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本來挺沉重的氛圍,被乖仔這麽一鬧,倒是松快了不少。
劉叔拿了四個草帽給他們,午時出了太陽,可以戴頭上。
小風和乖仔算不得太大,上次方子晨同楊慕濤去蘇平鎮,回來搭的牛車,曬了一路,即使拿了樹枝來遮,但方子晨依舊覺得熱得慌,像在蒸桑拿,熱得魂都從頭頂冒出來,孩子怕是更頂不住。
他雖摳,但該花的銀子,他也是不含糊,不過兩孩子說不用,他們要坐牛車,要看風景。
方子晨想想,馬車其實比起牛車來,其實也沒好到哪裏去。
若是大戶人家的馬車,車頂和四周的車壁做的厚,倒也涼快,但鎮上拉客的馬車,就一薄木板,用料厚,造價高,且馬兒也跑得吃力,四周圍着,反而還更悶熱。
馬車太快,颠大半天,孩子怕是更遭不住。
村長也吃了包子,時候不早了,牛鞭子一甩,車輪滾滾動了起來。
“乖仔,乖仔~”溜溜追着牛車喊。
“溜溜啊~”
乖仔這回包子都吃不下了,埋到趙哥兒懷裏哭。
趙哥兒輕輕撫他後背:“不哭了,月底溜溜會跟你周叔叔來源州,到時你們就能見面了。”
乖仔仰起頭,鼻涕黏在趙哥兒衣服上,拉了條絲,他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花貓一樣抽泣着:“真,真滴嗎?爹爹不要騙乖仔喲。”
趙哥兒有些心疼,嘆了口氣,拿了帕子給他擦臉:“真的,爹爹不騙你。”
“哦~”乖仔自己抹了下眼睛,又記起手的包子了。
“那乖仔白傷心鳥。”他咬了一口包子,開始左看右看起來。
趙哥兒看他這樣,不免覺得好笑。
他抱着乖仔坐在中間,小風做最裏頭,午時村長找了塊陰涼處,歇着吃午飯。
還是吃的包子,不過怕路上太熱,方子晨還做了一桶冰,先時用布蓋了起來,大家也沒瞧着裏頭是啥子東西。
大桶裏頭還有個小桶,裏頭滿滿的都是綠豆糕。
外頭大桶的冰塊一旦溶了,方子晨便立馬灑硝石,使得裏頭一直處于結冰的狀态。
像個小冰箱。
兩孩子一路上嘴巴就沒停過,村長沾光,也吃了幾根。
先時河小董一幫孩子總囔着說冰棍好吃,冰棍好吃,比肉好吃一百倍,但有多好吃,大家沒吃過也不曉得。
如今炎炎夏日,咬上那麽一口,整個人是透心涼,心飛揚。
別說還是甜的,就這一口冰,就算用尿冰出來的,在這種天氣裏,怕是也好吃。
村長瞧着桶裏的冰,啧啧稱奇。
這般久都沒化完,想來之前買的不少,趙哥兒真是賺了大銀子了。
吃了包子,簡單歇息一會,便又繼續趕路。
接下來不打算停了,牛車本來就慢,若是不趕些,晚了就進不了城了。
大城鎮,夜禁更是嚴。
前頭小河村到扶安鎮那段路,兩孩子都挺安分,出了扶安鎮後,這兩小子像打了雞血,趴着車欄,雙目炯炯有神,四處張望,神色甚是興奮。
草帽也不願戴,就啃着綠豆糕,臉蛋紅撲撲的。
乖仔搖晃着腦袋,開始唱歌了。
東邊的山坡上有兩頭牛、公牛對母牛說愛拉油。
母牛對公牛說你羞不羞、公牛說不羞不羞愛拉油。
唱得渴了,啃兩口雪糕,直把牛車當上海廳了。
旁邊又一輛馬車趕超過去,那馬夫不知有意無意,到了近前馬鞭一甩,加速起來,車輪帶起一陣塵土,方子晨捏着拳頭,滿目猙獰。
“媽了個巴子的,見有人也不曉得慢一點,缺大德的東西,等老子以後賺了銀子,老子也買一輛朝他身上攆過去,趙哥兒,你剛記得那人長什麽樣了沒?”
