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修羅場(下)
桑伊的沉默讓塔納托斯的心髒一點點地冷卻下來。
塔納托斯問,“你是想讓我和剛離開的托爾一樣自己放棄嗎?”
桑伊微微地搖了搖頭,“我沒有這樣想。”
“那你為什麽不回答我?”塔納托斯問,“我只有這個要求而已。”
桑伊說,“我不知道怎麽告訴你,我後面去的世界你大概去不了了。”
“你怎麽知道我去不了?”塔納托斯覺得好笑,“你明明就是不想讓我去。”
桑伊輕聲說,“我沒開玩笑,我将要回到我的故鄉。”
塔納托斯慢半拍問,“你的故鄉?你來自……”
桑伊來自東方。
他當然是要回到東方的。
塔納托斯說,“只要你讓我去我就能去得了,沒有什麽去不了的地方。”
桑伊擡眸看着塔納托斯,“那現在呢?”
“什麽現在……”塔納托斯的聲音戛然而止,好半晌他才慢慢開口,“你是問現在你選擇的那個虛僞的邪神嗎?”
桑伊:“……”
什麽叫虛僞的邪神?
雖然洛基确實……但是至少洛基沒有騙他吧。
“他跟我有什麽關系?”塔納托斯說,“他是高興還是怎麽樣都跟我沒關系,我只要跟着你。”
桑伊睫毛輕輕地顫抖了一下,他低聲說,“但是我已經選擇他了你明白嗎?我現在,不會離開他的。”
“你準備時候離開他?”塔納托斯耐着性子問,他其實很想發怒,真的很想殺掉洛基。
但是他和洛基打過,他們誰也沒辦法真正地制住對方,如果再打起來誰也讨不了好處。
桑伊說,“現在不會。”
塔納托斯有些焦躁,他攥緊桑伊的手,“那你告訴我,什麽時候才能離開他?你總要給我一個答案一個時間,否則你讓我一直在這裏看着你和他親密嗎?我做不到,本來你就是我的男朋友。”
“那是曾經,現在不是了。”桑伊說,“塔納托斯,抱歉,但是我現在……”
不想聽桑伊繼續說下去了。
塔納托斯盯着那一張一合的紅唇,一下子親了上去。
他終于吻到了他許久沒見到過的男朋友。
依舊是香甜的,惹人歡喜的。
塔納托斯壓着桑伊,親得格外投入。
桑伊睜大眼,他怕洛基進來看見了,他抗拒地推着塔納托斯的胸膛,卻只換來塔納托斯更加急切的吻。
塔納托斯很熟悉他,很清楚怎麽讓他無法反抗,怎麽讓他舒服。
但是不行,絕對不可以。
他和洛基,現在還在一起,這樣算什麽?
“寶貝。”塔納托斯的吻移到桑伊的耳邊,“我愛你,不會讓洛基進來看見的。”
根本不是這個原因。
桑伊咬了咬牙,聲音略啞,“塔納托斯,你知道現在你的行為像什麽嗎?”
塔納托斯試圖取悅桑伊,他問,“像什麽?”
“像地下情人。”桑伊說,“但是我不需要地下情人。”
塔納托斯微微頓了頓,他咬着桑伊的唇輕聲說,“寶貝,你不要說這樣的話,你這樣說我很難過你知道嗎?”
塔納托斯取下領帶來,把桑伊的手綁上,他輕聲說,“寶貝,我要繼續了。”
桑伊沉默地別過頭去。
塔納托斯又蹭了蹭桑伊才說,“我不信你對我毫無感覺。”
“我是人,不是石頭。”桑伊忍不住反駁,“你又摸又咬又舔,我有感覺不是很正常嗎?”
“你對我有感覺,你就是還喜歡我。”塔納托斯的親吻下移。
桑伊繃着臉去推他的腦袋,“塔納托斯,不行,你松開我,你走開。”
但是塔納托斯沒有。
桑伊蜷縮起來腳指頭又繃直。
他腦子恍恍惚惚地想,完蛋了。
真的要完蛋了,這樣的話,到時候真的無法直視洛基了。
房門被大力推開。
匕首飛過來從死神的頭頂飛過又回到洛基的手中。
塔納托斯不緊不慢地拉了被子給桑伊遮好,他微笑着看向洛基,“這麽暴力,可是會吓到桑桑的。”
“你這個混蛋。”洛基的視線落到桑伊的手上又收回看向塔納托斯,“你是不是準備強迫他?”
“強迫?”塔納托斯搖頭,他說,“不是強迫,我們兩情相悅,情投意合,現在這叫情到深處,我當然要和他做-愛。”
塔納托斯的話讓洛基都感到有幾分荒謬,“你在說什麽東西?你沒有倫理道德嗎?桑桑是我的伴侶。”
“倫理道德?”塔納托斯認真想了想,“在我的家鄉,的确沒有這種東西。”
桑伊:“……”
希臘神話的體系裏,的确是沒有什麽倫理道德的。
兄弟姐妹父母這些關系都亂七八糟的,只有冥界稍微好一些,身處冥界的塔納托斯雖然沒有亂搞,但是人類的道德倫理這一套放在他的身上,似乎也并不适用。
想到這裏,桑伊的表情也有些崩。
洛基不再和塔納托斯多說什麽,他大步走過來推開塔納托斯,然後把桑伊抱起來。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塔納托斯然後說,“你該去學習一下看看,人類社會的文明,而不是像一個野獸一樣,只會用這樣的方式……”
塔納托斯:“……”
他倒是覺得洛基不可理喻,先不說他和桑伊還沒有做,就算是他和桑伊做又怎麽了?
