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河道還沒開挖,炸/藥做出來了也沒用,外頭有趙哥兒操持着,方子晨就想着歇那麽幾天,這會兒直接歇不了了。
先頭的折子堆積如山,小事兒同知到是能做主,大事兒,就得方子晨拿主意了。
先頭同知讓派人送來的折子方子晨還沒看,趙哥兒讓唐阿叔盯着他,方子晨不怕唐阿叔,但他怕這老東西告狀。
唐阿叔雖說是個下人,但被賣入孟府的時候還小,沒記事兒,同着孟如清長大,孟如清心性好,待他和善,下人又會見風使舵,對着唐阿叔也尊敬,後頭他随着孟如清去了衡陽,衡陽一帶也是富饒,往年的他聽秦老将軍說哪裏哪裏又餓死人了,心頭還唏噓。
這什麽年頭了,還有人餓死?
可進了涸洲,一路蕭條,看着百姓饑寒交迫衣不蔽體,眼裏都是木楞渾濁,唐阿叔才曉得了。
這世道啊!有人大魚大肉,也有人夾縫中求溫飽。
方子晨要做的事兒,他自是知曉,這會兒就想着讓他快快的做事,讓底下老百姓吃個飽,別是年年的又餓死人了。
他先頭最稀罕乖仔和滾滾蛋蛋,這會滾滾蛋蛋他都不看了,交給小風,一直站在方子晨身後督促他,目光如炬,方子晨覺得自個後背都要燒起來了,神經緊繃,像後頭站着個唐嬷嬷,只要他一動,繡花針馬上能紮到他很有型的屁股上。
以前寫作業,他爸媽都沒這麽盯過他。
方子晨一動,唐阿叔就問他要幹嘛,方子晨說想去解手,唐阿叔竟寸步不離的跟在他身後。
方子晨剛進去不過一會,唐阿叔就喊他了。
“老爺,好了嗎?”
“······還沒。”
“老爺,您進去已經快半炷香了。”
“我串稀。”
“老爺,您再這樣,主君回來我就要告訴他了。”
方子晨:“······”
這老家夥,要是再年輕個二十歲,這會他估計已經被他收拾得躺床上了。
方子晨提着褲子出來,耐着性子兢兢業業看了半時辰,又鬧了。
媽了個巴子。
三十道折子,十二道是蜀南縣令寫的,說他那邊土匪猖獗得緊,讓方子晨派兵過去抄他們老
折子上寫得明白,這夥土匪已經有規模了,大概百來多人,占據蜀南西山、龍虎山,丘陵山等一帶,經常作案,在蜀南搶出了赫赫威名,不少混不下去的漢子,還跑去參匪了,要是再不除掉,怕是會日益壯大,禍患無窮。
蜀南東北那邊通溱洲西部,只一條官道,商人經常要在這道上跑,若是不走西山一帶,就得饒遠路。
這就不劃算了。
要說這幫子土匪只劫財,那到也還好,偏偏的人是劫財又劫色,一遭反抗,還格殺勿論。
前頭一商隊和負責押送的護衛,二十二人都被砍了。
逃出來的一家丁又報到了官府,縣令不得已,又遞了折子來。
縣令是地方政治的最高負責人,他管理着一整個縣的事務。而兵則是縣令手下的武力隊伍,主要用于維護治安和抵禦外敵。
一個縣裏頭,最少都有一百至五百的兵力貯備。
這麽多了?
吃白飯的嗎?
幾百人過去,還收拾不了區區一百人?過去每人一口口水噴過去,匪患都被淹死了都,還有臉來找他‘做主’,找罵差不多。
正發着脾氣,同知又派着身邊的人送折子來了。
那人看方子晨臉色不是很好,大氣不敢喘。
方子晨折子都賴得寫,直接道:“你回去告訴你家大人,調派五十兵力去蜀南增援,楊乘風要是再不能把那幫土匪子擒下來,就讓他提着腦袋來見本官。”
楊乘風是蜀南縣令。
那人算是同知的左右手,對這事兒也清楚,當下就急道:“大人,調派五十兵力過去,就想把那夥匪徒拿下,怕是難啊!”
