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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燕椿帶回來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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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椿帶回來的未婚妻

    宴緋雪帶着顧凜柏幾人看了以前住的老屋,還去河裏看了那口冬暖夏涼的井水。

    顧凜柏一路倒是沒說什麽,謝敏之一直咋舌,說白微瀾怎麽住下去的。

    “真是鬼迷心竅啊,放着京城好日子不過,非要在山窩窩裏安家,真是被盤絲洞裏的精怪迷了眼。”

    白微瀾還沒說什麽,放鶴最不待見謝敏之,只是朝他斜一眼,後者就立馬擡胳膊擋臉防守。

    白微瀾見狀笑道,“這裏日子雖然很清苦,但每天都很踏實舒心。不然要過年了小世子怎麽還不回京。”

    謝敏之一想起京城頭就大了。

    他家裏上頭有三個哥哥,各個武将領有要職,就他一個文不成武不就,還想要他成親。

    說男兒成親後,就懂事知道建功立業了。

    謝敏之口吐蓮花罵了好久,最後秉着自己不禍害別人,別人也別來禍害他的想法,果斷跟着顧凜柏逃出來了。

    他才十五歲,他還是個孩子啊,怎麽就這麽忍心摧殘。

    後宅的妻妾各個勾心鬥角争風吃醋,看到就短命活不長。

    還是跟着顧凜柏好。不,跟着顧凜柏也挺無趣的,還是跟着白微瀾好玩。

    “好吧,我承認這裏對我來說确實是世外桃源。”

    他說完,小四小六都笑了。

    每天被放鶴追着打的哭,還世外桃源。

    村子裏也沒什麽可逛的。水田裏養了很多鴨子,時不時對着他們扯着脖子嘎嘎叫。

    一群人中,只謝敏之時不時問一些腦殘沒見識的問題,引得放鶴白眼。

    路過的村民聽見都笑了。

    謝敏之看見田裏給菜施肥,老遠就捂着鼻子說好臭,怎麽可以潑這些腌臜物。看到有人洗大頭菜葉子,還說葉子為什麽也可以吃。

    他一路唧唧咋咋,最後白微瀾道,“等會你是回城裏吃,還是跟着我們坐流水席?”

    “流水席就是大鍋飯大鍋菜,一桌子人擠在八仙桌上吃一碗菜。”

    謝敏之啊了下,抓着腦袋糾結。

    不過很快他靈光一閃,“八仙桌嘛,我們這幾個剛好一桌。”

    放鶴道,“你等會吃席的時候嘴巴閉上,不要看見什麽都點評咂舌一番,怪丢臉的。”

    放鶴這話一說完,白微瀾和宴緋雪都沒忍住笑出聲了。

    小栗兒也咯咯笑,“放鶴哥哥你可是村口一霸,以前吃席人家都不願意跟着你坐。”

    放鶴臉蹭得就熱了,他急眼道,“小栗兒肯定是記錯了。你才四歲,人家都說三歲孩子不記事。”

    小栗兒嘿嘿道,“放鶴哥哥最喜歡躲在被子裏放屁,每次和谷雨哥哥吵架冷戰了,只要他放一個臭屁把谷雨哥哥熏到了,放鶴哥哥就會很開心,然後就主動找谷雨哥哥說話。”

    “噗嗤~”

    謝敏之捂鼻子指着放鶴哈哈大笑,“放鶴你好惡心啊,就知道欺負谷雨。”

    谷雨也抿嘴笑,“放鶴他生悶氣了,只要把屁憋出來,他就好了。”

    白微瀾也沒忍住笑道,“原來放鶴還有這習慣。”

    幾人全都看着放鶴,放鶴氣哼哼轉頭就跑了。

    白微瀾在後面喊,“你可別邊走邊放屁啊,我們都在後面呢。”

    谷雨快步跑上去追放鶴,他拉着放鶴的手臂,被放鶴利落甩開了。

    谷雨又去拉他手腕。

    放鶴哼了聲扭頭道,“除非晚上你和小栗兒再悶頭睡覺,否則我絕不會原諒你們!”

