯,那些銀子用來救黎民百姓,比給他拿去升遷好得多。”田恬作勢要扶他起來。
徐慕依舊不起來:“夫人,你不懂。”
田恬不解:“也許我不懂,但我知道你做的這事兒沒錯。”
就在這時,知府夫人,王若雪,王玉芳被人簇擁着走了過來。
知府夫人只是淡淡看了跪在地上的徐慕一眼,轉而看向旁邊的田恬,朝着她招手:“靈兒,過來。”
田恬給知府夫人施了一禮:“母親,恕靈兒難以從命,靈兒要在此陪相公。”
知府夫人微微皺眉:“靈兒,你父親如今正在氣頭上,你別惹他生氣。”
田恬依舊堅持:“母親,俗話說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如今靈兒已是徐家婦,哪有相公負傷在此長跪,為人妻子的卻不在身邊相陪,還請母親成全。”
若是換做以往,知府夫人也許會同意,但如今老爺盛怒,并且明令拆分夫妻二人,她也必須照做。
“靈兒,別讓母親為難。”知府夫人依舊好言相勸。
田恬亦堅定如鐵,不改初心。
知府夫人在渝州一直高高在上,還從未被如此忤逆過,心下不喜,也不在多說:“來人啊,請三小姐回府。”
出來兩個有力氣的婆子,道了聲是,徑直走到田恬跟前,要拽着她往府裏走。
田恬徐慕雙手緊緊相握着,田恬死活不放手,徐慕亦非常不舍。
“你們誰敢。”田恬歇斯底裏,試圖大聲喝退兩個婆子。
兩個婆子完全不理會田恬,依舊用力扯着她。
徐慕力氣大,哪怕此時負傷,力氣也不比兩個婆子小,他雙手用力拽着,兩個婆子始終拉不動田恬。
知府夫人看在眼裏:“徐慕,你若真想和靈兒在一起,此時最好不要和老爺想法相悖,若惹得老爺更惱火,你和靈兒怕是更難。”
知府夫人這話直戳徐慕心髒,她說的對,如果此時再惹岳父大人生氣,屆時他想接回夫人,怕是更加困難。
徐慕目光看向知府夫人,恭敬道:“母親,請容我和夫人說兩句體己話,之後徐慕絕不再讓母親為難。”
徐慕話已至此,知府夫人也沒什麽好說的,淡淡點頭,兩個婆子很有眼色松開了田恬。
田恬此刻有一肚子的話想說,連忙蹲在徐慕跟前,想要問個究竟,但徐慕制止了她,率先道:“夫人,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問,但現在你先聽我講。”
田恬見他神情認真嚴肅,只能點頭同意。
徐慕拉着田恬的手,湊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道:“夫人,若是岳父大人問起你嫁妝的事情,你就說是我讓你當的,長平縣的事和你毫無幹系,你一定要記住了,千萬不能說漏嘴。”
田恬雙眸瞪大:“相公,嫁妝明明是我當的,我怎麽能推到你身上,你是不是在爹爹面前把長平縣的事情全部攬到自己身上了?”田恬心裏已經有數了,王知府要一大筆銀子,徐慕如今根本拿不出來,他肯定是怕王知府知道她在長平縣做的事情,會責怪她,所以他把一切事情全部攬在自己身上,那樣她就沒事了。
可看到他額頭上的傷口,她寧願被王知府責怪懲罰。
徐慕輕嗯了一聲,叮囑道:“夫人,王知府雖是你的父親,但論了解,我比你更了解他,他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此事嚴重影響他的仕途,他絕對不會輕易揭過,不僅是你,有可能柳姨娘也會受到嚴懲,你記住了,若是岳父大人問起,一定要說是我讓你當的,和你無關,切記切記。”
