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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鶴來歷
在關閉城門的第九天,終于抓住了人販子。
他們混跡在出城的采購工人中,自認為化妝遮掩的天衣無縫,卻被守兵們一眼就盯上了。
抓捕也進行的很順利。
這事兒最後揭開謎底的時候令全城百姓驚駭,原來人販子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那些唱戲的和雜耍的都是同夥,相互遮掩轉移孩子視線。
他們利用孩子們喜歡看熱鬧的性子,吸引住孩子趁其不備迷暈。
那些能口吐人言的靈猴,其實就是披着猴毛套子的人。然後借着雜耍“皮套子”将孩子藏入其中。
不過,因為來鏡明及時關閉城門,沒辦法将孩子們運出城外,最後孩子們都在破廟找到了。
破廟因為距離衙門後院近,衙役們也搜過,但沒找出什麽動靜。後面戲班子在這裏搭臺唱戲,衙役又搜了一次,還是什麽都沒找到。
但人販子供出孩子們就關在破廟裏。
原來這破廟以前是供奉的歡喜佛,裏面挖了很多暗道供香客暗度陳倉。
這種傷風敗俗的東西,本地人很多都諱莫如深。幾十年過去後,知道這些秘密的百姓少之又少。
但這些人販子經驗豐富,總能找到藏身之處。
最後人販子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在堂上沒有一絲狡辯。
孩子們一個個都安然無恙,來鏡明按照律例準備判刑七年牢獄時,堂下的放鶴說他們都罪該萬死。
人販子還是放鶴報官抓住的,即使兩家交情匪淺,但公然質疑縣令判決,無疑是挑釁權威。
圍觀的百姓議論紛紛,說放鶴情緒太激動太極端了。人販子抓住了,孩子又沒事,縣令大人也是依律判案。
要是都按照個人感情亂判,這世道不就亂了嗎。
放鶴非但不聽周圍人勸說,反而沖進公堂,對那人販子拳打腳踢。
那人販子看到放鶴起先沒反應過來,即使被判七年牢獄都面不改色,但認出放鶴的瞬間,面色驚恐慌張了。
來鏡明見狀,止住衙役阻攔放鶴。
放鶴這孩子,平時雖然活潑好動,但也很講規矩。此時這麽不受控制的大吵大鬧,想必他和這人販子有關聯。
來鏡明驚堂木一拍,窸窣議論頓消周圍鴉雀無聲,唯獨放鶴嘴裏一直大喊你們罪該萬死,發瘋似的打那人販子。
放鶴恨的面色猙獰,怒意勃發,衙役們架住放鶴,他還掙紮不停要對人販子拳打腳踢。
完全失去理智了。
來鏡明見狀下堂,走到暴怒不止的放鶴身邊,“放鶴,不着急,你有什麽想說的。”
來鏡明拍拍放鶴肩膀,雙眼注視着他示意不着急,“深呼吸一口氣,慢慢說,我知道你能說清楚。”
放鶴恨怒交加,牙根兒顫顫,嘴皮、手腳甚至渾身都忍不住發抖發冷。
他像是沒看見來鏡明似的,嘴裏一直嚷嚷着罪該萬死。手腳冷不丁又掙脫衙役,卻又被扯住了。就在以為止住放鶴了,但他身手即使被束縛,竟淩空撲向那人販子,一口咬住了那男人的臉。
一旁來鏡明倒吸一口氣。
那人販子臉上瞬間血印流出,痛的嘶氣。
來鏡明見堂外圍觀的宴緋雪着急,他又不能真對放鶴用刑,只得喊宴緋雪進來。
宴緋雪急步走近,摟着放鶴安撫着他背脊,見放鶴嘴角發白,輕聲道,“沒事沒事,今天我們都在,來叔叔也會為你做主。”
放鶴聽見宴緋雪聲音,恍惚的看向他,像是從過往驚懼的場景回神。他忍不住後怕的吞咽口水,緊緊抓着宴緋雪的手臂,才咬牙切齒,斷斷續續把他們的罪行說出來。
放鶴說完,原先認為放鶴大吵大鬧擾亂公堂的百姓,一個個驚悚震驚住了。
那些失蹤孩子的父母更是吓的哆嗦不止,後怕湧上心頭緊緊抱着自己孩子。
同時,慶幸來縣令及時關閉了城門,杜絕人販子帶着孩子潛逃出去的機會。
原來那些口吐人言的靈猴和美人蛇,一些是套着皮套假辦的,還有一些是真是的。
那些人販子拐到幼童後,會把孩子活生生剝皮,再接上動物皮毛或者四肢使其融合生長。
他們管這種叫采生折割。
這種失敗致死率非常高,一百個剝皮改造的孩子,只能存活一兩個。沒活一兩年又死了。
可僅僅成功一個,就足以讓他們賺的滿盆缽,滿足那些有錢權貴富人的獵奇變态心态。
放鶴自從有記憶開始,就是跟着這樣的人販子團夥到處流竄。
他自小機靈,每天都能完成扒竊任務。
