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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之間的矛盾
白微瀾一回頭就顧凜柏抱着小栗兒,神色不悅的盯着他。
在家裏說話都不自由了嗎?
白微瀾迫于身份,只好撿起場面話,找補道,“世子……”然而他話剛開口,顧凜柏就轉身走了。
你走就走,你抱着我兒子幹什麽。
白微瀾郁悶。
他拉着宴緋雪道,“不覺得很奇怪嗎?”
“他抱着我兒子走了啊。”
一旁小四小六等人看了白微瀾一眼,又看了眼甩門進房的顧凜柏。
兩邊都是犟脾氣。
小六氣道,“白微瀾你真神氣,那是我家世子爺,在你這小破地方住,那是給你賞臉。也就是我家爺不計較,不然就你這态度,腦袋不知道掉了多少回了。”
白微瀾也氣悶,絲毫不怵道,“我就是仗着,我媳婦兒是你爺他爹救命恩人怎麽了。”
小四見白微瀾滿不在乎的樣子,好奇道,“白爺就真不怕世子爺發怒,動真格?”
白微瀾道,“他們這種天之驕子,早就修煉的不怒而威,從來不會靠臉色身份震懾旁人。”
“什麽叫做不動神色面露殺機,像顧凜柏真正想要對付一個人,他才不會讓對方察覺到。”
“你看看他剛剛氣勢洶洶甩門的樣子,你家世子爺現在就只是生氣了。你們到時候記得給我報修。”
小四恍然道,“白爺一直在試探我們家世子爺的底線啊。”
小六兇狠道,“你現在滿意了?我們家世子爺可難哄了!”
噗嗤一聲,白微瀾聽笑了。
“那憑什麽要我去哄?”
“他還把我兒子抱走了,旁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小栗兒父親。”
宴緋雪氣笑了,擡手就給白微瀾一個爆栗,“怎麽說話的。”
白微瀾抱頭,不可置信看着宴緋雪,“你竟然為了一個外人打我!”
白微瀾說完,頭也不回的就跑了。
小四等人目瞪口呆,謝敏之道,“乖乖,這咋搞。夫人還不去追嗎?”
白微瀾借機溜的那麽快,不過是要他幫忙處理這爛攤子。
宴緋雪也是人精,變臉毫無痕跡。
他微微蹙眉,面色夾着擔憂和惶恐,對幾人道,“白微瀾,他說話向來這樣口無遮攔,世子殿下那邊要怎麽交代?會不會真動怒了?”
“我們夫夫倆受世子殿下照拂頗多,這下可該如何是好。”
剛剛還生氣的小六立馬道,“夫人不要擔心,我們世子爺就是面子過不去,上次生悶氣,足足在茶攤幹坐兩個時辰呢。”
宴緋雪眼裏閃過驚詫,小六意識到的時候,手已經牢牢捂住嘴巴了。
宴緋雪面色淡然假裝沒聽道,“剛剛風聲有些大。我們還是進屋去吧。”
“不了不了,我要去練功了。”小六飛快就溜走了。
很快,熱鬧的院子裏,只宴緋雪一人。
不,一直沒出聲的谷雨,愣愣的望着宴緋雪,“顧叔叔是世子啊?”
宴緋雪點頭,而後噓聲。
谷雨嚴肅點頭,而後小聲道,“瀾哥好厲害啊,敢這樣說世子殿下。”
宴緋雪看着孩子眼裏亮晶晶的崇拜,頭疼道,“他做事看着張狂,但很有分寸,你可別學他。官場上身份尊貴的人,并不都是好相與的。”
宴緋雪道,“放鶴呢,怎麽沒看到他。”
“和謝敏之吵架沒吵過,氣出門了。”
宴緋雪啞然,“放鶴沒吵過?”
“是,謝敏之說放鶴是炸毛雞,放鶴聽着更生氣了,然後就打謝敏之又打不着,因為小六叔護着謝敏之。”
“謝敏之玩不起,明明是我們之間玩的,要拉着大人幫忙。放鶴最讨厭這種行為了,放鶴又罵謝敏之是沒斷奶的蜈蚣蟲。”
“為什麽是蜈蚣蟲?”
宴緋雪一問出口,頓時就想起來了。放鶴這孩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蜈蚣蟲。也不能說怕,就是看到了會起雞皮疙瘩的厭惡。
看來放鶴真的很讨厭謝敏之了。
宴緋雪和谷雨說完話,就去書房找顧凜柏。
書房內,小栗兒正眼巴巴的望着顧凜柏。
“叔叔,你是生氣了嗎?”
