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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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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物

    裘桂香從宴緋雪家裏出來後,還沒走到家裏,就被路上好幾戶人家攔住了。

    她們各個像有耳報神一般,村裏的狗還沒交流完一圈,衆人已經得知裘桂香在宴緋雪家裏撒潑了。

    村裏人往常桂香桂香喊的親熱,此時都憤懑着臉色,顧不得面子直沖沖喊她裘桂香。

    裘桂香,你自己兒子眼高手低好吃懶做,可別把我們村的男人都拖下水。

    人家燕哥兒一家好心保住了村裏人飯碗,你們一家還不感激,還上門鬧事,白眼狼都幹不出這樣的事情。

    你一直給我們說你兒子多厲害多能幹,燕哥兒家男人多窩囊不正經,現在瞅瞅,到底誰才是窩囊廢。

    都成家的人了,自己偷懶耍滑被開除了,還要當娘的去撒潑鬧場子,真是大姑娘坐花轎頭一回見吶。

    村裏人平時都有商有量和和氣氣的,一旦涉及自己的碗飯,那說撕破臉就撕破臉。

    當然,其中不乏借機宣洩私人糾葛的。

    很多人,平時就看不慣裘桂香那種高人一等,言語裏喜歡端着輩分訓人的架子,此時也都拱火拱的厲害。

    還真以為自己有幾個錢就了不起。

    我看有錢也經不起敗家子敗光啊,這下沒事做還跑了夫郎。她家不得好,她就要把全村人都拖下水。

    劉嬸兒見衆人都說裘桂香,攔住指指點點的村民,給裘桂香出氣。

    你們這些人平日裏都笑嘻嘻的,真的是為了幾兩銀子搖尾巴當走狗。

    真的是有奶就是娘,牆倒衆人推!

    劉嬸兒罵的厲害,但是周圍人卻笑話她。

    村裏人就劉嬸兒最可憐最蠢笨,和裘桂香交心做朋友,背後不知道被她好姐妹罵成了篩子。

    劉嬸兒一聽她們這樣罵人,更加氣憤,叉腰口水星子狂噴,說這些人臉皮厚的不行,還敢當面挑撥離間。

    總之,這些天來,裘桂香不僅在村裏出了名,還在附近十裏八村都出了名。

    “你們村的那個裘桂香真的是,太蠻橫太不講理了,我們村的人知道了,都罵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好好的發財機會,硬生生被自己兒子作沒了,還腆着臉要問責,感情沒把飯塞他兒子嘴裏。”

    萬哥兒坐在太陽下,用石頭捶手裏的山核桃,捶出來大裂縫後再遞給宴緋雪。

    宴緋雪手裏拿着納鞋底的針,把核桃夾縫裏的仁兒給掏出來,然後丢篩子裏曬着。

    這些野生的山核桃又小又硬,都是放鶴谷雨兩人秋天在山上撿回來的。宴緋雪便趁着萬哥兒來,把核桃仁挑出來,叫他給孩子做一份核桃酥當做過年的零嘴。

    “河幫去采石場後,我們村裏男人就沒活幹了,但是你們村因為你家男人還能賺一筆快錢,我們村那些人眼紅的不行,只怪我們村怎麽沒出一個白微瀾這樣的人。”

    “你不知道他們聽見裘桂香鬧事,那樣子有多高興,簡直恨不得跨過河,跑你們村來看熱鬧。”

    “這人怎麽都這樣,真是見不得別人好。”萬哥兒嘆口氣道。

    村裏就是這樣,小打小鬧又相互陪伴一輩子,活着見你心酸榮辱,死後又一同靜靜躺在同一片山頭。

    只要活在這片土地上,嬉笑怒罵人情往來都是常态。勢力也好交心也罷,打打鬧鬧就是分不開。日子就這麽慢慢過着,有點熱鬧看頭,閑聊時還能得份樂子。

    宴緋雪見他感嘆,問道,“你堂弟家的事情,還不夠你們村裏人嚼的嗎?”