外加在一衆孩子裏,放鶴最懂得審時度勢看人臉色,不放過一切機會表現自己。拼命顯得自己很有用,可以幫助他們賺錢。
他在一群孩子裏脫穎而出,人販子在剝皮的時候,自然會優先處理那些呆呆笨笨的孩子。
在陰暗的地窖裏,放鶴與身邊的孩子,都是活命的競争對手。
放鶴只有拼命證明自己最有用,那他被拖走進暗室采生折割的幾率就會少上一分。
那段黑暗的記憶,放鶴只試着回想一下就腦袋刺的生疼。
他只記得每天醒來的時候,身邊的人一個個減少。最後,原本擁擠的黑暗變成了空蕩蕩的寬敞。
只留他一人了。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他的膽戰心驚與惶惶不安無處躲藏。
不過就在放鶴懼怕到頂點的時候,又關進來新一批的孩子。
然後那些孩子開始新一輪的哭鬧、嘶喊、求饒、最後吓癡呆吓傻了。
放鶴每次都蹲在角落,偶爾從孩子們口裏聽到交談,多是自己貪玩或者和家裏吵架跑出來的。
那些孩子們一遍遍哭着後悔,說自己一定會聽父母的話,求求父母不要讓人販子抓他們了。
放鶴當時則想的是,原來有父母是這樣的生活。
他沒瘋掉沒哭鬧,可能是因為他沒父母,有記憶開始就活在這裏。除了不能控制本能的害怕恐懼外,竟也沒覺得這裏有什麽不對。
放鶴聽着他們嘴裏喊的爹娘,心裏有了一個願望。他要逃出去,給自己找一個爹娘,過過正常人的日子。
他開始帶着目的和那些孩子們交流,學習正常孩子的表現。
那些孩子真的好笨,外面的孩子都這麽笨的?
放鶴對自己活命逃出去的信心又大增了。因為笨的人是會先被采生折割的。
但擁擠的地窖裏又只剩他一人時,他還是會吓得團縮在陰暗角落。
不過不同的是,以往會被恐懼逼的無處可逃,被拉扯、沉溺、窒息在無邊的深淵裏。
但後面,他心裏開始一遍遍幻想着,他一定能逃出去,這樣就有一個溫暖的懷抱愛護保護自己。
像那些孩子口裏說的爹娘一樣,疼愛自己。
就這樣在一次次的驚懼崩潰又僥幸存活中,放鶴表現的越來越聽話。
他一直聰明伶俐,那些人販子也舍不得給他剝皮,甚至還想把放鶴培養成他們的接班人給他們養老送終。
他們騙放鶴說他們老大是放鶴的爹,所以才一直沒剝放鶴。這些年和孩子們關在一起,只是訓練放鶴,
現在訓練通過認祖歸宗,未來将是他們老大的接班人。
放鶴知道正常父母是什麽樣的,這些把戲自然騙不了六歲的放鶴。
放鶴的反應和表現符合他們的預期,喜極而泣和連連表忠心,還帶着一絲抱怨和親昵勁兒。
最後他們還讓放鶴單獨行動,連續四年盯着放鶴數百次,都沒見放鶴有什麽歪心思,最後徹底相信了放鶴。
不過在他們松懈後,放鶴終于盯到了他的目标人選。
這四年,放鶴一邊麻痹那些人販子,一邊給自己找爹娘。
但他發現并不是很好找,善良的人保護不了他,能保護得了他的人,那份善良也給不了他。
但他一直沒有放棄,直到在街上看到一個頂好看的人牽着一個面黃肌瘦的同齡人。
那孩子眼神呆呆木木,要是被捉了肯定連夜剝皮。
就這麽笨的孩子,那大美人還一直牽着手不放松,還時不時用另一只手護着腰腹。
放鶴看呆了,只覺得那人渾身都散發着光暈,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但這麽漂亮的人能保護他嗎?
他要找的爹娘是能護住他命的。
他連日觀察,最後發現大美人被人尾随進了巷子,正當他捏一把汗的時候,只大美人一人出來了。
他後面悄悄進巷子查看,巷子角落裏只一灘血水。
放鶴頭皮興奮的發麻,他終于找到了。
他扮成乞丐撞到宴緋雪的馬車前,最後軟磨硬泡上了宴緋雪的馬車。
放鶴在公堂上,只指控這些殺人犯罄竹難書的罪行,自己的事情倒是說的很少。
但即使只言片語,百姓也一陣唏噓憐惜這孩子真是命大。
最後來鏡明又派人去搜索破廟,這回是一寸寸摸索敲打,最後看到暗道裏已經死了的美人蛇。
這已經不是一件普通的拐賣孩童案子,來鏡明直接判決淩遲處死。
那一直沒說話的人販子,聽到淩遲處死的瞬間面色恐懼,但他沒喊冤,而是盯着放鶴,面色閃過一絲陰毒算計。
男人邪惡露骨的打量着放鶴,暧昧道,“你都長這麽大了,果然長的……”
“啪!”
一巴掌落下打斷他的話頭,那男人懵了瞬間,只見又一巴掌狠狠落在他臉上。
宴緋雪又一巴掌打下,“你真該千刀萬剮!”