這幾天相處下來,顧凜柏越發喜歡小栗兒,他摸着孩子腦袋道,“大伯确實有些生氣。”
小栗兒啪叽親了一口顧凜柏側臉,軟糯道,“親親就不生氣啦。”
見顧凜柏反而神色嚴肅的望着他,解釋道,“父親和爹爹說不能親別人,但是叔叔可以親。”
“哦~誰給小栗兒說的?”
“我問爹爹了,能不能親叔叔,爹爹說可以親。”
宴緋雪說的?
顧凜柏總覺得宴緋雪像是知道什麽一樣,難道他和白微瀾真有些相似?讓宴緋雪懷疑了?
顧凜柏想着,只見一只小手捏着他鼻尖,“叔叔不要生父親氣啦,我父親這個人向來口是心非的。”
“怎麽就口是心非了?”顧凜柏鼻尖被捏着,說話帶着嚴重的鼻音,聽的小栗兒咯咯大笑。
小栗兒手指一捏一放,玩起了鼻頭,神色酷似小大人,奶聲奶氣道,“以前在老屋的時候,父親總叫爹爹滾,結果沒一會兒,他自己就在爹爹面前晃悠。”
“放鶴哥哥都說了,這就是死要面子死鴨子嘴硬。”
顧凜柏點頭,想着白微瀾那脾氣,不知道是怎麽追上宴緋雪的。
他道,“那你爹爹以前是什麽反應?”
小栗兒歪頭想了想,“爹爹沒有不開心呀,爹爹還笑呢。”
“所以叔叔不要生氣啦,我爹爹被父親說滾都沒生氣。”小栗兒氣鼓鼓道,顯然不滿意白微瀾那時的行徑。
“小栗兒如果要大伯不生氣的話,那就改口叫大伯。”
“啊~”小栗兒只猶豫了一瞬,立馬歡喜的喊道,“大伯!”
“大伯比父親大,這樣就不能生父親氣了。”
顧凜柏看着這孩子着實招人喜歡,他道,“你爹爹怎麽把教的這麽好。”
狗脾氣的白微瀾竟然生了個甜嘴的。
真是匪夷所思。
不過白微瀾誇他媳婦兒倒是毫不吝啬。
顧凜柏想着,就聽見敲門聲響起了。
顧凜柏看着門外身形,肩背下意識挺直,但又不想宴緋雪進來說剛剛的事情。
白微瀾幼稚,連帶着他也幼稚。
顧凜柏悄悄對小栗兒道,“你就說大伯正在練字不方便見客。”
小栗兒點頭,扯着嗓子朝門外道,“爹爹,大伯說他不想見客。”
門裏門外同時一怔,顧凜柏望着無辜眨眼的小栗兒,後者小聲道,“我說錯了嗎?”
“沒錯沒錯。”
門外頓了會兒,只聽道,“那爹爹就不打擾你們,我去錢莊了。”
錢莊這幾日都順順利利的,沒什麽大事兒,但小麻煩不斷。
開業就兌換票據,信裕錢莊的口碑節節攀升,很多百姓願意把銀子存入錢莊。
當初趙家并沒有吸納完全城百姓的存款。以前不敢存趙家的,這回都陸陸續續存信裕了。
不過,對面豐康錢莊,很快就推出了有力的對策。
不論存款和放貸周期和金額多少,息錢一律比信裕讓利兩分。
一時間,原本打算存信裕的,都轉頭進了豐康錢莊。
不僅如此,他們存錢貸款完全不追究來源、用途,只要進錢莊辦業務就送雞蛋饅頭。
宴緋雪走進錢莊,就見兩邊門口形成了鮮明對比。
前幾日是豐康門可羅雀,現在是信裕這邊冷冷清清了。
對面夥計吆喝的賣力,扯着嗓子喊道存錢貸款息錢更實惠,進錢莊就送雞蛋饅頭。
寒風中豐康門口排起了長隊,熱鬧的很。
錢多餘剛好出錢莊門口,看到宴緋雪望着他們那邊,神色得意傲慢的不行。
豐康錢莊的夥計一個個也精神高漲,反觀信裕的夥計一個個愁眉苦臉的拉長着臉。
宴緋雪進錢莊的時候,還看着一個夥計正苦口婆心的勸一個客戶在他們這裏存款。
“在你們這兒存息錢沒對面多啊。人家還送雞蛋和饅頭。”
“你們這兒什麽都沒有,攔着我幹什麽快讓我過去,別雞蛋領完了。”
周煥正為此事發愁,想彙報給宴緋雪的時候,宴緋雪恰好就來了。
周煥面色看着有些着急,這是他第一次做檔手全面掌管錢莊。
檔手上面掌櫃的位置還空着,這無疑是一個信號,要是他做的好,這個位置就是他的。