    萬哥兒道,“可不是,杏哥兒天天躲在家裏不吃不喝。村裏人都說當初我伯父是為了那十九兩賣了兒子,結果沒待兩個月就要鬧和離,這不是擺明了騙人騙錢。”

    “我伯母天天在門口罵裘桂香張大郎一家,還罵村裏嚼口舌的,村裏人都不敢從她家門口路過,私下說的更加肆無忌憚了。”

    “哎,你說,這明明是張大郎窩囊發酒瘋打人,怎麽村裏人就說杏哥兒呢。”

    宴緋雪見他神色沮喪,手裏的石子都快砸手指了,提醒他注意下。

    “要不你剝花生吧,你這樣子,手指頭砸流血了都不知道。”

    萬哥兒想也行,核桃酥裏加花生米很香。

    這裏少了一個人,谷雨想來幫忙,放鶴走過去用木盆裝了些核桃出來,然後帶着谷雨在一旁砸核桃。

    “他們大人再說悄悄話,我們不要聽。”

    谷雨靜靜的點頭,然後兩人帶着小栗兒在一旁砸核桃。

    萬哥兒看放鶴這樣還有些好奇,對宴緋雪道,“放鶴好像長大了點,對谷雨耐心很多了。”

    以前的放鶴眼裏見不得笨蛋,尤其是看着可憐兮兮的笨蛋。

    但是現在,放鶴好像開始對谷雨多了一份耐心,願意把自己的“求生之道”教給谷雨。

    宴緋雪想了想,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或許是從白微瀾出現,孩子慢慢有更多的安全感。放鶴覺得旁人的存在不是威脅競争而是家人的陪伴了。

    “嗯,他現在是像個大哥哥了。”

    “好像谷雨大一點吧。”

    “是的,谷雨大一歲。”

    萬哥兒道,“每次來你家我都羨慕的想生孩子,但是看到杏哥兒的下場,我又不敢了。萬幸他還沒孩子,要是有孩子了,這一輩子都脫不了張家,哪有娘舍得和孩子分開讓孩子吃苦的。”

    “現在村裏到處傳杏哥兒性子潑辣,就是不孝順公婆才被轟出門的。還說要是杏哥兒沒錯,那男人怎麽會平白無故打他。”

    作為同村知情的宴緋雪,最是知道是什麽情況,張家又是什麽惡心嘴臉了。但是他并沒多少心軟共情的實感,手裏的針挑核桃仁,手指慢條斯理但是挑的又快又準。

    宴緋雪見萬哥兒眉目間确實煩悶,好奇問道,“你們兩家不是逢年過節都不走動嗎,但看你,又和萬杏關系好像不錯的樣子。”

    “嗯,本來也沒說話,是個陌生人的。但是後來偷偷玩起來的。”

    萬家爺爺那代生了七個,活下來的一共兩兄弟,萬老大是杏哥兒爹,萬老二是萬哥兒萬梨的爹。

    萬家兄弟爹死的早,但好在略有薄産,靠娘拉扯大。兩兄弟十三四歲的時候,老娘送萬老二出門學了廚藝,萬老大自己選擇留在家裏照應老娘。

    萬老二一出門就是六年,學成歸來後家裏老娘已經病死了。

    族裏老輩人說老娘臨死前把家分了,五間青石磚屋子,老二兩間老大三間,老大還得了一頭牛和牛棚,家裏的田地也是老大多,老二少。要是今後牛生崽子了,還要給老二補一個牛崽。