    谷雨糾結,最後免為其難點頭。

    放鶴又甩開谷雨的手,谷雨有些懵,只聽放鶴小聲道,“他們太可惡了,一點都不給我面子,我要氣一會兒。”

    放鶴說完,狠狠踢了踢空氣一腳,甩着手臂走了。

    谷雨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放鶴沖走的背影,又看看後面謝敏之笑得打嗝的樣子,谷雨慢慢跟着放鶴那邊走了。

    放鶴勁兒勁兒的背影後跟着安安靜靜的谷雨,白微瀾遠遠看着頗有種吾家小哥兒初長成的感慨。

    白微瀾剛開始來的時候,放鶴渾身都刺刺兒的;像個潑皮猴渾身野性又喜歡擠兌人,現在倒是知榮辱禮教了。

    谷雨也沒以前唯唯諾諾,見人就口齒不清的習慣了。雖然現在依然不喜歡和人打交道,但從他眼裏可以看出,他對外界也沒了膽怯。

    幾人一前一後的回到大伯母家。寒風冷的厲害,村裏尤其濕冷,一進屋子倒是暖和多了。

    火坑最多能擠六人,大伯母在火坑旁邊單獨開了兩個火盆,這樣圍着烤火倒是不擁擠了。

    大伯母還端了一盆紅薯和板栗毛球出來,“小白最喜歡烤紅薯,你們孩子最喜歡剝毛球板栗,今兒都讓你們盡興。”

    白微瀾笑着道,“這紅薯胖瘦均勻,紅薯皮紅的均勻沒有麻點,大伯母是特意挑好看留的。”

    “不好看的都喂豬了,咱家多的是。”

    放鶴看着這盆紅薯,問大伯母要麻袋裝着,到時候都搬去城裏。

    放鶴還拿着菜刀給自己削紅薯,大伯母笑說生紅薯吃多了容易放屁。

    放鶴狠狠咬了一口紅薯尖兒,嘴裏嚼的嘎嘣脆響,含糊不清道,“就是要放屁。”

    謝敏之已經偷偷喊放鶴屁王了。

    他翹着手指頭拎着板栗毛球,評價道,“像刺猬一樣。”

    小栗兒好奇,“刺猬像這樣嗎?”

    謝敏之道,“差不多吧,都是一身刺,戳人的很。”

    謝敏之小心的放下板栗,見谷雨熟練的拿着火鉗撬開毛球垭口。砰的一聲,板栗就蹦跶出來,滾在地上。

    小栗兒撿起放在手心上,板栗映着火光,褐色閃光好看的很。

    白微瀾看了眼,“果然很豐收啊。”

    “小栗兒功不可沒。”

    小栗兒驕傲道,“對呀,我都是忍着尿尿澆灌板栗樹的。”

    不過都是三歲以前的事情了。現在小栗兒要如廁,都不讓人陪了。洗澡也不讓王婆幫忙,要自己一個人洗。

    小栗兒想起以前起夜的事情,害羞的直往宴緋雪懷裏撲。

    宴緋雪捏捏他小耳朵,一旁顧凜柏一直沒說話,靜靜的試圖融入背景中,但農家院子對他來說太過陌生。

    不過他雖然出生尊貴,但在軍營摸爬滾打,比這艱苦的環境更難的都住過。

    更何況,此時氣氛很熟悉,就像白微瀾家裏一樣。

    此時,只見白微瀾熟練的支撐起鐵架子,開始烤紅薯、板栗。

    大伯母把板栗上面劃了個十字,這樣板栗烤焦的時候不會炸的到處飛。

    一旁萬杏跟着大伯母忙活,大伯母直叫他去跟着烤火。

    說他今天也是客人,又說當做自家一樣。

    話頭都說到這裏了,兩人又免不了說開春親事。

    大伯母道,“家裏養了很多雞鴨豬,到時候你們家就不用買了,直接從我們家趕去。”

    萬杏臉紅的熱,忙道,“這哪行啊,也沒見過這樣做的。”

    宴緋雪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他們身後了,開口道,“有什麽不行的,大伯母還特意養的精細。”

    大伯母見宴緋雪來了,小聲道,“剛剛劉碧蓮來了,問你們能不能資助小毛去城裏和狗蛋一起上學。”

    放鶴正好在不遠處嘎嘣嚼紅薯,聽見這個立馬道,“不喜歡小毛,要不是他,我也不會挨那孫正清一巴掌。”

    大伯母一聽放鶴挨打了,心疼道,“怎麽能打人,放鶴還受欺負了。”

    放鶴把來龍去脈簡單說了下,然後說孫家一家都被押送至京城牢獄了。

    大伯母聽後膽戰心驚的,“你們真是在外都不容易,聽的我都心驚肉跳。”

    “你們賺錢也不容易,就不要出錢幫別人了。一旦開了這個口子,鄉裏一個個的拉扯不清。”

    萬杏也點頭,“都是鄉裏鄉親的,幫了這個不幫那個,背後都有人道長短,還幹脆不幫忙的好。不然這幫來幫去幫成仇。”

    宴緋雪道,“那大伯母怎麽給劉嬸兒說的?”

