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方子晨盤腿坐好,把琴平擱在大腿上,随意撥弄了兩下:“兒砸,看好了,父親給你唱一曲,讓你知道什麽叫真正的技術,什麽叫餘音繞耳三日不絕。”
乖仔起身靠到他背後,抱住他的脖子,下巴擱在他肩膀上,黏黏糊糊的:“好滴呀!乖仔拭目以待。”
翠娘眉心微動,嘴上也跟着附和了兩句,目光中卻透着一股不以為然。
她自小習琴,技藝在樓裏當得翹楚,慕名而來的客人更是多不勝數,但她至今卻都不敢說她能做到餘音繞耳三日不絕的地步。
方子晨面相十分年輕,年輕人,就是大言不慚。
方子晨的手無疑也是好看的,修長瑩白,擱在暗黑的琴上,襯得他的雙手越發如玉,手指随意撥動了兩下,原本不正經的模樣,在第三聲調出來後,突然變得認真起來,同方才判若兩人。
翠娘剛那抹輕蔑,方子晨看得清清楚楚,敢小看他?
簡直不知所謂。
不秀一手,拿出實力,當真是不得行了。
縱然已有好幾年沒摸過這玩意兒,但他動作依舊行雲流水,從容鎮定,瞧着有一種渾然天成又賞心悅目的感覺,手下琴聲深沉,餘音悠遠。
翠娘目不轉睛的看着他,臉上的輕蔑早已不翼而飛。
愛沒對錯的只有值不值得。
不想懂愛怎麽變成這樣的。
情願是要我去為愛負責。
就算自己痛了不想你走了。
是不是我太笨,給不了你最渴望的安穩,才讓你忐忑不安跳動着的心,才想去越格。
方子晨的聲音溫柔沉穩得好聽,節奏感并存得很好,翠娘幾乎沉醉了。
方子晨就唱了兩句,乖仔哇了起來,嘴巴圓圓的,幾乎能塞下一個雞蛋,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跑方子晨跟前去了,這會雙眼冒光的又擠到方子晨懷裏,攬着他的脖子,先親了他兩下:“父親,剛才你好帥喲,真系帥呆鳥,迷喜個仁。”
“必須的啊!”方子晨絲毫不懂謙虛,這會胸膛幾乎要挺到天上:“剛才我已經進入賢者模式了,一般人這樣的時候,都特別酷。”
“父親,這個系情歌對不對?”
“嗯!泡妞的必殺絕技之一,當年我就是憑借這一殺招,萬花草叢中,片葉不沾身。”
“怪不得父親唱起來那麽滴酷,乖仔都迷喜你喲,你也教教乖仔,乖仔不想唱葫蘆娃啦。”
“公子······”翠娘忍不住喊了他一聲。乖仔立刻伸開手,把方子晨護在身後,一臉警惕的看着翠娘:“你叫我父親幹西莫?我父親已經有八十個媳婦鳥,你不要打他主意哦~”
“八十個?”翠娘笑了起來:“那多我一個也不算多啊!你······”
她話都沒說完,不遠處過來兩漢子,一左一右架着翠娘走了。
她丫鬟跑過來,驚慌道:“你們是誰?想幹什麽?快放了我家小姐,救命,救命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兩人簡直無法無天。
方子晨以為是劫色的,還想着上去幫忙,但剛起身,冷不丁對上迎面走來的人,他眼睛瞪大了,渾身僵住了一樣。
他有些驚訝,但又有種預料之中的、早晚會來的落定感。
趙哥兒迎面緩緩走來:“夫君。”他目光幾近貪戀的看着方子晨,眼眶也剎時紅了。
方子晨沒看他,只知道這哥兒是來跟他搶兒砸的。
他慌慌張張的撩起衣服把乖仔罩起來,背過了身。
他不應,趙哥兒有些失落,又喊了乖仔一聲。
乖仔的聲音透着衣料,悶悶的傳來:“乖仔不在這裏喲。”
方子晨的腋下突兀的伸出一只小手,短溜溜的食指指着北邊:“乖仔看見他往那邊去鳥。”
趙哥兒:“······”
方子晨:“······”
這死孩子真是雞肉吃多了塞了腦。
趙二嫂實在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這會再看方子晨,想着他方才撫琴的樣子,也難怪趙哥兒會急了。
方她自己都聽得臉紅心跳,要是再年輕十歲,她怕是也忍不住了。
放榜那天,方子晨打馬游街而過,往年被丢香囊最多的,便屬探花,聽說前幾年,一探花還被香囊砸暈了,可今年,探花都成了陪襯,滿大街的姑娘哥兒帶的香囊荷包全朝方子晨身上砸,若說如今在街上拉個人問探花是誰,定是一問三不知,那狀元呢?哎呀,這你就問對人了,今年那狀元郎,我的天,聽說是六元及第,厲害得緊啊!多少年都沒出這麽一個了,還有那模樣,俊得緊,當得是舉世無雙,老漢我看得都臉紅心跳,那狀元很有我當年的風範啊!
鄭佩瑤做的事,趙二嫂都知道了。
她以前覺得鄭佩瑤思慮長遠,會打算。
可如今再瞧······
大抵是年紀上來了糊塗。
方子晨雖家世不及李志誠,可人六元及第,皇上欽點的狀元郎,宮宴上,聽說很是得皇上看重,特意賜座讓他坐到了前頭,比肩二品,三兩句話就讓皇上賞了幾大金錠子,然後問他喜歡吃什麽?桌上的菜合不合胃口?今兒難得,朕讓你點個菜,讓禦膳房給你做。
這點銀子,世家大族自是看不上,但皇上這個态度······讓臣子點菜?即使是左相右相兩大臣都沒得皇上這般過。
他待方子晨态度是相當慈愛,這般殊榮,可見方子晨有多得寵了。
在朝為官的,有本事,有能力,再需馬屁拍得溜,那不想往上走都不可能。
方子晨得了賞就開始飄了,他一高興,嘴巴就犯賤,抱着金錠子,說皇上,您對我真好,我這人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明天早上我去西廂街拆巨資給你買兩豬腰子,聽說這玩意兒補腎,吃了它,一夜七次不是問題。
皇上氣得很了,也不過朝起一旁的點心砸他,方子晨還不怕死,來了一句:“有本事你拿銀子砸我啊!”