    族裏長輩說老娘是因為老二有手藝今後也好讨生活,她死前還是老大照顧幾年把老大積蓄拖垮了,然後就給老大多分了點。

    萬老二闖蕩幾年見多人心叵測,認定這事有貓膩死活不信。甚至覺得老娘一開始把自己送出去就是不安好心,就是故意偏心老大。

    兩兄弟兩就此還在墳頭前打了一架,從此院子裏修了一堵牆,老死不相往來。

    再後來,老大成親多年,婆娘肚子裏一直沒動靜;而老二一成親生了個兒子,又過一年生了萬哥兒,老大婆娘肚子還是沒動靜。

    為此,老二沒少在背地裏說老大,壞事做盡老天爺就是要他斷子絕孫。

    後面老大在碼頭撿到一個五歲大的哥兒,取名叫萬杏,是幸運的意思。

    萬老二又生瘋惹事,說連取個孩子的名字都要跟着他學,他家哥兒叫萬梨,他就取名叫萬杏。杏花開在梨花前頭,就是故意搶他孩子風頭。

    萬老二整天胡亂嚷嚷,萬老大自己關起門過日子,每天逗笑孩子的聲音更加激怒起萬老二的憤懑。

    萬老二見萬老大這麽寶貝一個撿來的哥兒,他就開始死勁兒作萬梨。

    甚至站在牆腳跟兒下喊,不就是一個哥兒,沒得兒子就當做寶。

    萬老二對萬梨越來越差,還甚至告訴萬梨,這些都是因為撿來的那個哥兒。

    萬梨當時恨死了這個冒出來打亂他生活的堂弟。要不是他出現,他爹也會像從前一樣,像疼哥哥那樣喜歡自己。

    兩堂兄弟關系的轉折在六歲那年。

    萬梨他爹帶着娘和哥哥去別的村子走親戚,把萬梨鎖在家裏,一天沒吃沒喝。

    到晚上天黑還沒回來,萬梨又哭又鬧,害怕的不行,最後嚎的又渴又餓,嗓子都喊嘶啞了,驚動了一牆之隔的伯父家。

    最後是萬杏從木窗戶的縫隙中,偏着碗把菜飯送給萬梨吃。

    萬梨邊吃邊哭,背後是黑黢黢的屋子,他怕的吓人,求着窗戶外的萬杏陪着他。

    結果他爹回來後,一頓罵萬杏野種不配來他們家,然後罵大伯家多管閑事,以為誰都把一個疙瘩當寶貝。

    萬梨性子大大咧咧不記事,對他爹的話左耳朵聽右耳朵進,唯獨喜歡趁父母不在家,偷偷跑去找萬杏玩。

    後來被他爹發現了,還被拖在院子裏拿竹條抽打。

    這越打,兩堂兄弟的感情是越來越深了。

    本來萬梨也不知道萬杏出事了。

    那天他爹帶着大伯上門,大伯說能不能請自己男人撐個場面,要張家人同意和離。

    萬梨男人是個捕快吃公家飯的,村裏人誰見了不哆嗦喊一聲官爺。只要張石林一句話開口,裘桂香再胡攪蠻纏都不得不放人。

    但是張石林說年底小偷強盜多,無暇分身,便叫萬梨跟着回娘家,也是一樣的。

    于是萬梨和大伯父一家帶着族人,跑到裘桂香家裏要人簽和離書。本來大伯父還要把彩禮全退給裘桂香,省得她到處亂傳,敗壞杏哥兒名聲。

    但是萬杏不幹,憑什麽要他吃虧。他當場就說,就是逛窯子都得花幾兩銀子,憑什麽他張家打人,有錯在先還要他全部退彩禮。

    最後萬杏拿了五兩銀子,徹底和張家斷絕了關系。

    五兩銀子夠平常人家娶一個新媳婦了。

    “哎,我只知道杏哥兒當時怒氣沖頭,但是他這話說出去,剛好給裘桂香口舌了。

    現在我們村裏,都說杏哥兒性子太潑辣了,誰娶二嫁不想娶個好的,還說大伯家故意這樣騙人彩禮。”

    宴緋雪聽後道,“萬杏沒做錯啊,要是為別人委屈自己,那才叫吃啞巴虧有苦說不出。”

    “話是這樣說啊,但是現在村裏人天天背後說,杏哥兒都躲在家裏不吃不喝,整個人渾渾噩噩的,那看着也難受啊。還不如自己一開始吃點虧,杜絕了別人口舌。”

    萬梨愁眉苦臉的。

    宴緋雪想了想,“看你份上,我就幫杏哥兒一回。”

    萬梨知道宴緋雪一向有主見有立場的,頓時睜大了眼睛,手裏花生殼都激動捏碎了。

    “怎麽幫?我就知道你有主意!”

