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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55章
    第355章

    涸洲知府被砍了的事很快傳回京城。

    原先還想着等夏景宏氣消了,再求情的幾官面面相觑。

    這下好了,不用求了。

    國不可一日無君,洲不可一日無主,經過朝堂衆臣商議,夏景宏決定把上陽同知調往涸洲。

    同知算是一洲老二,知府才算一洲老大,這算升職,可這職不如不升。

    涸洲乃‘不毛之地’,一半屬南,一半屬北,地域相當遼闊,是大夏面積最大的一個洲,可同時也是最窮的一個洲。

    窮到什麽地步?聽說有些村子,裏頭的孩子六七歲了還光着屁股,一件衣裳能縫縫補補穿十八代,很多村子都未通路,閉塞得緊,趕個集市,那是翻山越嶺,橫江跨河。百姓吃不飽,每年一些地兒還經常有婦孺被餓死、凍死,稅收交上來的銀兩,同其他洲鎮比,最是遼闊的涸洲總是墊底的存在,財政都比不上上陽一個鎮。

    往年過去任職的,少能往上走,因為難搞政績,知府被砍頭這事兒,傳回來時,滿朝文武也無人震驚,為什麽?

    因為窮山惡水出刁民,這知府不是第一個被砍的知府,縣令就不說了,常是被人套麻袋,高手在民間,他們手段頻出,防不勝防。這十幾年來,涸洲那邊被打殘的縣令就有十幾人了,如今在那邊任職的縣令沒十幾個官兵護着都不敢出門。

    尋常官員,那是寧可在京中做鳳尾,打死也不願去涸洲做龍頭。

    這同知原還想着把他上頭知府熬走了,他頂上去,上陽富饒之地,他只要做個幾年資歷熬出來了,就能調任回京,可這下好了,竟調他去涸洲,他不敢求什麽了,也不敢再奢望回京了,在涸洲亵褲坐穿也不要緊,能活着就成。

    這人做事務實,為官這麽些年勤勤懇懇,不奸詐,夏景宏也不求他到了涸洲能做出什麽業績,只要他管理好涸洲就行,結果十月中旬又傳來急報,說人剛進涸洲地界,就被人埋伏了,那同知連同護衛二十幾人皆被打得鼻青臉腫。

    這涸洲百姓怎的如此‘敵視’朝廷命官?眼裏還有沒有王法?

    夏景宏又派人去查。

    他太過繁忙,終有疏忽之地。後來也不知道查到了什麽,反正幾個官兒被判流放抄了家,一時間朝上百官人心惶惶。

    朝中的事方子晨是知道一二的,不用的刻意去問,來回其實也就那麽一回事兒,無非是官官相護,京中官員兜着,天高皇帝遠,上頭有人護,地方知府一個勁兒壓榨百姓,而後拿着銀錢往京中孝順。

    一洲那麽大,知府是個黑心的,底下那麽多個縣令,總不能都是蛇鼠一窩,倒也是有那麽些好的,見不得百姓受苦,托人往上遞折子,折子可以越過知府那一關,到了京城,卻折在大官員手裏頭,根本呈不到禦前。

    事兒做過,即使後頭掃得再幹淨,終究還是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的,當官的拿着百姓的血汗錢去潇灑去享受,年過半百了,還一小妾一小妾的往屋裏納,百姓靠天吃飯本就不易,天天的早出晚歸頂着烈日勞作,一刻不敢歇,累死累活的都換不得一頓飽飯,苦苦掙紮都快活不下去了,當官的卻不為民,已經吃穿不愁皆是富貴,随随便便一身衣裳就是人一輩子都賺不來的錢,即使是如此了,還依舊的貪心,沒能體諒勞苦的百姓——人為求口飯吃已雙手粗糙,脊背佝偻,都快喘不過氣了,他們還要在人背上踩一腳。

