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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裘桂香的惡事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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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桂香的惡事下場

    冬日早上,光線從窗棂落在梳妝臺前,清光靜谧中,銅鏡前端坐着一個身影。

    他看着銅鏡,手裏拿着木梳子,緩緩的梳理垂在腰間的青絲。半阖的眼眸注視着桌上的落霞發帶,低頭看了眼手指上消腫的凍瘡印記,準備将青絲挽至腰後。

    素白的手腕剛伸出去,那發帶就被身後伸來的手拿起。

    銅鏡裏,白微瀾不知道什麽來的,低頭湊近親了親他的側臉,然後笑着說他來挽發。

    白微瀾小心的拿着發帶纏着青絲,神情看着十分嚴肅認真,動作有些生澀笨拙,倒是沒扯痛宴緋雪頭皮,最後挽出來的效果也不錯。

    素衣青絲中一抹落霞飄下,側臉看去,纖長的睫毛閑适的半垂着,偶爾擡眸,眼裏倒映着白微瀾認真的神情。

    白微瀾從銅鏡中看的心癢癢,挽好青絲後,将人困在梳妝臺與臂彎間又親了親。

    “唔,還沒刷牙。”

    “好吧。”白微瀾捧着人親了親額頭,“晏晏真的好美,很适合紅色。”

    “嗯,你很會選。”

    眼見宴緋雪要起身離開屋子,白微瀾抓緊時間,半控訴半撒嬌抱着宴緋雪的腰身,“媳婦兒,你還沒親我。”

    “你還沒回答我昨天的問題。”

    宴緋雪不自覺眨了眨眼,仰頭親了親白微瀾下巴,“你問了什麽?我昨天好累就睡着了。”

    白微瀾剛準備張口,宴緋雪解開腰間束縛的雙手,起身親昵埋怨道,“以後不能親那麽久,我體力跟不上,親完渾身都沒力氣,好睡的很。”