徐慕語重心長,苦口婆心,田恬聽的眼眶紅紅,眼淚水啪塔啪塔往下掉落,徐慕這幾日一直悶着不肯告訴她真相,應該就是怕她不願意讓他頂着個鍋。
“可是相公,你全部攬了,爹爹會恨死你的。”
“我雖是芝麻縣令,但好歹是朝廷命官,岳父大人不敢輕易對我怎樣,但你和柳姨娘不同,一旦他知道你在長平做的事情,你是他的女兒,可能不會被嚴懲,但王知府一定會出這口惡氣,柳姨娘勢必不好過。”妾室通買賣,主子更有生殺大權,王知府殘暴不仁,誰知道他在盛怒之下會做出什麽喪心病狂事情。
說到底,讓他改變主意幫助長平百姓的就是小妻子,若不是她一直苦苦支撐,若不是去劉家村尋她,若不是她讓他感受到百姓的淳樸善良,他決計不會改變主意。
而這些事情一旦讓王知府知道,小妻子就等于是唱反調的人,他怎能忍得下這口氣,柳姨娘是她的生身之母,從小在她膝下長大,對她有教養之責,可能第一個被他拿來出氣。
田恬心中糾結極了,一人做事一人當,她不願意徐慕把所有事情扛下來,但他說的亦有道理。
徐慕看出了小妻子的糾結,再次出聲叮囑:“夫人,此時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我已經在岳父大人面前全部攬下了,你若讓他知道真相,我的罪也不會輕到哪裏去,我才是那個真正毀了他仕途的人,夫人,你聽話,不要在讓其他人牽連進來,我說這話決計不是與你玩笑,王知府殺人不眨眼,這些年我跟在他身後做事,他喜怒無常,動辄一點小事都會要人性命,就不用說這麽大的事情。”
田恬沉重至極。
徐慕趕緊道:“夫人,你答應我。”
知府夫人見夫妻倆抱在一起哭,兩人說話小聲,她也聽不清,忍不住催促:“靈兒,該回府了。”
徐慕雙手搖晃着小妻子肩膀:“夫人,你答應我。”
田恬對上他滿含緊張擔憂的雙眸,最終點頭,艱難開口:“好,我答應你。”
徐慕松了口氣,答應了就好,他了解自己這個新婚夫人,性子倔強執拗,為人心地善良,他是真的怕她做傻事,才不得不再三叮囑。
徐慕十分不舍的松開手,田恬淚眼婆娑,徐慕心痛難當,此刻他多想毫不避諱帶她離開,但諾大渝州都是知府大人說了算,他根本沒有那個能力。
且還有柳姨娘在府中,那是她唯一的至親,他不得不為她考慮。
“夫人,別擔心,一切有我,我會想辦法讓岳父大人消氣,你在府中等我。”
田恬含淚答應。
田恬剛進府,知府夫人便吩咐下人關上大門,朱紅色的大門緩緩合上,遮擋了徐慕虛弱的身影,田恬眼淚還沒來得及擦,王玉芳便忍不住問她:“三妹,剛才你和徐慕說了些什麽?”
知府夫人和王若雪聞言,視線齊齊落在田恬身上,等待着她的回答。
田恬搖頭:“沒說什麽,只是一些夫妻之間的私隐。”
王玉芳切了一聲。
知府夫人見問不出來,只好作罷,她雖然也想知道,但總不能因為小輩的一些私事,失了自己顏面。
香蘭小聲開口:“夫人,柳姨娘還在楊柳院等您。”
田恬順勢給知府夫人行禮告退,徑直去了楊柳院。
院門口,柳姨娘滿臉焦急,來回不停的踱步,直到看見田恬過去,才趕緊迎上去:“靈兒,見到女婿了嗎,現在是什麽情況?”她被主母通傳不能過去,便只能在院門口等消息。
田恬握住柳姨娘的手,眼淚忍不住的往下流,柳姨娘被吓着了:“靈兒,你別哭,先跟娘說說到底怎麽了?”