    涸洲賦稅,遠超其他洲縣一大截。

    人也不是泥捏的,而且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

    正常的事兒。

    夏景宏一怒之下,整治了好些人,整個朝堂人人自危,連帶着翰林院氣氛都緊張得緊。

    方子晨卻沒覺得有啥,他又不搞事,沒吃百姓一分錢,遵紀守法,怕個求,做好自己本職工作就行了,那些整治抄家的事兒輪不到他蛋疼的去操心。

    方子晨天天按時下值,接了乖仔就回

    乖仔最近也不想着去玩了,回了家就往趙哥兒身邊湊,說要跟他兩個弟弟聊天,要背書給他們聽。

    趙哥兒如今走路都難,肚子壓迫着腰線,全身都處于倦怠的狀态,方子晨每天都要抽空陪他走走聊聊,人喊他出去喝兩小酒他也不去了,那便宜先不占,夫郎要緊啊!

    吃食方面唐阿叔照顧過孟如清,孟如清懷孕那會兒,秦老夫人可是聘了好些有經驗的産婆回府裏照顧,太後也親自派了人過來,唐阿叔跟着學了不少,有經驗,曉得該給他補些啥子,桌上花樣多得緊,有時雞鴨,有時魚,葷素搭配,時常的還跑外頭買些果子回來給他,古人雖是不曉得啥子維生素,但一代代摸索下來,也知道吃什麽最好。

    方子晨挺滿意他,要是家裏沒幾個大人,他怕是要瞎摸。

    這會剛走動完躺在床上,乖仔就趴在一旁,對着他的肚子開始唠。

    “弟弟,你們今天有沒有好好聽話呀?想不想哥哥?”

    趙哥兒肚皮上印出一個小拳頭,乖仔眼睛一亮,頓時笑了,伸手過去摸。那小拳頭像是在回應他,又動了一下。乖仔發現新大陸一樣,驚奇得緊,又問:“想不想哥哥?”

    他自言自語的,整得很像那麽一回事兒。

    “想呀?哥哥也想你們,哦,你問哥哥今天西什麽呀?哥哥今天西雞肉肉鳥。”

    “雞肉肉香不香?當然香鳥,肥而不膩,香嫩可口,等你們出來,哥哥親自殺雞給你西呀,哥哥好不好?愛不愛哥哥?”

    “愛啊?”乖仔笑起來,眉眼彎彎的湊到趙哥兒臉邊,先是噘着粉嘟嘟的小嘴兒親了他一下:“爹爹,弟弟們說最愛哥哥。”

    趙哥兒笑着摸他的頭:“那乖仔也要最愛弟弟啊!”

    乖仔擰起眉來,為難了:“最愛弟弟?”

    趙哥兒看他:“怎麽了?你不愛弟弟嗎?”

    “愛呀!但乖仔最愛滴系爹爹和父親。”乖仔說。

    趙哥兒捧着他的臉親了他一下,乖仔額頭貼着他,一手緊緊揪着他的衣服,突然認真問:“爹爹會累嗎?”

    趙哥兒愣了一下,将他攬到懷裏,一下一下順着他的背,他知道兒子如今不好騙了,實話道:“累。”

    乖仔擡頭看他。

    “但爹爹很高興。”趙哥兒看他一臉的疑惑,捏捏他的小鼻子,問:“你幫爹爹和父親洗衣裳做活的的時候覺得累嗎?”

    這年頭沒內褲,就一件亵褲亵衣,他們三人貼身的衣物方子晨沒好意思讓唐阿叔和姜姨洗,趙哥兒身子重,蹲下來都困難,方子晨更是不會讓他來,有時候他自個洗,有時候是乖仔,但大多時候都是乖仔洗得多,別看他手小,搓起衣裳來也是幹淨的。夏季的衣裳薄,好洗,冬季的衣裳厚,特別是一泡水後,乖仔擰都擰不動,放盆裏抱也抱不起來,一件衣裳洗完了他都全身冒汗,自是累的。

    拔鴨毛也累,撿柴火也累。以前家裏窮苦,他還小小的就要跟着幹活,拔草喂雞通通不在話下,如今條件好了,他也沒養成少爺,常幫着趙哥兒幹活。

    趙哥兒看他點頭:“那你下次還願意幫爹爹和父親洗衣服和幹活嗎?”