    白微瀾轟的臉色都炸開了紅色,原地結結巴巴的點頭。

    宴緋雪嘴角微勾,秀挺的鼻尖蹭了蹭燒紅的側臉。他心滿意足的轉身,離開了這化糖般膠着的屋子。

    吃過早飯後,白微瀾今天也不用去城裏,便在家裏蹲着。

    白微瀾想拉着宴緋雪去山上撿柴火,或者在荒地裏挖些野菜。他背着背簍,牽着媳婦兒的手漫步村野鄉間,很舒适惬意,就像是兩人約會一樣。

    宴緋雪見他閑的慌,給他找了點事情做。

    叫白微瀾帶着孩子們把家裏的壇壇罐罐都搬去河裏洗幹淨,過年的時候,家裏所有的東西都要一塵不染。

    牆壁、屋板、竈臺、櫥櫃還有很多地方都要弄幹淨。

    白微瀾被布置任務,瞬間焉了兒。

    哪有人願意幹這些煩雜瑣事,出點錢不就好了。

    甚至偷偷找放鶴兩人,他出錢讓孩子幫自己洗。放鶴眼神很是心動,但是拒絕的聲音很響亮堅決,像是聲音小了就怕自己被錢勾了去。

    谷雨說不行,燕哥哥說要瀾哥帶着我們幹的。

    小栗兒說父親,難道你不聽爹爹的話嗎,那爹爹得多難過啊。

    三個人七嘴八舌仰頭望着白微瀾,眼裏滿是期待勸說,白微瀾瞬間舉起雙手投降。

    開始計劃的雙人游最後變成了帶崽幹家務,白微瀾心裏苦悶,媳婦兒怎麽就不想和自己玩呢。

    宴緋雪答應萬梨的事情,自然要去做。

    他朝村裏孩子經常紮堆玩的竹林走去。路過李老幺家的時候,院子裏拄着拐杖喂雞的駝背男人,後者餘光一瞥像是看到洪水猛獸似的,拐杖都丢了,一瘸一拐的跑進了屋子。

    宴緋雪一個視線都沒多給,反倒一旁村民說李老幺活該遭報應。之前還厚着臉皮在采石場做工,這下老天都看不過去了,直接讓石頭砸斷了腿。

    這傷沒一百天怕是好不了,開春農忙的時候怕還是不利索。

    宴緋雪聽着村民又笑又厭惡的聲音,隐約還誇他找了個好男人。

    他心底大概知道了怎麽回事。

    看來大家都知道是白微瀾動的手。

    還是明晃晃的直接打,就是要告訴村裏所有人傳他謠言的下場。被打的李老幺面子過不去,還不好意思道出衆人心知肚明的實情,只對外說是做工的時候被石頭砸的。

    不過,白微瀾怎麽就忍不住呢。

    要是李老幺還死性不改,他要的可不僅僅是骨折斷腿。至于李嬸兒家裏沒了頂梁柱,那又關他什麽事情。

    宴緋雪一路朝村邊竹林走去,路上好些人熱情的打招呼,宴緋雪也笑着回應,應下了他們感激的神色。

    當初叫白微瀾留下村裏人在采石場做工,宴緋雪只是随口一提的事情。要是知道村長誤解成報恩,宴緋雪一定覺得好笑。

    這種張嘴一句話就能撈一個大人情的利人利己事情,宴緋雪不會不做。

    正當宴緋雪走神的想着,突然跑出來一個孩子,舉着手裏的糖塊,笑着喊宴緋雪吃。

    宴緋雪蹲下,“為什麽給我吃啊。”

    “因為你是小栗兒的爹爹,你之前也給我糖吃。”

    “謝謝,我不吃糖。”

    那孩子胖乎乎的手指捏着糖塊有些拘束緊張,像是怕眼前這個幹淨好看的人嫌棄他。

    他小聲道,“我剛剛洗手了。”

    “我娘過年買了很多糖,還說要感謝小栗兒的爹爹,讓我爹能在采石場做工給我賺錢買糖吃。”

    宴緋雪對乖軟的孩子最沒抵抗力。他莞爾一笑,看着孩子眼裏純粹的欣喜和感激,好像那舉手之勞的事情多了一些意義。

    過年,能給孩子買幾個糖吃也是很好的。

    不過,也不是家家戶戶都舍得拿錢給孩子買糖吃的。

    宴緋雪到村邊的竹林時,幾個孩子雙手捧着糖塊在嘴裏唆,糖水流在嘴角和手指亮晶晶的,一旁六歲的孩子饞得口水直流。

    這孩子長得很壯實,是劉嬸兒的孫子。劉嬸兒有三個兒子,目前一大家子都擠在老祖屋裏過日子。

    三個兒子都已經結婚生子,每天擠在一個屋檐下過日子摩擦多,四間屋子擠着三個小家庭還很不方便。

    這孩子是劉嬸兒幺兒生的兒子,也是她最疼愛的孫子。每次有糖吃都先緊着他吃,惹得其他大人小孩兒不滿。

    幺兒也頭疼自己兒子被老娘寵的慣愛潑皮耍賴,一心想着趕緊存錢,自己好單修屋子自己過。因為想存錢蓋房子,老幺家平時都很節儉,過年買的糖果,絕不會年前拿出來就給孩子吃。

    劉嬸兒這小孫子叫小毛,此時周圍一群孩子笑嘻嘻拿糖惹他,要他學聲狗叫就把手裏糖給小毛吃。

    小毛鼻涕糊滿了整個腮幫子揪着衣擺,想要嘗嘗什麽味道又不想學狗叫,便準備動手搶了。

    這時,其他孩子看到宴緋雪來了,都嘻嘻哈哈跑開了。

    宴緋雪倒對這個沒什麽在意的,大伯母說竹子就是要定期砍的,最多五年壽命,竹林太密了,會爛根倒是死一片竹子。

    但是村裏大人不這麽認為啊,要是自己家竹林被一群孩子折騰,這看着多心疼。

    家裏人都交代了,扳人家竹子玩是要被砍手砍腳的,孩子被吓唬到了可還是忍不住偷偷跑竹林玩。

    此時看到宴緋雪來都以為要罵他們,紛紛做鳥獸散。

    唯獨小毛還呆呆的站在原地,滋溜着嘴角的口水還沒反應過來。

    “小毛,你家裏沒買糖給你吃嗎?”宴緋雪微微俯身問道。

    “沒有。”小毛知道這是小栗兒的爹爹,是大孩子放鶴都要聽他話的人。

    宴緋雪驚訝道,“你奶奶這麽疼你不會不買吧。她每次都坐牛車都搶着給裘桂香付車費,少說怎麽都有個十文八文的。”