“你倒是眼疾手快,但打我也改變不了事實,這小子滋味……”
一旁來鏡明先是怔了下,而後一巴掌打男人左臉,打斷了快要出口的污言碎語。
這人販子在報複放鶴,這要是讓他說出來,放鶴名聲全毀了。
來鏡明當即讓衙役掌嘴。
百姓此時都義憤填膺民憤喧天,只以為來鏡明和宴緋雪打那人販子是氣憤他罪惡滔天,都大喊狠狠的往死裏打。
那人販子被打的口吐血沫,想要毀了放鶴的話也沒說出口,最後被打暈死過去了。
放鶴雖然聰明但對于這種還未說出口的葷話,他沒聽懂。
只是趁機又對那人拳打腳踢。
城裏關于這件事傳的沸沸揚揚,連續好幾日百姓都膽戰心驚。
又慶幸來鏡明果斷關了城門,才把這群喪心病狂的惡魔歹徒抓捕歸案。
而放鶴的來歷,一時間也成為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有慶幸放鶴聰明命好的,還有傳放鶴是不是幫兇。
說放鶴從小在殺人惡鬼裏長大,骨子裏早已經歪了。還說宴緋雪一家小心養了個白眼狼。
各種流言甚嚣塵上,矛頭直指放鶴。
宴緋雪不讓放鶴出門,自己帶着白微瀾小六等人挨個去茶攤子、小飯館教訓那些亂嚼舌根子的人。
把這些人一個個全抓去衙門對簿公堂。百姓聞訊趕來,還有放鶴的山長同窗們也速速圍觀看熱鬧。
基本不用宴緋雪開口,百姓和同窗們山長們一人一嘴已經把人罵的滿臉惶惶。
要不是放鶴戳穿那人販子的罪行,還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就在眼皮子底下被裝進動物皮套裏,躲過衙役巡察。
要不是放鶴揭開那血淋淋的陰暗殘酷,這人販子就逃過一劫完全判輕了。時日一到又出來危害四方。
要不是放鶴發現那些人販子,要是再遲些日子,那些人販子指不定就對孩子們動手了。
放鶴的同窗朋友們也紛紛說放鶴平時就很好,從不仗着自己武術好欺負人,還誇放鶴仗義執言俠肝義膽之類的。
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要是平時多看點書,不至于瞎編亂造,誇放鶴的時候詞窮。
放鶴平時雖然很強勢愛表現,不像谷雨善良樂于助人。但放鶴并不是不講理的,他活潑好動又聰明又有主意,追随他的同學也不少。
這場審判官司,幾乎就是全民批判那幾個地痞男人,最後還供出是豐康錢莊錢多餘指使的。
錢多餘的名聲又臭的不能再臭了。
那些地痞為了轉移火力還供出月牙嫂子也是他花錢抹黑的。
最後錢多餘又被衙門抓捕了,和那些地痞流氓一起服刑一月。
放鶴後面聽到這場動靜,還給宴緋雪遺憾的說怎麽不叫他去聽聽。
“多遺憾啊,我這輩子就沒聽見這麽多人誇過我。”
他說完,就嘀咕道,“算了,沒聽到算了,反正他們也不是真心喜歡我。”
一旁謝敏之道,“算你有自知之明。”
放鶴看了謝敏之一眼,“滾,看到你就煩。”
謝敏之最近迷上了練武,還像狗皮膏藥似的非要和放鶴比武。每次被放鶴打的嗷嗷叫,還纏着放鶴打。
放鶴想自己好好練武總是被打斷,最後狠狠打了謝敏之一頓,把人打的滿地打滾的哭。
放鶴怒氣過後有些擔心自己下手狠了,畢竟謝敏之是什麽狗屁世子。
可謝敏之只是哭了會兒,放了豪言壯語說總有一天打敗他的。
于此,放鶴對謝敏之越發不客氣。
放鶴被謝敏之纏的煩了,天天把謝敏之打的哭。
只要放鶴一揚木棒,謝敏之就下意識哆嗦。
放鶴這幾日其實一直想找宴緋雪坦白,當初為什麽騙他自己是乞丐。但宴緋雪兩人一直很忙。
開城門後,他們要處理手上囤積的貨物,不過好在都不愁銷路。還要算清這八天來賺的銀子。
還是炭火最賺錢,剩下的就是豬肉,而後像雞鴨魚也能賺點。但離過年還有近一個月,這些活物買回去還得養着,每天都要吃口糧,百姓買的也少。
沒賣完的全部充入酒樓,倒也沒虧。
“忙完今天,我宣布,過年前我都不會再忙了。”
白微瀾大手合上賬本,抱頭躺在竹椅上搖晃。
竹椅上鋪了張薄被的褥子,白微瀾身上再搭張毯子,抱頭優哉游哉的看着宴緋雪還在忙碌。
宴緋雪道,“年底,夥計們的庚節包給多少?”