    “我都不知道我們村裏那些人,怎麽都幫着你們村的張家說話,好歹我們才是一個村的啊。”

    宴緋雪道,“最開始應該沒傳這麽兇吧,是不是你大伯母越罵傳的越兇。”

    萬梨點頭,哪個當娘的,能受的了自己兒子這麽被傳謠言。

    “這肯定是我們村裏的人,跑你們村傳謠言,開始大家還不信,結果你大伯母一聽就急着罵人。

    這越罵傳的越兇,本來開始吵的是萬杏和離的事情,估計現在吵的是,你大伯母和那些人之間陳芝麻亂谷子的事情。”

    萬梨一愣,手拍了下膝蓋,看宴緋雪像是神算子似的,“這都被你猜到了!”

    “就是落井下石,那什麽,人倒黴喝一口涼水都塞牙。”

    宴緋雪笑笑,“村裏吵架,翻來覆去不就這麽點路子麽。”

    “我們村的劉嬸兒和裘桂香交好,平時有什麽事情都是沖在最前面的,這回,我看你們村裏都站在男方家說萬杏,八成是劉嬸兒撺掇她姐姐說的。”

    劉嬸兒的娘家就在萬杏家不遠處,她姐姐劉碧雲就嫁在本村的。

    一開始劉碧雲想求萬杏給自己兒子做夫郎,萬杏沒同意,委婉拒絕說還想在家裏陪父母幾年。結果張大郎來求親,萬杏轉頭就同意了。

    劉碧雲一聽到這個消息氣的不行,這不就明晃晃的打臉瞧不起人嗎。

    劉碧雲跑去隔壁村問自己妹妹劉嬸兒,張大郎哪點比自己兒子強。劉嬸兒看着氣沖沖的姐姐,也不好說裘桂香兒子什麽不好,便給自家姐姐胡亂塞了個主意。

    ——張家大郎喜歡他們村的寡夫郎燕哥兒,但是燕哥兒不喜歡張大郎。你兒子把燕哥兒娶到,這不就說明你兒子比張大郎強嗎。

    劉嬸兒只是随口一說穩住自己姐姐,可是沒想到沒多久,她姐姐就帶着給媒人的禮信,要她去找燕哥兒說親。

    那天被撿回來的白微瀾,剛睜開眼就聽見宴緋雪當着外人面瞎說,說他們如何郎情妾意,生死相許的。

    親事自然是沒成,劉碧雲兒子至今還是光棍。

    如今杏哥兒和離回娘家,劉碧雲少不得背地裏說三道四。

    外加劉嬸兒見裘桂香整日抽抽噎噎尋死要活的,看着格外難受。以前多利落強勢的人啊,果真的娶妻娶賢,被一個杏哥兒鬧得家宅不寧。

    劉嬸兒本來自己腦子就不靈醒,外加裘桂香明裏暗裏說杏哥兒壞話,她見多年好友眼淚汪汪都快哭瞎了,自然要幫着出一口惡氣。

    于是劉嬸兒找到她姐姐,各種緣由糾葛牽扯,兩人一拍即合。

    “你等着吧,不出三天,你們村的風口就變了。”

    萬梨得宴緋雪的保證後,整個臉色都亮堂起來了,一笑嘴角梨渦彎彎的。

    激動的下一刻,徒手就捏碎了一把花生殼。

    花生殼碎末濺得到處都是,宴緋雪後仰拿手扇了下灰沫,搞的萬梨有些不好意思。

    宴緋雪這樣漂亮的人,好像真的與俗物格格不入。即使在拿針挑着核桃,也像是在搗弄精細的瓷骨,細致又娴熟。

    宴緋雪道,“你爹不是和你大伯父關系不好嗎,竟然也同意了幫你大伯父。”

