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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2章
    第92章

    錢財惹人眼,遭人記。

    周哥兒每天都給醉宵樓送一背簍的菜,多的時候四五十斤,少的時候二三十斤,之前村裏有那好事者暗地裏算過,他一個月光是給醉宵樓送菜就能賺一兩多。

    村裏人總覺得那些大老爺兒進醉宵樓吃飯,點的也肯定多是肉菜,醉宵樓一天吃不下多少菜,五六十斤應該是頂了天了。

    可周老大周老二兩人經常去鎮上給打工,清楚得很。

    村裏人愛吃肉,有錢人家卻是肚裏都是油,愛吃菜。

    吃飯也闊綽,一桌總是幾個菜幾個菜的點,有肉有素,但真說起來,其實是吃不完的,就每盤嘗個鮮。

    哪像他們這些吃都吃不飽的,即使是煮個野菜,吃完了,那盤都恨不得伸長了舌頭再去舔一遍。

    周哥兒送的那點菜醉宵樓根本就不夠用,還得讓小二另外出去買。

    醉宵樓之前有跟幾家菜農合作,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現在都是自個采買。

    劉家就一塊菜地,說大不算大,說小也不算得小,是于周哥兒只能每天賣那麽多。

    可他們周家不一樣啊!

    他們家在村頭就有兩塊菜地,每塊都一畝多,大得很,因為家裏人少,之前就只種了一塊,另一塊都拿去種紅薯藤、種花生、種黃豆這些東西。

    要是周哥兒回來,這塊菜地也開出來,都拿來種菜,好好伺候着,那一天摘個八九十斤的都不成問題。

    八九十斤,菜不同價不同,但都按兩文錢一斤最低的價算,那一天也能賺個一百八一百九,雖不到兩百文,聽着好像也不多,可對沒有門路,賺大銀子跟登天一樣難的,除了賣糧、賣柴火、賣雞蛋的農家人來說,一天一百多文,是他們做夢,夢裏都不敢這麽想的數目。

    一車幹柴火不過二十幾三十文,一籃雞蛋攢半個多月也賣不了多少個子,賣糧食就是在割他們的肉飲他們的血,這會好不容易有個輕松賺錢的門路,周家哪裏肯輕易放棄。

    家裏兩個孩子大了,聰明伶俐又乖巧,若是送去讀書,将來定是能有大出息,能光宗耀祖的。

    他們周家世代蝸居在小河村,從沒踏出過扶安鎮半步,能不能走出去,周家的門檻能不能被撐起來,就靠小一輩了。

    面子雖重要,可再重要也重要不過銀子。

    要面子幹什麽?

    要了就能吃飽飯穿好衣嗎?

    等把周哥兒勸回來,努力存兩年銀子,然後送家裏兩個小子去讀書,等他們考上童生考上秀才,當了大官,這些人也就自然而然的閉上嘴。

    而且,兩個哥哥有出息了,家裏的閨女還怕嫁不出去嗎?

    周老大和周老二想的好,這會被人指指點點的,再難堪,兩人也沒有要走的架勢。

    秀才他爹,官老爺他爹,這兩太有吸引力了。

    “二弟,”周老大上前,說:“跟大哥回家吧!”

    周哥兒還是拒絕。

    “我不回去!”

    “二弟,你不要倔。”周老大擰起眉,口氣不自覺嚴厲。

    他是周老漢長子,從小周老漢就對他說,他是這個家的依靠和支柱,在周老二和周哥兒跟前,總是不自覺端兄長的架子。

    周老二就挺吃他這套。

    周老大沒有馬家三兄弟壯,個子挺高,但略顯消瘦,而且周老大臉長,腮骨橫突,三白眼,一生氣的時候挺能唬人的。

    周哥兒在周家時就很杵他這個大哥。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周老大哄他:“你跟我們回去,是想再改嫁還是呆在家裏都無所謂,哥哥嫂子們養你,這你不用擔心。”