百官們都見皇上吹胡子瞪眼了,若換了其他人,腦袋怕是要留在皇宮裏過夜,偏的最後方子晨還能大搖大擺、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毫發無損的抱着一兜的金錠子的從皇宮裏出來。
狀元進了翰林院雖只六品,但自古是皇上身邊的太監,都比三品官兒大,方子晨得寵,既是六品又如何?
短期內雖是不能同李志誠比,可只要皇上看重他,以後往上走那便是遲早的事兒。
整個宮宴上,皇上有賞李家半個眼神嗎?
李志誠有過這般殊榮嗎?
宮宴過後,不知多少人明裏暗裏的,想把自己姑娘哥兒塞給方子晨,其中不乏也有正三品的官兒。
鄭佩瑤目光短淺,就看中人家世了,而且李志誠後院已有幾個小妾,方子晨就趙哥兒一個,又聽他的話,趙二嫂見過他們相處,方子晨可會寵人了,趙哥兒喊他往西,他都不敢往東,叫他往東,他也立馬颠颠就去了,這樣的夫婿,打着燈籠都難找,趙二嫂也不曉得她婆婆到底是怎麽想的,如今好了,被打了三十大板半身不遂的送回鄭家了。
說是送,但其實跟休也沒有什麽兩樣了,她為趙家生兒育女有功,多年操持家務有功,為了幾個孩子着想,趙嵩沒休了她,只是把她送回鄭家了。
鄭佩瑤知曉這麽一結果時,還去哀求,說她這麽做都是為了趙家着想,都是為了孩子好,趙嵩呵斥她:“如何是為了趙家好?我在外那麽努力是為着什麽?就是為了我幾個孩子,想着有能力護他們周全,不是為了往上爬,我也更不需要去犧牲孩子來攀附關系保全地位。”
鄭佩瑤慌了,又去求趙雲峰,讓他幫忙求情。
趙雲峰知道她當初利用兩家關系讓鄭曉燕嫁入侯府的原因,他不需要鄭佩瑤為他這麽做,可因着鄭曉燕自己也願意,他就沒說什麽,如今知曉她做的事,看見弟弟被拐,她都能為了攀權而隐瞞下來。
趙雲峰實在是心寒。
趙雲瀾和趙雲越也沒替她開口。鄭佩瑤的所作所為實乃小人行徑,當初滿下這事兒,已枉為人母,趙哥兒和方子晨過得不如意,她做的這些下三濫的事兒,倒也說得過去,可人兩夫夫和和睦睦,趙哥兒如何待方子晨,大家也都曉得的,鄭佩瑤再這般,壓根是全然不顧趙哥兒的感受和意願了。
最後趙爺爺發了話:“趙哥兒乃我趙家血脈,你嫁入趙家,自當趙家人,以趙家為重為先,你即是那麽在乎鄭家的血脈,那你就回鄭家去吧。”
趙二嫂想起鄭佩瑤被拖下去時那哀嚎的樣,再次忍不住唏噓。
這一結果,雖看起來有些不痛不癢,但對于鄭佩瑤一心想着穩居高位的人而已,無疑是比死還要殘忍的。
她回過神,看着方子晨笑道:“子晨······”
方子晨抱起孩子炒起一旁的書包,二話不說就跑。
趙哥兒下意識追了兩步,喊他:“夫君~”
他聲音中摻雜着哭腔,很熟悉,熟悉到讓人害怕,以前那些耳鬓厮磨的畫面回放一樣快速的閃現在腦海。
他欺負得兇的時候,趙哥兒也會這般,帶着哭腔,帶着眷戀,帶着喘息,缱绻的喊他‘夫君’。
他哭了嗎?
方子晨機體的反射反應一樣,驟然回頭,然後對上了趙哥兒的視線。
他确實是哭了。
方子晨怒火騰騰,他還有臉哭?哭個錘子。
“夫君。”趙哥兒想追上去:“我想······”
方子晨匆匆跑了。
回了客棧,方子晨心都還噗通噗通跳,乖仔從他懷裏伸出大腦袋:“父親,剛剛爹爹系不系哭鳥?”
方子晨不說話。
乖仔也沉默了。
趙哥兒沒有再追,旁兒的護衛過來,說要去客棧嗎?他知道夫爺住在哪。
自是要去的。
翠娘看着人走了,想着那哥兒剛看她的眼神,拍着胸膛,暗道好險,不過想起方子晨,臉又不由微微泛紅。
趙哥兒也沒步步緊逼,只在方子晨隔壁定了間房,洗漱過後就睡了。
方子晨不在的這些時日,他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想人想得幾近發瘋,睡眠不足,加之孕吐,如今身子實在乏得很。
方子晨心情不好,吃過飯就睡了,他內心是相當強大的,就從沒食不下咽寝食難安過,乖仔躺在他旁邊,想等他睡了出去找趙哥兒,剛吃飯,他在大堂裏看見趙家的護衛了,爹爹一定也住進來了,他想等會兒偷偷去找趙哥兒,可方子晨摟着他,呼吸均勻,他只聽兩下,就人事不知了。
作者有話要說:
翠娘有什麽用?
後面會發揮作用的,不在這版圖出現,到後面些的。
歌曲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