    “嗯,我也問了我爹怎麽同意的,他沒好氣的兇了我一頓。”

    “不說他,說他就來氣。總之杏哥兒能和離就好了。”

    宴緋雪見萬梨臉上的怒氣很快就散了,還拉着他說公婆多喜歡他做的飯菜。然後還說起自己新撿了一只五黑犬。

    宴緋雪看他笑的真切,剛剛陰霾一掃而光。

    從小被爹折磨大,換做別人怕是嫁出去就不得再回來,他倒好,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兩人又聊起了別的事情,當然基本都是萬梨說。

    “最近聽采石場有人被滾下山的石頭砸斷腿了。”

    宴緋雪倒是沒聽見人說,主要是他一般也不主動去聽這些消息。

    “誰啊。”

    “李老幺。”

    “是他啊。”

    “對,聽說他還造謠你,簡直活該遭報應。”

    “你嫁到城裏了,消息還這麽靈通。”

    “嘿嘿,杏哥兒給我說的。我們還一起罵了那李老幺好久,真不要臉。杏哥兒說也他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麽個鞋拔子模樣,天天只知道打婆娘的窩囊廢。”

    宴緋雪眉眼思索,有短暫的走神。等回神過來時,就聽萬梨已經說過年準備做那幾種糕點了。

    萬梨的手藝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不僅菜做的好,糕點也是一絕。

    “南瓜糯米糕、金絲紅豆糕、核桃酥、桂花芋乳、芝麻方酥……”

    直到一旁放鶴哇了一聲,說小栗兒的口水流到他手上了,宴緋雪才笑着道,“這麽多?”

    小栗兒連忙雙手擦嘴巴,羞地滿臉通紅,結結巴巴道,“沒,我就是水喝多了,嘴巴漏水。”

    原本宴緋雪問萬梨為什麽要做這麽多,小栗兒心虛自己搶着辯解道。

    這些糕點小栗兒只聽過核桃酥,其他一聽就很好吃。

    但是他怎麽能這麽嘴饞呢。

    丢死人了。

    小栗兒又急又羞,小嘴水光滑潤看着又饞呼呼的。

    不怪小栗兒這樣饞,就連谷雨聽見都很心動,一旁放鶴更是嘴裏塞着花生粒解饞了。

    “這些都是京城的糕點,怎麽想起過年做這些。”宴緋雪問。

    “我公婆說要多做一點,過年走動送禮。”

    萬梨說到這的時候很自豪,自己做的點心能被人這樣重視,說明他的手藝得到認可。

    京城的糕點在這偏僻的縣城确實少見。當年萬梨爹順着河運去了海杭,那裏四通八達,各地小吃糕點齊聚,也把各地的特色糕點學了些皮毛。

    要說比縣城裏糕點的味美,萬老二的手藝排不上號,但是要說會的種類多,還得是萬老二。

    城裏的糕點師傅都是本地學徒或者家裏人祖傳手藝,講究精而專,最忌諱東一榔頭西一榔頭;他們又是最得意自己的老招牌,對外地糕點都很排斥。

    始終認為外地來的糕點就一時新鮮,根本适應不了本地人的胃口,水土不服長久不了。

    這類老牌大鋪子不會做外地糕點,那就便宜了街邊攤子。

    但是那手藝做出來的口味,比萬老二還差,路人圖新鮮慕名買了一次後,就說果然不過如此。

    但是萬梨手藝好,做出京城的糕點有模有樣的,經宴緋雪提點意見後,味道越發還原京城的了。

    張石林的娘原本就是京城人氏,後來因為一些變故來到了這偏僻的縣城生了根。鄉音易改,但口味難變,随着年紀越來越大,越發想念家鄉的味道。

    偶然一次在官道歇腳,吃到了萬梨做的糕點和飯菜,心裏的鄉情油然而生,專門來村裏吃的次數多了,就和萬梨熟起來了。

    她見萬梨人品不錯,嘴邊梨渦一笑甜人的很,性子顧家又踏實,就做主給自己兒子提了親。

    況且萬梨做的糕點美味,張石林拿去送人走動都很有面子。即使那些人走南闖北,吃多了美食糕點,來張家時,還要指定要萬梨做飯。

    “我到時候也多做一點,給孩子們嘗嘗鮮。”

