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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家落網
金秋時節,秋高氣爽。
學院教書育人效績一般,各種趣味活動倒是很多。
三個孩子一到學院,像是泥牛入海,淹沒在一個個紅白相間的飒爽勁裝中。
放鶴和谷雨三個月沒來學院,此時回來大有王者歸來的氣勢,勢必要在擂臺賽上打敗孫正清。
不過,丙班的同學一見兩人,頓時捧腹大笑,問兩人是不是挖煤去了。
而兩個大人,則是一上山門口就被山長攔着閑聊了。
山長欣慰地望着白微瀾兩人,“你們把小栗兒教的很好,這孩子乖巧懂事,天資了得又勤勉好學,是我們學院出了名的神童。”
“現在小栗兒的進度,已經超過蒙學館的甲乙丙班,由李洛狄單獨授課了。”
其實不然,不是李洛狄單獨授課,而是其他先生想給小栗兒授課,李洛狄不放孩子。
不過,李洛狄經常拿着書信來找他們詢問請教,舉人出身的老夫子都時常捉摸不定其中的意思。
還要去藏書閣翻閱古籍,終于在浩海書籍中找到偏門的《山川龍脈與堪輿風水》。按照暗號逐一對比,才弄清楚小栗兒拿的那封信的意思。
信主要介紹了聞登州古往今來與風土人情。但是用詞遣句旁征博引,文風精煉嚴謹,一看就是出自大儒之手。
他們都很好奇小栗兒這位筆友是誰。
被告知是十三歲的少年,他們才不會相信。
大概對方是一位學富五車的長者,但看中孩子天賦了得,有意引導,故意說自己是年長幾歲的哥哥。
一看就是惜才愛才的老頑童。
于是每次小栗兒拿着書信來請教的時候,他們都淨手淨心虔誠以待。看到小栗兒每次回信都是日常瑣事,恨不得替小栗兒代筆請教些困擾已久的學問疑惑。
不過,也只是這樣想想,畢竟這是孩子的信件。
山長道,“小栗兒不僅成績一騎絕塵,他小小年紀還古道熱腸,學院裏有矛盾摩擦的,他都會去安撫。”
“現在學生都叫小栗兒為小夫子。”
宴緋雪啞然一笑,看着山長說小栗兒時露出慈祥又驕傲的笑容,開口道:
“可能是他在家裏就是這樣,兩個哥哥有什麽矛盾,他會協調。他不想讓自己喜歡的人不開心。”
山長道,“這孩子,要是多來幾個,咱們學院風氣定能好轉。”
他說着,無聲嘆息,眼裏滿是滄桑希冀。
“我心中一大憾事便是縣裏童試荒廢十幾年,要是能重開童試,此生足以。”
山長這話是對着白微瀾說的。
由誇小栗兒後面引到重開童試,是真心也是拐着彎試探。
山長做了幾十年山長,衙門書吏多半是他的門生。自然知道白微瀾在縣令面前說的上話,私底下人稱白師爺。
振興教育不僅是觀念上的扭轉,更多的還得財政上的支撐。
縣令是寒門學子出身,自然知道讀書明禮興教化的重要性,只是縣裏确實很窮。
教谕一職位同虛設,來鏡明上任後便削減其開支,但沒有人事罷免權。
倉禀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終于迎來一位好縣令,山長也想聯合白微瀾給縣令進言,重新重視教化。
白微瀾聽懂了山長的未言明之意,他道,“自古耕讀傳家,讀書明理是風俗之本,縣令自是會重視這塊。”
聽白微瀾這麽一說,山長眼裏有些興奮,然而,白微瀾接下來說的話,卻給他澆了冷水。
“不過,據我初步了解,目前全縣能參加童試的,不足兩百人。其中又有近兩百人都在學院。”
白微瀾說完後,就帶着宴緋雪進了學院。
學院裏歡笑嬉鬧聲一片,都是富家子弟的游戲。
此時,村裏的孩子應該在田間忙着收苞谷、大豆,忙着耕種小麥。
這山長看似說的心懷民生大計,難保不是為自己學院争名譽、全自己生涯履歷。
要是真在乎教育興化,何不給李潤竹建議,開放山門有教無類。
宴緋雪道,“其實興化教育,也不是難事,按照你的思路,資源互換,縣衙開放榷稅和商號老板們換資助學生學堂,讀書教化風氣就起來了。”