    宴緋雪說完,見孩子眉頭微皺,臉色氣呼呼的,忙道,“哎,你可不要跑去找裘桂香要錢,這要是被你奶奶知道了,肯定是要罵你的。”

    小毛像是看到糖似的,下意識舔嘴角,眼裏露出興奮的神色,孩子心不在焉的點頭,“知道了。”

    宴緋雪又叮囑道,“要做乖孩子啊,就當我沒提起這句話吧,你後面被罵了,說是我說的,那我就冤枉了。我可是勸你不要去的。”

    小毛被寵壞了,別人不要讓他幹的他一定要幹,別人有的他也要有。

    至于宴緋雪嘴裏的話意,六歲孩子也只懂表面的意思。

    下午,白微瀾帶着孩子們把家裏的壇壇罐罐都洗幹淨,晾曬在了院子裏。再次從河邊回來就見家裏就起了炊煙。

    “今天什麽日子,飯怎麽做這麽早。”

    案板前的宴緋雪還沒擡頭回話呢,白微瀾就高興道,“肯定是媳婦兒獎勵我幹活了。所以親自下廚怕我餓着,飯才做的早。”

    宴緋雪笑道,“行吧。”

    “早點吃完飯,帶着你去消消食。”

    宴緋雪說的神神秘秘,白微瀾還有些期待。

    雖說現在不是夏季晚上,沒有漫天繁星蟲鳴私語,也沒有沁人心脾的晚風,但是冬天有冬天的好啊。

    冬天借着暮色牽牽手,走在炊煙靜谧中,遠山上的薄雪把眼裏照的光亮又滿足。

    白微瀾揣着宴緋雪的手,細細摩挲了下,手指上的腫粒基本消除了,接下來買些護手的膏藥就好了。

    今後在縣府買座宅子,然後慢慢做生意賺錢,宴緋雪的手就不用這麽操勞了。

    他不愛做家務,就買一些奴仆回來,孩子們也都學門手藝,這樣就挺好的了。

    白微瀾想的入神,一個沒注意,就被宴緋雪牽着來到了村裏房屋最密集的地方。

    一顆大樟樹下,好幾人帶着凳子聚在一起聊天。

    “聽見沒,裘桂香和劉碧蓮鬧翻了。”

    “她們倆怎麽可能啊,親姐妹都沒這麽親的。劉碧蓮嘴巴從沒把門的,但也從來沒說過裘桂香一句不是啊,最近村裏人都在說裘桂香,劉碧蓮還為此罵人呢。”

    “哎呦,這事兒你還不知道啊,早上裘桂香背着人說劉碧蓮斤斤計較,中午話就傳到人耳朵裏了,劉碧蓮那腦子還不信,結果好幾人都證實了。”

    劉嬸兒的孫子小毛上午聽了宴緋雪的話後,什麽都沒記住,就只記得他奶給裘桂香好幾趟車錢。

    他要是要回來車錢,就不用學狗叫拿錢和別人換糖吃。

    六歲孩子的眼裏很簡單也很彪悍,直接跑到裘桂香家裏,說我奶給你的車錢,你現在要還給我。

    裘桂香短暫的疑惑了下,但是很快就生氣的掏出十個銅板,像是打發叫花子似的往路上一丢。

    六歲孩子知道什麽,肯定是有人背後教唆的。

    要不是劉碧蓮自己在家裏學舌,說給她出了多少車費,那孩子能知道?