田恬擦了擦眼淚:“娘,我們進屋說。”
“好。”母女二人相攜進屋。
田恬把徐慕同她說的事情,如實告訴柳姨娘。
柳姨娘聽聞感動不已:“女婿是個好的,竟然護你至此,實在難得。”
田恬何嘗不知,但是心裏難受:“娘,你說我該怎麽辦,我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徐慕在府門口跪着,我卻什麽也做不了。”
“眼下這種情狀,誰也改變不了。”柳姨娘嘆氣:“我伺候你爹爹快二十年了,你爹爹不近女色,唯獨看重仕途,如今沒有銀子,就等于仕途毀了,他此時殺人的心思都有,咱們還是先等等吧,看女婿怎麽做。”
田恬渾身無力癱坐着,此刻她真的恨自己什麽也做不了。
“靈兒啊,你也別難過,咱們女人就是這樣,事事不能自己做主,不能遵從內心。”
田恬在楊柳院待了一會兒,實在待不住,帶着香蘭徑直去找了王知府。
如今渝州大災,王知府為了躲清靜,一直在府裏住着,幾乎到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地步。
田恬去找王知府主要是為徐慕求情,她沒有傻到去主動說出真相,徐慕一番心意,她不能辜負,且柳姨娘也不該被她連帶。
王知府正在氣頭上,根本不願意見田恬。
一連兩天,田恬去找了他好幾次,皆被拒之門外,有一次王知府被吵的實在不耐煩了,沖着門口吼了一句,大概意思便是如果徐慕達不到他的要求,他就不配做他的女婿。
田恬算是聽懂了,王知府這是在逼徐慕,逼他不擇手段去籌銀子,否則他是絕對不會讓他們夫妻二人相聚,他這也是變相的折磨徐慕,徐慕失了約,他不會讓他好過。
這一刻,田恬徹底領教了王知府的小人心思,為了達到自己目的,不惜毀掉自己親身女兒的幸福。
太陰險,太毒辣。
田恬剛從王知府處回去,香蘭急匆匆上前禀報:“夫人,大事不好了。”
“出什麽事了?”田恬心裏咯噔一下。
“是大人出事了,奴婢讓人密切注意着府門口的消息,剛才下人來報,大人帶傷在府門口連續跪了兩日,已經暈過去了。”
田恬臉色煞白,想也不想的朝着府門口跑去。
香蘭連忙阻止:“夫人,大人現在已被送去客棧救治了,不在府門口。”
“他在哪家客棧,快帶我去。”田恬現在腦子一片空白,她此刻只想見到徐慕,确認他安然無事。
“暫時不知,但應該是離府邸最近的客棧。”
田恬一路小跑到府門口,累的氣喘籲籲,正欲出門,守門的家丁直接攔住了她的去路。
田恬大怒:“我是府裏的三小姐,你敢攔我!”
守門家丁行禮賠罪:“抱歉三小姐,主母有令,您不可以随意出這大門,請不要為難小的。”
田恬氣急,她和守門家丁周旋了半天,守門家丁油鹽不進,最後無法,她又去找了知府夫人,但知府夫人就是個笑面虎,表面說的極好,什麽很理解她,但就是不願意讓她出去。
她這是被變相囚/禁了。
無精打采回到楊柳院,田恬整個人都提不起精神,也不知道徐慕現在怎樣了,前日見他額頭那麽大的傷,這兩日他還一直堅持跪于府門前,傷勢肯定更重了。
柳姨娘見女兒神情恹恹,看在眼裏,疼在心裏:“靈兒啊,今晚你跑吧。”
田恬頓時來了精神:“娘,您的意思是?”她早就想離開這裏,只是苦于無路。
柳姨娘點頭:“娘在府裏快二十年了,雖不争不搶,但人緣關系還不錯,待娘稍微打點一番,屆時你妝扮成丫鬟模樣從後門出去,你爹現在在氣頭上,等時間久了,氣消了,你和徐慕在回來賠罪,想必到時候也不會為難你們,你畢竟是他的女兒。”
“娘,您和我一起走吧,若爹爹知道是您放了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她不想留柳姨娘在這裏吃苦受罪,這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
柳姨娘搖頭:“我不走,我在這裏快二十年了,已經習慣了,再者出嫁從夫,我又能去哪裏。”
“娘,您有我,我會照顧您一輩子的,再說您留在這裏,爹爹一旦問起,他不會讓您好過的。”
“靈兒不用為娘擔心,娘有自保的能力,否則又怎能在這府內安穩将近二十載,只要你和徐慕好好的,娘就高興。”
田恬還想說什麽,柳姨娘直接打斷了她的話:“靈兒,不要遲疑,只有你回去了,你爹就不能用你逼徐慕,徐慕好不容易改邪歸正,我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再次跌入泥潭。他是一個好丈夫,你跟着他娘放心,總比讓你在這鬼地方好的多。”
田恬思考半響,最終同意了柳姨娘的安排,是夜,田恬收拾好行裝,眼圈泛紅和柳姨娘告別:“娘,您多保重,女兒以後有空一定會回來看您。”
柳姨娘欣慰點頭,又哭又笑:“好,娘等你回來看我。”随即又對香蘭道:“一定要照顧好小姐。”
“奴婢明白。”香蘭恭敬。
柳姨娘平時看着老實人一個,但做事卻毫不含糊,田恬香蘭主仆二人偷偷摸摸從後門順利出去。
兩人出府之後便直奔徐慕所住客棧,柳姨娘下午時分已經派人查清楚徐慕住的地方,住的是離府很近的朝陽客棧。
徐慕剛醒來不久,正在周南伺候下進些清粥,原打算喝完粥便去府門口跪着,沒想到竟見到夫人被下人帶進來。
徐慕震驚難掩。
田恬瞧着徐慕頭上纏了一圈厚厚的白布條,連忙快步過去:“相公,你的傷怎麽樣了?”