    大伯母笑道,“我可當了一回惡人,反正我說話不中聽,我就說的很直。”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哪有自己管不好孩子了,就把孩子丢學堂讓先生管教的。”

    “自個兒都教不好,旁人怎麽教的好,要想小毛不貪吃懶做耍脾氣,就要她自己做個表率。”

    宴緋雪點頭,“以身作則。”

    萬杏出聲道,“這劉嬸兒打的好算盤,自己教不了孫子就打算丢學堂裏,沒錢還想要旁人資助。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做法。”

    宴緋雪道,“這件事也不難解決,要想拿資助,必須通過學院入學測試,小毛要是能通過,他自然能拿到。要是不能通過,那就沒辦法了。”

    “白微瀾捐的銀子不是針對某一個孩子,而是針對那些很有讀書天賦但家裏窮困的。”

    “也不用擔心鄉裏有扯不清的幫扶,我們的幫扶本來就不是建立在人情關系上,而是建立在才能品行上。”

    “有人背後嚼舌根子酸醋也沒用,丢臉的是他自己。”

    萬杏點頭,“就像今天搬家的王木匠,你們幫他,主要還是看他這四十幾年對痨病妻子不離不棄吧。”

    宴緋雪笑笑,沒解釋。

    一開始也沒想着幫他,只是一點點機緣巧合,一來一往中發現王木匠有很多旁人沒看到的優點。

    外加上,他自己能抓住機遇。自己手藝精湛,即使圖紙工藝給旁人,旁人也做不出來賺不了錢。

    宴緋雪道,“劉嬸兒那兒,我後面去給她說,大伯母剛剛那番話,她是不是氣的不輕?”

    “沒有,她自己也說自己教不好,但就不信邪。自己家生的種難道還沒有孫老幺家出的好?”

    “劉碧蓮一向還瞧不起孫老幺打女人的做派,和離又不和離,自己窩囊就拿女人出氣,非磨锉報複王金鳳。”

    “劉碧蓮說自己兒子怎麽看都比孫老幺強,孫子自然也比狗蛋強。”

    宴緋雪道,“那小毛有的苦頭吃了。”

    “不過最後比不過的話,劉嬸兒估計會說歹竹出好筍。”

    萬杏笑道,“你把劉嬸兒吵架罵人的路數都摸透了。”

    大伯母道,“以前劉碧蓮就給我說,看到宴哥兒就犯怵,劉碧蓮那嘴巴在村裏就沒怕過誰,但是遇見宴哥兒就哆嗦。”

    宴緋雪道,“有時候閑的無聊,聽劉嬸兒吵架确實能解悶。”

    東家長李家的,日子就過去了。

    宴緋雪說完,就聽見白微瀾在火坑旁喊道,“快來吃熱板栗,熟透了。”

    燕鎮不知道什麽時候找了個罐子,“刷一點蜂蜜,板栗烤着更香。”

    焦黃的土蜂蜜滴在滾燙的板栗上,噗嗤一聲鼓起泡,很快就散發着濃郁香甜的蜜蜂味。四個孩子圍着烤架子,直說好香好香。

    這時候,嘎吱一聲,關着的竈屋門從外面推開了。

    冷風一吹進來,火星大盛,炭火白灰吹的到處都是。

    謝敏之皺着眉頭不舒服,但瞧着一旁放鶴,又不敢表現太明顯。只得自己細細拍着胳膊上的灰燼。

    “咦,燕椿伯伯回來了。”

    小栗兒扭頭率先開口道。

    大伯母見燕椿杵在門口不動,風都灌進來了。

    她開口道,“還站着不進來幹什麽,和你爹一個德性,每次都不知道關門。”

    燕椿喊了聲娘,然後見火坑裏一堆人,又和宴緋雪兩人打招呼。見顧凜柏四人陌生面孔,有些好奇,但也熱情招呼說鄉裏簡陋,怠慢了。

    大伯母從竈前追到燕椿身後,直到他打完招呼才迫不及待問道,“就你一個人回來的?不是說要帶人回來嗎?”