“難?”方子晨冷冷的掃了他一眼:“難道蜀南的兵是拿來當擺設的嗎?”
“啊?蜀南的兵?”那人反應過來了,方子晨是新官乍到,府衙凳子都還沒坐熱呢,第二天就跑安和縣這邊來了,涸洲的事兒怕是還不清楚:“大人,蜀南沒有兵啊!”
方子晨眉頭蹙了起來,難道縣令屬文官,兵是只有武官才能統領?
又聽那人解釋說他們涸洲這裏,如今縣裏是沒有兵的,縣令手下只有幾個衙役。他們涸洲一個縣,衙役人數一般多是二十到三十人,縣裏壓根就沒有什麽貯備的兵力。
卧槽!!!
同都是大夏的洲,怎麽上陽、下陽、衡陽、源州等地就有,涸洲沒有?
搞什麽鬼?
那人便說了。
先頭是有的,後頭被知府解散了。
前頭知府可謂一手遮天,涸洲靠近西北,先頭他還怕外敵沖破防線殺過來,不敢動,後頭十幾年,外敵依舊在侵擾着邊境,可西北軍防守着,一直沒殺過來,知府就松了。
這幫軍養着,但用不上場,年年的朝廷撥款過來都是一筆巨款,若是進了自己口袋······
後來大前年大原突然殺了進來,一路直下,打到了西和鎮,西和鎮再下去不過九個公裏,就是涸洲地界了,大原差點殺到涸洲的地盤上,知府才算是怕了,不過大原不過嚣張半年,就又被西北軍趕了出去,知府想着再重新招兵,可銀子進了口袋,被他花了,一大半又送京裏孝順了,哪裏還有銀子去‘招兵買馬’!就算是有也舍不得啊!
這事兒一來二去就被耽擱了下來。
方子晨:“······”
這知府真是太膽大包天了,這種事兒也敢做,還能瞞得這麽久,真是官官相護啊!
先頭他還奇怪,這洲鎮裏頭治安那麽差的嗎?怎麽縣令出個門都會被打,如今算是曉得了。
西北軍不成器,大原修養好了,沒準還要再殺回來,這是個好戰的種族,大原本國國土貧瘠,自家菜地種不出菜,又沒有銀子怎麽辦?
搶!!
想要生存、發展,只能侵占別國。
這兵還得重新招,不然像着前頭那樣,西北軍擋不住,人家殺過來,他們涸洲人民就要做那案板上的豬肉了。
可是這會兒他就像那龇牙咧嘴的惡狗,人人見了他都想打,前兒乖仔回來就說了,已經有人詛咒他生兒子沒屁/眼了,媽的,簡直胡說八道,他哪個兒子沒屁/眼?他大兒子放屁那殺傷力不知道有多厲害,要是這會兒征兵,他都怕人集合起來殺家裏去。而且,銀子也不夠,還得先想辦法搞點錢。
方子晨哽住了。
涸洲真是個爛攤子。
現在打包回京還來得及嗎?
最後方子晨下令調了兩百人過去。
另一邊。
除了榮和村,各村村長即使百般不樂意,這天還是瞧着銅鑼,把村裏人聚集了起來。
幹嘛呢?
知府大人要挖河道,要在村裏征人,上頭文書都下來了。
這會村裏人哀聲怨道。
先頭被征地還是少部分人的事,村裏人還當熱鬧看,這會不一樣了,火燒到自己身上來了。
不去行不行啊?
