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而且,說是做奴仆,但方子晨和趙哥兒從不苛待他們一家,該有的尊重也都給,沒辱罵打罰過他們,這跟幫人做工沒什麽兩樣,在哪做工不是做?
他以前走商雖賺錢,可是一走便是離家幾月,土匪猖狂,這活兒就像在刀口上走,稍不注意,便得吃席躺板板了。
林小俠也不是那等有野心的,如今生活安定,他很滿意。
林小俠一家跟着走,那房子也是綽綽有餘。乖仔如今四歲了,不能留在房裏了,但可以跟小風住一屋,把床鋪弄成上下層就好,嬌嬌也可以跟乖仔他們住一屋,反正都是孩子,用不着避嫌。
自己和夫君肯定要住一間,那還剩一間······
趙哥兒總是精打細算的。
晚上兩人趁着乖仔睡着後,自是又鬧了好一番,隔天天未亮,乖仔和趙哥兒便起來了。
趙哥兒是要忙,乖仔去外頭圍着村子跑了一圈,回來渾身都濕透了。
小風打來熱水,給他擦好身子才帶他去換衣服,院子裏劉嬸子幾人正忙着殺鴨。
等乖仔進屋去了,大家才聊開來。
乖仔腿好後,方子晨一改之前的懶惰樣,早上早早起來,領着孩子跑步,乖仔自小就跟着趙哥兒幹活,上山裏,下水溝,到處的找野菜,體力比其他孩子都好些,但再好,也總歸是個孩子,第一天跑了幾百米就不行了,方子晨讓他休息,休息夠了又繼續跑,一連幾月,乖仔現在繞着村子跑一圈已經能臉不紅氣不喘了。
村裏人不曉得他們在幹嘛,只以為這父子倆是吃飽了撐的。
劉嬸子幾人問趙哥兒,趙哥兒只說這父子倆是在鍛煉,但鍛煉是個啥子大家也不懂。
她們只曉得勤勤懇懇的幹活,才能填飽肚子。
之後乖仔體力上來了,方子晨又開始折騰別的,大家就見他在院子裏埋了一木樁,沒有軟墊,趙哥兒怕傷着孩子,在下頭鋪了一層稻草,方子晨讓乖仔用他的小短腿環住木樁,倒挂在上面,腦充血的滋味并不好受,乖仔總是臉充血漲得通紅,汗如雨一樣一滴一滴的流,甚至開始的時候會呼吸不暢,犯惡心,想吐。
方子晨去河邊挖了些沙子,篩得幹淨,做了個沙包掉在房梁上,乖仔倒挂完,然後又是紮馬步,青蛙似的蹲在地上跳,哼哼唧唧的打拳,揮着小短腿踢沙袋,前踢,側踢,下劈,跟玩一樣,每天都要訓練一個半到兩小時。
方子晨總會陪在一旁,幫着糾正動作。
乖仔從不喊累,但不難看出,孩子是辛苦又受罪的,每次訓練完,乖仔都大口大口的急喘氣,要休息好一陣才能緩過來,最初那一會,腿更是痛得走都走不了,渾身疼得一整宿都睡不着,倒挂在木樁上時,還難受得哭了。
方子晨見他默不作聲的抹眼淚,也想着不訓了,可乖仔不願。
他不想再被人打了,也不想再看見爹爹被人打了。被人打的時候,實在太疼太疼了,他都疼得尿褲子。
他現在有時候睡覺,都還會夢見孫尚城揪着他頭發,一拳砸他臉上,那一剎那眼眶和頭部傳來的一陣嗡鳴和天旋地轉般的劇痛,和孫尚城幾近瘋狂熾熱的表情,都讓他害怕,夢醒時,他總不自覺的出一身冷汗,抑制不地顫抖,整個人被巨大的恐慌、害怕所吞沒,他擠進趙哥兒的懷裏。
趙哥兒白天勞累,夜裏睡得深,并沒有醒過來,但三年如一日,骨骼好像存着記憶,他即使睡着,意識不清醒,也會下意識反射性的将乖仔攬進懷裏,安撫似的,一下一下輕輕拍着他瘦小的後背,乖仔小手緊緊揪着他的衣服,埋在他胸口,呼吸着那熟悉的氣息,只有在這個時候,夢裏那種盤結在心中的恐懼和絕望才慢慢消散開來。
他想跟父親一樣強。
然後保護爹爹和父親。
看着他‘遭罪’劉嬸子和柳阿叔可心疼了,問他這樣痛不痛啊!
