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方子晨心慌慌,都顧不得拍去身上的塵土,拔了腿就要追出去,然過了半響,前頭又傳來馬蹄聲,乖仔喊他:“父親,好好玩喲!乖仔會騎馬鳥~”
方子晨:“······”
我騎你個頭。
媽的,吓得他剛差一點就原地去世了。
這死孩子,膽子也真是太大了些。
乖仔到了他旁邊,扯了下缰繩讓馬兒停下來。
“呀?父親,你摔倒鳥啊?你西莫走路不看路?這麽大年紀,都還不懂事,乖仔都西道,走路要看路,你不看路,看看,現在摔到了吧。”
方子晨:“······”
這死孩子,誰要買孩子啊?他倒貼二兩,直接拿走。
乖仔朝他伸出雙手,擔憂的催道:“父親,抱乖仔下來,乖仔看看你受傷沒有。”
方子晨又欣慰了。
這孩子,勉強養養也還是可以的。
孝順的咧!
乖仔從馬背上下來,立馬捧着方子晨的臉仔細看,又擰着兩道小眉頭,嚴肅的叫他伸出手,伸出腿,見他掌心和膝蓋沒有破皮,這才小大人般舒了口氣。
他一邊幫方子晨拍衣服,一邊慎重的說:“父親以後要小心喲。”乖仔拿額頭蹭了蹭他的臉:“摔倒鳥會痛痛,乖仔不要父親痛痛。”
方子晨心裏暖乎乎的,像直接灌了口蜂蜜,甜滋滋的,似都要羽化登仙進那極樂世界去了。他親了乖仔一下,不同他計較方才的事兒了。
不過兒子膽子真是比他還大,他當初練馬,都沒上手這麽快。
這膽量和聰明勁兒,真他媽的像他。
這會快九月半,路邊的野菊開的正好,方子晨摘了一大把,想着回去送給趙哥兒。
這花遍地的長,不挑地兒,村裏人瞧着都不稀罕,趙哥兒在村裏呆久了,更是不覺得有什麽好,再好的東西,十年如一日的,也都該看膩了,但每次方子晨摘回去送他,他總是克制不住的高興和喜歡,像是第一見到這種花兒,怎麽瞧怎麽喜歡,養在瓶子裏,每天都要忙裏抽空給它澆水兒。
花雖是随地摘的,不值錢,但浪漫得有。
方子晨不玩了,抱了乖仔直接打馬而去。
到了源州,那婦人正好等在門口,照舊背着她的大包袱,似乎很重要,都不敢放地上。
方子晨領着她進了城,順道還了馬。
馬匹屬貴重物,租時要交押金,方子晨拿回銀子,這才帶着婦人往香淩街走。
這會傍晚,街上人多,那婦人顯得很局促不安,一路都緊緊跟着方子晨,不敢離他半步,到了鋪子門口,她突然放緩了腳步,方子晨沒察覺,沖到院子裏就開喊。
“劉嬸,我把你妹妹帶來了。”
彼時劉嬸正坐在屋檐下擇菜,其他人都在院子裏忙,聽了這話納悶起來。
“我妹?”
不止劉嬸子納悶,劉叔都覺得怪。
劉嬸子上頭就兩哥哥,她是家中老小,嫁給劉叔沒幾年,她爹娘便都去了,還哪裏來的妹?
方子晨看她這樣,眨眨眼,乖仔正坐在他臂彎上,說:“劉奶奶,就系你滴妹妹,跟你很像很像,系乖仔發現她滴。”他說着往後看,沒見着人,撓了撓頭:“咦,那個奶奶呢?”
劉嬸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放了菜跑出院子。
接着外頭響起了哭聲。
“小麗?”
“娘······”
劉叔立時沖了出去,還有劉小文和周哥兒,趙哥兒和謝肖宇臉色有些怪的朝方子晨看來,李豔梅更是直接忍不住,笑出了聲。
方子晨:“······”
不是姐妹,而竟然是母女嗎?
那這大姐長的有些着急啊!
害得他都搞錯了。
方子晨都哽住了,乖仔擡頭看他:“父親,你放乖仔下來,乖仔要去幹活。”
方子晨把他放下來,見着他蹦蹦跳跳的過去同小風拔鴨毛,不由羨慕。
孩子就是好,都不知道丢臉為何物。
李豔梅和謝肖宇還在笑,方子晨讪讪的朝幾人道:“有點累,我回屋歇一下。”
趙哥兒跟着他進去,方子晨走在前頭,回頭瞪他一眼。
“笑笑笑,你能不能給我點面子?”
趙哥兒笑得臉紅,他指指他懷裏抱着的那捧花,扯開話題。
“是給我的嗎?”
“本來是,但我現在不想給你了。”方子晨郁悶的說:“你笑話我。”
趙哥兒看他,兩人之間隔着捧花,方子晨深邃的雙眸像隐在一片斑斓的花海後,顯得尤其的迷人。
趙哥兒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伸出手輕輕地摸了他一下,又笑起來:“誰叫你眼瞎啊?”
方子晨:“······”
這花送給家裏的狗算了!