    更何況每次車費都是劉碧蓮自己先扯付的。她有時候也會幫着劉碧蓮付,一來一往,誰占便宜還不一定。

    這劉碧蓮面上姐姐姐姐的叫着親,背地裏分斤掰兩的指不定怎麽說她。

    村裏人都說村裏的狗都逃不過劉碧蓮的編排,唯獨從來不說她裘桂香。

    裘桂香心裏門清的很,這裘桂香聰明着呢。

    要不是他家幾個兒子今後修房子要用木材,從公山上砍,還得要村長批準。裘桂香哪敢得罪她,所以才死命的巴結她。

    這回因為去燕哥兒家鬧事,村長當衆說了她一頓。村裏現在人人捧着燕哥兒一家,劉碧蓮也知道指望不上自己幫忙了,所以背地也開始編排她。

    裘桂香氣不過,不就是十文錢,像是誰出不起似的。

    說不定還是故意指使自己孫子來要的。

    裘桂香覺得自己尊嚴受到侮辱,心裏憋着一肚子氣,轉頭就鎖門給鄰居擺龍門陣。

    劉碧蓮平時大嘴巴,那張嘴無差別對待,不僅是旁人就連她自己家裏的事,還有她自己的事情也到處說。

    裘桂香說來說去,都是劉碧蓮之前自己念叨碎的事情,鄰居打着哈哈應和,反倒好奇裘桂香怎麽開始和劉碧蓮不對付了。

    “你都不知道,那劉碧蓮面上最會敷衍騙人,嘴上喊的親熱說和我做姐妹,這回見我運勢不好,俗話說的好,牆倒衆人推,她也慣會見風使舵。”

    “就在剛剛,背地裏指使自己孫子來問我要十文錢車費。”

    “車費哪次不是我出一次她出一次,你上次還看見我幫她出了不是,我是一點都沒放心上,還以為人家也和我貼心。

    哪曾想人家天天惦記着幾文錢,像是在我這裏吃了大虧,我撿了好大便宜一樣。”

    裘桂香說的氣憤,鼓着腮幫子臉頰肉抖。一旁的鄰居心想,我剛剛看到小毛只說要車錢,又沒說要多少,倒是裘桂香自己一下子就丢出了十文錢。

    這怎麽看着都是裘桂香心裏記得門清,像是兩人出車費的時候生怕自己吃虧呢。

    鄰居沒好說破,只說道,“會不會是孩子自己看到了就跑來要啊,劉碧蓮對你可真沒話說,旁人都看得清,會不會有什麽誤會?要不自己去問問?”

    “誤會?這劉碧蓮就看着嘴煩,騙人确是把好手,不然她天天背後嚼你舌根子,你現在怎麽還幫她說話。”

    裘桂香陰陽怪氣說了一通,鬧得兩人最後都不愉快。

    肚子裏的氣不但沒消,反而更加惱火脹氣了。

    于是裘桂香又跑了平時一起玩的好幾家說了這件事。

    劉碧蓮本人身上實在沒什麽好說的,全村人都對她的事情背的滾瓜爛熟。裘桂香絞盡腦汁想了一遍,還是沒想到有什麽可以抖出來的新鮮事。

    她跑回去把陳年記賬本翻了翻,終于翻到了和劉碧蓮的人情往來。

    這一翻還真讓她翻到了。

    劉碧蓮三個兒子,三人成家送一回,三人生孩子都送了,劉老大三個孩子,劉老二兩個孩子,劉老幺一個孩子……

    每次送二十文,這一共得……裘桂香又氣又急,手抖的不行,更多的是自己真的吃虧了這麽多!

    她只一個兒子,目前也只辦了一場事,只收回來了二十文,劉碧蓮還差她一百六十文人情!

    人情一來一往看着公平,日子久了才發覺自家吃虧了這麽多。

    裘桂香像是拿到劉碧蓮占她家便宜的鐵證,風風火火揪着平日的姐妹說劉碧蓮不是。

    好家夥,衆人一聽這回事,面上都不說,心裏頭都不高興。

    心裏只說裘桂香自己前頭生的哥兒要是沒被送走,或者多生幾個兒子,這人情不就回來了。

    裘桂香此時氣上了頭,壓根沒想到自己的鐵證其實也在說其他人占她便宜。

    這人情往來還得看命,她裘桂香命裏就一個兒子,但是村裏其他人可都是好幾個。

    她現在這樣算人情賬,那不也就是在說,全村人都占了她的便宜?