白微瀾哎了一聲,“晏晏要是早點提出來就好了,來鏡明之前不是減免剔除了諸多苛捐雜稅,要是把這個換成送孩子進學堂抵稅,這家裏父母哪有不同意的”
不僅農戶,還有很多商戶都覺得寒窗苦讀太難熬出頭;砸了銀子不見效,最後落得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今後還怎麽養家糊口。
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祖墳冒青煙的氣運哪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把孩子送進學堂讀書要錢,還白養一張嘴不出力産出。所以很多家庭都不願意供孩子讀書,堅持耕讀傳家的還是少數。
兩人邊走邊說,最後宴緋雪給白微瀾說,這點還是不要給來鏡明提意見了。
來鏡明是大度,如果換個縣令當官的,可忍受不了旁人對他指手畫腳搶風頭。
白微瀾道,“我自是分人來的,雖然識人這塊我不及晏晏,但是來鏡明我還是看得清的。”
白微瀾說道這裏,突然就笑嘻嘻沒個正形,“我這輩子識人最清的,還是挑了晏晏做媳婦兒。”
宴緋雪看他得意的,全然忘記自己當初死皮賴臉的,追着自己身後了。
他笑着道,“我可能也是。”
白微瀾立即垮臉,“什麽叫可能,把可能去掉。”
宴緋雪意味不明的揚了下嘴角,還是這麽不經逗。
兩人說着,只見小栗兒提着鳥籠子着急的找他們。
“爹爹,父親,擂臺賽快開始了。”
兩人說着倒是忘記時間了,跟着小栗兒匆匆去了廣場圍觀。
白微瀾兩人還未走近,就見擂臺上拳腳打的激烈。一陣歡呼聲一人應聲倒下,而後裁判宣布孫正清三連勝。
孫正清人氣很旺,周圍擠滿了學生和家長。白微瀾一家後來的,完全沒占到好的觀賞位置。
小栗兒着急,想鑽人縫湊前面去看。白微瀾一把扯住孩子的後衣領,把小栗兒頂在肩膀上。
小栗兒懵頭下意識抱住白微瀾的腦袋,“哇,我看到放鶴哥哥上臺了。”
宴緋雪手裏拎着鳥籠子,裏面秧雞咕咕叫。聲音醇厚不響亮,傳入人耳只以為聽岔了。
旁人剛尋到聲音,剛驚詫這是什麽鳥,就被前面的歡呼聲引去了視線。
“哇,放鶴怎麽這麽厲害了,才三個月不見。”
“他竟然躲過了孫正清的拳頭。”
随着孫正清連出五拳都落空,在驚詫聲中,孫正清額頭開始挂着大顆汗珠,喘着氣驚疑的打量着放鶴。
忽的,滑不溜秋一直閃躲的放鶴咻地發起攻擊,掃堂腿朝孫正清腰腹間的命門穴踢去。
孫正清已經連上三場,放鶴一上來又打定主意消耗他體力,想來就是一招重創他。
孫正清看似氣息不穩,實則等着放鶴出招,定要一招擒拿手捉住放鶴的腿,然後将人狠狠甩在地上。
孫正清目光炯炯的盯着放鶴,眼見放鶴踢來,那一腳無限放大衣擺扇風,耳邊卻響起一陣驚呼聲。
噗通一聲,孫正清驚恐吃痛,整個人跪倒在放鶴面前。
“放鶴怎麽能這麽狡猾!他剛剛明明是準備踢腰腹的,怎麽一下子換腿去掃孫學長的膝蓋。”
“太卑鄙了,就像他人一樣。對自己恩人還這麽狠。”
原本山長是命令孩子,不要外洩孫正清報官解圍打手一事的
但是随着秦家锒铛入獄,這事兒就不胫而走。
背後沒少孫正清的推波助瀾。
此時放鶴把孫正清一招打敗,孫正清的追随者各個義憤填膺。
“現在長得又高又黑。像個男孩子一樣。”
“對啊,他這樣兇悍,今後誰敢和他玩。”
這些人自認為交頭接耳說的小聲,但是都落入了白微瀾三人的耳朵裏。
小栗兒直接點名,氣憤道,“章至鱗、秋文你們兩個說什麽呢,放鶴哥哥這麽厲害,你們憑什麽這麽說他。”
小栗兒一出聲,他周圍的學生都是小栗兒的朋友,紛紛圍着那兩人七嘴八舌數落起來。
一人道,“我看你們就是酸吧,放鶴原本毫無基礎,現在比你們高出這麽一大截,你們就是嫉妒。”
林子雅毫不客氣道,“你說放鶴的時候看看自己長什麽樣子吧,追着人家孫正清背後喊哥哥,要是你們長得好看,不至于孫正清現在連你們是誰都不知道吧。”
王謙道,“你們在這裏說放鶴,有本事上去挑戰放鶴?”
