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隔天中午休息,方子晨跟楊掌櫃說了一聲,揣着荷包往書店去。
童生看的一般都是啓蒙讀物,像千字文,百家姓,弟子規,笠翁對韻等等。
鎮上就一家書店,規模還是挺大的。
這會兒沒什麽人,夥計正在整理書架,見方子晨進來,怔了怔,連忙詢問需要些什麽。
方子晨事先都打聽好了,連報了一串書名,夥計引他到左側兩層書架前,說:“小公子,你想要的書這兒都有,你看看,這上頭的都是從京裏運過來,字兒印得超清晰,紙張又好,能收很久的咧!”
收得久有什麽用?這玩意兒他又不留着當傳家寶。
方子晨問:“多少銀子啊?”
“不貴,這六本全買的話,十二兩銀子。”
方子晨:“······”
不知是你口氣太大還是我太窮。
“······我就一兩多銀子。”
“啊?”夥計立即反應過來,态度依舊不變,将書塞回去,又從下層抽出幾本:“那你可以買這些,些都是手抄的,紙質雖不是很好,但字寫得都清晰,比較便宜點兒。”
“能便宜多少啊?”
夥計笑笑:“一兩多銀子,你能買兩本。”
寒門難出貴子,到底是有原因的。
楊掌櫃見他捧着兩本書回來,放在櫃臺上,一看書名神色詫異,想到他昨兒問的事,開口:
“你這是準備考童生啊?”
方子晨拿起千字文,翻了幾頁快速浏覽一遍,發現跟以前學的并無差異:“是啊,”他說得像模像樣:“等這個月發了工錢,我就去衙門把戶籍和身份文書給辦了,到時候我也算我們大夏王朝的子民了,我得努力讀書,報效祖國啊!”
“好,”楊掌櫃拍他肩膀,十分欣慰的模樣:“你努力,以後出息了別忘了你叔。”
方子晨特義氣:“那肯定的啊!”
“這讀書花銷可大着呢!”楊掌櫃跟他接觸時間不久,但這份決心難能可貴,想了想還是說:“以後有困難了,可以跟叔說。”
之後半個月,方子晨一直過着兩點一線的生活,這期間,那兩本書都要被他摸起毛了,不是還沒看完,而是早早就看完了,只是工錢還沒發,剩下必讀的幾本書還買不了。
這天中午樓裏就幾桌客人,他閑的趴在桌臺上,楊掌櫃坐一邊,曲指在桌面敲了敲:“今兒不看書了?”
方子晨擡起頭來,手撐着下颚:“早就看完了。”
“不是吧!都看完了?兩本?”
“是啊!”
就中午閑時才看幾眼,半個月能看得完?
楊掌櫃斟酌的說:“這看書啊,不是說看完了就完事,而是還要你去理解,去背誦。”
方子晨忍不住翻了個眼。
他讀了十幾年的書,還能這點兒都不懂?
“別說理解背誦,倒着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這麽厲害?那我來考考你。”
方子晨拿過一旁的書,丢桌上,無所謂道:“考呗,讓你看看什麽叫真學霸。”
“······”楊掌櫃随意翻了一頁,又随意念了一句:“‘太白書堂,瀑泉垂地三千尺。’上一句。”
衆所周知,背文抽查最順的便是順着上一句往下念,背出上一句難度會大許多。
方子晨凝眉思了一瞬,道:“舉杯邀月飲,騎馬踏花歸。黃蓋能成赤壁捷,陳平善解白登危。”
楊掌櫃震驚了,他又翻頁抽了一句:“上一句。”方子晨似乎已經開啓了牛逼模式,這會兒張口就答。
他連着抽查十幾句,方子晨毫無懸念的,都背了出來,還順道解釋了一下背出來的句是個什麽意思。
當真是背熟了,理解透了。
“你厲害了,”楊掌櫃合上書,佩服的說:“我怕是看一個月都記不住。”
“正常人都是這樣的。”方子晨說。
“那你怎麽就記住了?”
方子晨聳聳肩,無所謂的說:“因為我是天才啊!”
“······”
方子晨一手字寫得相當不錯,楊掌櫃雖只是個掌櫃,但也算是見過不少世面:“我覺得你這字是不用練的了,那些童生秀才寫的怎麽樣我是不知道,但你是我見過的這個。”他豎起大拇指。
方子晨點點頭,煞有介事的說:“楊叔,您真有眼光。”
“你小子,”楊掌櫃笑了起來:“真是絲毫不謙虛。”
方子晨在酒樓吃的好,上次買書花了大銀子,回去也沒好意問趙哥兒要,兜裏就剩六十幾文錢,再買一本也不夠,反正又不燙手,便幹脆留着。他隔三差五就割點肉回去給趙哥兒和乖仔吃。
早上雞蛋晚上肉,村裏哪戶人家能這樣吃,趙哥兒想讓他省省,說他和乖仔不用這麽吃,有雞蛋就行了,但每次一開口,話剛說到一半就被方子晨怼回來。
“買了你就吃,”方子晨算是摸清趙哥兒的性子了,這人慣會陽奉陰違。
他午時不在家吃飯,趙哥兒便熬野菜粥喝,方子晨對廚房裏的事兒不清楚,但也不是傻子。
趙哥兒老說他跟兒子在家都吃得好,可六斤的豬板油,吃了快一個月,都不去三分之一,米也沒吃多少,他哄乖仔,一問才知道,他們午間就光吃野菜粥了。
“我跟乖仔在家什麽活兒都沒幹,不用吃那麽好的,銀子要省······”方子晨擱下碗,瞪着他,趙哥兒越說越小聲。
這種時候說軟話不行,方子晨舉起左巴掌,道:“你看着它,再重複一遍。”
趙哥兒捏着筷子,朝着方子晨眨巴着眼睛不敢說話。
“屁股癢了是不是?再說這種話,看我不抽你。”方子晨嚴肅臉:“不是開玩笑的哦!”
乖仔最喜歡的肉都不吃了,跳下板凳噠噠跑過去,抱住方子晨手臂,奶唧唧的給趙哥兒求請,
“父親不打爹爹,爹爹會痛痛,不要打爹爹。”
方子晨說:“可父親現在很生氣,怎麽辦?”
乖仔歪着腦袋想了想,這似乎是個很大的難題,他小腦瓜子都轉得要冒煙了,臉蛋又差點皺成小老頭,方子晨忍着笑,剛要說‘我就逗你玩兒’,嘴巴未張,乖仔就蹿到他兩腿腿中間,雙手撐着他的大腿,嘟起嘴踮起腳:
“乖仔親親,親親就不生氣了。”
方子晨樂呵呵的彎下腰,乖仔環着他的脖子,對着左右兩邊臉頰啵啵親了兩口。
他剛吃了肉,嘴巴油呼呼的,方子晨抹了一把,臉色鐵青,笑不出來了。
“你個兔崽子。”他站起來,作勢要揍人,乖仔舉起手來,怪叫着圍着桌子跑。
“大怪獸要打小孩幾了,救命啊~快跑啊~”
飯都沒吃完又玩起來。
吵吵鬧鬧的,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景象,趙哥兒沒忍住笑了笑。
乖仔一天比一天活潑,在趙哥兒看來,方子晨對待乖仔不像是父子,倒像是年紀相差不大的兄弟。
村裏的漢子沒有誰像他一樣,這般跟孩子玩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