    況且,劉碧蓮三個兒子成家後,也單獨給裘桂香兒子送了人情,這人情債本就是一筆算不清的糊塗賬。

    裘桂香這邊說的憤慨,幾人轉頭就告訴了劉碧蓮。

    劉嬸兒一開始還不相信。

    直到下午的時候又幾個人跑來給她說,裘桂香在背後說她壞話,還說在她這裏吃了天大的虧。

    劉嬸兒每次說閑話的時候是腦子和嘴巴最靈光的時候,此時聽見別人說她閑話,她半晌沒反應過來。

    還是一個人拉了她下,說真的是裘桂香在背後傳她,全村人估計就你不知道了。

    劉嬸兒還是不信,說要去問裘桂香。結果旁人都在勸,去什麽去,你随便打聽一個人都知道裘桂香在四處說你。

    她說從來沒把你當姐妹,還說早就知道你兩面三刀,慣會騙人做面子功夫,把她都騙了。

    聽到說做面子功夫,劉嬸兒都氣笑了,扯着嗓子大喊我像這種人嗎!

    她做人當面背面都是一樣,不僅背地裏說閑話,當着面也一樣說。

    劉嬸兒得知自己孫子去找裘桂香問車費,裘桂香還像打發叫花子似的撒路上,頓時心底氣不打一處來。

    不就是十文錢,至于這麽對她寶貝幺孫嗎。

    劉嬸兒才不會因為孩子去要車錢打孩子,反而更加心疼自己孫子。

    他還是六歲的孩子,什麽都不懂,裘桂香簡直是欺人太甚!