徐慕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趕緊問:“夫人,你怎麽出來的?”
田恬也沒打算瞞着:“我是偷跑出來的,如果你的傷勢還能撐着回長平,我想我們立刻回長平。”
徐慕皺眉:“夫人,你偷跑出來,柳姨娘知道嗎?”
“娘知道,就是娘為我上下打點,我才能出來的。”
“那你走了,柳姨娘屆時怎麽辦,私放你離開,這是觸碰到岳父大人逆鱗了。”
“娘說她有自保能力,讓我們趕緊離開。”
徐慕依舊擔憂。
田恬道:“你不要小看女人,其實女子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并不比男子差,我娘能在知府府邸安穩度過将近二十載,定然也是有手段的。”
“相公,你額頭上的傷怎樣?”
“我的傷無大礙。”徐慕此時心情複雜難言,感動溢滿胸腔。
“那我們快走吧。若是再晚些,一旦被爹爹發現,咱們想走都走不了,但若是回到了長平,爹爹也不能随随便便找借口讓我回去,且在長平只要我不回去,他就帶不走我。”
徐慕哭笑不得:“你這樣會徹底得罪岳父大人。”
“得罪便得罪了,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被他逼迫,更不能眼睜睜看着對自己好的相公,無人照顧。”他的深情,她不想辜負,他為她做的太多了。
徐慕再也忍不住把小妻子擁入懷中:“得妻如此,夫複何求。”徐慕也是個果斷人:“此地不宜久留,咱們現在就回長平。”
“好。”
夫妻倆連夜離開了渝州,渝州此時已是人間煉獄,大晚上四處可見流民,大街小巷随處可見屍體,田恬一行人将近有四五十人,便衣打扮的衙差們各個提着大刀,這才讓人不敢靠近。
馬車裏,夫妻二人沉重不已,徐慕更是感慨萬千:“我真是慶幸那筆銀子沒有給岳父大人,否則長平亦如這渝州淪為人間煉獄,百姓何辜啊!”
田恬見到這景象亦忍不住落淚。
徐慕把她緊緊擁入懷中:“我徐慕再此立誓,此生盡我所能,為百姓做事,改善百姓疾苦。”
田恬點頭:“好。”
馬車很快出了渝州城,田恬突然想起一件事:“相公,以後爹爹會不會在政事上為難你?”王知府是徐慕的直屬上峰,縣衙裏很多事情都要上交到他核準,若他卡住,徐慕舉步維艱。
徐慕笑了笑:“為難肯定是必然的,但短期之內岳父大人還要擔憂流民的事情,估計暫時還抽不開身對付我,別擔心,船到橋頭自然直。”小妻子都能不顧一切陪他離開,那他還考慮那麽多作甚,再者他也不想成為岳父大人手裏的刀,再去為他搜刮民脂民膏。
王知府是第二日早上知道田恬偷跑離開的事情,還是柳姨娘主動說出來的。
知府大人大怒,立即派人出府尋找,随後又把火發在柳姨娘身上,對她一頓大罵,說她沒有教導好女兒,又質問是不是她放走了田恬,柳姨娘哭的委屈,說她自己也心寒,女兒為了離開,不惜把她砸暈,她也是受害者。
柳姨娘梨花帶雨,傷心欲絕,知府大人煩躁不已,直接讓人把她移到他看不見的院子去。
意思很明顯,她再也沒有侍候王知府的機會。
柳姨娘面上難過異常,心裏卻很平靜,這已經是最輕的懲罰,且這麽多年她不受寵,住在哪裏還不都是一樣,只要能活着就行。
不得不說柳姨娘這招是聰明的,王知府沒找到人,得知夫妻二人已經回了長平,又在府裏發了好一通火,幸好柳姨娘住的遠,這才沒有被波及。
田恬回到長平後,王知府和知府夫人也相繼派了不少人過來,但田恬心意已決,決計不會回去。
