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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秦湘并不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 相反在王家的時候每到農忙的時候都會跟着下地，就是在以前上學的時候也是跟人打架從來都不會輸的主，所以在體力上還真是不錯。她提着包飛速的朝着那矮小的身影跑去。

    小偷似乎也沒料到秦湘一個單身姑娘會這麽大膽竟然敢來追他, 當即就想往人群裏跑去。

    這小商品市場就是在露天戶外的，這會兒又正是人多的時候，小偷身材又比較瘦小, 真要往人堆兒裏一鑽, 想要找到那就非常困難了。

    秦湘追了幾步, 想着裏頭也沒幾毛錢便不打算追了，結果就看到一個小夥子大喊着站住朝着小偷追了上去。

    人群熙熙攘攘，越是着急越容易失誤, 小偷被人撞了一下減緩了速度難以行進, 抓小偷的人卻靈活的閃躲, 然後一腳踹在小偷後背上, 小偷啊的一聲趴在了地上。

    不等他爬起來, 抓人的小夥子已經一腳踩在小偷的後背上，“讓你跑, 你個小偷, 我要報公安。”

    這時候周圍的人終于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兒，來這邊批貨的人大部分都是外地來的，要是哪個被偷了, 那麽全部家當可能都沒了, 對這種小偷小摸的行徑最是深惡痛絕。見小偷被抓到了，就有人突然拍手叫好。

    一個叫好，其他人也紛紛叫好, 甚至還有人想上手揍小偷一頓。

    旁邊一個年輕攤主道，“我去找管理員。”

    秦湘這才過來, 看着豪氣萬丈的英雄真誠的道謝，“多謝多謝你仗義出手相助。”

    小夥子大白牙一露，笑了起來，“姐姐，咱們又見面了。”

    秦湘一愣，頓時認出來了，這不就是在半路上見過的那個要蹭車的小夥子嗎，沒想到沒蹭上他們的貨車，人家也到了這兒，還在這時候幫了自己的忙。

    小偷還在哎呦哎喲叫喚，還想哀求不要報公安。

    秦湘上前将自己的布包搶過來，然後從包裏掏出一雙襪子将小偷的手從背後綁住了。這才有空跟小夥子說，“還是多虧了你了。”

    小夥子嘿嘿笑了起來。

    這邊有小商品市場，自然有管理人員，沒一會兒倆安保人員過來了，詢問秦湘得知東西拿回來了，便将小偷給帶走了。

    市場發展成現在的規模，不可避免會出現問題。但來這批發的人誰都不想發生這樣的事兒，所以秦湘并不懷疑這邊政府的處理态度。

    看熱鬧的人群散去，秦湘再次跟小夥子道了謝。

    小夥子咧着嘴嘿嘿笑了笑，“姐姐，你不用這麽客氣，這都是應該的。”

    話是這麽說，但秦湘該道謝還是道謝。

    周圍人來人往，秦湘說，“要不我請你吃飯感謝你的仗義出手？”

    “不用，不用，我還有事兒，就先走了。”小夥子似乎想起什麽事兒，忙掉頭走人了。

    秦湘笑了起來，轉頭觀察起這個年月的小商品市場。

    這裏看起來雖然簡陋，但是勝在小商品種類繁多，款式也比北方的新穎。秦湘來之前就特意往縣裏的百貨商店看過那些發卡，還是幾年前的一些老款式，跟眼前這些漂亮的發卡比起來就差的多了。

    秦湘一家家的看過去，問價格看質量，再仔細合算一下自己手裏能動用的錢，最後選擇了一個以她的眼光來看好看的發卡最多的發卡攤位準備下手了。

    賣發卡的攤主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見她一下要兩百個，便笑着說，“老板眼光真好，我這些貨可都是羊城發過來的，我敢說，整個烏縣就沒有哪家能比得上我的。”

    這話秦湘并不敢茍同，這裏攤位少說有七八百個，有些東西是本地和周邊的廠子生産的，有些的确是有人從羊城或者海城弄過來的。要說獨一家卻是不能的，她選這一家是因為這家貨齊全，好看的也多，而且要價不像那幾家一樣虛高。