洛基抱着桑伊,肩膀狠狠地撞了一下塔納托斯,“野獸,你該滾回屬于你自己的地方去。”
塔納托斯面無表情地跟出來,“你才該滾回屬于你的地方去,你可不屬于地球,而我,每個世界都需要死神。”
桑伊弱小無助,根本不敢說話。
“這是我家,我和桑桑的家。”洛基瞥了一眼塔納托斯,“而你,該滾出去了。”
塔納托斯的視線落在桑伊的身上,他一動不動地看着桑伊,許久才說,“你可以繼續做夢,但是很遺憾,我會永遠追着桑伊。”
說着塔納托斯又笑起來,“你有永恒的壽命嗎?你沒有,但是我有,桑桑也有,我們注定永遠在一起。”
洛基冷漠地看了一眼塔納托斯,不再說話,抱着桑伊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間。
塔納托斯站在原地,許久他才擡起腳步出去。
“他欺負你了。”洛基摸了摸桑伊的臉,“抱歉,不該讓你一個人面對他的。”
桑伊微微搖了搖頭,他說,“不關你的事,而且他……并沒有傷害到我。”
洛基定定地看着桑伊,“你不會留下我一個人的對嗎?”
“當然不會。”桑伊莞爾一笑,他擡頭說,“你相信我嗎?”
洛基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當然信。”
桑伊攀上洛基的肩,他輕聲說,“我不會留下你一個人的。”
“如果你要離開這裏呢,你肯定不會在這裏待上三千年的,對嗎?”洛基連呼吸都輕了起來。
桑伊微微頓了頓,他說,“我……”
“帶上我一起走吧,桑桑。”洛基說,“只要不讓我留在這裏,我可以跟你去任何地方。”
桑伊好半晌才說,“不是我不想帶你走,而是我沒辦法帶走……我……沒有辦法帶一個活物離開某個世界。”
洛基眼眸中的光一點點地滅了,“所以如果你要離開的話,還是會留下我一個人,到時候依舊沒有人愛我。”
“洛基,我……”
“你說的無法帶走活物。”洛基說,“那麽意思就是說,是可以帶走非活物。”
“你能帶走我的匕首。”
桑伊愣愣地看着洛基,“你……你真的記得?”
“……”洛基偏過頭不看桑伊,他說,“我就是想說,不屬于這個地球的東西你是可以帶走的。”
桑伊遲疑地點了點頭。
“那麽我也不屬于這個地球,我可以跟你走。”洛基說。
桑伊:“我是說我沒有辦法帶走……”
“我想辦法。”洛基低下頭,他抵着桑伊的額頭,“我想辦法。”
桑伊問,“什麽辦法?”
“等你離開的時候告訴我就好了。”洛基輕聲說,“總之不會一個人留在這裏的,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的。”
桑伊沉默許久後說,“我去別的世界依舊會封存我的記憶,我依然不記得你。”
“嗯。”洛基說,“但是我一直守着你。”
桑伊微微張了張口,最終什麽都沒能說出來。
洛基親下來,他說,“桑桑,我要你。”
親吻使空氣逐漸升溫,桑伊抱緊了洛基的肩,在親吻中什麽都不想了。
“桑桑。”
洛基聲音低啞,他只叫了一聲名字,又不說話了。
桑伊腦子混混沌沌。
他想,他應該算不上什麽良人。
外面滴滴答答地下着雨。
屋子裏漆黑,空氣灼熱。
死神站在門口。
他的聽力很好,然而他希望自己不要聽得那麽清楚。
如今拒絕他的桑伊卻和另一個人親密無間地接觸着。
他聽見桑伊的聲音,是他熟悉的。
以為這樣就能讓他放棄了嗎?這可真是太小看他了,這樣只會讓他更加堅定自己要把聲音帶走而已。
他一動不動地站着。
一雙漆黑的眸子無神,他很清楚這個邪神是故意的。
不過對于塔納托斯來說,這些都不能讓他放手。
甚至,此刻如果打開門,他還能進去……雖然這并不可能。
塔納托斯對人類世界了解再不深也知道,他現在絕對不能推門進去。
老實說,在這一刻塔納托斯居然懷念起奧林匹斯山來。
雖然混亂又沒有什麽道德,但是至少他和桑伊就算做了又怎麽樣呢?