    燕椿道,“大哥說沒成親就往家裏帶,村裏人喜歡嚼舌根子,我就把她安頓在喜樂村了。”

    萬杏聽見燕椿這樣說,難免有推鍋嫌疑,一時心裏對他有些不舒服。轉頭看向燕鎮,燕鎮還點頭。

    萬杏按捺住心底的不适,心想自己是否敏感了。

    大伯母一聽就急了,她見火坑旁還有貴客,對燕椿道,“你跟我過來。”

    燕椿不動,自小到大他娘只要說這句話,就是喊到一旁教訓人。

    此時燕椿篤定家裏有客人,他娘反而顧忌臉面不會呵斥的太厲害。

    更何況,他還是專門挑宴緋雪上門做客的日子回來的。

    大伯母見喊不動燕椿,當着貴客的面又不好發作,倒是一旁燕鎮叫燕椿跟着去。

    燕椿磨蹭道,“烤火烤熱了再去,回來冷吼吼的。”

    大伯母見他手掌都蹭到火苗下了,手指骨節凍的通紅,便也沒說什麽了。

    燕椿見他娘收勢了,飛快轉移話頭,給宴緋雪兩人說這趟去江縣的情況。

    大伯母見他們聊起正事,更加不會打擾了。只是眉頭皺着一刻都沒松開。

    人家姑娘跟着跑了七百裏地,結果到家了還不能進門,這姑娘得遭受多少委屈。

    那喜樂村,人生地不熟的,怎麽放心把一個姑娘放在那裏。

    大伯母心裏越想越生氣,但燕椿格外唱反調,繪聲繪色的說着江縣那邊的風土人情。

    燕椿嘴皮子利索,說氣話來抑揚頓挫把孩子們逗的哈哈笑,孩子們對江縣滿是好奇。

    “那邊的荔枝随便就長在路邊上,家家戶戶都種植荔枝,賺錢的很。”

    “就像我們這裏種蘿蔔一樣嗎?”小栗兒好奇問道。

    “對。”

    燕椿剛說完,就聽見門砰的一聲開了,天光頓時大盛,門口逆光處站着一個奇裝異服的女子。

    一屋子人瞬間朝門口望去,只見那女子走近眉眼逐漸清晰,娥眉嬌俏卻透着一股潑辣。

    一身衣服和他們這裏姑娘穿的樣式也不同。靛藍布織錦鮮紅荔枝紋樣,上身是襖子下身是褲子,脖子上還挂着一圈銀項。

    衆人打量她,她卻也不怕,大步走近目光直直盯着燕椿,“怎麽還沒好,我要在外面等多久,凍死了。”

    一旁驚詫的大伯母連忙回神,上前走近幾步道,“孩子,你就是跟着燕椿回來的?”

    那女子看了大伯母一眼,“你就是娘吧。”

    大伯母愣了下,點頭。“快進來烤火,在外面凍着了吧。”

    “是的,你們這裏怪冷的,這荔枝也活不了啊。”說完,她打量着屋內,又道,“又冷又凍還等的煩。”

    燕椿一把拉住她手,忙道,“快來烤火,這不是想把板栗烤熟了,再叫你進來給個驚喜嗎。”

    衆人都沒說話,連小栗兒都有些似懂非懂。

    那女子也不客氣,大伯母搬來的凳子不坐,直接蹲在火坑邊上。

    這時候,她才看清一屋子坐的什麽人。

    “他們都是你什麽人?一個個長得像天仙似的。”

    燕椿松了口氣,終于說了一句中聽的話。

    而後挨個介紹。

    最後拉着女子給衆人道,“她叫游銀,是江縣種植荔枝最出名老師傅的女兒。”

    游銀看他一眼,“就只是這個?”

    燕椿拉着她手腕,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是我未婚妻,我們打算挑個好日子,來年也成親。”

    宴緋雪和白微瀾對視一眼,眼裏意思不言而喻。

    難道燕椿找不到老師傅來遙山縣,就把人家女兒拐過來了?