    頓時對裘桂香恨的牙根兒癢,三下五除二就把裘桂香這些年的好事兒全都抖了出來。

    裘桂香本來做人做事滴水不漏,要不是最近連翻失利刺激,她被氣昏了頭,惹到了劉嬸兒,旁人還真不知道她背地裏做了這麽些事情。

    種田就是靠天吃飯,家家戶戶種稻谷,關系着一年的賦稅和口糧,說農戶一年到頭圍着水田打轉都不為過。

    朝廷也很重視農事,即使在他們這裏偏遠的山村,都有官吏前來說一些種植經驗和技術。

    以前村裏人只管稻田裏有沒有蟲,有沒有雜草,稻田裏的水是不是滿的,其餘的一概都不知道。

    經過官家宣傳後,才知道稻苗在成長的不同階段,田裏需要的水量是不同的,總結下來就是三灌三排。這個直接影響到稻杆的強壯和穗粒的飽滿。

    但是靠天吃飯,水渠裏有沒有水不是人為調動的,水田裏的水也不可能精準把控。所以村裏都只在出穗期間大量灌水,在收割前十天內排水。

    夏天的時候最熱鬧的地方就是水渠邊了。每個村民都守在自己田間和水渠的交界口,就怕一個不留神,旁人把自家壩口堵了,把水引去他們自己田裏。

    這時候說水貴如油也不過分。

    裘桂香家的田和妯娌家的田是挨着的,白天的時候,她給自己妯娌說,她一起趕水,叫人傍晚的時候再過來看看水灌的夠不夠。

    什麽叫看水灌的夠不夠,不過是一個體面話。

    其實就是裘桂香怕自己妯娌不信自己,找了一個兩方都好的借口,讓對方看看她确實灌滿了水。

    兩家人之前因為公婆嫌棄裘桂香不能生兒子,一直拿妯娌肚皮能生說事,導致兩家關系不好。現在裘桂香主動提出來緩解,妯娌當然給臺階下。

    結果裘桂香白天得妯娌感謝,大半夜的,趁人都睡覺了,偷偷爬起來把妯娌家的水田口洩開了。

    那天也巧,正好讓半夜趕水的劉嬸兒看見了。

    劉嬸兒還罵人這麽缺德,動人家飯碗簡直挨千刀,這收成沒了,拿什麽完糧完稅,一家老小吃什麽。

    裘桂香當即哭慘,說自己生了幾個哥兒都因為妯娌教唆被公婆送走了。

    都是做娘的聽不得這些事情,劉嬸兒就信了。這件事後兩人心照不宣的走近了。

    妯娌第二天起來發現水田幹了,見自家壩口被人惡意挖開罵了好久。不過那年年份好,沒兩天就下暴雨灌滿了水田。

    那裘桂香見一招不成,又耍第二招。

    稻田最怕的就是長卷芯蟲。

    這種蟲在年幼時期會卷着葉子築巢産卵,這時候數量不多,靠人工一株株巡邏掐死處理掉,就能減少病害。

    一旦從幼卵變成蛾子,飛的滿田都遭殃,沒幾天田裏全都是卷葉子,再過幾天害蟲就咬斷根莖,造成大面積稻杆伏倒,即将成熟的稻谷就眼睜睜打水漂了。

    這一年辛苦就白費了。

    裘桂香自己田害了這種病,她人眼尖發現的早,及時掐死卵蟲,又偷偷是把卵蟲放進隔壁妯娌家的稻田裏。

    沒過幾天,妯娌家稻田漫天飛蛾子,這稻谷完全空殼,稻杆都倒了一片。

    這時候,裘桂香發動族裏的人給妯娌家捉蟲,妯娌感動的要死,都開口喊姐姐了。

    本來事情到這裏就完全拿捏住妯娌了,但是裘桂香得意。

    她一個沒忍住給旁人說,自己這樣幫忙,只是因為怕妯娌家的蛾子飛自己田裏禍害。

    這句話傳到妯娌耳朵裏,加上公婆不喜兩人關系好,便在中間挑撥離間,導致妯娌和裘桂香現在還是不鹹不淡維持表面情分的關系。

    “這挨千刀萬剮啊!”

    “我的天老爺啊,這是真的嗎,那年給裘桂香妯娌家捉蟲我還去了,原來這不是天災是人禍啊。”

    “我還說那年風調雨順,不容易得病害,怎麽好端端她妯娌家就遭了一片。”

    “裘桂香真的太惡毒了,這事要真是她做的,一定要報官報村長。

    這背後防不勝防,現在全村人都讨厭裘桂香,要是哪天她再背地裏這樣搞一招,那我們一年的辛苦不就白費了!”

    衆人越想越發覺得裘桂香心思歹毒的不行,還說老天有眼,這樣的人生不出兒子,活該報應。

    “不止這樣,就說最近兩天的事情,自己兒子偷懶耍滑被辭退了,去燕哥兒家裏生瘋惹事不說,還暗示我,給我隔壁村的姐姐說杏哥兒多麽不孝順潑辣,說人家就是專門騙彩禮訛人的。”

    “實際上杏哥兒咋樣我們也不知道,但是他每次都黏糊張大郎說話都輕聲細語的,在家裏也是一直掃路,平日也只聽裘桂香說杏哥兒性子多乖軟孝順。”

    “對啊,小兩口子和離,就是因為張大郎喝醉打了杏哥兒嘛,男人沒本事就開始酗酒打人,這杏哥兒真是果斷抽身。

    要是今後生了兒子,那一輩子都耗在這裏了。就像李嬸兒那樣一樣。”

    “裘桂香真的太狠毒了,知道名聲都一個哥兒多重要,她這是往死裏造謠,要把杏哥兒往死裏逼啊。”

    裘桂香本來最近就讨萬人嫌,這幾件事加在一起,徹底激怒了村裏的民憤。

    她妯娌知道當年的事情後,直接拿着刀上裘桂香家裏要個說法,周圍還追上好多村民圍着裘桂香。都說今後自己田裏要是出現蛾子,就是裘桂香在做惡。

    裘桂香死不承認,即使鬧到村長那裏也沒轍,陳年舊事光憑和她有矛盾的劉嬸兒說出來有什麽信服力。

    而且劉嬸兒是村裏出了名的大嘴巴,她說的話大家一向都是聽個樂子。

    這回大家信她說的,一是因為劉嬸兒從沒說過裘桂香的不是,二是往人田裏放蛾子的事情太傷天害理讓人驚慌,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本就群情激奮的村民被裘桂香這副氣勢洶洶反駁過來,越發覺得氣人。

    “你們有沒有腦子,別人說什麽就是什麽,被人賣了還要給人數錢!”