“愛給多少給多少呗,這點事情總是王掌櫃分內的事情吧,何必累着自己。”
宴緋雪揉個紙團砸白微瀾額頭,而後者嬉皮笑臉輕輕揚手就抓住了。
“白微瀾你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白微瀾揉揉耳朵,一把拉上毯子遮住腦袋,瞬間歪頭睡着了。
宴緋雪見狀,知道白微瀾不想過問這些瑣碎,便自己定了。
酒樓開業半年,平均每月盈利一千兩出頭。自從聞登州解禁後生意越來越好,他們在官道上支撐的攤子,用雙層甕裝着現成的飯菜,一天也能賣個三四百份。每份價格從二十文到四五兩不等。
就算現在冬天,一些冰飲也還有銷路,生意倒是越來越好。
“夥計二十個人,每人四兩庚節包;後廚小鄭、老王每人二十兩庚節包。王掌櫃三十兩庚節包。基本是按照月俸翻倍,另外每人大米一百斤、鹽巴各白糖一斤、炭火二十斤、冬衣兩件。”
白微瀾閉眼道,“媳婦兒大氣。”
宴緋雪又盤算道,“燕椿燕鎮、萬梨萬杏、四人怎麽弄?”
“燕椿基本在跑外務,燕鎮總管酒樓庶務,萬梨是大廚子,萬杏和夥計關系很好,酒樓現在上下齊心都少不了他。”
“萬梨我想抽出兩成盈利給他,其他三人按照月俸三倍庚節包。”
宴緋雪說完,看向蒙着腦袋的白微瀾,後者似有感應一樣,掀開毯子側頭看宴緋雪,“真是羨慕。”
“羨慕什麽?”
“這麽好的老板娘竟然是老板的。”
宴緋雪忍俊不禁,“這都是他們應得的。”
白微瀾勾着手頭數道,“抽兩成盈利啊,那刨出人工和食材成本和買整個酒樓以及裝修的費用,還有每個月的商稅、食材厘金,我們賺不到四成利潤。”
宴緋雪道,“買酒樓的錢和裝修費用是可以逐年逐月攤派分銷,屬于一次性開支成本,第二年的時候我們酒樓會賺的更多。”
白微瀾道,“那晏晏不可能只抽今年一年盈利吧,肯定是每年兩成。”
“你心疼了?”
“不,銀子嘛,握不住抓不緊,它從來都不被人獨享,總是要流出去的。”
“再說,這酒樓能成功,萬梨是重要功臣。”
“不過,你之前還說精打細算,為開春銅礦籌備銀子,現在怎麽就這麽大方了。”
白微瀾說着,看出宴緋雪道,“除非你在為萬梨打算,而且覺得我們開銅礦不會很順利。”
宴緋雪見白微瀾眼神深邃銳利看破他的想法,也沒遮掩。
“對,那可是銅礦。”
“雖然我們做生意到目前為止,也碰上了些阻礙困難,但不過是些小打小鬧。”
銅礦,那可是和朝廷那些權貴搶肉吃。
憑借白微瀾的給官家提供的開采方案以及抑制銅荒的方法,外加上顧凜柏撐腰,他們拿到銅礦開采資格不難。
難的是如何順利開挖。
不僅投入銀子是難題,還有就是局勢也瞬息萬變,稍有不測便血本無歸,債臺高築。
宴緋雪道,“萬梨大大咧咧的,心思純粹遲鈍,但我看和李潤竹八成能成,到時候這些銀子也算他傍身彩禮錢。要是兩人沒有緣分,那也夠萬梨自己操持一家酒樓或者飯館。”
白微瀾道,“老祖宗都說不要和朋友合夥做生意,一旦沾染利益朋友都面目全非,不過你們倒是很為對方着想。”
宴緋雪笑道,“不過是你能賺錢,才有多餘的心思幫襯下別人。要是日子緊巴巴的,我也愛莫能助。”
白微瀾撐着臉,滿是驕傲的看着宴緋雪,“我是能賺錢啊,可背後打點操持,打磨細節都是媳婦兒做的。”
“哦,對了,燕椿和林長水昨天回遙山縣了。我叫他先把樹苗運去喜樂村。”
“看來找師傅還是很順利的,趕在年前回來了。”
白微瀾神情閑散,“可不止順利,他還帶了個姑娘回來。”
宴緋雪聞言一怔,見白微瀾看熱鬧的樣子,“你想去村裏看熱鬧?”
“為什麽不?剛好顧凜柏他們想進村子看看。”
宴緋雪點頭,“那就去看看吧,剛好過兩日王木匠搬家辦酒,之前還專門給我遞了請帖。”
村裏人哪興遞請帖,只是王木匠為了顯示鄭重,專門花了二十文買了帖封又找朱秀才寫請柬。
轉眼就到了去村裏的日子。
中間兩日,白微瀾一直在宴緋雪面前晃悠。宴緋雪說他閑的慌就去調節謝敏之和放鶴之間的矛盾。
謝敏之現在天天被放鶴打的哭。要是謝敏之哭大聲了,放鶴打的更狠,要是謝敏之告狀了,放鶴巴不得。
放鶴也很煩,皺着眉頭道,“我不坐馬車,我要騎馬。”
宴緋雪道,“為什麽?”