周煥被伍六看貶瞧不起信裕,他自然越想把錢莊風風光光做大。外加上宴緋雪開的待遇太過優厚,怎麽都要好好幹。
可對面豐康錢莊,完全就是流氓擾亂市面的打法。
開錢莊的,用錢擊垮競争對手是最常見也最可恥的做法。而他現在有兩個想法。
一個是跟着調息競争,這無疑是被牽着鼻子走的下下之策;而且換一個人也能想出這個法子,體現不出他的作用。
第二個法子就是針對錢多餘本人的,錢多餘要是被撤走,換一個人來做,說不定還能有些轉機。
周煥對宴緋雪道,“對面錢莊現在無差別吸收存款和放貸,這很容易爆出問題。”
“不過,這也是他一貫的手法,我之前托同行打聽過錢多餘的行事作風,他手上爛賬很多,但因為後臺關系硬都抹平了。”
錢莊吸收存款并非來者不拒,一般只接受熟人的款子,以防存進取出之間間隔過短,影響錢莊的銀子流通。
尤其是對大宗存款一定會仔細盤問。防止錢莊把這筆銀子放貸出去,結果對方突然要取款,導致錢莊出現周轉寸頭,銀根緊缺情況。
宴緋雪道,“錢多餘經常有很多爛賬?是确實收不回來,還是故意放爛賬?”
周煥一驚,故意放爛賬可是行業大忌。
誰都不想錢莊養個家老鼠,偷偷摸摸貪污銀子。
周煥道,“我再找人調查一番。”
宴緋雪點頭,“對面錢莊調息,我們不用跟着走。不出幾日,這招也會失效。”
周煥恭敬道,“東家可是有好辦法?”
“城裏有閑錢的百姓,不外乎是衙門公差或者商人商販。遙山縣各行各業行首都與我白家利益密切相關。”
“只要打聲招呼,李、林、季等商號自然能讓那些依附他們的商販把錢存我們錢莊。”
周煥眼睛一亮,“東家高明,這樣一來,城裏有錢的都選擇存咱們信裕,一些自己做攤販生意的,自然也會跟風存進信裕。”
“對,即使豐康息錢高些,百姓存銀子的時候也都會多些疑慮,怕裏面有詐。尤其是豐康錢莊上次請了那知府,百姓心裏都有一杆秤。”
周煥聞言,是真心實意佩服宴緋雪的深謀遠慮。
他也知道,一開始城裏有些商戶和商號跟着秦家、孫家針對盛雪樓。
後來白家扳倒秦、孫兩家後,城中紛紛揣測白家要對付以林家為首的一些商號。
還有好些人預測林家什麽時候被白家整垮,結果等來了,兩家不計前嫌通力合作共闖聞登州的消息。
周煥對識人自有一套,這完全不似白微瀾的下狠手打壓,眼裏容不得釘子的做法。
他猜測應該是宴緋雪的主意。
拉攏林家後,現在整個遙山縣商號以白家唯尊,排擠一個外地錢莊不讓其紮根,确實不難。
要是白家選擇和林家對立的話,此時對付豐康錢莊的局面,顯然沒有這麽有利。
周煥道,“最近城裏關于錢多餘和月牙嫂子的事情又鬧得沸沸揚揚的。”
“之前好些百姓可憐月牙嫂子,現在風口倒轉,我查到是錢多餘背後收買人故意摸黑月牙嫂子。”
宴緋雪斂眉沉思了下,“你找幾個人也放消息,就說,錢多餘狼子野心,殺母殺兒還抛棄糟糠之妻。”
周煥先是一愣,而後點頭道,“好,我這就去辦。”
百姓喜歡嚼在口頭上的,永遠是駭人聽聞的事情,越是誇大其詞的事情越嚼不爛。
三人成虎衆口铄金。
宴緋雪在錢莊待了會兒,又去城門口看看情況。
此時城門口搭起了一個個攤位,各類物資分區擺放,每個路口還有專門的夥計引導,倒是忙而不亂。
這些物資價格,基本比鋪子裏的還便宜幾文錢,走的是大開大合、薄利多銷的路子。
他轉了一圈後沒看到白微瀾,就轉身回去了。
拐進河巷的時候,他看到一個佝偻的背影站在石橋上;寒風簌簌吹着她身上單薄的粗布衫,一頭淺白蒼老的頭發在風中無助又淩亂的飄着。
宴緋雪見她擡腳挎上石橋圍欄,連忙大聲喊道,“月牙嫂子!”