又一人道,“沒本事就只能像老鼠背後吱吱吱。”
小栗兒這些朋友,一個個牙尖嘴利的,聽得白微瀾兩人胸中直舒坦。
不過孫正清的人緣很好,瞬間又開始壓倒回擊。
但小栗兒被稱為“小夫子”不是白叫的,“門生”遍地。沒一會兒,就變成了小栗兒的朋友和孫正清的追随者之間的拌嘴吵架了。
直到臺上的裁判師傅看着底下騷動越來越大,才出面點評。
“放鶴進步神速,空中換腿踢要求快準狠,雙腿間的力道更是要求收放自如,沒個一兩年苦功夫是做不到的。”
“你們看看他這手上的繭子和黑黢黢的臉色,這請假的三個月定是沒日沒夜苦練。”
底下人聽師傅誇放鶴,不滿道,“可是他使詐!要是堂堂正正比較一番,孫學長一定能四連冠!”
師傅平時就聽說過孫正清的追随者煩人的很,此時厲聲道,“兵者,詭道。輸了就是輸了,要是連這承認的勇氣都沒有,根本不配習武。”
孫正清面色有一瞬間的扭曲,但很快就拱手彎腰給放鶴行禮,說心服口服。
放鶴挑釁似的無聲開口——放學別走。
孫正清捏着拳頭,強顏歡笑下了臺。
現在臺上就放鶴一個人,底下學生還想看放鶴能堅持幾輪賽。可放鶴自己下來不比了。
“哎,放鶴怎麽這樣!還等着精彩比武呢!”
放鶴呲牙一笑,“要去你去,我又不是猴子給你耍着看。”
放鶴終于出了一口惡氣,讓孫正清跪在他面前,不枉費日以繼夜苦練這一招。
白微瀾道,“做的不錯。”
小栗兒坐在白微瀾肩膀上,高興的粉牙根兒都咧出來了。
“放鶴哥哥最厲害。”
小栗兒說完,又催促着幾人趕往下一個場子,谷雨的射箭比賽要開始了。
谷雨射箭本來就有天賦,在最輕的弓箭裏奪得了冠軍。
雖然說是最輕,但是學院裏的學生都是拉最輕的一鬥弓,所以,谷雨還是出類拔萃的。
之後還有蹴鞠、騎馬、打馬球等比賽,琴棋書畫也有展出比試。
但是三個孩子只點亮武術類的。後面幾項他們這聽着覺得吵耳朵,說還沒時莺哥哥彈的好聽。
這話倒是沒錯,宴緋雪只能安慰自己孩子們還是能區分優劣的。
白微瀾笑道,“孩子們這是随了我,我上學的時候武術類大滿貫,走哪兒都呼風喚雨。”
孩子們滿是星星眼望着白微瀾,宴緋雪就笑笑看白微瀾吹牛。
白微瀾拳腳功夫還是成人後學的,蹴鞠或者打馬球可能還行;其他需要吃苦頭練習的,白微瀾指定逃課。
就他看現在,動不動躺竹椅上的吊兒郎當樣子,哪有習武之人的氣勢。
他們路過一個畫展,上面展出了好些山水畫。
放鶴大咧咧道,“沒宴哥哥畫的好看。”
那學生臉色頓時尴尬不悅,放鶴癟嘴,不情不願道,“但是你比我畫的好看多了。”
那學生立馬笑了,“你拳腳功夫也很厲害,我就不行。”
放鶴立即得意嘿嘿,“那咱倆也可以惺惺相惜。”
放鶴說完,只聽前面有孩子朝他們招手,他擡眼看去,一堆孩子圍了個圈。人堆裏面各種動物叫聲不絕于耳。
放鶴和谷雨立馬架着小栗兒跑過去了。