放鶴抱着宴緋雪腰道,“謝敏之一個廢物天天要我陪他練武,打又打不贏,每次哭哭唧唧煩死了。我不要和他坐馬車。”
白微瀾背後拎着放鶴衣領,拎雞崽似的把人扒過來,“幹什麽幹什麽,別和我媳婦兒動手動腳的。”
放鶴無語的瞪了白微瀾一眼,“瀾哥知道我小時候過的那麽慘還這麽兇我。”
“一點都不像宴哥哥,不像宴哥哥只會心疼我。”
“嘶~”白微瀾揪着放鶴衣領,嫌棄道,“多大了還哥哥哥哥的,你整天老母雞下蛋咯咯叫啊。”
“沒事去打謝敏之。”
放鶴哼了聲,不服氣道,“那瀾哥倒是放我去啊。”
白微瀾松手,但很快又抓住了放鶴的肩膀,看了眼放鶴,有些意味深長道,“你,現在也慢慢長大了,和男孩子相處也不要再勾肩搭背了。尋常人家早就訂親了,知道吧。”
放鶴不甚在意的哦聲了,擡頭看白微瀾抓着自己的肩膀,“那瀾哥還抓着肩膀呢。”
白微瀾立即就拍了下放鶴腦袋,“老子是你爹,沒大沒小的。”
放鶴一路虎虎生風出了院子,一旁宴緋雪道,“這樣放任他們兩個沒事嗎?”
“半大孩子能有什麽事情。”
白微瀾說完,意識到宴緋雪說的什麽,愣了下,又轉頭看向內院裏吵吵鬧鬧聲,轉頭看宴緋雪,“不會吧?”
宴緋雪搖頭。
白微瀾擺手,“放鶴還小的很,我們別用成年人眼光看孩子們相處。”
“退一萬步來講,放鶴慕強,最讨厭謝敏之了。”
宴緋雪點頭,只見白微瀾望了眼四周,飛快親了下他,然後摟着他肩膀問,“昨天的書看了嗎?”
宴緋雪不明所以道,“看了啊,但是你這次的圈注沒看懂。”
“哦。”
白微瀾失望的松開了宴緋雪,一臉無所謂的态度道,“走吧,阿文他們應該準備好馬車了。”
一共兩個馬車,小四和小六負責趕馬車。顧凜柏和小栗兒一個馬車。白微瀾和宴緋雪一個馬車。
放鶴、谷雨、謝敏之他們三個騎馬。
放鶴和谷雨兩人只在學院操場上騎過馬,此時在官道上揚着馬鞭騎的很興奮。
可沒一會兒,謝敏之就超出兩人一大截。
他還猛的勒緊缰繩調頭回馬,馬頭高昂前蹄淩空,在兩人面前炫技。
謝敏之舞槍弄棒不行,騎馬确是每個男兒都喜歡的。
待放鶴和谷雨兩人騎到謝敏之面前,謝敏之洋洋得意道,“怎麽樣?你們想不想學?”
谷雨嚴肅道,“這樣是不安全的,瀾哥不允許這樣做。”
放鶴對谷雨道,“給他說這麽多幹什麽,他沒人關心還沾沾自喜。別跟傻子說話,小心變傻。”
謝敏之呆愣了,看着騎走的兩人,心裏滿是疑惑。京城裏的小哥兒,不都喜歡看他們這樣騎馬嗎。
放鶴才是雞毛怪。
謝敏之心裏委屈,竟然這麽不把他武安候世子放在眼裏。
想着想着眼眶紅了,轉而騎馬跑到顧凜柏馬車旁邊。
他要給顧凜柏告狀。
可裏面傳來顧凜柏逗小栗兒的聲音,只聽小栗兒咯咯笑個不停,顧凜柏聲音從來沒這麽溫柔過。
小四看謝敏之委屈的樣子,給他指了條明路,“謝世子應該去前面那輛馬車賣慘。”
謝敏之又不傻,“我現在去白微瀾不把我打飛,我才不會沒長眼打擾他們濃情蜜意。”
小四一邊趕着馬車一邊扭頭笑道,“小世子長大了,還知道這些了。”
謝敏之道,“呵呵,在這個家裏寄人籬下,首先要眼盲心盲,不然要被白微瀾瞪死。”
小四煞有興趣的看着謝敏之嘴角的青紫,“放鶴下手這麽重,小世子為什麽還要找放鶴練武?”
提到這個謝敏之心裏就憋氣,此時火全沖小四吼了,“你要是被一個小哥兒天天追着打追着罵,你心裏舒服嗎?不保此仇,我誓不為人!”
“那是那是。”小四笑呵呵道。
車裏的小栗兒聽着外面的對話聲,擔心道,“敏之哥哥和放鶴哥哥天天打架,你們怎麽都不管管。”
顧凜柏道,“只要不鬧出人命,都不重要。”
小栗兒蹙着眉頭,抓着顧凜柏的手腕道,“叔叔,等會兒你會和我父親講話嗎?”