正如徐慕所說,王知府現在焦頭爛額,沒有多餘時間找他們的事情,也只是派人來請田恬,但更過分的事情并未做。
其實王知府也知道此事鬧大了不好看,且又是在徐慕的長平縣,不好多做什麽。
田恬都覺得此事順利的不可思議,王知府不像是會善罷甘休的人。
徐慕笑:“夫人,不必擔憂,岳父大人現在肯定忙着打點他的仕途,咱們可能都想多了,你畢竟是他的親生女兒,打斷骨頭還連着筋。”
田恬點頭,可能如此。
轉眼半個月過去,徐慕在田恬的悉心照顧下,額頭上的傷好的七七八八,已經能正常做事。
這天,夫妻倆相攜去街上走走,百姓們見到田恬徐慕二人,發自內心的感謝,一個個真誠下跪行禮。
田恬徐慕連忙讓人起來,随即又問了問百姓的日常起居,确認他們日子能過的下去才作罷。
不得不說徐慕這次做的極好,街道上依舊有不少流民,但都被一一妥善安頓,雖然還是面黃肌瘦的,萬幸沒有死亡,大家都盼着開春,春天來了,能種地了,日子就越來越好過。
夫妻二人回到家裏,徐慕便忍不住把夫人打橫抱起,往床帳走去。
田恬瞪大雙眸,霞飛雙頰:“相公,現在還是大白日的。”
“無妨,夫人,最近這半月我想你想的苦。”額頭受傷躺了半月,夫人雖衣不解帶照顧,但卻不讓他近身,着實讓他看得着吃不着,如今好容易有機會,他如何能錯過。
徐慕急吼吼的,根本不給田恬說話的機會,就被他帶着一起鑽了芙蓉帳。
夫妻二人再次出來,已是第二日清晨,田恬累的渾身酸軟,徐慕卻精神抖擻,紅光滿面。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便到了陽春三月,四處生機勃勃,草長莺飛,田恬每日臉上都帶着笑容。
最近兩月她和徐慕過着蜜裏調油的日子,徐慕幾乎對她百依百順,極盡寵愛,一切都是那麽美好,讓她這個單身兩輩子的人,第一次嘗到了情感的甜蜜。
這天傍晚,徐慕心事重重回府用飯,田恬察覺到他的不對勁:“相公,你今天是怎麽了?”平日裏他都很高興,今天一臉嚴肅,肯定不是好事。
按理說現在春天已經來了,一切事情都過去了,他不應該這樣才對。
徐慕現在對田恬知無不言:“開春确實是好事,但百姓無糧可種,亦等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雖然一直在給百姓們供應米糧,但供應的那些米糧都是糟糠摻和的碎米,粗糙玉米面粉等等,好的東西實在太貴,根本買不起,他能做到的便是讓他們盡量撐過去,不至于死亡。
田恬聞言,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大災之後,就連樹皮和觀音土都有人吃,更不可能剩下糧食。
徐慕回顧往年:“之前若是碰到這種情況,縣裏的富戶鄉紳會高價從外面買種回來,以欠款的方式讓百姓們賒回去,豐收時節補上糧食便可,但今年大災,長平縣的富戶幾乎都捐出大半身家,根本無錢去外面購買,再者今年災情不止渝州,如今四處缺糧,且價錢被擡的極高,根本沒人買的起。”
還有他沒說出來的,王知府也在從中斡旋作梗,長平縣的富戶鄉紳想要買米糧,價錢還要在原來基礎上翻一倍,這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田恬也發愁了:“若無糧食可種,這對于百姓來說,甚至比之前的大災還要嚴重。相公,你如今可有什麽法子?”