不行,家裏有漢子的,最少都要去一個。
這跟征勞役沒有什麽區別。
可這會要春墾。
村裏人是把方子晨又來回罵了一百遍,深惡痛絕的同時,又覺對方似勾魂的牛頭馬面一樣,讓人害怕得緊。
秦家軍也被調來了,跟着一起忙吧!總不能光吃飯不幹活,天天的呆後院裏。
方子晨只讓十人留着涸洲護着謝肖宇他們,黎藝盛聽說這邊忙,也跟着黎師傅過來了。
安和縣就是個空殼子,方子晨需要人手,溱洲先不回去了,留下來先幫幫忙。
他們當個監工還是行的。
誰盯着哪個村,該怎麽做,趙哥兒都一一安排了下去,他自己去盯榮和村,這個村最大,也最是窮。
來的那天,就見着一百來漢子有的拿着鋤頭,有的拿着鐵鏟,站在規劃好的河道旁,趙哥兒眉頭蹙了起來,招來老王頭。
“你們整個榮和村就這麽些人?”
怎麽可能!
他們榮和村最會生了,家家戶戶最少的都有七/八口人,這會就是每家出個漢子,鑽了文書的空子。
老王頭動員了,可人就是覺得他收了人知府的好了,以前還會聽他話,這會是啥子都不願聽了。
老王頭也無奈,人不願來,他也沒得法子,說狠了,怕是也要遭怨。
趙哥兒看他有些為難的臉色就懂了,沒再說什麽,轉頭吩咐起正事。
大家要在石灰線內挖,要寬三米五,深四米這個規定來。
大家一句話都沒說,不情不願的幹了。
乖仔本不打算跟着趙哥兒去,想在家陪弟弟,趙哥兒臨出門前都不放心,大毒瘤和小毒瘤呆一起,那天是要能捅破的,他特意吩咐了唐阿叔,滾滾蛋蛋不要緊,重點是看好這兩人。
唐阿叔覺得不至于,哪能那麽誇張呢!以前這父子倆也是經常的在一起,也沒見鬧出啥子事兒,就是一次兩父子玩,老爺搞得太恐怖了,把少爺吓得蹿到柱子上,結果不小心從上面摔了下來,小屁股黑了大半來月,門牙掉光了,掉無可掉,因此到是沒見着什麽血,捅破天是不至于的。
趙哥兒都出門了,實在是不放心,想想還是回去把乖仔帶上。
老王頭積極響應,家裏的三個兒子都來了,他老三今年十六,是個看着有些激靈的孩子,這會幹活哼哧哼哧的,老王頭正也要去幹,趙哥兒拉住他。
“貴人還有事?”
“村長知道村裏誰家有大鐵鍋嗎?”趙哥兒問。
村長搖搖頭,回:“沒有。”
先頭倒是有,以前好一些的時候,村裏還有人養得起豬,這殺豬或者做宴席就得用上這大鐵鍋了,後來過不下去了,家裏有點值錢的,用不上的玩意兒就都拿出去賣了。
趙哥兒沒法子,扭頭看乖仔,乖仔拿着他的小鋤頭正混在人群裏挖土。
大家一邊幹活兒一邊偷偷瞅他。
哎呦,別說,這小少爺還挺有那麽一回事兒的。
這會動工的地在村子外頭一山腳下,人多力量大,剛挖了這麽一下,就挖到石頭了,不過不大,可以搬得動,乖仔剛挖了塊石頭,老王頭三兒子還想幫他把石頭抱走,乖仔小鋤頭一丢,自己把捅大的石頭抱起來丢到了石灰線外。
喲呵~
這小娃子厲害啊!
聽說他三個時辰就吃了五個包子,怪不得呢!
可知府家的小公子竟然和他們做一樣的活兒······
先頭大家不是沒去鎮上給大老爺做過工,幹的重活,累,汗就多了,味道定是不怎麽好聞,衣服也髒,晚上去領工錢,回廊上偶爾的碰上那些小公子小姐,人是立馬捏着鼻子,囔着這人怎麽這麽臭就跑開了。
好像他們幹苦力活的多肮髒一樣。
這會乖仔跟着他們一起,幹着一樣的活兒,衆人心裏說不出來什麽滋味,就是好像沒那麽排斥了。
“乖仔。”趙哥兒喊。
“爹爹幹嘛喲。”
“過來。”
乖仔扛着鋤頭過去,趙哥兒拍拍他衣服上沾到的土。
趙哥兒正色道:“你去鎮上買兩口鍋來,要大的。”
乖仔眨巴着眼睛:“要大大滴像村長爺爺家殺豬那會兒煮水滴鍋嗎?”