顧凜柏道,“怎麽又叫叔叔了?”
“因為爹爹說,大孩子都會主動認錯讓着小孩子。現在叔叔和父親兩個都不說話相互冷戰,你們之間都沒有表現出更加成熟禮讓。所以叔叔不是大哥了。”
“但是叔叔要是主動給我父親道歉,那就是大哥就是大伯了。”
顧凜柏沉默以對,搗鼓小栗兒頭上的小揪揪,“你父親不好,小栗兒跟着大伯可好?”
小栗兒啊嗚一聲,張牙咧嘴吓唬顧凜柏,“叔叔也不能在背後說父親壞話!”
“啊切!”
白微瀾摸摸鼻頭,一臉了然道,“肯定是顧凜柏在後面說我壞話。”
宴緋雪道,“怎麽可能,世子嚴肅不茍言笑,怎麽會像你沒個正形的。”
白微瀾不開心了,手撐在車箱壁上,把宴緋雪困逼仄的角落裏,擰着眉頭道,“你在說一遍?你怎麽可以把我跟別的男人比。”
白微瀾目光冷徹,呼吸卻熱乎乎的落在宴緋雪的鼻尖,眼神像是一寸寸逼迫宴緋雪就範認錯。
宴緋雪嘴角抿笑,仰頭啄了他一口,“你最可愛。”
“男人怎麽能是可愛。”
“要你試試我的厲害。”
“你……”
宴緋雪被禁锢在角落裏不得動彈,最後只得仰着脖子,承受着白微瀾憋屈不悅的吻。
可是這顧凜柏和白微瀾,真的很幼稚,兩人相互冷戰誰也不說話。
他們兩人好像都忘記了彼此的身份,只是平等的像兄弟一樣冷戰。
這讓宴緋雪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真是血緣默契?
宴緋雪走神的想着,忽的後脖頸被捏着,他被迫擡頭就見白微瀾晦暗幽深的眼神。
真生氣了。
“接吻你也想別的男人。”
宴緋雪扶額頭疼。
他吸一口氣,再擡眸便是笑意盈盈。
單手環着白微瀾的脖子,輕輕壓近,輕咬着白微瀾的耳垂,幽幽蠱惑道,“來啊,等會兒別憋不住。”
兩人姿勢一轉,宴緋雪把白微瀾壓在了長墊上,見白微瀾下意識屈腿回踢,他一腳飛快別在兩腿中間,一下子就拿捏住了白微瀾的命脈。
唇齒之間呵氣如蘭,眼波流轉似浮光掠影令人忍不住伸手掬在手心。
白微瀾雙手攬着宴緋雪的腰身,讓人穩穩貼着自己,不讓他摔下去磕着暖爐。
熟悉的氣味襲來,幽香冷淡又帶着勾人的躁動,他開始如癡如醉呢喃着,“媳婦兒,你好好看啊……”
沒片刻便含糊道,“唔……我錯了。”
“不要在車裏……”
馬車撲通一聲,車轱辘碰撞石頭,車身晃蕩的厲害。
車轱辘越跑越快,小六耳朵紅通通的,揚着馬鞭嘴裏一直駕駕的催促着馬車。
只要他趕車趕的快,後面的動靜他就聽不見。
馬車快趕到村裏的時候,宴緋雪從白微瀾身上微微起身,抹去白微瀾眼尾舒爽的生理水漬,笑意清淺又纏着無端媚色。他貼着唇角問道,“等會兒下車,知道怎麽做了嗎?”
白微瀾呼吸粗重,恍恍惚惚搖搖晃晃中只聽他啞澀低聲道,“知道,媳婦兒說什麽就是什麽。”
宴緋雪親親他額頭,“真乖。”
他說完,白微瀾眼神一暗,敏捷起身而後将他圈在懷裏,狠狠吮吸他的唇瓣。
白微瀾低沉的嗓音裏滿是濃郁的欲求不滿,“是你先惹我的。”
下車的時候,小六臉頰通紅紅的,坐在馬車上沒動。
一旁趕上來的小四見他一臉燒紅的樣子,好奇道,“風寒發熱了?”
小六切了聲,擺手不理人。
不一會兒白微瀾撩開簾子下車了,而後扶着宴緋雪下來了。
小六餘光忍不住掃兩人,只見白微瀾衣冠楚楚矜傲做派。沒等他瞥宴緋雪,就被白微瀾斜眼睨視。
小六撓撓腦袋,跳下馬車,把馬車拴在村口的大槐樹下。
“爹爹,父親。”
小栗兒被顧凜柏抱下馬車後,就牽着顧凜柏跑來找宴緋雪兩人。
小栗兒挺胸擡頭,驕傲的看着宴緋雪,一臉我完成任務了。
宴緋雪也看了白微瀾一眼,示意他別忘記在車廂裏說的話。
小栗兒拉着顧凜柏的手腕晃了下,“叔叔~”
顧凜柏剛準備開口,只見白微瀾上前一步道,“顧兄,之前是我待客不周是我唐突是我錯了。”
顧凜柏立馬道,“不,是我……”
顧凜柏從來沒道歉過,他過往的人生經歷沒出現這個,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說,話頭夭折了。
而白微瀾嘴皮子在宴緋雪這裏練的溜,道歉什麽的手到擒來。
小栗兒鼓掌,歡喜的給白微瀾比了個大拇指,而後望着顧凜柏,“叔叔。你慢了一步哦,只能是叔叔了。”
顧凜柏一臉懊悔,一旁謝敏之百無聊賴道,“叔叔和大伯有什麽區別嗎?争這個有什麽用?”