前頭遇上的馬車,人到了近前,都放慢了速度,等走遠了,這才驅着馬兒跑起來。這人瞧着倒像是故意的。
踩高捧低,坐馬車的,自是瞧不上他們這幫坐牛車的,趙哥兒看他氣呼呼的,拿了帕子,笑着擦去他臉上的塵,打趣道:“你說的以後是什麽時候啊!”
“等我考上狀元了就買。”方子晨想起那天看見的秦家馬車,移動的小房子一樣,極盡奢華,又護衛精軍成群,以前他還是方三少的時候,身旁也就八/九個保镖,人那派頭,媽的·······他心裏酸溜溜的,拍拍趙哥兒的手:“你放心,很快了。”
趙哥兒怔了一下,滿是無語的看着他。
方子晨有些不悅:“你這是什麽表情啊?”
趙哥兒讪讪笑了一下:“沒什麽呀!就是覺得你口氣會不會大了一點,你都還沒考上舉人呢!”
“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産。”方子晨往後靠,兩手張開搭在車欄上,義正言辭道:“做人,就是得有遠大的抱負和理想,我這還只是定的一個小目标,其實狀元,我也沒怎麽放在眼裏。”
趙哥兒:“······”
下午四點,終于到了源州城外。
這城門高聳,上頭守城的士兵個個手握長槍,是扶安鎮無法比拟的。
兩孩子仰着頭,不停哇塞哇塞,因為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瞧什麽都新奇。
守城的官兵伸手攔着要檢查,方子晨遞了牌子過去。
“原來是方秀才,剛真是多有得罪。”對方客氣了很多,只朝馬車上粗粗看了一眼,便揮手放人了。
扶安鎮不這樣,那些兵沒什麽氣勢,就有後門,然後進了衙門,衣服一套,就往城門站了,有些瞧着都像沒睡醒、腎虛似的,源州這幫可不一樣,正統軍營出來的,虎着個臉都夠吓人。
村長心怦怦跳,趕着牛車走遠了還回頭望一眼,一馬車正巧被查,官兵頤指氣使,裏頭的商老爺都下了車,對着官兵點頭哈腰的。
他忍不住又朝方子晨看去。
還是讀書有用啊!
雖是比不得商人賺錢,但起碼受人尊重,商戶銀子賺得再多,見着這幫拿着雞毛當令箭耍的官兵,也只無奈的讨好。
沒誰想對人彎腰的,誰都想挺直了腰杆堂堂正正。
乖仔也瞧見了,黏黏糊糊挨到方子晨懷裏,開始拍馬屁:“父親好厲害喲!牛逼壞鳥,乖仔崇拜你。”
“好說好說。”方子晨摸摸他頭,語重心長:“等你父親當大官了,你也就厲害了,到時出去,誰要是欺負你,你便報上父親的名號。”
乖仔眨着眼,親了方子晨一口:“嗯,官二代香香滴。”
趙哥兒朝方子晨腰間擰了一下,眯着眼睛:“不要亂教孩子。”
什麽叫亂教孩子,他只是說受欺負時報上名號,又沒說讓兒砸報着他的名號在外頭作威作福,橫行霸道。
他爺爺和媽媽就是這般教他的,以前那幫子妒忌他成績好的,在廁所攔截他,想給他個下馬威,他只報他了二哥名號,那幫人立馬屁股尿流的滾了,有些個想讨好他,好加入他二哥的黑虎幫,還反過來讨好他,見他想解手,還說要幫他扶鳥。如今他也沒被戴手铐,進局子啊!依舊是個積極向上,樂觀開朗,尊老愛幼,電線杆一樣正直的三好青年,所以,怎麽就是亂教孩子了?