他一邊喊一邊跑,月牙嫂子聽見人喊下意識回頭,只是慢了一個動作,宴緋雪就趕到抓住了她胳膊,把人拉出了圍欄。
“月牙嫂子,你怎麽想不開啊。”
月牙嫂子凍僵麻木的臉色看到宴緋雪,枯寂的眼裏有一絲波動。她沙啞道,“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周圍的人都對我指指點點,說我蛇蠍婦人。”
“說我照顧錢多餘老母這麽多年,就是為了他兒子的三百兩。還說我走大運,賺了幾輩子都掙不到的錢。還說我恬不知恥,把自己男人告到衙門鬧得全城看熱鬧。”
宴緋雪見她凍的嘴皮子都青紫了,解下自己的大氅給她裹着。
月牙嫂子木讷的看着宴緋雪給她披的動作,好一會兒後,她才像是反應過來,連連推拒。
宴緋雪面色愧疚道,“月牙嫂子,你這要是跳河,我一輩子都不安心。要不是我找到你,你就不會和錢多餘鬧到衙門去。”
月牙嫂子哽咽道,“不,要是沒你幫忙,我這輩子都鬥不過錢多餘,一口惡氣難消死也不瞑目。”
宴緋雪看着月牙嫂子這勁兒還在,心裏松了口氣。當時他也是看着這股勁兒,才勸說月牙嫂子打官司鬧衙門。
“月牙嫂子,城裏的流言蜚語都是錢多餘背後抹黑你的,你要是真輕生了,那才是中了他的計。”
“你苦了一輩子,現在苦盡甘來。拿着三百兩好好過閑散富貴日子。你過的越好,錢多餘才越恨,就是要他一輩子都氣不順。”
月牙嫂子怔愣後,滿是恨意問道,“城裏那些亂嚼舌根子的人都是錢多餘指使的?”
“是,不然怎麽前幾天風口和這兩天截然相反,我錢莊的檔手有證人證明就是錢多餘指使的。”
“我可以帶月牙嫂子去對峙。”
有沒有證人宴緋雪不知道,不過此時月牙嫂子只會堅信恨意,不會去求證什麽。
果然只見她顫抖着枯癟的嘴皮,兩行濁淚就滾出來挂在鼻尖上。
“錢多餘真是好狠的心啊,虧我還顧念近四十多年的情分。”
宴緋雪道,“月牙嫂子,這事錢多餘确實做的惡心,但也有我考慮不周的地方,你就別回五條口巷子住了。這幾日先住在酒樓的後院,等開城門後,我找人送你回家鄉去。”
“遠離這個是非之地,拿着銀子重新開始日子。”
但宴緋雪說的話,月牙嫂子都沒聽見似的,嘴裏一直重複着,虧她顧念近四十年的情誼。
月牙嫂子喃喃自語一番,最後毅然決然的抓着宴緋雪的手腕,痛苦又堅決道,“我有錢多餘的把柄。”
月牙嫂子顫巍巍的手指把宴緋雪手腕抓的發紅,宴緋雪拍拍她後背,“咱們先暖暖身體再說。”
月牙嫂子擺手,“不礙事,這麽多年都是這麽過的。”
下午的時候,月牙嫂子就來長琴巷子找宴緋雪了。
月牙嫂子的把柄,與宴緋雪的猜測不謀而合。
那是一本賬簿,上面全部是錢多餘放的爛賬。
錢莊放款的時候尤其着重考察回款風險,爛賬多了錢莊就會虧本。
但錢多餘專門找一些外地人或者本地地痞來錢莊借貸,然後給他們一些銀子再把人送去外地躲債,大部分放款也進了他的口袋。
錢多餘仗着自己是掌櫃,上面有老丈人擔着,每次查賬都能躲過一筆筆爛賬。
即使上頭惱怒爛賬太多,錢多餘也會推脫自己管理不當,是底下夥計幹的。
這本賬簿,記錄了錢多餘二十幾年前的爛賬手筆。是月牙嫂子在收拾婆母遺物的時候,在家裏櫃子找到的。
原本她打算還給錢多餘,可還沒來得及開口,錢多餘就變臉要她滾。
宴緋雪找到她的時候,她只想出一口惡氣,沒有想過要毀了錢多餘。
但現在錢多餘明顯不給她活路,她心底那點舊情徹底沒了。
她把賬本交給宴緋雪的時候,還問錢多餘什麽時候會被抓住做牢。
這筆爛賬加在一起有五千多兩,估計還只是錢多餘貪的一小部分。把這個賬本送到豐康錢莊總號大東家,自是絕對不會輕饒錢多餘。
晚上睡覺的時候,宴緋雪把這事兒給白微瀾說了。
白微瀾誇宴緋雪真是如有神助,果然好看的人老天都會眷顧。
宴緋雪見他嘴巴這麽甜,開口道,“顧凜柏那兒,你就打算裝死啊。”
白微瀾摟着宴緋雪道,“提他幹什麽,不過,我總覺得他好像把我當做他哥哥一樣,就是那種感覺我竟然也不排斥。”
宴緋雪捏捏他胸口道,“難道不是弟弟?”