宴緋雪和白微瀾對視一眼,眼裏笑意不言而喻,放鶴這三個月性子變化還真大。
宴緋雪道,“放鶴崇尚武力,蘇刈的話,放鶴肯定奉為金科玉律。”
白微瀾哼了聲,“其實也不全是蘇刈的功勞,晏晏之前就很耐心的引導放鶴了,只是蘇刈的暴政估計吓的孩子內心顫栗,立即被馴服。”
宴緋雪笑笑,“我還沒酸,你就酸起來了。”
白微瀾雙手抱臂,整個不滿的防禦姿态,“呵,本來就是這樣,不信你現在去問問孩子,誰最好,最聽誰的話?”
“喔,這點我就不贊同,孩子始終要長大的,與其說聽誰的話,不如幫他培養面對外界時的想法和自我認知。”
白微瀾怔愣一下,而後笑看宴緋雪,怎麽會有這樣的家長。
想到自己滿是憎恨陰暗的兒時,“哎,我媳婦兒真好,我小時候怎麽就沒遇到你呢?”
“遇到我也喊不了我爹爹。”
“唔,那我可以喊哥哥。”
本是脫口而出,說完,白微瀾臉色才後知後覺微熱了。
他手指頭伸去勾着宴緋雪的小拇指,頂着臉熱,低聲滿是遺憾道,“如果小時候遇見哥哥,哥哥也會照顧我的對不對。”
“真是讨厭死雲林了。”
宴緋雪被深深望着,看着對方眼裏的委屈和撒嬌,大白天的有些耳熱。
晚上的稱呼白天喊出口,腦海裏會閃現一些不合時宜的畫面。
白微瀾怎麽臉皮越來越厚了。
宴緋雪準備面無表情的沉默冷卻臊意,可餘光中白微瀾好像真的很落寞傷心。
“我要是小時候遇見哥哥,我一定會保護好哥哥的。”
宴緋雪拍拍白微瀾肩膀,笑道,“還是算了,遇到我也不是什麽好事。”
白微瀾神色滞澀,眼裏滿是懊悔與漸漸盤算的陰沉,他對白微瀾的一舉一動再了解不過。
開口道,“不要糾結過去的事情了,什麽仇怨不及我們現在好好過日子。”
這可真不像宴緋雪的性子。
他不做無意義的糾結與搖擺。
是因為想守着他和孩子們,踏實安寧的過日子。
但,白微瀾知道,宴緋雪根本沒辦法徹底放下的。
而且,宴緋雪小時候受的委屈與磨難都拜那陳世美所賜。雖然是侯府女婿,也并非報仇無望。
總有一天,他會走到權勢中心。
白微瀾晦暗思慮中,前面孩子加油吶喊聲冷不丁的徹響耳膜。
不過他還沒皺眉,伸來的手已經捂住他耳朵了。
白微瀾緊抿嘴角松懈揚起,牽着宴緋雪的手,在袖口交掩下輕輕的摩挲着。
兩人走近,只見一群孩子圍着三四丈長的沙坑,裏面擠滿了各種小動物。
烏龜、兔子、小雞、小鴨、還有貓貓狗狗等,都下餃子似的放進沙坑裏。像是大鍋燴似的,齊齊朝終點跑去。
狗跑的很快一騎絕塵,後腿跑的灰沙騰煙。但很快,後面的赤足兩腳秧雞,咻地滑地起飛,只是眨眼就快出重影。
本以為殺到前頭,卻只見它穩穩落在了狗頭上,而後挺起漂亮的胸腹,緩緩收翅。
狗氣的搖頭晃腦要把秧雞甩下,但狗毛都被抓禿了,那秧雞還昂着一點紅冠,凜然不動。
秧雞從小和大黃兩只狗玩,自是不怕狗,反而低頭啄狗頭。
像是在催促,我讓你的第一名,還不趕緊快跑?