    接着只聽燕椿又說起他們日常相處。游銀是他小師妹,上頭還有五個師哥。

    也就是這個女子頭上還有五個哥哥,這都把人拐來了。

    不,可能也是有感情吧。

    但宴緋雪卻沒看出來。

    要是有感情,就不會把游銀關門外讓人等那麽久;燕椿自己是在火坑邊舒舒服服,外面卻天寒地凍。

    不過,這也是燕椿耍的一個小心眼。

    要是燕椿直接把人帶來回來,大伯母面上高興但背後肯定說燕椿。

    此時燕椿故意給大伯母說為了避嫌把人放在了喜樂村,這樣引起大伯母的火氣。

    結果沒一會兒人帶回來了,這樣大伯母火氣就消了。

    這樣就不會一直拿着帶姑娘回來說事。

    再者,燕椿雖然對游銀舉止親昵,時不時端茶倒水還剝橘子,但他眼裏沒有愛意。

    倒是游銀一改剛才突兀大嗓門,一臉小女兒情态。

    游銀察覺到宴緋雪在看她,她頓時光明正大的盯着宴緋雪看,眼裏有些羞意,“你好好看啊,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

    宴緋雪笑笑,“游銀也很好看。”

    雖然五官單看都不出挑,皮膚還有些黝黑雀點,但整個人有種野性又靈動的氣質。這淳樸又大方嬌俏的性子,一看就是在家中備受寵愛。

    游銀一聽宴緋雪誇她好看,眼光水潤潤的閃着,頗不好意思道,“還是第一次有人誇我好看嘞。還是大美人誇我的。”

    游銀說完,又高興開口道,“你就記住我名字了,可你們這麽多人,我記不住。”

    “沒關系……”

    此時門又被打開了,只見大伯父腰間系着圍兜進來了。

    他在王木匠家裏幫忙,聽到村裏人議論燕椿帶着姑娘回來,着急回家看看情況。

    他乍眼一看火坑,烏泱泱的人,一時間沒找到姑娘。

    一旁燕椿手拐子碰游銀,示意她喊人。

    游銀道,“他是你爹啊?”

    而後張口就喊大伯父爹。

    這直接把大伯父搞愣住了。

    半晌也不知道做什麽反應。

    大伯母在一旁打圓場,“他年紀大了耳朵背,沒聽到。”

    “哦,我爹也這樣,年紀大了每次都要扯着嗓子喊。”

    大伯父一聽就是個缺心眼的,有些不滿意這姑娘。轉身就說要繼續去王木匠家幫忙了。

    大伯父走兩步,又扭頭對孩子們道,“外面下雪了,你們快出來看看。”

    幾個孩子憋的慌,自從燕椿帶着人進來後就沒那麽自在了,此時聽見喊出門玩,一個個都跑出去了。

    像是老鼠似的,跑了小的,再跑大的,小六小四覺得無趣也出去了。萬杏也覺得乏味跟出去了。

    宴緋雪兩口子見狀也出去,顧凜柏也跟着走。

    這下原本擁擠的竈屋就只剩他們一家四口和游銀了。

    氣氛頓時僵硬,只游銀仿若未覺似的,磕着瓜子。

    燕椿見狀道,“我們也出去看看吧。”

    這兩人出門後,屋裏就只自家人了。

    大伯母對燕鎮抱怨道,“燕椿這幹的叫什麽事兒?”

    大伯父道,“你不是盼媳婦兒嗎,燕椿不就給你找來個?”

    “我看你還是少說燕椿幾句,不然他那性子又垮着臉說一直催他成親,結果帶人回來還不高興。”

    大伯母想到燕椿那臉色就煩悶的厲害,“子不教父之過,你遷就他,我不會放任他胡來的。”

    “你們兩兄弟怎麽都不聲不響就把人往家裏帶。”

    “燕鎮頭一次僥幸借着幫工遮掩就算了,燕椿還明目張膽帶回來過年。”

    大伯父知道自己媳婦兒執泥一根筋,轉移話頭道,“就是看這個姑娘說話好像山裏人。”

    “咋咋呼呼又大大咧咧的,一股彪悍氣。”

    燕鎮道,“聽燕椿之前說,她們那裏祖上原本是山裏蠻荒土著,只是後面種荔枝,她們這些人才出山定居。”

    “燕椿給她說我們這裏不像他們大山那麽窮,這邊日子更加好過就跟着來了。”

    “你們家也沒你說的那麽有錢啊,看着在這村子裏算是最窮的,哪是你說的村子裏的首富。”

    燕椿把游銀拉到後院,借着看鴨鵝,想單獨再囑咐她幾句。結果游銀就不高興撅着嘴說話了。

    “你要是敢騙我,我五個哥哥跑來遙山縣殺了你。”