“哥哥好嗎,小栗兒都喊的叔叔。”
“你怕是還不知道,小栗兒已經喊大伯了。”
“什麽?這麽喪權辱父的事情,小栗兒怎麽能屈服答應?”
白微瀾是真激動,摟着宴緋雪的肩膀搖晃道。
被褥從肩部落下來,寒意鑽入肩頸,宴緋雪稍稍皺眉,白微瀾就連着被子一起裹着宴緋雪抱着。
“媳婦兒,你這點你一定要給小栗兒掰正。”
“老父親在外面頂着寒風奔波,結果回家成弟弟了,這誰受的了。”
“頂天立地絕對不做老二。”
宴緋雪道,“行,我幫你一把。”
宴緋雪說幫,那就真的會做到。
白微瀾歡歡喜喜的摟着宴緋雪,然後貼着宴緋雪的耳朵小聲說了什麽。
宴緋雪故意使壞,扭頭望着他,“你說什麽,沒聽見。”
白微瀾看着宴緋雪勾着眼尾秋水盈眸的看他,心頭更加熱了。
“就,你想嗎?”
“想什麽?”
“回遙山縣就沒見過面了,你不想啊。”
宴緋雪聽他控訴的語氣眼尾彎彎,眨眼道,“天天見面啊。你現在不是還抱着我?”
白微瀾面色別扭,一口含着宴緋雪的右耳垂,輕輕舔-舐那顆淺淡的孕痣。
香香軟軟的,犬齒摩挲着耳垂軟肉,白微瀾極力控制想要狠狠咬一口的沖動。
“哼,今晚要變紅,比殷桃還要紅。”
他說完,擡手一把扯下床簾,哐當銀勾脆響,燭火黯淡搖曳。白微瀾俯身壓着,背脊把錦被高高拱起,搭成了一座巫-山雲-雨橋。
宴緋雪雙手撐着結實的胸膛,“你最近都沒休息好,明天還要早起。”
白微瀾親着宴緋雪微微揚起的下颚,含糊道,“我現在精神抖擻也睡不着啊。”
第二天早上,白微瀾順理成章的賴床了。
宴緋雪睜開眼就見白微瀾撐着腦袋,盯着他笑着。
不嫌手酸嗎?
“你今天怎麽還沒起床?”
白微瀾親他嘴角,“咱們哪次嗯嗯完的早上不賴床啊,這不是咱們共同的默契?”