小六搖頭,“小世子難道不知道,男人什麽都要比高下争長短嗎?”
“我們就是撒尿都要比誰撒的遠。”
顧凜柏掃了小六一眼,小六立馬捂嘴老實挺胸。
放鶴聞言,想追問男人真這麽無聊嗎。但白微瀾擡手就把他腦袋扭一邊去了。
谷雨拉着宴緋雪的手腕,靜靜看着他們,與世無争的游離又滿心依賴宴緋雪的樣子。
放鶴見狀,立馬挂在宴緋雪另一只胳膊上。
小栗兒見狀要白微瀾扛在肩頭上。
白微瀾還沒點頭,就見顧凜柏抱起了小栗兒。
白微瀾蹙着眉頭,顧凜柏太奇怪了。
去村裏的路上,幾個孩子在前面帶路,白微瀾兩人墊後。
白微瀾悄聲對宴緋雪道,“世子一定有一個很敬愛的兄長,而且已經離世了。”
“他把那種感情投射在我的身上。連帶着,對小栗兒都愛屋及烏。”
宴緋雪看着白微瀾正經嚴肅的分析着,配合點頭道,“對,我也是這麽覺得。”
“我和阿瀾真是心有靈犀。”
“可不,我和我媳婦兒天下第一有默契。”
村裏的路上,兩旁的枯草、半截高的小矮樹上已經挂滿了冰淩。
田間的毛白菜、蘿蔔、青蔥上都覆蓋一片霧蒙蒙的碎雪。
遠山青黛烏雲潑墨,近處的村落屋頂石瓦泛着冷白,在炊煙犬吠中,迎來了一天熱鬧的時候。
前三日,宴緋雪就給燕鎮說要去大伯母家做客了。
大伯母聽見還要帶其他客人來,自然是當做過年似的灑掃庭院。
這次來,宴緋雪他們沒帶什麽禮物,反倒是顧凜柏帶了一些。
一箱箱的,從村頭扛去大伯母家,村裏人沒事全跑出來看熱鬧。
村裏這塊房屋密集,村民在自己院子口,或站或蹲,一個個磕着瓜子給幾人行注目禮。
“燕哥兒,又來看你大伯母啦。”
“喲,三個孩子好久沒不見又長高了。”
“放鶴和谷雨現在越發水靈好看啦。”
“那個人和小白長好像啊,是親人嗎?看氣勢都是富貴人家出來的。”
“那個小少爺像第一次進村子,看什麽都新奇。”
幾人在議論聲中,來到了大伯母家。
大伯母早早就把黑狗栓後屋檐去了,家裏瓜果糕點都擺好,火坑裏的火也燒的通紅紅的。
因為家裏來貴客,燕鎮今天請假了,萬杏也跟來幫忙。
兩人都已經訂婚了,此時家裏有事過來幫忙也理所應當,倒是沒人說閑話,只誇萬杏能幹孝順。
幾人一陣寒暄後,宴緋雪叫大伯母不必忙活,下午去王木匠家裏吃席。
劉嬸兒跟來大伯母家瞧熱鬧,打聽來的客人是什麽身份。大伯母也沒注意這些,只說是宴緋雪兩人的朋友。
劉嬸兒見問不出個所以然,心裏卻知道是那日錢莊開業的貴客。
她又大嘴巴問燕椿有沒有消息,沒有的話,她這裏好些姑娘哥兒都中意燕椿。
大伯母只說孩子的事情她管不着,要劉嬸兒自己去問燕椿。
燕椿性子可不比燕鎮,多問幾句就能急眼挎着甩臉色。兜裏有幾個錢見到人都不喊的,照面碰見還得長輩喊人。
劉嬸兒還明知故問怎麽沒看到燕椿,大伯母道去辦事還沒回來。
劉嬸兒早就聽到小道消息,說燕椿帶了姑娘回來;只是燕椿一直沒回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此時見大伯母口風緊的厲害,嗔怪道,“冬青就是悶聲大發財,都是鄰裏鄉親,問問孩子終身大事怎麽啦,從小看着長大我也着急撒。”
劉嬸兒說完,抓了瓷盤子裏的一把堅果,直往口袋裏塞。
她把瓜子和花生刨開,特意抓貴的榛子、杏仁。兩個棉襖還特意縫了兩個大口袋,專門吃酒席穿的。這樣就能多兜些瓜子食物。
大伯母也讓着她抓,罵道,“又沒人和你搶,天天像土匪進村。”
劉嬸兒嘿嘿一笑,“可難得在你這撈一次。”
大伯母家裏沒小孩子,平時這些也舍不得吃,只有來客人才招待。
劉嬸兒邊抓邊道,“那些貴客也真是,這些外地人來村裏就喜歡這裏轉轉那裏轉轉,要是能看出寶貝來,咱們村早就發財了,還輪到他們外地人啊。”
“你管人家的。”
一旁堅果被劉嬸兒抓了大半,最後自己也不好意思抓了,就開始磕着瓜子和大伯母唠嗑。
“小白真是出息啊……”