    秦湘便笑着跟他講價，“你東西是不錯，但是價錢也不便宜，你看看周邊的攤位，哪怕沒你的好看，但是架不住價格便宜，東西拿回去但凡比當地好看點兒總能賣出去，你少賺點兒，我多拿點兒，以後還往你這裏拿，怎麽樣？”

    小夥子一愣，哈哈笑了起來，“你倒是會講價。”

    女人的錢好賺，這個道理活了兩輩子的秦湘怎麽可能不明白，的确旁邊的攤位上很多發卡也比清水縣的好看，但是這種女人用的東西當然是越好看越好賣。便宜的發卡她也打算拿一點兒配着襪子內褲趕大集的時候便宜銷售，但在縣城裏擺攤的時候必然能用好東西，普通的發卡襪子之類的才是添頭。

    最後秦湘又跟攤主講價，又滾轱辘是的說着好話，把這小夥子直接說的一愣一愣的，最後還真便宜了一些，一個發卡哪怕便宜一分，一百個就是一塊錢，從杭城來烏縣的車票錢都省出來了。

    但發卡不比穿的用的，秦湘除了最普通的發卡多拿了一些，其他亂七八糟的加起來總共拿了四百個。有的一毛錢一個，有的三四毛，像沾了珍珠的發卡進價都要一塊多。

    秦湘見他這攤位上東西不錯，都沒跑第二家就把東西給上齊全了。林林總總，花了二百來塊錢。

    臨走的時候攤主像往常一樣說，“以後再來呀，給你便宜。”

    秦湘提着包又回頭，“要不你給我留個聯系方式，以後好聯系你？”

    攤主一愣，回頭翻找出一個紙殼，上頭寫了他的名字還有附近公共電話的號碼，“白天找不到我，一般五點以後才能找到。”

    秦湘拿過來一看，紙板上的字兒慘不忍睹，仔細辨認秦湘好歹看出來名字：龍玉強。

    龍玉強也知道自己寫字兒難看，借着有人來看貨招待客人，忙道，“認識就成了。”

    “回頭聯系。”秦湘将紙殼塞進包裏，又在附近轉了轉，沒看到特別喜歡的東西這才準備回去了。

    此時也才中午一點多，秦湘想了想決定還是早點回去，省的三哥惦記。

    上了車，一個聲音驚喜道，“姐姐，又見面了。”

    秦湘擡頭樂了，“是你啊，你也去杭城？”

    “是啊。”小夥子自來熟，幹脆隔着一條過道坐秦湘附近了，他看了眼秦湘手邊的行李袋鼓鼓囊囊的，不由好奇，“姐姐，你也批發這些東西回去賣？”

    秦湘點頭，“當然，不然我來這兒幹嘛。”

    不拘着她，這車上的乘客大約沒幾個不是來搞批發的，不過像秦湘這樣批發這麽點兒的反而不多，有人直接弄一蛇皮袋子，上車的時候她都看見了，被扔在車頂上，她的東西少，索性就直接自己提着了。

    小夥子嘿嘿直笑，“我也是來批發的。”

    說着他比劃了一下，“我弄了這麽多。”足足有半袋子了。

    沒一會兒車上人多了，眼瞅着有人朝秦湘這邊過來，小夥子連忙起身占了秦湘邊上的位置。秦湘樂了，通過交談得知這小夥子叫米紅軍，初中畢業，又沒工作，給人打零工或者代班也賺不到錢，便拿了積蓄想來試試了。

    到了杭城，秦湘便打算跟對方分開了，米紅軍猶豫道，“姐姐，以後還能見到你嗎？”

    秦湘回答，“有緣自會想見。”

    說完秦湘潇灑走人，米紅軍站在原地摸摸腦袋，覺得他幾天之內和這個姐姐見了三次，已經是非常有緣了。

    只可惜他們不是一個地方的。

    秦湘提着行李袋緊趕慢趕到了招待所，正碰上秦洋和孫鐵樹出門吃飯，看見她的時候秦洋松了口氣，孫鐵樹說，“你再不回來你三哥都要去找你了。”

    秦湘直接把行李袋扔給三哥，“三哥，我餓了，午飯還沒吃呢。”

    原本想說兩句的秦洋心軟了，接過行李袋說，“走，吃飯去。”