    “是啊是啊!”周老二也跟着附和:“我看劉小文那小子八成是回不來了,你現在這麽過,其實跟守寡也沒什麽區別,與其在劉家守寡,還不如回家,畢竟我們才是你最親的人。”

    劉小文這事是劉嬸子心裏的一根刺,每提一下,胸口就像被利刃穿透一樣。

    邊境沒有傳來确切的消息,她就不死心。

    別人一口一個死,說的那麽篤定,她就覺得這些話像在詛咒劉小文一樣,她氣得渾身都止不住的哆嗦:“你閉嘴,你閉嘴······”

    劉老漢也不忍了,左右望了望,跛着腳來到牆邊,拿起掃院用的竹掃帚就朝周家人揮過去。

    “滾,滾出我”

    他胡亂的揮,竹掃帚上有很多細枝條,而且彈性很好,還有凸起來的節,打在身上,那個酸爽是不言而喻的。

    周家人抱頭喊丫丫的躲開,滿院子亂轉,周老漢年紀大,跑的不快,背部被他打了兩下。

    周老大這人還算是有孝心,見狀,側面沖過來,反手一把推開劉叔:“你個老東西,敢打我爹,找死啊你!”

    劉叔的腿還沒好全,也沒防備,這會被他用力一推,直接倒在地上。

    上了年紀的人,是不經摔的,村裏多的是老人家摔了一跤後就直接見鬼的或癱瘓的。

    直接見鬼的,隔天唢吶就能從村口一直吹到家門口。

    癱瘓的,生活不能自理,啥事兒也幹不了,那是苦了自己,也苦了家人。

    周哥兒和劉嬸吓壞了,連忙過去扶他起來。

    “爹,你沒事吧!”

    劉叔搖着頭,面色漲紅,沒摔出事,但他心裏氣得慌。

    “爹,大哥,”周哥兒看着周家人,再次重申:“我不會合離回去的,你們走吧,算我求你們了。”

    “這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周大嫂站了出來:“今個兒你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

    “就是,我就納悶了,劉小文都不在了,你還守着劉家,回家不好啊?”周二嫂問:“你現在賺了銀子,你看看你養了誰。”

    上個月周哥兒買了點板油回來煎,周二嫂看見了,心裏特別不是滋味。

    那些豬板油,白花花的,裝了快一籃子,少說得有好幾斤。

    這得多少銀子?

    這得煎出多少油?

    周哥兒是他們周家的人,可這會他賺了銀子,他們卻是半個子兒都沒沾着。

    “生你養你的是誰你還記不記得啊?”周二嫂指着周老漢和從一開始到現在一直未開口說過半句話的李大娘,說:“是我公公婆婆,是他們生的你,也是他們養大的你,你大了,有出息了,賺了銀子不往自個家裏扒拉就算了,還全拿去養別人爹娘,你吃香的喝辣的的時候,有想過爹娘沒有?有想過你兩個哥哥和你那兩個可憐的侄兒嗎?我看啊!你就是個白眼狼。”

    周大嫂也道:“二弟啊!你說的不錯,我們确實眼紅你,勸你合離回去,是對你打了點心思,可這心思不壞啊!我們也是為了兩個孩子着想,我家大左是你親侄子,他喊你一聲二叔,你供他讀個書怎麽了?不應該啊?他以後若是有出息了,難道還能忘了你?你不也是臉上有光?”

    這話簡直冠冕堂皇。

    院子外的人瞠目結舌,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嫁出去的哥兒潑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來的,除了逢年過節送點禮,哪有周家大媳婦說的這種。

    若是嫁出去的哥兒還要養娘家的爹娘,那要兒子有什麽用。

    哥兒姑娘嫁出去,那就是別人家的了,孝順公婆,是理所當然,若是手頭寬松,私下補貼爹娘一點,那也不是不可以。

    再說了。

    有本事供兩個侄子讀書,為什麽不供自己的?周哥兒又不是沒有兒子。

    侄子再親還能親得過從自己肚子裏蹦出來的種不成?