大伯母瞪眼,“什麽該說不該說,那等身份你也敢背後議論。”
劉嬸兒立馬閉嘴,把瓜子皮往火坑裏一丢,噗嗤瞬間變成火苗。
“這火燒這麽大,人都出去了,多浪費。”
“那破老屋也沒什麽看頭嘛。”
劉嬸兒說了一會兒後,見大伯母在燒豬腳,開口道,“他們不是說去王木匠家吃飯嘛,你還瞎忙活什麽。”
院子外萬杏和燕鎮也在殺雞殺鴨。
大伯母道,“今天燕椿也要回來,反正大火燒着沒事,幹脆燒水燒豬毛準備着。”
劉嬸兒哦了聲,而後了然。
這燕椿真是要帶人回來啊。
聽說還是外地的,這兩人不清不楚的……
劉嬸兒嘴巴一癟,嚼到了舌頭。
連忙張嘴啊了聲,而後呸呸嘶痛。
大伯母拿着燒紅的火鉗在豬蹄上燙豬毛,聽見動靜擡頭道,“又瞎嚼舌根子了吧。”
劉嬸兒神色讪讪,忙道,“怎麽會,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這道上規矩是颠撲不破的。”
劉嬸兒又抓了把瓜子放嘴邊,看着大伯母專心燙豬毛,實在忍不住道,“我這嘴巴管不住啊,不說心裏憋的難受,像螞蟻爬似的。”
大伯母道,“那你到時候自己當着燕椿面說吧,小心他打你。”
劉嬸兒嘴巴一抿,胖胖的身子一扭,後仰在靠椅上,“這村裏就沒我劉大嘴不敢說的,我哪回不是當着人面說的?”
大伯母沒理她。
劉嬸兒巴塔巴塔的磕着瓜子,嘴皮子砸的聲響。
火坑裏的火把她臉映的紅通通的,眉頭難得有些躊躇不知道如何開口。
大伯母偶爾擡頭見其神情,還詫異有她不好意思開口的。
別人要是見家裏來客,看到都要立馬回去不打擾人家待客。她倒好專門跑來湊熱鬧。
“你還有憋住話的時候?”
劉嬸兒哎了聲,手裏的瓜子也不吃了,下意識往口袋裏塞,卻發現塞滿了,又只得把瓜子放回盤子裏。
她雙手一拍,嘴皮子上下一嗑,本是擺龍門陣的氣勢,但神色還怪難為情的。
“這不是,小毛也開始長大了嘛。”
“哎,我以前也沒意識到這個問題,小毛爹天天和我吵,說我帶壞小毛。”
“這可把我氣壞了,我把小毛爹都好好拉扯大了,還能拉扯不好小毛?非不讓我帶小毛。”
“但是最近一兩個月吧,你瞅見那狗蛋沒,樣子變化多大啊,見人都有禮貌了,說話也挺像回樣子的。”
“以前狗蛋是村裏最邋遢最不待見的孩子,現在竟然每天都幹幹淨淨,說話還文绉绉口齒也清晰有條理。”
“你不知道,前幾天孫老幺喝了點小酒又開始打王金鳳,狗蛋竟然勸住架了。”
劉嬸兒捏着嗓子學舌道,“爹不要打娘了,我今後長大了一定孝敬你們兩個,給你們買糖帶你們去酒樓吃。我們好好過日子,日子會一天天好起來的。”
劉嬸兒學完,深有感觸似的嘆口氣,“你看看狗蛋,以前是什麽樣子,每次就眼巴巴站在田埂上看着其他孩子玩。”
“臉上的鼻涕結痂糊的一臉都是,現在居然這麽懂事了。”
“他們那個家有希望了啊。要是我有這麽懂事的孫子,拼着我老命都要賺錢給他買糖吃。”
她說到這裏,還透着一點欣慰的語氣。但而後看向大伯母,就開始有些猶豫了。
“狗蛋和小毛就差一歲,小毛還大些。小毛現在還只知道天天從我衣櫃裏翻銅板,我趕集一回去就翻我口袋。”
“确實跟着我好像教壞了,我嘴巴碎又控制不住的東家長西家短的,又貪小便宜還心眼兒實誠,被裘桂香哄騙這麽多年都不知道。”
“我确實教不好孩子了……”劉嬸兒說到這裏,不好意思道,“我也想着,讓小毛跟着狗蛋去城裏讀書。”
“我聽說是燕哥兒家資助狗蛋,我今兒來就是想問問這個事情。”
“平時也沒機會見到他們,今天好不容易盼到燕哥兒來你家,我這不就腆着臉皮來了嘛。”
烏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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