    吃午飯的時候孫鐵樹問起她上午這一趟行程，秦湘便将上貨的事兒說了，但遇見小偷的事兒卻隐瞞沒說。她如果敢說了，估計又得被三哥說一通，索性就閉了嘴。

    結果這邊才落地兒，那邊米紅軍突然又出現了。

    秦湘嘆息，這見鬼的緣分。

    見了面自然介紹一番，孫鐵樹完全不記得這小子了，秦洋卻多看了幾眼，然後跟查戶口是的将米紅軍調查個底朝天。

    這下也不用隐瞞了，秦洋什麽都知道了。

    秦湘都不敢看三哥的眼睛了，她覺得她白瞎上輩子活那麽大年紀，這會兒被三哥看的透透的。

    米紅軍無知無覺，話被秦洋套沒了不說，還在手舞足蹈的表演他是如何抓小偷的，“我就飛起一腳，那小偷應聲倒地，然後開始求饒。”

    秦洋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湘，“這就是你說的什麽事兒都沒發生。”

    正說的起勁的米紅軍登時住了嘴，似乎察覺到有什麽不對。

    秦湘無奈，“其實，那個包裏統共也就幾毛錢，我都不打算追了的。”

    米紅軍一怔，眨眨眼，眼神有些無辜。他好像做了什麽錯事兒。

    秦湘無奈的連連保證，“我以後肯定以自己為重，小心謹慎的。”眼瞅着三哥臉色越來越黑，秦湘忙道，“三哥，以後你教我幾下子吧，不說跟人對打，好歹能自保，你覺得怎麽樣。”

    聞言秦洋還真仔細想了想這件事兒的可能，便點頭說，“行，等回去我們就開始。”

    這就是放過她了，秦湘松了口氣。

    午飯後米紅軍又蹭到孫鐵樹跟前想蹭車，被孫鐵樹無情的拒絕了。

    待人走了，孫鐵樹道，“這小子倒是有意思。”

    秦湘已經不想說話了，說多錯多，再讓三哥抓住把柄，那她這買賣真就不用幹了。

    下午五點，秦湘和秦洋拿着錢去找劉敏華，到了那邊的時候秦湘還多瞥了兩眼，可惜沒看到那個賣茶葉蛋的馬大娘。兩人到了旅館在門廳裏看到了劉敏華。

    清點了貨物，交了錢，秦湘表達她的真誠的感謝。

    劉敏華開玩笑道，“也是投緣，不然我也不費這事兒了。以後發達了不要忘記我。”

    秦湘笑道，“那肯定不能，您幫了我這麽大忙，我忘記誰都不能忘記劉姐的。”

    人和人的緣分就這麽奇妙，經歷了兩輩子，秦湘越發喜歡為人豁達的人。也是這年月的人比較淳樸，換了一般人管你能不能拿到貨，跟自己可沒什麽關系。劉敏華肯提點她，又幫忙訂貨，就這一份情她就得領，她都想好了，等回去青山縣之後趁着天還沒熱，給寄點兒他們那兒的特産，聯絡好這份情誼。

    九百多雙襪子還有內褲整整一大麻袋，東西先放劉敏華這兒，三人出去國營飯店吃飯，同行的還有劉敏華的一個老鄉，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

    幾人交談起這幾年的發展，紛紛感慨社會越來越好。

    通過交談，秦湘也聽的出來，蘇省那邊個體戶發展比他們那邊好一些，據說已經出現不少的萬元戶了。後世裏一萬塊可能就是她一個包包的價格，但到了八十年代，能有個一萬塊那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想到萬元戶這個稱呼，秦湘心裏一片火熱。聽到劉敏華朋友趙大哥說那邊鄉下有人靠着養豬養魚成了萬元戶的時候她的心思又活了下來。