    好話說盡,狠話說完,怎麽勸,怎麽說,周哥兒都不願,周家人直接上手了,土匪搶人似的,拖着周哥兒就要往外走。

    現在不願意,拉回去關幾天,教訓一頓,餓他幾天,總有願意的時候。

    就算不願意,周哥兒只要回去了,他們就能頂着這個名頭,幫他去送菜。

    治不了一個小哥兒,他們還不信了。

    周家人明目張膽的搶人,劉家老兩口拉着不讓,哭聲罵聲混成一團。

    院子外圍的人多,可誰都不願出手,有那好心的,高聲勸幾句,多的再沒了。

    這種事,幫了撈不着好。

    幫了劉家就得罪周

    幫了周家,又得罪劉家,雖說劉家一窩的老弱婦孺,不足為懼,但他們同方子晨交好,能不得罪,還是不得罪的好。

    只有後頭趕來的河大愣和兩個個漢子沖進去幫忙。

    河大愣沖進去前,喊:“去叫我三哥來。”

    這三哥,指的是村長。

    同個村的,河大愣和村長家多多少少有拐着十八彎的那麽一點點關系。

    就是不太親厚。

    有人立即撒丫子往村長家跑了。

    趙哥兒遠遠的就見劉家院頭外趴着一串人,像極了馬家拖着他去找方子晨鬧的那天,那天早上,外頭也是圍了好多人。

    村裏日子過得平淡寡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人羨慕這種生活。

    可村裏人這般過久了,難免覺得無聊。

    平常兩只蒼蠅擱糞上打架,大家都還能圍觀上半天,劉家這種熱鬧,哪裏能錯過。

    隔的遠都能聽見那亂哄哄的聲音,趙哥兒眉頭不自覺蹙起來,加快步子往劉家沖。

    出事了。

    一進院子,就正好看到,周大嫂和周二嫂拉着周哥兒,周老大和周老二,周老漢跟着河大愣幾人周旋。

    周哥兒衣裳都要被扯壞了,這會頭發淩亂,脖頸上還有幾道抓痕,不知道是周大嫂撓的還是周二嫂撓的。

    溜溜事先被他關在屋裏,這會兒正拍着門哭。

    各種聲音彙合成一片,足夠熱鬧。

    趙哥兒朝着周大嫂她們沖了過去。

    幾乎是他一出現,周大嫂幾人心裏就咯噔了一下。

    知道想強搶人這事兒怕是不容易了。

    趙哥兒和周哥兒關系好,不會眼睜睜看着的。

    果不其然。

    “你們幹什麽?”趙哥兒拉住周哥兒:“放開他。”

    “趙哥兒,這不關你的事。”周二嫂說:“不要插手。”

    趙哥兒:“周哥兒是我朋友,怎麽不關我的事?你們到底是想幹嘛?”

    周哥兒躲到他身後,三兩句将事情原委說清楚。

    趙哥兒面色無波,目光不錯的看着周大嫂兩人,只覺得這周家人和馬家人,陰損缺德臉皮厚的程度已經不相上下了。

    一個賽一個的不要臉。

    都不是好什麽好東西。

    周大嫂倒是不怕趙哥兒的,可趙哥兒背後站着個方子晨,上次他剛被方子晨恐吓一番,想起他那個眼神,仍然心有餘悸,這會哪敢動趙哥兒。

    劉癞子只不過追着趙哥兒跑,都沒得手呢就被方子晨扛着木棍找上門,揍得大半個月下不了床。

    聽大家夥傳,劉癞子被打得好像肋骨都斷了兩,也不知是真是假。

    小孩子間打鬧,方子晨也要出頭,可見是個極為護短的。

    這會她們若是動了趙哥兒一根汗毛,怕是可以直接去鎮上訂口棺材了。

    只有周二嫂,不怕死的還要上去搶。

    正巧這時,劉叔又被周老大推搡到地上。

    趙哥兒惱了,一邊護着周哥兒,一邊推開周二嫂,周家人多勢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嘴巴快過腦,大聲道:“你們周家的再敢亂來,回去我就告訴我夫君,讓他打死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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