宴緋雪微微一動,只覺得身後有什麽撐着……
他擡頭看白微瀾一眼,只見白微瀾神色餍-足又興奮的望着他。
“拿出來。”
“哦,你不許生氣,是你自己在聞登州撩撥我的。”
宴緋雪拍拍他肩膀,“你還學會先斬後奏了。”
白微瀾臉頰可疑的紅了,啄着宴緋雪眉頭,開心嘟囔道,“可是晏晏好乖啊,一點都沒抗拒,還主動挪了進我懷裏。”
宴緋雪有些耳熱,他睡着了哪知道什麽動靜,蹙着眉頭道,“快出去。”
“好好好。”
一瞬間的空虛讓宴緋雪有些渾身不對勁兒的別扭,适應了一晚上,此時都有些依依惜別的難分難舍。
最後白微瀾沒忍住,一把扯過被子,遮住了兩人悶聲幹大事的動靜。
兩人起床後,準備去吃早飯。
兩人出門前,還氣氛旖旎黏黏糊糊分不開似的,一開門,寒風吹的讓兩人瞬間凍僵在原地。
白微瀾嘆口氣,“這大冬天的,出門賺錢真不容易,就應該窩在被子裏抱着媳婦兒不出門啊。”
宴緋雪揚着嘴角道,“只聽過熊冬眠的,沒聽過狗也需要。”
白微瀾想着那蝴蝶骨上爬滿的痕跡,摸摸鼻頭識趣的閉嘴了。
路過院子的時候,只見一片狼藉。
木人樁旁邊的木棒刀劍随意灑了一地。
小六正彎腰清理,放鶴則是鉚足了勁兒,拳腳把木人樁踢得哐當聲響。
宴緋雪見放鶴氣勢洶洶發洩的樣子,顯然又和謝敏之鬧矛盾了。
放鶴性子本就強勢不會依着外人,謝敏之從小到大養尊處優事事都以他唯尊。都是同齡孩子,兩人湊一塊就很容易起摩擦。
宴緋雪道,“你們剛剛發生什麽了?”
放鶴餘光中早就瞥見宴緋雪兩人了,只是心虛,假裝專注揮拳打着木人樁。
拳打腳踢的木人樁哐當哐當響的厲害,放鶴背影卻越發緊繃。
一旁小六道,“因為之前謝少爺在學院被淋了鳥屎,放鶴笑話他,謝少爺就叫我給放鶴腳底下放狗屎。”
白微瀾無聲皺眉,滿是嫌棄。
宴緋雪掃了一眼,一旁幹枯的荷葉遮蓋着什麽東西;而放鶴此時掩飾僵硬的動作,顯然謝敏之沒得逞,放鶴還反殺了一個大的。
宴緋雪清了清嗓子,抑制住嘴角的笑意,問小六道,“那後面如何?”
“放鶴把謝少爺按頭聞狗屎,鼻尖還差點挨着了……”
白微瀾悄悄在宴緋雪面前豎起一個大拇指。
宴緋雪沒出聲,小六面色也忐忑起來。風裏聲響靜了,放鶴不知不覺中放緩了動作,悄悄豎起了耳朵。
“那謝少爺什麽反應?”
“氣跑出去了。”
宴緋雪看着小六一副闖禍的樣子,開口道,“我知道你身不由己,謝少爺叫你做什麽沒辦法拒絕。這事錯不在你,旁人家這麽大的孩子都在議親了,這兩個還在玩狗屎。”
小六松了口氣,保證今後兩人再打鬧,他一定勸架不聽謝敏之的了。
宴緋雪點頭,小六他沒權利呵斥管教,不過他說的話小六也聽。
“放鶴,你過來。”
放鶴一副還是逃不過的樣子,耷拉着眉眼,繃直嘴角,慢吞吞走向宴緋雪。
“我錯了。”放鶴一路低着腦袋,還沒走近就開口道。
宴緋雪道,“最近我和你瀾哥一直忙生意,沒多關注你們動靜,只以為你們小打小鬧鬧着玩。要論錯,也有我們一半問題。”
放鶴聞言怔愣了下,而後擡起頭,皺着眉頭小聲道,“那我去把謝敏之找回來。”
“嗯。”
小六見放鶴真出門找謝敏之了,詫異道,“這麽乖順的?放鶴這小子牙尖嘴利一身硬骨頭竟然這麽聽話?”
宴緋雪道,“他就是吃軟不吃硬。”
白微瀾搖頭,“媳婦兒這就說錯了,放鶴是軟硬不吃,只聽他崇拜的人。”
“這孩子慕強的很。”
白微瀾這話說的喜滋滋的,話裏話外把他們一家都誇了個遍。
小六有所感嘆道,“也是,看他眼型像是吊梢眼又帶着鳳眼,眉骨和顴骨都很高。長得不好看的,就是尖酸刻薄樣,長得好看的就是白微瀾這樣高眉深眼,眉眼自帶老子天下第一的張狂。”
“難怪感覺白微瀾有時候嘴巴刻薄的厲害。”
白微瀾睨視他一眼,“一天天沒事幹,一身武藝不保家衛國抓人販子,整日跟着孩子旁邊拱火打鬧,還随意點評人長相,你要不要端着鏡子瞧瞧你自己?”