他指的是仔小河村過年那會兒去村長家殺豬的事。
趙哥兒點頭,把腰間的荷包遞給他。
這事兒讓禁衛軍去也行,但乖仔大了,得練練。
乖仔點了下頭,趙哥兒讓一禁衛軍跟着,先頭乖仔下鄉,不是跟着方子晨就是跟着趙哥兒一起騎,這會牽來馬,解開綁在腰間的軟鞭,一個翻身就上去了,漢子們紛紛側目驚嘆。
這馬兒是秦管家送的,兩匹,皆是高大威猛得很,綁在路邊吃草的時候,漢子們都不敢靠近,馬兒打個響鼻嘶鳴一聲,他們都有些怕。
這會看着乖仔,坐在馬上,那是英姿飒爽,貴人家的娃子,會寫字,會騎馬,還會幹他們村裏人幹的活兒,到底是不一樣啊。
乖仔見着老王頭的三兒子有些羨慕的看着他,沉默了下。
“王三叔叔要一起去嗎?”
王三都怔了。
等坐到馬背上的時候,他還沒緩過神來,在大家羨慕的目光中,禁衛軍沉聲讓他抱住自己,兩腿一夾馬肚跑起來了。
耳邊風聲呼呼做響,兩邊黃田,高山急速倒退,王三覺得又高興,又新奇,又刺激,又有點害怕。
禁衛軍蹙着眉:“小子,你別抱那麽緊啊!勒得老子腰都要斷了,老子又不是你媳婦。”
王三讪讪的笑了幾聲:“大哥,我就是有點怕。”
看見乖仔自己策馬在前頭,馬蹄踏得塵土飛揚,乖仔小小的一坨,他覺得這娃子就這麽點大,實在是厲害了。
要是沒個人,他都不敢騎。
別說他羨慕,禁衛軍都羨慕。
那可是秦家培育出來的馬,高高大大,跑起來也快,風一樣,他們這次帶來的馬兒都是經過篩選的,以前就聽說秦家培育的馬兒厲害得很,最近這幾天外頭跑得多了,大家也見識到了,他們這些馬兒壓根就追不上,從衙門跑到安平縣,人家的馬兒馬鳴還能打得震天響,他們的馬卻是不太行了,好像要是再跑一公裏,他們就得扛着馬兒回來。
老王頭都不曉得要大鐵鍋幹嘛,趙哥兒又吩咐他:“你去村裏找幾個手藝好的婦人和夫郎來,四五個就行。”
老王頭回村一趟,最後把自己兩兒媳還有旁兒兩親戚家的夫郎媳婦也叫來了。
為什麽不叫村裏其他人,叫不動啊!
要是老王頭自家的事兒,大家都上了,幫官老爺做活兒,不幹不幹。
大兒媳是不怕趙哥兒的,來了就問讓她們幹啥子?
趙哥兒說讓她們先用石塊搭兩個竈臺吧!
老王頭這會曉得了。
一牛車從村口駛來,張泉跟在一旁。
到了地,趙哥兒讓兩人過來卸貨。
是玉米面和豬油,還有菜。
“其它村都送去了嗎?”趙哥兒問。
張泉點頭,回:“都送了。”
這會老王頭哪裏還不懂啊!
漢子們也瞧見了,要說沒看到那些糧食,大家還不會信,這會東西都運過來了,竈臺也搭了,大家夥就信了。
原來官家的還要包他們午飯。
這咋地這麽好?