徐慕如實道:“暫時沒有好法子,縣內還有一座存放皇糧的倉庫,裏面的糧食應該夠長平百姓播種,只是皇糧不可私自動用,必須寫奏折啓奏陛下。”
田恬眼眸一亮:“那相公趕緊寫。”記憶裏,皇帝十五歲登基,有四個顧命大臣輔佐,皇帝今年已二十有三,但實權都在四個顧命大臣手上,田恬之所以記得那麽清楚,是因為今年南方水患,年紀輕輕的皇帝微服出巡,在南方一帶查抄了二十多位貪污官員,也是因為這次的事情皇帝才開始嶄露頭角,之後皇帝過了幾年又微服渝州,查出了徐慕貪贓枉法草菅人命,故而全家背叛斬立決。
皇帝毋庸置疑是一位好皇帝,若是寫奏折上去,他肯定會同意的。
徐慕嘆氣:“也不知道這封奏折能否順利到達陛下手中。”
“應該可以吧,不管怎樣,咱們總要試試。”如今徐慕散盡家財,已經沒有多餘的銀子去購買良種,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這一條路。且如今皇帝已羽翼豐滿,不似之前年幼,可堪一試。
“好,我這就去寫奏折。”徐慕晚飯都未用完,直接丢下筷子離開。
田恬無奈嘆了口氣:“香蘭,吩咐人把大人的飯菜溫着,等會他忙完再吃。”
“是。”香蘭立刻照做。
徐慕寫好奏折發送京城,夫妻二人日日都在等着皇帝回複。
但日複一日,杳無音信,天氣越來越熱,百姓們把秧田拾掇好,土地也挖好,只等糧食來了下種,一個個望眼欲穿。
徐慕臉色一天比一天沉重。
田恬已經許久沒有見到他臉上的笑容。
這天,田恬準備好了晚飯,遲遲沒有等到徐慕回來,沒一會兒周南來薔薇院禀報:“夫人,今日大人有事,歇在縣衙了,您不必等他回來用晚飯。”
田恬點頭:“好,我知道了。”這幾個月以來,第一次一個人用飯,田恬心裏有種莫名的失落。
接下來的兩天,田恬依舊沒有見到徐慕回府,心裏慌亂的很,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香蘭,備車去縣衙。”她要親自去縣衙看看徐慕才放心。
“是。”香蘭立刻去準備。
馬車行至半路,田恬便聽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說話聲,那些聲音裏飽含喜悅,田恬忍不住掀開車窗簾一看究竟,入目是人山人海,人群全往一個地方聚集:“香蘭,你去打聽一下,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
“是。”香蘭下去找了一個百姓詢問,片刻回來禀報:“夫人,大喜事啊,大人今日下令發糧種,百姓們正聚集過去領糧種呢。”
田恬大喜:“大人已經下令發糧種了,這麽說奏折皇上已經批準了,這可真是太好了。”田恬忍不住道:“走,我們過去看看。”此等盛景,她怎能錯過。
香蘭笑着攙扶田恬下馬車:“正好,大人也在那裏親自盯着發糧種呢。”
田恬點頭,快步往人群走去。
百姓們見到知縣夫人過來,齊齊行禮,自動給田恬讓出一條道來。
田恬順利走過去,入目便是徐慕穿着一身官袍,如松柏一般挺立昂首站在發糧衙差跟前,親自盯着現場發糧,他滿臉嚴肅,鶴立雞群,只一眼,田恬便在人群裏找到了他。
現場情況很盛大,縣衙裏的衙差幾乎全部出動,倉庫門口堆了小山般的糧食,百姓們激動非常,但大家井然有序,沒有一人争先去搶。
每一個領到糧種的人,徑直跪在徐慕和一衆衙差面前表示感謝,大家一個個發自肺腑,徐慕讓他們不必如此,但百姓們依舊下跪感謝,他們淳樸善良,只會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內心的感激。
徐慕見到田恬過來,親自上前把她帶到一旁:“夫人怎麽來了?”
田恬笑容甜甜,見牙不見眼:“本來準備去縣衙找你的,結果在半路上遇到百姓大規模聚集,打聽之餘才知道你在這裏發糧種,現在整個長平縣都有救了,真是太好了。”
徐慕臉色頗為僵硬點點頭。
田恬瞧出徐慕的不對勁:“相公,你這是怎麽了,瞧着你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這是大喜事啊,你怎麽還愁眉不展?”