    宴緋雪想拒絕,再帶他們家一份,這一個人哪能忙活的過來。

    萬梨道,“就這麽說定了,你也不要給我錢,每次都搞的這麽客氣,你還當我是不是朋友。”

    宴緋雪只好點頭,想着後面再叫京城的燕回送幾個菜方子來。

    他看着萬黎腰間的殺豬刀,新套了個牛皮刀鞘,看着還挺英氣的。

    萬黎也注意到宴緋雪的目光,寶貝似的摸了下,開心道,“這是石林送給我的,怕我腰間只別刀,沒刀鞘護着,會誤傷自己。”

    宴緋雪看着他臉上純粹幸福的笑意點了點頭,針撬核桃仁的手指頓了下,而後道,“你男人最近對你怎麽樣?”

    “好很多了,最近也很少出去應酬了,還給我和給我父母都買了好些衣服。”

    “我來的時候還特意買了好酒好糖囑咐我帶來。”

    “哦,說道這裏,我上次買衣服的時候碰到了白兄弟,我看他給你買的那條發帶很好看,怎麽沒見你戴啊。”

    宴緋雪手指不受控制的微動,笑道,“平常在家煙熏火燎的,容易弄髒。”

    “也是。”萬哥兒說到這裏嘆息了下,而後嘴角咧開笑意,打趣道,“從前只以為你找了個少爺伺候,現在看來還是你眼光好啊,對你一心一意,還腦子好使會賺大錢。”

    晚上,白微瀾城裏回來,帶了好些東西。

    白天孩子們眼饞念叨的糕點,碰巧,白微瀾都買回來了。

    放鶴哇哇叫,小栗兒小奶音笑的打嗝,谷雨也揚着嘴角亮晶晶的,夾着白微瀾低沉悅耳的得意聲,家裏頓時熱鬧的像是田裏青蛙趕集。

    “白天小栗兒還饞得流口水,晚上瀾哥就買回來了,真是父子感應啊。”

    放鶴腮幫子兩邊塞的鼓鼓的,嘴裏叼着雲米糕,軟甜香糯,入口就化嘴裏了。

    “這個味道一點都不正宗,就給你們小饞貓解解饞吧,省得別人一塊糖就給騙了去。”

    白微瀾說完,小栗兒瞬間瞪大眼睛,氣呼呼的不吃了。

    他才沒有那麽好騙!

    那圓溜溜的眼睛盯着手裏的雲米糕糾結,飄來飄去極力避開糕點,他嘴角露出一截白糖絲,下意識一抿,甜味就化進了嘴裏。

    小栗兒這下眼淚汪汪的,好像被糖給欺負了似的。

    稚嫩的眉頭皺着,想吐出來,堅定表明自己不是饞貓。但是甜味已經蔓延在了口腔裏,小栗兒頓時氣惱的不行。

    白微瀾看着他要哭不哭的,一副強迫他吃的樣子,“父親又不是外人,這是專門買給你們吃的。”

    小栗兒眼淚珠子委屈巴巴的挂在睫毛上,撅着嘴嘟哝,跑進宴緋雪懷裏說自己不是饞貓。

    白微瀾不理解蹲下道,“饞貓怎麽了,這麽可愛還是只小奶貓。”

    放鶴嘴裏塞滿了含糊不清,附和道,“就是就是。”