    燕椿拉着她手腕道,“銀兒,你年紀輕輕就想守寡啊。”他說着還意有所指的摸了摸游銀的肚子,“說不定裏面都有我們的寶寶了。”

    游銀一把拍開他的手,“哼,你要是敢對我不好,你也絕不好過。”

    燕椿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你是我心肝兒啊,我都帶你來家裏見父母了。開春翻修房子就成親。過兩年我們就在城裏買房。”

    “我一個月三兩月錢,這回把喜樂村的事情辦好,肯定要漲工錢的。”

    “我那堂弟就是我老板娘,你沒看他們一大家子都一身富貴嗎,我們跟着他們好好幹,保證吃香的喝辣的。”

    這話倒是很有說服力。

    燕椿見游銀面色好看了些,開口道,“銀兒,你要記住我堂弟叫燕回,他男人叫白微瀾,平時就老板娘老板叫就行了。他們家三個孩子,最小那個是親生的,叫小栗兒。其餘叫……”

    “這麽多,誰記得住嘛。”

    “好好好,慢慢來。”

    此時,前院傳來萬杏逗小栗兒的聲音,只聽小栗兒笑咯咯的喊杏子叔叔好厲害。

    燕椿道,“你多和小栗兒玩下,孩子單純脾氣也好,我堂弟他們,你規規矩矩相處就行了。”他看到宴緋雪兩人都有些犯怵。

    游銀皺眉道,“真煩,你們這些人怎麽就搞這些彎彎腸子。”

    燕椿道,“這哪是什麽彎彎腸子,都是親戚活絡感情理所應當。”

    游銀又不蠢,知道燕椿的想法。她不情不願被燕椿拖出後院,站在屋檐下看着院子裏一群人的熱鬧。

    雪花洋洋灑灑落大了,鵝毛似的,茫茫一片。

    孩子們比徒手抓雪花,放鶴谷雨謝敏之都有些底子在身上,一個個抓的手心都濕濡了。

    放鶴自是抓的快些,指尖接住了一片雪花。

    他剛驕傲挺胸就噗通一聲,一個臭屁出來,幾個圍觀的人立馬捂着鼻子散開。

    小栗兒哈哈哈道,“叫放鶴哥哥不要吃那麽多生紅薯還不信。”

    放鶴被笑多了,也一臉無所謂還很是洋洋得意,“臭死你們。”

    一旁燕椿示意游銀去找小栗兒玩,但游銀沒看見似的,自己抓雪花。

    萬杏見狀,走來找游銀,“你穿的這麽少,冷不冷?”

    游銀點頭,“你們這裏真是太冷了。”

    她說着就要摸萬杏手腕,萬杏有些不适應,到也伸出手碰了。

    萬杏驚了下,“嘶~你怎麽這麽冷。”

    “像寒鐵一樣。你運氣也不好,今年我們這裏寒潮格外厲害,以前沒這麽冷的。”

    “我去找大伯母要件衣服給你穿。”

    游銀道,“你和大哥都訂親了,還喊大伯母啊。”

    萬杏下意識開口道,“我們都是成親了才改口的。還得喝改口茶。”