“沒,可能是這兩日沒有休息好,臉色有些難看。”徐慕扯了個笑容出來:“百姓有糧,我心裏自然高興。夫人,這兩日我忙着發糧種,可能很晚才能回去,你若是累了,先回去歇息便是,不用擔心我。”
“好,我在這裏待一會兒再回去。”田恬站在徐慕跟前,陪他一起盯着。
田恬待了兩個時辰才回去,臨走前還不忘叮囑徐慕:“相公,這幾日你着實辛苦了,今晚我吩咐廚子給你炖些滋補的湯,你一定要回來喝。”
徐慕笑着點頭,目送她離開。
發糧種實在太忙,徐慕晚間還是沒能回去,田恬失落之餘也體貼徐慕不易,親自吩咐香蘭把湯送了過去。
又過了兩日,在徐慕緊趕慢趕的催促下,糧種終于全部發到老百姓的手上,徐慕也終于閑下來。
田恬在薔薇院整治了一桌子的好菜,等着徐慕回來。
徐慕滿身疲憊回來,剛進入薔薇院便叫了洗澡水:“夫人,伺候我沐浴更衣。”
田恬不敢置信,一雙眸子瞪的老大:“相公....你說什麽?”以前他從未提過這樣的要求。
徐慕撈起田恬的手:“就是夫人想的那樣。”
田恬連忙拒絕,臉紅似血:“不...不行,不可,萬萬不可的。”讓她進去伺候他沐浴更衣,誰知道會出什麽事情,她才不願意。
徐慕才管不了那麽多,直接把人打橫抱起,快步往耳房而去,香蘭和周南見主子抱着夫人出去,連忙識相低頭,權當沒看見。
田恬只感覺臉都要丢盡了,整個腦袋窩在他的胸膛。
徐慕哭笑不得:“夫人,你我是名正言順夫妻,做任何事情都天經地義。”
兩人進入耳房,田恬掙紮着要下來,徐慕卻不肯松手,傾身準确堵住了她的唇,把他最熱烈的一面展現在她面前。
田恬也很想徐慕,很快就沉溺在他的溫柔中,熱情的追逐着他的步伐、
直到水快涼了,徐慕才帶着渾身無力的田恬回到卧房。
田恬見徐慕又要來,忍不住道:“相公,還沒吃飯呢。”說話的聲音都沙啞了。
徐慕直接散下床帳:“夫人在此,為夫餓不着。”
說着,朝她撲了過去,田恬再次羊入虎口。
今晚的徐慕像是瘋了似的,怎麽都不消停,半夜田恬被氣哭,直接發了脾氣,徐慕才連連道歉。
“夫人,是為夫不對,你別生氣。”
黑夜裏,田恬緊緊凝視着他,怎麽看怎麽感覺不對勁,之前徐慕也鬧的很瘋,但完全不似今晚,他給她的感覺就像是在拼命感受她的存在,拼命的想要留住她,這種感覺實在讓她心慌。
“相公,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田恬忍不住問。
徐慕身子僵硬,過了片刻:“夫人,你在胡思亂想什麽,你不是還沒吃晚飯嗎?我現在伺候你穿衣,咱們起來用飯可好?”
田恬總覺得不對:“相公,你肯定有事情瞞着我,你快如實告訴我!”
“夫人,你真的別瞎想,我就是好幾天沒近你身,稍微貪了一些。”徐慕擁住她:“誰讓夫人如此銷魂。”
田恬小臉瞬間紅了,心跳的厲害:“不許胡說八道。”
徐慕笑:“好好好,我不胡說八道,咱們快起床用飯,夫人肯定餓壞了。”
田恬被他這麽一打岔,倒是把之前的追問給忘了,陪他瘋了大半晚上,她确實餓的厲害。
夫妻二人用過飯,徐慕擁着田恬睡下。
“相公,你別捁的那麽緊,我呼吸不過來了。”
“哦,好,那我放松些。”手松了一些,但沒松多少。
田恬實在太困,沒一會兒便睡着了,這一晚,田恬做了噩夢,夢到她和徐慕天人相隔,直接把她給吓醒了。
翌日,田恬心裏不安極了,還沒來得及用早飯,便去了徐慕書房找他。
剛進入書房,田恬便看到徐慕坐在書案前發呆,他手裏拿着一個信封,田恬走近了看,那信封上赫然寫着和離書三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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