    乖仔都沒有猶豫:“願意呀!乖仔洗鳥,爹爹就不用洗,爹爹累不着,乖仔闊以幫爹爹幹活,累乖仔也高興。”

    趙哥兒笑了:“爹爹和乖仔一樣,爹爹雖然累,但是爹爹高興,爹爹愛你弟弟,所以爹爹累也不覺得累。”

    乖仔懂了,小手軟乎乎的又去摸趙哥兒的肚子:“爹爹懷弟弟很累很辛苦,以前懷乖仔一定也很累,乖仔以後聽話,保護爹爹,愛愛爹爹,不惹爹爹生氣多鳥。”

    趙哥兒正覺欣慰,乖仔突然咯咯笑起來。

    “爹爹,乖仔摸你肚幾,感覺這樣,乖仔好像個小流氓喲。”

    趙哥兒:“······”

    摸了都快兩月了,這感覺來的也太晚了吧!趙哥兒捏他小屁股,都六歲了,屁股還是只跟碗大,趙哥兒都有些愁。

    方子晨端了熱水進來,又給趙哥兒泡腳,他最近小腳浮腫得厲害,知道這是正常的,但方子晨看着心裏也不是滋味。

    越到後面,趙哥兒懷的就越艱難,由于胎兒的迅速增長,給他的身體帶來了一定的負擔,他常常感覺四肢酸痛,尿頻尿急,有時候還會呼吸困難。

    這些他沒瞞着方子晨,瞞也瞞不住,方子晨心思全放他身上,那雙眼擱太上老君煉丹爐裏頭練過,趙哥兒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火眼金睛。

    曉得趙哥兒難受,方子晨雖是心疼,但也沒辦法,只能每天回來逗逗他,雖然每次逗到最後總被趙哥兒從房裏打出來。

    方子晨給他按着腳,乖仔也湊了過來,站在趙哥兒跟後,鼓着腮幫子給趙哥兒捶肩。

    “爹爹舒不舒服?”

    趙哥兒側過頭親了他手背一下:“嗯!舒服的。”

    乖仔笑起來,捶得更賣力了。

    京城十月下旬就開始冷了,趙哥兒預産期就在下月。

    十月二十七號那天,镖局過來,送了兩箱貨,是周哥兒寄過來的。

    裏頭有封信,看着字跡歪歪扭扭,大概是初學,筆跡還很稚嫩,一猜就知道了,應是溜溜寫的。

    從源州單單的送封信到京城要好幾兩,若是帶了東西,那銀子去的更是多,這兩箱子又大又重,怕是要去十幾兩。

    源州生意做的好,趙哥兒去信讓林小俠漲了劉家一家的工錢,這其中不說情分在,就劉家勤勤懇懇做了這麽久,也是該漲的。

    他偶爾也會給周哥兒去信,周哥兒不識字,但好歹溜溜會,不過先頭溜溜字還不怎麽會寫,回信就少,後頭毛筆字寫的好了,會寫的多了,周哥兒經常的給趙哥兒來信,兩個哥兒到底是閨蜜,話多得緊,每次寫信都是厚厚的一疊。

    乖仔也常給小竹馬去信,說他有多想他,問他在書院好不好?有沒有被欺負,被欺負了就告訴他,他再告訴父親,讓父親回去收拾他們。

    溜溜在書院裏,有着方子晨和秦老這一層關系,自是沒人敢欺負他。

    方子晨今兒正好歇息,這會把箱子抱進正堂,打開一看,裏頭滿滿的都是些幹貨。

    這是小河村村民送的禮。

    有好些幹菜和一些黑黝黝的臘肉,另一箱子裏頭滿滿的裝的都是小孩子的衣裳,有帽子,有鞋子,還有一些尿布。

    料子摸着還算得好,雖是比不得京裏,但在村裏住過,便能曉得了,這是農家人能給的最好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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