小六被呵斥的目瞪口呆。
“你,你憑什麽說我。”
宴緋雪搖頭,這兩人在一起也不對付。
他也不勸架,直接轉身出門了。
果不其然,白微瀾話都沒說出來,立馬也追來了。
只聽小六背後追吼道,“白微瀾,你有本事別跟着你媳婦兒跑。”
白微瀾罵了句腦子有病,不跟着媳婦兒跑,難道像他整天跟着小黃跑?
另一邊,放鶴出門後,在主街上晃悠。
他本來答應宴緋雪把謝敏之找回來,但是在街上走了會兒後,又想起謝敏之的可惡和讨厭,腳步開始慢吞吞的閑逛着。
謝敏之這個王八蛋,仗着小六聽他的話整日欺負他,人又廢物還一身少爺脾氣。
打架打輸了怎麽還有臉要人找。
真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放鶴心裏悶悶不樂,一邊走一邊腹議,對謝敏之越來越厭煩完全不想找他了。
但又答應了宴緋雪,此時心不甘情不願的拖拖拉拉走着。
他內心窩火,腳步不知不覺來到了他和谷雨還有小栗兒的秘密場地。
沿着衙門後院拐進一條破敗的巷子,這條巷子是個廢棄的一人寬窄的牆壁。
巷子是老百姓以前修的羊倌道,專門趕羊子穿巷子進城賣的。後面因為臨着縣署後院,以前縣令嫌棄又臭又吵,下令封了這條巷子。
巷子逐漸破敗,這裏也成了孩子們游樂嬉戲的場子。
巷子的青磚石牆上布滿青苔,牆壁上還有好些鞋印。
放鶴一看到這鞋印就腦子興奮,開始練習自己的飛檐走壁。
一個起步沖跑,唰唰兩聲左右撐腳落在牆壁上。很快,他像燕子似的沖到了巷子中間,回頭看距離,比上次多堅持了片刻。
放鶴滿意的拍拍手,準備跳下巷子的時候,扭頭看到一牆之隔的破廟裏好像動靜。
放鶴趴上牆頭,只見破廟裏挂滿了唱戲的戲袍,一面還有咿咿呀呀的吊嗓聲。
原來是外地來的戲班子。
放鶴是聽過最近城裏多了些外地來的戲班子,不過他一直家裏學院兩點一線,還沒來街上逛過。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放鶴像個壁虎似的,一個翻身滋溜滑下牆壁。
裏面在敲鑼打鼓排練,放鶴悄悄順着草垛溜到了廟的大堂,可他剛準備擡腳,就被一只手抓住了腳踝。
放鶴後背汗毛豎起,下意識就是回腳一踢,對方立馬松了手。沒聽見吃痛聲,只聽手掌拍打草垛的啪啪聲。
放鶴扭頭看去,只見草垛裏那只手正用力的打出動靜。
他心頭轟的一聲,頓時再瞧着破廟戲班子,顯得面目可憎的詭異。
放鶴快速扯着那手腕,随之出來的臉令放鶴驚訝到失語。
“你,你怎麽……”
謝敏之嘴裏塞着棉布,手腳都被捆綁着,一臉驚慌的掙紮着。
他看到放鶴激動的厲害,草垛被踢的窸窣作響。聲音一下下的刺激着放鶴的耳膜,心口直怦怦跳。
“噓!”
“別動。”
謝敏之背後的繩子綁的太結實,放鶴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解開。
噗通一聲,謝敏之起身又摔倒在地上,大冬天急的額頭冒汗,小聲又急促的帶着哭腔,“我腿麻。”
但這也不怪謝敏之,大腿綁僵硬了,起身太猛才身形踉跄。
放鶴嫌棄他太沒用了。
拉着他手腕幾乎是拖着往外面跑。
可謝敏之跑兩步又摔地上了,這回腳還絆倒了一旁的晾曬戲服的竹篙,哐當幾聲如驚雷滾了一地。
放鶴扭頭看他眉頭皺的死死的,眼裏的嫌棄似刀子戳着謝敏之。謝敏之一臉慌亂無措,緊緊抱着放鶴的手臂。
放鶴甩了兩下,沒甩開。
而身後冷不丁一聲厲吼,吓得兩人原地差點蹦跶炸毛。
謝敏之哆哆嗦嗦,見追來的幾個壯漢,外強中幹道,“我是武安候世子,你敢綁架本世子不要命了!”