    谷雨吃的真的很文靜,小口小口的,只是或多或多受放鶴影響腮幫子微鼓,看起來很乖軟可愛。

    不過,他剛愉悅的展開眉頭便有些拘束微微擰起,“是我,是我說饞貓不好,不可以做饞貓。”

    白微瀾正準備追問為什麽不好的時候,宴緋雪已經哄着小栗兒開口了。

    “小饞貓可愛啊,谷雨哥哥說饞貓不好是因為怕給爹爹增加負擔,或者在外人面前流露出饞嘴的樣子,別人就會說爹爹沒買給你們吃。”

    “不,爹爹平時都買的。”小栗兒細聲細氣的,死死抿着嘴巴抗拒白微瀾遞在嘴邊的糕點。

    “但是你看父親現在賺錢了,我們想吃什麽都可以買。”

    “做小饞貓多好啊,只要能吃到一點自己喜歡的東西,就會高興滿足一天。從糕點上就能獲得簡單的快樂,這是老天爺對孩子的恩賜啊。”

    小栗兒聽完濕濡的睫毛眨了眨,似懂非懂的點頭,舔了舔嘴角遺留的甜味,乖巧的接了父親的投喂。

    “兒子真乖。”白微瀾看着小松鼠啃松子似的兒子,心滿意足的感嘆。

    宴緋雪看着還沮喪着的谷雨道,“谷雨你說的也沒錯,每個人想法都不同,但是不要壓抑自己,即使現在咱們沒有,不代表我們今後買不起是不是?”

    “或許我們暫時沒錢,你說出來,想吃什麽或者想買什麽,我們還可以一起賺錢買。”

    谷雨點頭,而後遲疑片刻道,“那我想給燕哥哥買張書案。”他說完,似意識到像當事人要錢送給當事人有些奇怪,然後轉頭靜靜的看着白微瀾。

    “瀾哥,可以嗎?”

    沒等白微瀾回答,一旁放鶴就嚷嚷道,“可以啊,谷雨,再下甘拜下風。”

    他此時嘴裏都是甜味兒,渾身透着吊兒郎當的笑意,神情十分逗趣,好像在說谷雨這波開竅有點猛。

    可谷雨壓根就沒懂放鶴的意思,黑黑的眼睛認真地問着白微瀾。

    “可以啊,只是,那木匠說還得做幾天。”

    後面,白微瀾還給三個孩子一個驚喜,買了三個狼牙吊墜用紅繩套着挂在脖子上。

    孩子們收到很驚喜,以為白微瀾早就忘記,那天答應要給他們買狼牙的事情。

    三個孩子此時喜笑顏開,一個個摸着尖利的狼牙,感覺渾身都充滿了力勁兒。要是別人再來他們家欺負爹爹的時候,他們也有保護的武器了。

    白微瀾十分得意,“那你們現在是喜歡我多點,還是喜歡我媳婦兒多點。”

    放鶴哈哈的大聲放肆笑道,“你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你已經輸了。”

    白微瀾哼了聲,“我們都更喜歡晏晏,那我媳婦兒就是最得寵的,你覺得輸贏重要嗎?”