乖仔搖搖頭,頂着滿臉的汗,聲音軟乎:“父親說鳥,西得苦中苦,方為仁上仁,乖仔不覺得苦,男仁也不能怕累。”
趙哥兒沒阻止,方子晨對這小兒子又是寵得無法無天,乖仔自己也囔着要學,大家瞧着心疼,覺得亂來,但也沒多嘴,由着他們亂折騰。
直到幾天前,乖仔和小風在外頭挖蚯蚓扯羊草,劉狗子見小風穿着新衣,吃着綠豆糕,他雖不曉得綠豆糕是個啥玩意兒,但溜溜和河小董幾人在方家吃過,回家就說了,冰棍和綠豆糕是甜甜的,冰冰的,可好吃了,比饴糖和肉還要好吃一百倍。
村裏人,不管大人還是小孩,總覺得糖和肉是頂頂好吃的,再好吃的大家也都沒吃過,但糖不便宜,夏天冰更是不便宜,那是有市無價,鎮上都沒有賣,聽說外頭是有些商人冬季的時候會挖地窖存些冰,然後留着夏季裏賣,一桶要好幾兩,多是富貴人家才用得起。
趙哥兒能弄來,想來花了不少銀子。
劉狗子見小風吃了好幾次,心裏妒忌得緊,那天就忍不住酸了幾句。
小風是哥兒的事,除身邊幾個人知曉,遠一些的,就楊慕濤,當初過年時,楊慕濤過來,楊銘逸和小風睡一起,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趙哥兒便将這事兒說了,其他人都一直以為他是個小漢子,劉狗子嘴巴不幹不淨,當初又聽河嬸子說過一嘴,便說方子晨這幾天不在,他是不是伺候趙哥兒伺候到床上去了,因此趙哥兒才這般疼他,讓他天天吃這金貴玩意。
“沒,沒有,你,你不,不要亂,亂說。”
小風結巴厲害,解釋也解釋不清,難聽的罵人話也說不出來,被他說得眼都紅了,叫劉狗子住嘴,當初被方子晨按着給乖仔紮着玩時,劉狗子去了半條命,拇指腫成了個大雞蛋,疼得他好幾天睡不着動不了,他便發誓,這輩子都不要再招惹這一家子土匪了,即使要去地裏,得從村長老宅家門前經過,他也會遠遠的饒路走,見了方子晨和趙哥兒亦是如此,躲人如躲瘟狗,可如今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劉狗子想着方子晨不在,只要不弄得過分,對方應當不會怎樣他,于是不僅沒住嘴,還又說了兩句。
乖仔小,但已經四歲了,他跟方子晨混,如今很多事兒都懂,他知道這不是好話,又見小風紅了眼,就叫劉狗子住嘴,劉狗子沒理他,乖仔擰着眉,說他這樣不對,不能亂說別人的壞話,這樣不對也不好。
讓他不準再說爹爹和哥哥的壞話了,不然打他。
劉狗子當乖仔小不懂,便朝他吐了口口水:“呸······”
那口痰沒吐到身上,但這侮辱意味十足。但凡換成大人,怕是要一拳打過去了,但劉狗子想着孩子懂什麽?只要不對他們動手,他們便沒覺得受欺負。
沒受欺負,轉頭玩一下就忘了,回家自是不會想着告狀。
已是先禮後兵,警告無效,對方如今竟還這般羞辱,乖仔見劉狗子還在出言不遜,小眉頭一皺,邁着小短腿往後退,助跑幾步到劉狗子跟前後直接蹦起來,小小的腳丫雖只雞蛋大,卻利落又狠辣的朝劉狗子側臉掃去。
當時周邊還有不少人,劉狗子說話小聲,大家也沒聽清,不過都注意着他們那邊的情況,見乖仔一跳竟是跳得那般高,都驚得長大了嘴,不過大家也沒在意,即使跳得高,但孩子終歸是孩子,一腳踹過去,跟撓癢癢也差不了多少。
乖仔模樣和個頭都沒怎麽變,依舊小小個,大家潛意識裏都以為他還三歲。
劉狗子慘叫一聲倒在地上時,捂着臉翻滾時,大家還覺得他演得還挺像那麽一回事,怕是想訛詐方家的銀子了,直到見他吐了一口血,血裏還‘躺’着兩顆牙時,大家才怔忡住了。
我滴個乖乖。
幾人看向乖仔的眼神頓時變了。
這事傳得很快,乖仔一腳打出了名聲,村裏人這時候才曉得,之前人家不是吃飽了撐的,人家是在學武呢!
雖然不曉得學武跟跑步有什麽關系。
在方家幹活的幾婦人夫郎,聽了這事,想起乖仔側踢時,方子晨總說什麽把力集中在腳上,要一擊致命和什麽力量訓練。
彼時聽不太懂,總覺得亂來,力還能集中嗎?如今才是曉得了。
孩子才四歲,不論是跆拳道還是散打、空手道,學太早了都不好,最好是五歲後開始學,因為五歲之前,孩子的骨骼發育的并不完全,韌帶也不容易拉開,記憶力也不是很好,所以等大一點,骨骼發育完全了,再練習比較好。
可方子晨怕得緊,不是他吹,放眼整個小河村,甚至整個扶安鎮,要說誰家孩子長得最精致,那必是他家這個小破孩無疑了,每每瞧着乖仔笑起來甜甜的,軟乎乎的小模樣,他是自豪又害怕。
這時代有小哥兒,那麽搞基的怕是挺多,若是又碰上孫尚城這種渣渣,他兒子豈不是又要遭罪了?
他這樣的有夫之夫,走出去,不止姑娘哥兒朝他抛媚眼,上次還有個搖着扇子的瘦子過來同他搭讪,問他想不想玩點刺激的,他舍身相陪,只求春宵一度。
他這般年歲了,人都不放過他,兒砸還嫩嫩的,臉白乎乎的,像蛋白一樣,似能掐出水來,有時候他都想咬他小臉蛋,更別說別人了。
不得不妨啊!
孫尚城就是給他敲了個大警鐘。
還是學點自保的本事兒比較好,他總不能呆在孩子身邊,天天護着。
孩子若是再出事,別說趙哥兒會怎麽樣,他可能先暈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心髒即使跟個盤一樣大,怕是也遭不住。
而且練習跆拳道是很有好處的,不僅能夠起到強身健體的作用,還能教會孩子更懂禮貌,更懂禮儀,并且可以學習到堅持不懈、吃苦耐勞的好品格。
早點就早點吧!只要他注意一點,不讓孩子傷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