    剛重生回來的時候秦湘還打過他們村那個魚塘的主意呢，可惜她的想法一天一個變，她想考大學，那麽養魚養鴨這條路就過于浪費時間了。所以也就擱置沒再提起。

    但她爸媽卻是離不開家裏要在村子裏生活的，她爸當年也上過兩年高小，文化程度雖然算不上多高，但是起碼能識字也能寫，如果她爸能學了這樣的技術就好了。

    不過這會兒她和劉敏華也才搭上，不好這時候多問，聽三哥說他們省也有人養魚養鴨，到時候可以打聽一下，讓她爸過去學學。

    秦湘跟兩人說話的時候，秦洋就聽着也不搭話，臉上看不出什麽不同，但內心裏卻被掀起驚濤駭浪。

    好像他以前走南闖北白走了一樣，還不如一個個體戶看的深遠，就連他妹妹的眼界都比不上。

    這一頓晚飯秦湘吃的舒心無比，對這個年月服裝發展也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有些上輩子她沒接觸過的問題這輩子也摸到了一點邊界。臨分別的時候秦湘和劉敏華已經依依不舍了。

    而秦洋就有些郁悶，回去的路上聽着秦湘侃侃而談如今的形勢，內心裏突然問了自己一個問題：他要這麽過下去嗎？

    就目前來看，秦洋雖然不屬于運輸隊，不是正式編制，但每個月也能有六十多塊錢，偶爾還能給點各類票據，這份工資在這年月來說其實不低了。

    只是他這人花錢大手大腳，除了給爹媽點兒，剩下的也都吃了喝了，可以後呢？

    真的這樣混吃等死下去嗎？

    見秦洋一直不說話，秦湘還以為三哥不高興她做這些，便指着前面雇的三輪車上拉着的貨說，“三哥，在之前我還沒有多大把握，畢竟以前沒涉足過這個行業，可和劉姐一番談話，我卻是茅塞頓開，覺得自己以前有些想當然了，我現在對未來充滿了信心。”

    她看着三哥認真道，“所以，三哥，你得為我高興，也得相信我，劉敏華才小學畢業就敢大老遠的跑這邊拿貨來回奔波，從無到有做到現在這程度，我也一樣可以。”

    “嗯。”這一次秦洋沒有再勸她了，反而說，“三哥看好你。”

    天已經黑了，前頭騎三輪車拉貨的師傅用力的蹬着三輪車，她和三哥大老遠從魯省跑來這邊，也是為了賺錢，不管是哪種職業都在用盡自己的力氣去争取一個美好的未來。

    秦湘笑了起來，“三哥，我也看好你。”

    兄妹倆到了招待所，将大麻袋擡着放到房間裏，秦洋給她看着貨，秦湘去洗漱，回來見三哥在那兒愣神，就問，“怎麽了三哥？”

    “沒事兒，早點睡。”秦洋出去，沒一會兒又回來了，手裏拿了一個包裝袋，“明天中午咱們就得走，如果你還要進貨，咱們明天一早就得趕緊過去。”

    秦湘算了下時間足夠了，那些廠子對外的門市部早上六點就開門，他們可以早點過去，完全不耽誤。而且她之前就已經選擇了要訂哪一家的貨，過去談談價格交了錢搬貨走就行了。

    她看了眼放在邊上的袋子，“這是什麽？”

    秦洋道，“給你買的衣服，你看看，聽說是杭城第二服裝廠産的。”

    說完秦洋便出去了，秦湘拿出來一看，款式的确不錯，只是現在她穿着厚實的衣裳穿着有些不合适，只套着毛衣就很好看了。

    想到三哥，秦湘心裏一股暖流流過，這個世界上大約所有人會抛棄她，她的三哥也不會抛下她這個妹妹的。

    白天累了一天，躺下秦湘就睡了，而且一夜無夢。

    在秦湘美美的睡覺的時候，遙遠的魯省王家莊，王俊生也終于和崔紅舉行了完婚禮。

    客人散盡，地上鞭炮的碎屑還沒來得及清理。

    隔着窗戶，王俊生還能看到一個嬌柔的身影坐在炕沿上。

    然而王俊生想到年三十到現在他所經歷的一切，卻生不出任何喜色，唯一萦繞在心頭的，只有被算計後的憤怒和厭惡。

    帶給他這一切的正是屋內那個蛇蠍一樣的女人。

    就這樣的女人還想得到他的愛，她不配！

    這時屋內的崔紅擡頭望了出來，正對上王俊生厭惡的眼神，崔紅心頭不由一跳，猛的坐了回去，霎時間心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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