    放鶴想了下,好像是這個道理,不服氣接着争辯。

    谷雨已經開始燒火做飯,宴緋雪看着能和孩子争論半天的白微瀾搖了搖頭,把他買回來的魚殺了。

    三斤重的草魚正肉質鮮嫩,剔除骨架魚刺後,只有少量魚刺很适合做魚片,分量也剛剛适合家裏吃上一頓。

    酸湯魚裏的酸菜,用的是家裏不知道傳了多少輩的老壇子泡的,酸味十足。等魚湯翻滾冒奶白湯泡後,再丢些青菜、千張、土豆就可以開吃了。

    晚上,吃完飯後,一家人燒水拿雞血藤泡腳,效果顯著,明顯不漲凍瘡了。

    白微瀾依然是最後一個倒洗腳水的,順便去狗窩把睡得正酣暢的大黃敲醒,見兩個狗臉迷茫的看着自己,心裏越發得趣。

    關好門落下門栓,滿心期待的朝那屋昏燈中走去。

    今晚宴緋雪不畫畫,意味着他們睡前可以抱很久。而不是每次他睡着後,宴緋雪裹着渾身的冷意鑽進他的懷裏。

    “媳婦兒,”白微瀾一向如此,黏糊糊喊人之後再親上一口,再開始慢悠悠的講事情。

    他把鼓鼓的錢袋子塞在宴緋雪的手裏,宴緋雪解外衣的手一頓,掂量了下手裏的銀子,“這麽多,李潤竹還挺大方的。”

    白微瀾不滿意,“你就不能說你男人厲害嗎。”

    “在床邊上還誇別的男人。”

    宴緋雪無語,湊近他嘴角親了下,“當然,我家男人最厲害。”

    他說的時候眼神有點飄忽臉紅,只是光影太朦胧,白微瀾又被這句話哄的歡喜,沒有發覺。

    前期,李潤竹支付了他兩百兩銀子,等工期結束後再拿分紅。

    白微瀾把這筆銀子全塞他手裏,“這裏一半的錢都是晏晏的功勞,我娶到晏晏做我媳婦兒,真是便宜白家了。”

    宴緋雪聽着白微瀾遺憾又感嘆的語氣,沒問他和白家到底怎麽一回事。白微瀾要說的話,他自然會給他說。

    只是現在,他還有事情要問。

    “我就只有銀子,沒有禮物?”

    白微瀾湊近替宴緋雪一顆顆解開領口,然後剝開外袍,只剩下雪白的裏衣裹着溫熱的身軀。白微瀾環住腰身,腦袋搭在纖薄的肩膀上,那白皙的脖頸便順勢貼向他胸口。

    “有,之前就買了,但是那時候沒賺錢,不好意思給你嘛。”

    “我就說我能賺錢的,我不會讓你跟着我一直吃苦。”

    白微瀾說着,從枕頭下掏出一個木盒子,借着稠霧絲的光線,把落霞色的發帶放在了宴緋雪手心。

    宴緋雪還沒看清,就見發帶被手指卷走一截兒飄起來了,然後那人漫不經心的笑。

    “喜歡嗎。”

    如果白微瀾另一只手掌沒緊緊捏疼自己手指的話,還真被他這幅毫不在意的樣子騙了去。

    白微瀾果真是能掩蓋情緒的,只是在他面前有些青澀緊張。

    宴緋雪湊近,盯着那直直黑黑的眼睛說喜歡。

    又蠱惑似的補一句,“和你一起,沒有苦,只有甜。”

    他仰頭,蜻蜓點水般的親了親那薄薄的唇瓣,頓了頓,擡眸,見白微瀾眼神有些不受控制的飄忽,睫毛細細抖了下。宴緋雪嘴角彎彎,心情很好的重新貼了上去,開始細細的摩挲溫軟的唇瓣,舔着欲說還休的唇縫。

    兩人吻着吻着,從床邊滾到了被子裏。最後白微瀾見宴緋雪眼神有些迷離水色,水潤紅豔的嘴角洩出一點悶哼,他便退了出來,低頭尋着白膩的脖頸吻了去。

    半晌後,宴緋雪領口敞了大半,露出一片雪白如玉的肌膚,上面還有點點紅疹子似的印子。

    夜裏寒意盛,白微瀾攏好被自己弄亂的衣衫,然後把被子拉在宴緋雪的脖子上,滿心歡喜的抱着酥軟的腰身,親昵的在側鬓聞嗅着。

    “晏晏,你真好聞。”

    “話本上說兩個真心相愛的人,能聞到彼此特有的氣味。”

    “晏晏的氣息就像幽幽雪梅,很淡,只有肌膚相貼才能嗅到。”

    “那我是什麽味道的?”

    宴緋雪:要命。

    每天晚上都像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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