最後林子雅的狗和小栗兒的秧雞同時獲勝。
這群孩子沒見過秧雞,紛紛問小栗兒是什麽東西,怎麽得來的。
“是我父親捉的!”小栗兒說着,擡手指向白微瀾兩人。
這些半大的孩子看到白微瀾和宴緋雪兩人,臉都不自在的紅了。
小聲道小栗兒的家長真好看。
難怪小栗兒這麽可愛,因為大人就超級好看啊。
白微瀾兩人見小栗兒在學院很受歡迎,臉上笑意就沒停過。
一群孩子有大人在不自在,兩人自己繞着學院走走看看。
宴緋雪雖然沒上過學,此時看到孩子們無憂無慮嬉鬧,倒也能有共鳴。
兩人走到花圃圓,裏面擺滿了各類争奇鬥豔的菊花。一旁有人在搭着書案,擺了文房四寶在作畫。
林長水聽見腳步聲也沒在意,但餘光中瞥見宴緋雪兩人,立即把狼毫擱在青山筆架上。
宴緋雪道,“林兄好興致。”
林長水這番看到宴緋雪,沒了之前在山下偶遇來的自然,神情有些不自然的躲閃。
原本是白微瀾與林長水先熟悉一些。
但後面,林長水發現白微瀾人中龍鳳,自然是和他真纨绔玩不到一起去,就很少來往了。
最近因為繪畫上的興趣和宴緋雪倒是聊了幾回。
三人聊了一番後,白微瀾兩人見時間快到下午,起身告辭了。
回去的路上,白微瀾吃味的說他媳婦兒魅力好大。
宴緋雪和林長水聊的十分投機,原本林長水有些拘謹,後面就放開談笑風生了。
不過,白微瀾知道宴緋雪主動找林長水,肯定是有自己盤算。
白微瀾道,“聽李潤竹說林長水和家裏徹底鬧翻了。”
宴緋雪點頭,“這番看到我們不好意思,應該是林家要他來找你示好,他拒絕了吧。又覺得之前林家跟着秦家針對盛雪樓,他有些對不住你。”
“我和他又沒什麽交情,有什麽對不對的住的。”
宴緋雪笑道,“在我口裏,我把你說的很有交情,看在他的面子上放了林家。”
“他之前就反對林家針對盛雪樓,秦家出事後,林家又要他來示好,林長水也是有脾性的,自然和家裏鬧崩了。”
白微瀾也聽過這消息,林長水先是被家裏人送到學院和孩子們讀書,這啼笑皆非的懲罰,對一個男人來說無疑是全城笑話。
林長水這人胸無大志,醉心畫畫,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取之處。
他知榮辱,重信諾。
現在已經從林家脫離出來,在學院裏找了個教孩子們畫畫的差事。
宴緋雪說,“我想,他是一個值得合作的合夥人。”
白微瀾驚詫,“他什麽都不會,生意經上完全沒腦子。”
宴緋雪道,“看人不能只看眼前,你也說他這人值得交往,重情重義。為了不兄弟相争,自己主動退出家産繼承,做一個閑散纨绔。而且,他也不自負自滿,稱得上踏實本分。”
“假以時日,稍加培養,一定是一個可靠的左膀右臂。何況世代從商,要說真沒腦子,那耳濡目染見識也比旁人多幾分。”
宴緋雪也嘆口氣,“主要是咱們這遙山縣,我尋來尋去,實在沒有比他更好的人選了。”
“季仲風倒是頭腦靈活,但人家真纨绔,流連花叢也有家業要繼承,這點就不符合要求。”
在用人上,白微瀾見不得蠢人,以能力突出。但宴緋雪反而是重德行,能力次之。
但宴緋雪的提議,白微瀾向來是支持的。
“行,林長水我到時候再接觸下。”
兩人來到沙坑找到孩子們,沒有開始的歡聲笑語,反而是劍拔弩張。
一群十五六歲的少年圍着小栗兒他們一群人,雙方正激烈的争論什麽。