還搞什麽浪漫,他現在都想抽趙哥兒兩下。
晚飯上了桌,劉家幾人眼眶都紅彤彤的,顯然是剛哭過,方子晨偷偷瞄了劉小麗一眼,發現其實自己剛才那想法也不對,劉小麗還是懂事兒的,長得不着急,但這些年應該過的不怎麽好,操勞過度,瞧着就蒼老了許多,而且又瘦,若是胖些,脂肪充裕,瞧着自是顯得更年輕。
劉小麗在桌上都沒怎麽敢夾菜,趙哥兒拿公筷給他夾了一筷子。
“劉姐,多吃些。”
劉小麗看向他:“謝謝趙哥兒。”
趙哥兒原以為劉小麗是來‘探親’,但周哥兒卻同他說不是。
劉小麗是被休了,無處可去,原是回了小河村,但回去時,劉家關着門,劉小麗年輕的時候是個很清秀漂亮的姑娘,同劉家逃難過來的時候,才十幾歲大,後來嫁給蔣家,雖只是隔壁村,離的不遠,但她并不怎麽回來,這些年變化大,村裏人一時都沒認出來,可見她佝偻着背站在劉家外頭,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實在是可憐,便上去詢問,曉得是她,村裏人才道:“劉家去源州跟趙哥兒了。”
劉小麗無處可去,走到了鎮上,摸着兜裏的兩文錢,加上心裏的愧疚,不知道該不該去源州。
當年家裏沒有銀子,劉嬸子厚着臉皮去蔣家同劉小麗商量,想讓她跟蔣鐵柱借點銀子,往後有銀子了就還他,結果劉小麗卻吞吞吐吐的說家裏最近生意不景氣,沒有銀子。
可蔣家做了多年的生意,怎麽可能連幾百文都沒有呢?
劉嬸子開口求,只說讓她幫幫忙,銀子一定會還的,可劉小麗卻是不說話了,只一個勁的哭着說對不起。
後頭因為交不上銀子,劉小文就去服役了,這一去,便是杳無音信,生死未知,劉嬸子有時候想起劉小麗,都控制不住的,有些埋怨她,她雖是曉得不該如此,劉小麗嫁出去,有自個的家庭,沒那義務幫她,但對她的‘見死不救’她還是有些無法釋懷。
後來劉小麗應是也自責,劉小文去服役後,她自覺沒臉,便再沒回來,總偶爾的拖人送些東西過來。
這會突然回來,沒想着竟是合離了。
不過想想也是,劉小麗嫁給蔣家多年,一直未有所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被休好像是早晚的事兒。
劉嬸子見着她消瘦蒼老的樣,什麽氣都消了,到底是自個肚子裏出來的,最後還是心疼。
劉家如今已經不住方家這兒了,吃了飯,劉小麗同劉嬸子回了
之後兩天,劉小麗都會來店裏幫忙,方子晨偶爾的也會同她說些話,對這個女人,方子晨還是挺有好感的,畢竟趙哥兒說過,他早産的時候,劉小麗還送了東西來。
自古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這是個好人。
這天晚上,臨睡前,趙哥兒同方子晨說,周哥兒經來店裏的客人介紹,尋了家書院打算送溜溜過去。
這書院離鋪子不算得太遠,他們四歲大的孩子也招,問方子晨什麽意見?
乖仔同方子晨學,趙哥兒始終是覺得不妥,倒不是怕方子晨教不好,乖仔能得吳老青睐,就足以證明他教的好,可方子晨又要賺外快,又要為來年的鄉試做準備,守完義莊,他就要回書院了,哪兒有那麽多時間教導孩子啊?
孩子一天天的長,趙哥兒既怕耽誤了孩子,又怕耽誤到方子晨。
方子晨沒有意見,好不好的,得去看過才知道。
隔天方子晨回城後出去打聽,搞了半天,竟是個‘私塾’,是個老秀才辦的,聽聞名聲還不錯,就是比較嚴苛。
嚴苛點好啊!孩子不打不成器。
人争一口氣,佛争一炷香,王八争先能熬湯,現代人家孩子這個歲數都在幼兒園坐爛兩個小板凳了,他家這個,還整天的在家拔鴨毛,他不能讓他兒砸輸在起跑線上。
而且去了書院,交了新朋友,應該就不會那麽黏他和趙哥兒了。
先頭三歲,黏糊一點,那都還說的過去,方子晨也覺得大一點了就好,結果是花轎沒到就放炮,高興得太早了。
他每次跟趙哥兒剛你侬我侬,情到深處,這死孩子就蹿出來。他去上個茅房,他都要守在外頭,生怕別人不曉得他正在蹲坑。
有時候想想,還是白素貞好啊!孩子一出生就關進了雷鋒塔,等出來的時候呢,孩子都中了狀元。
這可老大省事了。
方子晨打聽一番,大家都說挺好,他隔天就同趙哥兒領着乖仔去了。
是孔夫子開的私塾,就在自家裏頭開了兩間課室,規模不大,也沒正統書院那般寬闊,但人孔夫子說了,他只是給孩子開蒙,等孩子大些了,還是要送去外頭的大書院才好。
正統書院裏頭,不止授課,還有君子六藝可學。
大戶及世家子弟人脈廣,底蘊厚,自是不會把孩子送來這種小地方,可像尋常家庭,銀子有是有,但又沒多到能單獨聘請一夫子的地步,可又想送家裏的孩子習文斷字,孔夫子這種私塾,就成了不二之選。
聽聞這孔祥是個秀才,要說學識有多好那也是沒有,當年那屆秀才選了九十八人,他好像是墊底的,九十七還是九十六,方子晨已經記不得了,反正就是擦着尾巴上去。
雖只是秀才,不過給個孩子啓蒙,應該是沒有太大的問題的。
剛到院外,就聽裏頭傳來朗朗的讀書聲。
方子晨循着聲過去,第一間課室裏坐着二十幾個孩子,大概都是六七歲左右的樣子,他在屋子外頭看了片刻,臉色有點難以形容。
方子晨有點想不通。
這些小孩,頭頂上像插了把圓規,要在天上畫圈圈一樣,搖頭晃腦的,也不知道暈不暈,背書時這般操作是不是就更容易背一點。
小厮剛領着方子晨和趙哥兒去第二間課室看,孔夫子迎面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