這哥兒真的是愛胡說八道。
方子晨深吸一口氣,瞪了他一眼,屁股往外挪了挪,默默的不說話。
一州之府,自是繁華,街上人滿為患,商鋪林立,挑着貨的商販與人群來回穿梭吆喝,是扶安鎮無法比拟的。
趕集日,扶安鎮都沒能這般熱鬧。
乖仔和小風,瞧着新奇,只覺眼睛都不夠看了,恨不得腦門上再長兩只。
趙哥兒也有點興奮,頂着張小圓臉左顧右盼。源州人真多,行走的行人,在他眼裏都成了移動的大金寶。
村長照着方子晨所說,将牛車停在一間鋪子外。
知道他們要來,李豔梅中午便讓嬌嬌在門口等,這會見了人,嬌嬌粗着嗓子朝門裏喊:“爹,娘,趙叔方叔來了。”話落,她又朝牛車跑過去。
“乖仔,小風哥哥~”
見到兩個玩伴,嬌嬌可高興了。林小俠和李豔梅出來幫忙搬東西,村長見到他們,還怔忡了下。
他問趙哥兒:“他們也跟着過來了?”
林小俠一家被方子晨買回來的事,只周哥兒和劉叔劉嬸知道,趙哥兒簡單解釋了兩句。
村長不由咂舌。
先時帶來的家當,李豔梅都整理好了,後院四間屋子,都一樣大,房門正對着院子,彩光也好,來那會,李豔梅随意挑了間住進去。
方子晨上次從源州回來,便說租了個大商房,如今這麽一瞧,才曉得是真的大。
趙哥兒裏外逛了一圈,滿意得不行。
天色已晚,這會趕回去,摸着黑不方便也不安全,趙哥兒勸了村長一番,讓他住下來。
車上有菜,倒也不用再買了,菜還是要吃新鮮的,天氣熱,放不了幾天,只需買些肉菜回來即可,李豔梅忙活晚餐,帶來的家禽被林小俠塞進了他自己做的雞籠裏,這些事有人做了,趙哥兒便回房,将帶來的衣服被褥重新疊好放櫃子裏。
方子晨在一旁幫忙,見他從包袱裏拿了個小盒子塞到櫃子最裏頭,又在外頭放了許多冬季的衣物進行遮掩,似乎這盒子很是寶貝。
方子晨原時以為裏頭裝的銀票,但後來發現并不是,銀子票子,趙哥兒藏在另一個地方。
所以,這小盒子裏裝的是什麽?還上着個大鎖頭,之前他找衣服,不小心發現,只拿着看了一下,趙哥兒就很緊張的搶走了。
他目光灼灼似想把盒子瞪出個窟窿好一探究竟,趙哥兒瞪他,說裏頭沒啥,只裝些體己的小物件,讓他別動歪心思。
這麽說方子晨就懂了,他之前給趙哥兒買了不少玩意兒,像發帶,簪子,這些東西趙哥兒珍惜得緊,都沒怎麽舍得帶,他送的,趙哥兒定是要好好收藏起來,然後他一不在,趙哥兒半夜就會拿出來,來個睹物思人什麽的,電視裏都這麽演,方子晨熟得很。
他這麽一想,又美了,幹起活兒來,前所未有的勤快,鋪好床,又興沖沖跑隔壁去幫小風。
晚上好好吃了一頓,吃飽喝足了,舟車勞頓,沒一會大家也就困了。
隔天,趙哥兒起來弄了早飯,村長吃飽了,這才重新趕着牛車回去。
趙哥兒渾身酸痛,可想到生意,歇都不願歇,帶着李豔梅出去了。
先頭辣醬都賣光了,想着帶來不方便,趙哥兒沒留一點存貨。
要置辦的料多,趙哥兒同李豔梅買了一天,午飯大包小包回來一趟,吃了飯又出去了,臨近傍晚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