    “劉碧蓮造謠一張嘴,她到底有什麽證據證明是我做的?”

    “我看你們就是落井下石想合起夥來欺負我!”

    裘桂香撒潑嘴巴死硬,最後妯娌家兩個兒子拿着扁擔把她家大門砸爛了。她家兩個男人也不是吃素的,拿着刀子和妯娌家拼命幹。

    兩家人都瘋了似的在院子裏搞的你死我活,周圍氣憤的村民見真動刀子,吓得都噤聲遠遠圍觀了。

    最後隔壁村的萬杏爹娘聽見消息,也帶着村裏族人跑過來。

    也多虧他們帶着家夥過來,裘桂香一家三口壓不住這麽多人,被五花大綁在樹上。

    萬杏爹娘要裘桂香賠禮道歉,澄清謠言。

    他爹娘還是太老實了,裘桂香一個眼神兒都沒給。最後還是萬杏插起腰杆大罵裘桂香,數落她一家裏外不是人,嫁給她兒子倒八輩子黴。

    最後萬杏還當着衆人的面扇了張大郎一耳光,張大郎沒吓着呢,萬杏爹娘倒是吓着了,怕這名聲更加不好了。

    “憑什麽對他拳打腳踢是我名聲受損!憑什麽我反擊也是我名聲受損!”

    此時裘桂香是衆矢之的,剛剛被刀子吓唬到的村民此時被萬杏這一吼,驚醒過來了。

    開始讨伐裘桂香一家,紛紛綁着說要見村長。

    裘桂香的名聲徹底臭了。

    村民開始感激劉碧蓮說出了真香,人緣漸漸好轉了

    村民都還在想,劉嬸兒以前好像也不多嘴多舌,以前的性子多直爽啊。

    夏天在河裏救了好幾個淹水的孩子,別人家裏男人打女人,她還會上前去勸架。

    這個村裏沒哪家人沒受過劉嬸兒的實惠。所以劉嬸兒到處編排嚼舌根子,村民也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只當她人越老越糊塗。還偶爾給後生說以前的劉嬸兒,是個多好多仗義的人。

    村裏人最後盤了盤,好像就是劉嬸兒開始和裘桂香走近後,才開始愛講是非。

    這下裘桂香更加讓人厭惡了。

    村長開祠堂審裘桂香的時候,裏裏外外圍了好多人,外加從隔壁村趕來的萬家人,祠堂擠得水洩不通,就連院子裏的石頭和樹幹上都爬滿了人。

    這份熱鬧獨屬于裘桂香一人,倒是幾十年沒見過這份光景。

    宴緋雪拉着白微瀾擠進人群,墊起腳看宗祠裏的人頭,朝白微瀾說,“來帶你看場熱鬧。”

    白微瀾心想這有什麽好看的,還不如兩人走在田間小路上擡頭看看月亮,低頭看看心上人好。

    白微瀾不開心,但是面上已經學會了掩飾,宴緋雪喜歡看,他就跟着看。

    放眼看去,全是擡頭張望的人頭,外面幾條路上還有源源不斷的人跑來。

    白微瀾心裏嘀咕,怎麽村裏這麽多人還有好些生面孔。白微瀾不知道的是隔壁幾個村子的人聽見了點風聲,都趕來看熱鬧了。

    突然人群裏哎呀一聲,一個婦人大聲吼誰踩我的腳。

    這句話像是開關似的,越來越多人埋怨起來了,頓時原地亂了步子,很多孩子還擠得哭。

    白微瀾開始用手攬着宴緋雪的腰,但是人太多了,還有人有意無意的盯着宴緋雪看,白微瀾眼刀子嗖嗖的發都發不停。

    最後熱鬧沒看成,因為白微瀾實在受不了這肩膀貼肩膀的擁擠,大冬天的都聞到了一股汗臭味。

    白微瀾将人護在懷裏,最後出了祠堂。

    “這件事估計鬧到半夜也得不出個結果,只是村民現在見到裘桂香全都冷臉不說話了。”