當然,他并沒有和別人分享自己愛人的想法,他也不會和別人分享自己的愛人。
塔納托斯聽見桑伊壓抑而崩潰的哭聲,還有洛基引導着桑伊叫出來。
真是……
塔納托斯想,他實在無法抗拒桑伊的聲音。
他能夠想象得到桑伊是什麽模樣的。
不能再聽下去了。
再聽下去,他真的會忍不住的。
他離開了。
外面依舊下着大雨,塔納托斯站在窗前。
若有似無的聲音甚至能夠穿透雨幕傳入到他的耳中,此刻他有些痛恨起自己這樣好的聽力來。
一直到後半夜,那些聲音才停下來。
塔納托斯整個人和黑暗融為一體,他想,該工作了。
入了秋,天氣漸涼。
桑伊坐在門口,撿了從樹上飄下來的梧桐葉。
他耐心用梧桐葉搭了小房子後站起來。
洛基輕輕地吹了口氣,房子沒倒。
桑伊看向洛基問,“你不是說要找工作嗎?這樣能更好地融入人類社會。”
洛基:“我為什麽要融入人類社會?我只需要和你相融。”
桑伊:“……”
他嘴角微微抽了抽說,“好好說話可以嗎?”
洛基停頓了一會兒說,“桑桑,最近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
桑伊又開始搭另一個房子,他問,“想什麽?”
“……”洛基說,“我陪你離開這裏,在我消亡之前,你不要封鎖自己的記憶好嗎?至少能記得我就好。”
桑伊沉默地看着洛基。
好半晌他才說,“我會被影響到的,洛基,我不是心智毅力都很強大的人。”
“我并不想自己被過去的記憶所影響,每個世界于我都如同新生,記得之前的事對我來說只會痛苦。”桑伊輕輕地眨了眨眼,他說,“你知道,我現在記得的記憶有多少嗎?”
洛基不知道,但是他意識到桑伊如果真的離開,不會再記得他。
“最近我總是夢見以前的事情……”
“我有時候醒過來會無法分辨自己到底在哪裏。”桑伊喃喃着,“這很奇怪,我明明不應該這樣,特別是最近這段時間,我想這是因為這個世界在催促我離開了。”
洛基倏地握緊桑伊的手,他幾乎是祈求般看着桑伊。
“我……”桑伊輕聲說,“我會陪着你的,你不要擔心也不要害怕,我肯定會陪着你的。”
洛基說,“我相信你。”
桑伊輕輕地彎了彎唇,“你不用擔心,至少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會留在這裏,在你愛我的時候。”
洛基問,“塔納托斯呢?”
桑伊手指微微縮了縮,“塔納托斯和你不同,我不知道他之後會怎麽做,但是我想……他應該也沒辦法去到我的故鄉吧。”
洛基看着桑伊,許久他才說,“你很久沒有回家過了。”
“我曾經以為我永遠回不去了。”
“外面很好,你們也很好,我過得也很好,但是我還是會想回去。”桑伊靠近洛基,他擡起頭,“所以,或早或晚,我都會回去。”
洛基垂下眼,他說,“我知道有一種東西,可以帶我穿越時空,我一直在思考着帶着那個東西,我就可以一直跟着你。”
“現在并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桑伊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還很早,現在我們依舊能在一起。”
洛基不再說話。
他握緊了桑伊的手,那把匕首,被他重新送給了桑伊。
這個時候桑伊才突然想起來,他似乎有一陣子沒有見過塔納托斯了。
他也沒有去關注外面的事情,如果不是洛基提起的話,他或許已經忘記了塔納托斯來到了這裏。
那麽塔納托斯……到底去哪裏了?
塔納托斯抱着死神鐮刀,他看着面前掙紮着想要求生的男人,許久才說,“你的确該死了,我也得回去了。”
他平複了心情,他得回去找桑伊了。
否則,桑伊真的會被外面的野男人騙走的。
至于怎麽樣和桑伊離開這個世界的事情,塔納托斯并不擔心,他能走這麽多個世界,他總有辦法的,至于其他的人……
特別是桑伊現在選擇的那個男人。
塔納托斯的身影出現在窗戶前。
桑伊差點沒被吓得跳起來。
他瞪着窗外的塔納托斯許久才罵道,“你是不是有病啊?”
塔納托斯說,“如果我有病,那你就是我的藥。”
桑伊:“……”好冷的土味情話。
塔納托斯又問,“最近我沒在家你肯定很想我,畢竟家裏這個男人不會做飯給你吃對嗎?”
“想你?”洛基的冷笑聲響起,“不會有人真的這麽自戀吧?沒有你桑桑開心得不得了。”
“不會做飯的男人就別說話了吧。”塔納托斯出現在桑伊面前,他看着桑伊問,“桑桑今天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桑伊:“……我……”
“做個飯而已,我也學得會。”洛基語調極冷,“塔納托斯,離我的伴侶遠一點,他什麽都不需要你幫忙,你明白嗎?”
塔納托斯神色淡淡地看着洛基,又低下頭來看桑伊,“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他完全無視了洛基,把洛基的話都當做空氣一樣。
“如果你不告訴我。”塔納托斯說,“我就随便做了。”
大概還有一章這本就徹底結束了,老實說還有點舍不得……不過要開始下一個旅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