走進去一聽,原來還是為孫正清打抱不平。
說什麽放鶴不顧及恩情,在擂臺上對孫正清耍陰招。
要不是當時孫正清報官,放鶴幾人說不定已經被秦敦叫來的打手捶成肉餅了。
這點孩子們沒辦法辯駁,雖然他們不相信孫正清的好心,但是他們拿不出證據反駁。
放鶴氣的要找孫正清去對峙,反而被那些人說他動不動就氣急敗壞。
眼見放鶴就要動手打架,白微瀾出聲止住了。
宴緋雪向那些自诩正義的孩子道,“你們都說孫正清報官救了放鶴他們,那你們現在就帶我去找孫正清,這得好好感謝下。”
這群半大少年看到宴緋雪和白微瀾都犯怵,一時間誰都沒動。
宴緋雪道,“到底孫正清是不是真對我家放鶴三人有恩,這點用不着你們來評判,你們這麽鬧,孫正清要是真有恩,為什麽不自己出來解釋說明?”
一孩子挺起胸膛反駁道,“那是孫學長做好事不留名,才不會大肆宣揚。”
宴緋雪笑道,“那當真是你說的這般好人,知道你們為難放鶴他們會不出來阻止?在一旁悄悄圍觀看熱鬧?”
宴緋雪說完,衆人摸不着頭腦,四處張望沒看到孫正清。
宴緋雪道,“自然是悄悄看,看到我們大人一出現,就心虛逃了。”
回去的路上,放鶴一直悶悶不樂。
剛在擂臺上出風頭打敗了孫正清,結果一堆蒼蠅追着他說忘恩負義,心腸歹毒。
旁人說什麽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放鶴受不了被算計的憋屈。
谷雨問道,“孫正清真讨厭,還偷偷看別人為難我們。”
宴緋雪笑道,“不是,我剛剛故意把他說成心虛逃了。”
白微瀾見三個孩子一臉憋悶,開口道,“放心,這幾天孫家就有動作了。”
第二天上午,白微瀾兩人都在酒樓待着。
白微瀾照例巡視酒樓的角落衛生,就見大堂着急進來一個衙役,對白微瀾附耳幾句,白微瀾立即跟着走了。
宴緋雪撥算盤的手指停了下,看了眼白微瀾背影,而後繼續垂眸算賬。
白微瀾跟着衙役進了暗無天日的牢房,燥熱的日頭照不進陰暗發黴的地下牢獄。
衙門內的牢獄分為改教所和死囚牢房。秦不著雖然還沒被判罪,但是所犯私茶重罪,被來鏡明關押在了死囚牢房。
牢房栅欄上有鐵絲網,網上挂有銅鈴,只要逃跑就會觸動響鈴。
過道的盡頭是神龛,神龛下有一洞口,上面風幹的血跡斑駁,牆體洞口已經被磨的抛光了。
那洞口是屍體的出口,牢房裏有病死或者打死的,不能從大門擡出,就從這個小洞拉出去。
白微瀾與來鏡明此時就站在這洞口,聽着拐角死囚牢裏傳來的聲音。
“秦兄,我來看你了。”孫梓沃擔憂道。
秦不著轉頭,披頭散發中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孫梓沃,準備起身的時候,卻被手腳鐵鏈壓的有些踉跄。
“他們對你用刑了?”孫梓沃想靠近牢房,但牢房上有鐵網加雙層牢門,他只得焦急的望着秦不著。
牢裏陰暗,秦不著雜亂的頭發遮住了半個臉,只看到下颚胡茬兒的一片陰影。
“沒有,只是這老鼠沒日沒夜的爬來爬去,睡不着覺。”
“哎!這都什麽時候了,秦兄還擔憂睡不着覺啊。”
“你放心吧,你一家老小我都安頓好了。只是侄子和妹妹天天擔心你,兩個人消瘦的沒個人形了。”
秦不著一聽孫梓沃這話,撥開雜亂的頭發,惡狠狠的盯着孫梓沃,“他們也都是你的親人!”