    宴緋雪一出來頗為遺憾道。

    白微瀾看着冬天夜空裏的星星,黑夜寂寥,寒星高懸,他晃了晃宴緋雪的手,“咱們不要說別人了。”

    宴緋雪知他不喜歡人多,帶着回家走,“你就不好奇兩人怎麽就突然鬧崩了?”

    白微瀾看着宴緋雪盈盈的眼底,還有一絲算計得逞的滿意。

    他猶豫道,“你做的?”

    “你什麽時候做的?悄無聲息的鬧這麽大動靜。”

    宴緋雪便說了挑唆劉嬸兒孫子小毛的事情。

    “好家夥,這挑撥離間洞察人性被你玩的這麽溜。”

    白微瀾贊嘆誇獎的語氣,聽的宴緋雪很舒服,他道,“這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毫無芥蒂的人心,通過平時小事,不難看出裘桂香對劉嬸兒不是真心的。”

    這種小誤會,只要當面說清就迎刃而解,但裘桂香第一反應是在背後說劉嬸兒。

    即使沒他宴緋雪挑撥,兩人的關系本就維持不長久。

    但劉嬸兒竟然和她做了十幾年的好姐妹,沒發現裘桂香的真實想法。

    或許,他無意間還做了件好事?

    果然還是村裏那句老話,會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會叫。

    月色落在宴緋雪眼底,眸子清透又浮着計謀得逞的松弛惬意,看得白微瀾心裏癢癢的,“晏晏,你這麽做不是為了我吧。”

    白微瀾越想越覺得是,牽起宴緋雪的手指高興的親了親。

    宴緋雪不由笑了下,陰冷算計的慵懶一掃而光,眼裏月色浮動星光點點,“你最近越發自信了。”

    “不是嗎?”

    “我不信。”

    宴緋雪墊起腳尖,親了親嘴唇,“是是是 ,有你的原因。”

    本來沒有萬梨說萬杏的事情,宴緋雪都是要報複裘桂香的。

    “她竟然敢說你是白嫖我,這句話我記得清呢。”

    “明明我收你一文錢了。”

    “走,我們再去祠堂,要她給你道歉。”

    宴緋雪說完就想拉着白微瀾的手往回走。

    白微瀾噗嗤一聲笑出來了,宴緋雪怎麽像是喝酒上頭,頗有些難得的孩子氣。

    一定是今晚的月色有些醉人。

    白微瀾雙手抱住宴緋雪的肩膀,把人轉向家裏的方向,“咱們回家吧。”

    “媳婦兒。”

    “嗯。”

    “晏晏。”

    “嗯。”

    “宴緋雪。”

    宴緋雪停在原地,側頭望去,下一刻就被那黑黑的深深的又滾燙的眼神淹沒了。

    “宴緋雪,我喜歡你。”

    嘴角是蜻蜓點水般的吻。

    宴緋雪愣了下,月色清輝下,他展顏一笑,“我也喜歡你。”

    白微瀾啧了聲,“算了吧,昨晚是誰故意回避我的問題,裝睡。”

    裝睡兩個字咬的格外重。

    被拆穿了宴緋雪也不尴尬,他道,“兩百兩就想知道答案,你還是再多掙點錢再問吧。”

    白微瀾知道了宴緋雪的答案。

    他還有點失落時,耳邊已經響起悠悠然的感嘆聲。

    “今後有月色的夜晚,我都會記得我們從擁擠的宗祠跑了出來,牽着手走在月下的回家路上。”

    白微瀾西子捧心:我又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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