放鶴急地使勁兒掐謝敏之,“你個孬貨,還不趕緊跑說什麽說。”
放鶴說完,拉着謝敏之就往廟外跑。
身後五六個壯漢卻沒追來。
放鶴兩人不敢回頭,呼呼風中拼命跑,跑出廟門後,還是一截深暗長長的巷子。
放鶴從來沒覺得這巷子這麽長過,耳邊只兩人喘氣驚恐吞咽聲;嘴裏呼出的白氣融在寒風中,只覺得腳底都跑出火花了。
“呼——”
兩人一口氣不停歇的跑出了巷子口,乍亮的天光中,放鶴彎腰撐着膝蓋喘息。
他手臂上還重重挂着謝敏之。
放鶴一把就掀開,奈何謝敏之抱的死死的,一臉驚魂未定的緊緊望着放鶴。
“放手!都跑出來了。”
“平時就說你是纨绔廢物,要不是我你早就沒命了。”
謝敏之只麻木點頭,手抓着放鶴更緊了。
放鶴踢了謝敏之幾腳,踢不動後就這樣拖着謝敏之進了衙門。
進衙門後,謝敏之奇異的活了過來,三魂六魄歸位似的又鎮定了。
來鏡明聽說謝小世子遭綁架,吓得心跳都慢了一拍,立即帶着衙役去包抄那破廟。
中間不過一刻鐘的間隙,但放鶴帶着捕快去的時候,破廟一個人都沒有了。
這群人一看就是老練的熟手。
來鏡明問謝敏之有沒有看到其他孩子。
謝敏之說沒有。
他原本只是好奇放鶴嘴裏說的練功巷子,便摸索着過來瞧熱鬧。
但可能他探頭探腦的,引起破廟裏的人警覺,拿迷藥給他迷暈了。
那綁匪下的藥足夠迷昏一天。
但謝敏之在聞登州,特意跟着小四他們重新進行抗迷藥訓練,對迷藥抵抗性強,沒兩刻鐘就醒了。
醒來沒多久,就見到了放鶴。
謝敏之說着,手腕還緊緊抓着放鶴的手臂。
放鶴出了衙門,準備去盛雪樓找宴緋雪。
“你還不放手?”放鶴看着像跟屁蟲一樣的謝敏之,打心眼兒裏瞧不起他。
想起謝敏之在破廟裏吓得腿腳哆嗦的樣子,說廢物都冤枉他了。
謝敏之悻悻放手,看向放鶴終于找回了平日的理智。
“你剛剛聽見了吧,我是武安候世子,你救了我的命,你要什麽賞賜我都滿足你。”
放鶴聽着他這施舍又高高在上的語氣,斜了他一眼道,“有病誰稀罕。”
他說完就走了。
謝敏之氣的咬牙切齒,“你個炸毛鳥,憑什麽敢這麽說本世子!”
放鶴忽的扭頭,瞪着他道,“你個滾屁豬,我憑什麽不能說。”
兩人在衙門口大聲吵吵,一旁衙役見狀勸架。
“兩位小祖宗都別吵了,前面有雜耍,我帶着你們去看看。”
謝敏之早就眼饞雜耍了,聽小六說有蛇美人,那些猴子還能口吐人言。
放鶴一聽到雜耍兩個字,眼裏厭惡的厲害。謝敏之見他這樣,開口道,“你不會不敢看雜耍吧。”
“以為胸口碎大石是真的?”
“誰不敢看了!看就看。”
兩人一路吵吵來到賣藝雜耍的地方。
這幾日人少了點,前幾日圍的水洩不通,裏三層外三層的。但最近因為孩子失蹤案子還沒破,城裏大人人心惶惶開始不讓孩子出門。
兩人還沒走近,就聽見一陣歡呼鼓掌聲。
只聽見百姓啧啧稱奇,連連往盤子裏丢銅板碎銀子。
“這猴子真的能吟詩作畫,還能口吐人言啊。”
“這世上真的有這麽稀奇的事情。”
“那美人蛇竟然是真的,人身蛇尾長得還真漂亮,我還以為旁人搞噱頭瞎傳的。”
謝敏之聽見圍觀百姓這麽說,心底越發好奇,一直拉着放鶴往裏面擠。
放鶴跟着謝敏之擠到人群裏面,看到面前一幕幕,臉色霎時刷白。他龇牙怒目又凝固僵硬的,盯着那提筆作畫的靈猴。
“怎麽看傻了?”謝敏之見放鶴不對勁,開口問道。
然而他話剛落音,放鶴已經沖到攤子前,驚怒大喊道,“他們都是拐賣孩子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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