    兩人邊進屋邊說,一旁燕椿聽着,皺眉跟着進去了。

    萬杏話說完就意識到不對,立馬轉移話頭,沒說太多這種招小叔子厭惡的話。

    一看游銀的做派和他們這裏的風俗有些不同,估計還沒意識到什麽就這麽過來了。但這對于全村人來說是一個驚炸雷的事情。

    萬杏把游銀帶到屋裏說要找衣服,大伯母哎呀一聲,連忙拉着游銀進屋子。

    游銀喊娘喊的親熱,大伯母本來心裏悶氣,這下眉開眼笑連連答應。

    燕椿這孩子也真是,一點都不體貼不知冷熱。

    大伯母沒問游銀太多,只說路上舟車勞累辛苦了。

    很快就到了下午王木匠家開席的時間。

    因為還在先皇守孝期間,沒有放鞭炮挂紅綢之類的,對外也只說是接親朋好友鬧新屋。

    王木匠這新瓦屋修的也不大,一間堂屋、三間側屋、一間竈屋。但新屋子直接挨着舊屋,用一個栅欄院子圈起來,到也夠兩個兒子住了。

    村裏開席前最熱鬧,一群人站在院子圍觀他們一行人,像看雜耍似的,應接不暇各有各的話頭。

    要議論最多的,還是燕椿帶着的游銀。

    村裏都沾親帶故,碰見人都要打招呼。村裏那些人都期待燕椿等會兒怎麽介紹怎麽教喊人。

    但先開口的是燕鎮,燕鎮帶着萬杏挨個喊了長輩。

    兩人訂親,私下跟着男人喊長輩也說的通。要是不跟着男方喊也沒關系,只覺得孩子扭捏不大方。

    不過萬杏本就在村裏生活兩個月,喊人也熟悉。

    萬杏訂親排場很大,村裏人都去看了熱鬧,此時對萬杏也很重視,一個個笑着誇萬杏能幹嘴甜。

    一旁燕椿也學着燕鎮,把長輩介紹給游銀,但游銀現在不喊了。

    燕椿面色尴尬,手拉着游銀叫她喊人。

    游銀道,“咱們又沒訂親,我怎麽喊?”

    當着一群人的面,燕椿又不好下臉面,只讓游銀喊叔叔伯伯。

    萬杏見狀喊燕鎮到一邊說話。

    “我說錯話了,剛剛在你家裏的時候,游銀問我怎麽喊大伯母不喊娘,我就說只有成親才改口,被燕椿聽見了。”

    燕鎮道,“你又沒說錯,是燕椿不誠實,什麽都沒給人姑娘說清楚就把人帶來了。”

    “而且,我之前帶你回來,娘還生氣了,燕椿明知道娘最講究規矩,還亂來。”

    萬杏一臉憂色又故作輕松道,“哎,這還沒進你們家門,就被小叔子厭惡,今後怎麽辦。”

    燕鎮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腋下暖和,“有什麽不好辦的,我們到時候在城裏買房子,把爹娘都接過來住。”

    萬杏手被擱在燕鎮腋下,他們還是頭一次這樣親密,有些不自在的垂眸,臉熱道,“是我爹娘還是你爹娘呀。”

    燕鎮笑道,“都是咱們的爹娘,就你小心眼多。”

    萬杏嘟囔道,“那還不是你太笨了,不知道盤算。”

    燕鎮嘆了口氣,“兄弟不和睦,最傷心的就是爹娘。燕椿,他其實本性也不壞,就是以前吃太多苦了。”

    “你們還不和睦啊,我看你們平時也有商有量的,你有什麽東西都緊着燕椿。燕椿平時對我對你都挺好的。”

    燕鎮沉默了會兒,沒有繼續這個話頭。

    去年過年,燕椿說的話已經留疤了。

    說爹娘沒錢幫不到他娶媳婦兒就不要催他也不要管他。

    這話帶着責怪父母沒用還管得寬的意思,着實傷到了爹娘的心,也傷到了燕鎮的心。

    心裏有了隔閡芥蒂,平時的好也有點浮于表面,沒以前交心了。

    燕鎮沒回答這個話頭,萬杏反而有些開心。

    他小得意道,“看來老實人也有脾氣。”

    “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們兄弟倆關系好,畢竟你們十幾歲就出門,一直相依為命。”

    萬杏見燕鎮點頭,餘光掃了四周一眼,然後飛快墊腳碰了下燕鎮的嘴巴。

    燕鎮眼睛瞬間睜大,愣愣的望着萬杏。

    萬杏笑嘻嘻道,“呆子,你耳朵紅了。”

    萬杏說完,就溜出了後田埂。

    燕鎮跟着追出去,心裏想杏子自己耳廓也紅了。

    田埂上的白微瀾,見底下跑起來的萬杏兩人,拉着宴緋雪的手道,“原來看別人談情說愛也有一番趣味,難怪小六喜歡趴牆頭。”

    “我也想要媳婦兒的親親。”

    宴緋雪道,“要是在聞登州我就滿足你,這裏就算了。”

    他說完,預判似的,擡手抵住白微瀾想自己湊近的腦袋,“我們這地勢高,下面院子裏的人都朝咱們看着呢。”

    白微瀾哼哼不滿,只得把玩着宴緋雪的手指,“那王木匠還真客氣,親自接我們來他家裏,還當衆說一番感激的話,真是摳搜的人都變大方了。”

    冬天辦酒席要的就是炭火和熱茶水,王木匠這兩方面都備的很足。

    宴緋雪道,“王木匠自己說的,很感謝你讓他能體面的活着。”