這活兒不是白幹的,別說什麽工錢,就是有一口吃的,大家便都願意做了,不為啥,自己在家少吃一口,家裏的媳婦和孩子就能多吃一口。
乖仔回來得快,鍋不好拿,也不好放馬上,禁衛軍和王三合力拿了一個,另一個乖仔學人印度阿三,頂在頭上拿回來了,鍋大,一整個罩住了他,遠遠的都沒瞧見人,就見着一口鍋騎在馬上了。
張泉趕忙過去接鍋,乖仔從馬上跳下來,目光晶亮亮的看着趙哥兒。
他第一次辦事,就是買回來的鍋碎成了八片,都得誇的,何況這會兒兩個鍋都好好的,他摸摸乖仔的頭。
“我兒子真棒。”
乖仔腼腆的笑了一下:“乖仔能幹活,能做事鳥,系男仁咯。”
趙哥兒笑起來:“是了是了,多少錢買的?”
一口大鐵鍋不便宜,厚一點的上百文,便宜一點兒的,也是八/九十文。
這兩個鍋厚,按涸洲物價,應該九十文左右。
“八十六。”他每天跟着方子晨吾日三省吾身,省着點花,省着點用,省着點買,乖仔已經得了方子晨真傳了,這會伸出他的小短腿,說:“乖仔要兩個,讓老板給便宜,爹爹你不要小瞧乖仔,乖仔系個大男仁鳥,乖仔才不會被騙,敢騙乖仔,乖仔就給他西飛毛腿,乖仔厲害喲!”
趙哥兒又誇了他兩句,乖仔高興了,拿起他的小鋤頭興沖沖的去挖土。
鍋得拿到村裏去洗,正在挑水的婦人瞧見老王頭兩個兒媳婦來洗鍋,納悶了。
一問,都驚了。
“方夫郎說包飯?”
“是啊。”
“這······”
怕是一斤糙米煮一大鍋哦。
清廉正直的好官兒,不存在的。
大家沒當回事。
老丘
這會大兒夫郎一邊咳着,後頭還用舊布背着個孩子,挑了水回到家,進到廚房,撿了四個紅薯出來。
老丘正在一邊編籮筐,見了,便說:“老大家的,再去拿兩個來,別煮爛了,熟了午飯就給你當家的送過去。”
陸哥兒洗紅薯的手一頓,沉默了一下,才道:“曉得了爹。”家裏就只還剩三筐的紅薯了,要等新紅薯種出來,起碼還得等三個多月,如今是能省則省,今兒當家的出門時,他便說了,讓他帶兩紅薯去,當家的沒帶,說晚上再回來吃。
陸哥兒知道家裏糧食緊張,他當家的不舍得。
可這勞役不好服的,幾前年交不出銀兩,小叔子和村裏好些人去了,走時二十七人,回來就二十一人。
剩下六個去哪裏了?
死了。
徭役向來是九死一生。
被拉去充兵,那基本是回不來了。
被拉去做活兒,也沒比充軍好哪裏去,天天的要幹活,一天的就一頓飯,官差還小鞭子大木棍的跟在後頭,喘口氣一鞭子就能揮過來。
吃不飽,又勞累過度,死人就正常了。
陸哥兒也怕他當家的熬不過來。
中午又背着孩子,拿了兩紅薯,剛往村口走,就碰上了好些婦人和夫郎。
都是去給當家或者兒子送紅薯和水的。
早上他們要忙着地裏的活兒,對河道那邊的事兒不怎麽清楚,那兒離村子有些遠,要走小半會兒。
大家路上都在說着勞役這件事兒,說着說着又咒罵起方子晨,陸哥兒突然停下腳步。
“什麽味?”
他背上的小哥兒小鼻子動了動,奶奶的出聲了。
“爹爹,好像系肉肉。”
大家夥也味到了。
是煎豬油的味道,這豬板油煎起來的時候,那味兒是香得緊,以前一家煎,滿村的都能聞得到。
“誰家煎豬油了?”