孫梓沃見狀反而不着急了,壓低聲音道,“對,我也想要保住他們。”
“秦兄現在只是被關押還沒定罪,私鹽只是流放抄家,不會影響家眷。但要是……”
孫梓沃眼裏陰恻恻的無聲威脅,秦不著立即跳腳破口大罵,“少在我這裏假惺惺了!”
“我兒子就是你派人打的!你為了拉攏我上船,讓我對白家恨之入骨,心狠手辣把你侄子打成重傷,讓我以為是白家打的。”
秦不著看着孫梓沃臉上一瞬間的破裂,一股快意湧上心頭,“你今天來是想以孩子家人封口吧,怕我抖出去,你孫家落個滿門抄斬!”
孫梓沃沒想到秦不著完全不顧家人安危,竟然把殺頭大罪就這麽吼了出來。
他頓時臉色煞白,想抓住牢門卻顧忌上面的鐵絲網銅鈴,低聲緊緊盯着秦不著道,“你胡說什麽!”
秦不著見孫梓沃慌了,他反而不着急了。
一屁股坐在幹草堆上,鐵鏈晃動聲響,一聲聲刺激的孫梓沃面無血色。
“在你來之前,白微瀾已經來過一趟了。”
“你來就是怕我供出你的陰謀來換取我的減刑,可你自己倒是先坐不住打草驚蛇。”
“你急吼吼多次探監不得入內,白微瀾就察覺不到你的心慌?更何況他早就知道是你渾水摸魚打傷我兒子!”
秦不著說道這裏,肺腑濁氣肆意傾瀉。
用當初孫梓沃說他的走投無路只得跟着上船的語氣,陰恻恻笑了起來。
“這次是你自投羅網啦!”
“換你抄家砍頭啦。”
孫梓沃瞳孔一瞬驚慌,脫力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難怪有人給他遞來紙條,說秦不著供出陰謀以求減刑。
這都是白微瀾使詐要他自亂陣腳……
“就憑你信口雌黃,證據呢”孫梓沃咬着舌尖強迫自己冷靜道。
一道冷銳的聲音從幽靜的牢裏響起,“秦不著的一番話足以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孫梓沃咻地轉頭,只見白微瀾和來鏡明現在過道上。
白微瀾道,“謀害天潢貴胄,真是膽大包天。”
孫梓沃驚愣中,來鏡明直接叫衙役把孫梓沃收押了。
孫梓沃掙紮大喊,“你們官商勾結,看我不順眼就給我扣這天大的殺頭帽,你們其心可誅!”
白微瀾嗤笑一聲,“你是不是冤枉,刑部大理寺卿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
三五人衙役很快就把孫梓沃制服,他嘴巴塞了抹布,只得死死瞪着白微瀾,額頭青筋都凸起了。
白微瀾看着被拖走還不停掙紮的孫梓沃道,“假仁假義假惺惺,你兒子孫正清在學院裏的那點小把戲,正被秦敦當衆拆的精光。”
他說完,來鏡明還驚詫剛剛秦不著說的密謀,無言的看着白微瀾。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設計奕王世子。
“走吧,這件事,又得要來兄忙活一陣子了。”
白微瀾說完轉身,只聽身後鐵鏈哐當響,只見秦不著扒在牢門上,着急道,“白微瀾,記住你說的話!”
秦不著眼裏滿是驚慌不定的膽戰心驚,他死死盯着白微瀾,直到後者點頭,他才松了口氣。
“放心,你只是從犯,你會死,但不會牽連家人。”
秦不著吶吶點頭,眼裏滿是悔恨的淚水。
同時又慶幸,沒參與孫梓沃當初與匪患勾結過程,他只是脅從幫兇。
一旁被關押進死牢裏的孫梓沃聽見兩人對話,自知白微瀾記恨自己,也明白大禍臨頭。
此時瘋瘋癫癫扒拉着牢門,把銅鈴晃的叮當響,惡狠狠道,“白微瀾,別以為你能嚣張到幾時,你給我挖坑,我也有大禮送給你!”