    “那我感謝晏晏,讓我心口無時無刻都盛滿愛意與悸動,美好的活着。”

    “你這嘴巴,是剛才板栗蜜蜂吃多了嗎,這麽甜。”

    “一直很甜好嗎。”

    “我媳婦兒天下第一好,一天不誇誇我媳婦兒,心裏難受。”

    宴緋雪笑笑不語,拉着白微瀾下了田埂,繞着那一叢芭蕉樹去看看。

    和家裏種的觀賞性芭蕉樹不同,王木匠家這芭蕉好大一叢。樹幹延伸至屋頂,上面還挂着青青的芭蕉。他們這裏冷,芭蕉不會熟。

    芭蕉葉子倒是寶貝,曬幹入藥可以清熱解毒,或者平時用來包粑粑、蒸飯都很香。還可以用來包小菜苗去城裏賣。

    兩人順着田埂而下,快接近芭蕉叢的時候,就聽到争吵聲。

    只聽燕椿道,“之前來的時候,你不是喊我爹娘喊的好好的,怎麽現在給你介紹長輩你又別扭不喊了。”

    宴緋雪兩人對視一眼,白微瀾悄聲湊近道,“你說燕椿會不會怪萬杏。”

    宴緋雪不置喙,白微瀾覺得有些掃興。

    但他剛扭頭,臉頰就落下一個溫軟的觸感,只見宴緋雪笑着飛快親了下他。

    白微瀾眼睛瞬間就亮了。

    他正準備親回去,就被宴緋雪手指怼住了,示意他聽動靜。

    只聽游銀道,“我為什麽要喊,你們這邊的風俗跟我們那邊完全不一樣。我是不是也要入鄉随俗等我們成親了再改口。”

    “別鬧,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也在你家裏辦過酒席了。我家,我說了年後就成親,我怎麽會騙你。”

    游銀還是有些不高興。

    她都聽見了,一些村民背後說她是沒爹沒娘跟着男人跑的野丫頭。

    雖然她是沒娘,但是她爹和五個哥哥都很照顧她。從來沒受過這等氣。

    “那你怎麽又給大家說我是你的未婚妻,我們明明已經成親了。”

    燕椿不知道怎麽說,他們這裏很講究父母之言媒妁之命,要是沒有這些就是無媒茍合,說出去更難聽。

    女人更會被打上水性楊花、招蜂引蝶、行為不檢的标簽。聲譽壞了,一輩子被村裏人指指點點,将來孩子也擡不起頭。

    這些燕椿沒辦法解釋,只道,“何必在意旁人看法,我對你好就是了。我們已經成親了,你是信你男人還是信旁人啊。聽見個三言兩語就來找我質問。”

    “我知道你剛來不适應想家,不熟悉還害怕。但是我家人包括未過門的嫂嫂和堂弟他們,都對你很和善啊,你不要聽村民亂說。”

    游銀想了想,确實覺得燕椿家裏人都很熱情沒話說。

    “好吧。”

    “那我們出去坐席吧。”

    “等等。”

    游銀又想起一件事。

    剛剛燕椿給他挨個介紹親戚的時候,有一個姨父找燕椿給他兒子安排進酒樓,最後兩人還鬧不愉快了。

    這件事本來沒什麽,但是游銀卻從燕椿的話聽出了不同的味道。

    此時游銀問道,“之前那個姨父對你們家很不好嗎?我看你剛剛拒絕他了。”

    燕椿道,“沒有,就是關系一般。和你們那邊親情濃厚不同,我們家親戚緣分淺淡,只是逢年過節走動。”

    “那些親戚,看見我得勢後一個個來找我幫忙,以前我在外面打拼,沒人脈沒背景,那麽辛苦的時候也不見他們來幫忙。”

    “以前對我沒有一點幫助,現在反而想要我給他們幫助。”

    燕椿說着,語氣裏含着輕蔑和怨怼,現在更透着高人一等的鄙夷。

    “三姨父家兒子開年也要成親了,到時候我看其他表哥送多少人情,我就按照他們的水平送去。”

    游銀莫名的聽着很不舒服。

    燕椿一直要他多和小栗兒玩,此時又聽着燕椿對其他親戚的不屑。

    游銀覺得這個男人不是自己想的那麽好。

    游銀問道,“那你說喜歡我想娶我,是因為我可以幫到你種植荔枝?”

    白微瀾:媳婦兒不和我八卦。

    但媳婦兒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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