“你糊塗了不是,這裏離村子遠着呢!這麽遠,狗都聞不着,我瞧着這味兒好像是前頭那邊傳過來的。”
走近了,那味道越發的濃郁,大家口水咽個不停。
到了地一看,山腳下架着兩口鍋,老王家的大媳婦這會拿着個簸箕,正從鍋裏撿窩窩頭。
個個都成年漢子拳頭大,然後倒到了一個大籮筐裏,籮筐裏的窩窩頭都要裝滿了,黃燦燦的,一看就是好吃,一旁的鍋還熬着油,瞧着是快熬好了。
那板油炸得焦黃,一夫郎撈了出來,放到一個大木桶裏,豬油則被倒入罐子中,那鍋剛熬過油,也不用洗了,直接炒菜就行,可菜多得緊,他兒子今兒也來做活兒了······
他又放了半勺油,小心翼翼又忐忑的看向趙哥兒,見趙哥兒沒說話,又放了一點,趙哥兒看見了,還是沒有說話。
那老夫郎也不是浪費的,雖不是自家的,但再放多了他也舍不得,心疼得夠嗆,看他要往鍋裏倒菜了,趙哥兒說:“再放兩勺油。”
“啊?”
趙哥兒道:“幹力氣活,肚裏沒油不行。”
“可,可這麽多也夠了。”
“菜太多了,再放兩勺。”
大家夥幹得熱火朝天,早沒了先頭的不情不願。
菜炒好了,張泉過去喊:“先停工吃午飯,中午歇息半時辰。”
半時辰也不過一個小時。
這會兒天氣暖和不算得熱,要是再拖後面一些,進入五六月份,中午就得歇久了。
大家趕忙扔了鏟子、鋤頭圍過來,亂哄哄的,生怕慢一步就沒得吃了,煎豬油那會兒大家就饞得慌了。
太香了,實在是太香了,這味兒要勾人命了。
幹活時都心思不屬,一個心都飛到了油鍋裏,有些人大半年的都沒吃過豬油了,比如陸哥兒的漢子,好一些的人家,一大鍋粥,筷子插到豬油裏,沾了點兒,然後放到粥裏攪,那麽點兒豬油,放跟沒放一個樣。
趙哥兒還沒出聲,乖仔先囔了:“不要擠,排隊,排隊,都排隊。”
“哦哦哦。”
大家雖是餓得不行了,都迫不及待,但聽話,畢竟這是知府家的小少爺呢!何況人也跟着他們排······
不是,人怎麽排到最前頭去了?
這小家夥剛是在他們後邊囔的。
乖仔站得近,都要貼着鍋了,巴巴的看着簸箕裏的窩窩頭,他似乎曉得大家的心聲,回過頭,牛逼的說:“乖仔系官二代,乖仔有特權喲!”
當初秦恒煊有特權,吃雞都不用等,乖仔羨慕得緊,這會他也有特權了。
他挺着胸膛,負責發放窩窩頭的一年輕哥兒按照‘規定’,給了他兩個窩窩頭,乖仔說不夠,還要一個。
他有特權。
那哥兒又給了他一個。
乖仔抱着窩窩頭,又來到了旁邊想要領菜,可這會兒他和負責打菜的婦人都為難了。
沒帶碗。
咋子整?
菜油啊,沾着湯,打到手上也不得行啊!
乖仔眼睛咕嚕嚕轉一圈,然後仰起頭張開嘴:“爹爹說,每人半勺菜,姨姨你打乖仔嘴裏來。”
他幹一早上的活兒了,這買菜的銀子是公出的,吃到就是賺到,不吃就虧了,也對不起他流的汗。
那婦人愣了一下,而後就想笑了。
張泉覺得沒眼看。
小公子已經被大人帶壞了,這是在拿命占便宜啊!
他過去拉乖仔,乖仔死活不願走,一直朝着那婦人張嘴。
“姨姨,快打菜,乖仔餓扁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