“你就等着殺頭吧!”
白微瀾面臨威脅,坦坦蕩蕩道,“我行的正坐的直,不像你一詐就自亂陣腳。”
孫梓沃哈哈哈瘋狂大笑,“你就等着瞧吧!”
“呵,我什麽下場你怕是看不到了,真替你可惜。”
白微瀾和來鏡明出了牢房,一旁雲林拿着松柏枝燒着火盆,要兩人跨火盆祛除污穢之氣。
來鏡明一臉凝眉思索,雲林道,“不順利嗎?”
“不是。”
白微瀾道,“不必多慮,不過是臨死前的威脅恐吓,也想讓我惴惴不安罷了。”
此時匆匆來了一個書吏,顯然有重要事情找來鏡明。
“聞登州有加急公文送到。”
白微瀾準備從後院出衙署,一旁書吏忙攔住白微瀾,“聞登州的信使大人點名要見白師爺。”
“我?”
那書吏點頭。
來鏡明看了白微瀾一眼,揣測道,“難道孫梓沃說的就是聞登州整頓物價的事情?”
來鏡明皺着眉頭憂心忡忡道,“聞登州現在亂成一鍋粥,天下一半銅礦在聞登州,之前物價與銅價都飛漲,朝廷頒布禁銅令,奕王世子更是鐵血手腕,殺了多少私鑄銅幣的商人官員還不見效果,聖上大怒,要求半年內徹底平息。”
聞登州百姓都被拉去鑄銅,外加禁地封閉,良田荒廢,早就成了赤貧之地。
而鑄出的銅幣都悄悄進了朝廷各路大員、皇子的口袋。說聞登州是朝廷大員的錢袋子也不為過。
要是白微瀾攪了這趟渾水,差事成與不成,都沒好下場。
一邊是奕王世子一邊是朝廷大員,或許還有皇子參與其中。
白微瀾雖然聰明精明,但到底只是商人。那些大官員怕奕王世子,收拾一個商人綽綽有餘。
來鏡明頓時明白孫梓沃的用心險惡,這不是白微瀾往火坑裏推嗎?
但此時也不容他們思索對策,書吏在一旁催促說信使大人着急見人。
三人穿過回廊,來到大廳,只見一個通身武将裝束的年輕男人,正襟危坐閉目養神。
一聽見腳步聲,那人睜眼,目露精光。
來人是奕王世子貼身侍衛,一見白微瀾便是上下打量,目光犀利而探究。
他坐着沒動,盯着白微瀾道,“你就是白微瀾?聽人說你經商天賦了得名震四方,短短時間就把遙山縣震的地動山搖。”
“是我。”
“大人找我何事?”
那侍衛見白微瀾不卑不亢彎腰行禮,眉頭不悅,一掌把扶手給拍碎了。
哐當一聲驚的來鏡明下意識眼皮顫顫。宰相門前七品官,這奕王世子貼身侍衛來頭更是不小。
沒等來鏡明為白微瀾擔驚受怕,只見那貼身侍衛蹭的起身,站在了白微瀾面前。
一身劍拔弩張的殺氣,目光逼迫的看着白微瀾。
白微瀾仍舊面不改色。
目光似浩瀚深幽,映着對方逐漸暴怒的神情。
來鏡明忙道,“大人,您一路奔波勞累,下官先給您接風洗塵,吃一頓便飯。”
那侍衛對來鏡明的話恍若未覺,只緊緊盯着白微瀾。
半晌,他退了一步,撓撓腦袋,歪頭疑惑看白微瀾,“你怎麽不怕我?”
白微瀾嘴角散漫冷笑,“又不是我要求人辦事。況且,你也不敢拿我怎樣。”
有奕王的親筆信,一個小小侍衛,還不夠看。
那侍衛道,“好,第一關就算你過了。算你有膽魄。”
“不過到了聞登州,你還能這般面不改色,我敬你是條漢子。”
“收拾收拾行李,馬上跟我去聞登州。”
是騾子是馬拉出去溜溜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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