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長鬼影（7）
桑伊沒有趕他走，桑伊還打開門……這個時候瘦長鬼影的腦子格外靈光。
桑伊剛剛是為了找他才開門的，并不是為了看什麽天氣。
斯蘭德又露出一個別扭的笑容來。
他就知道，桑伊……肯定也有一些喜歡他的。
只要他保持着人類的模樣，桑伊肯定可以更喜歡他的。
他這樣想着，也跟在桑伊身後上樓。
桑伊沒管斯蘭德，他想斯蘭德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他得睡覺了。
桑伊躺在床上，這次很快就睡着了。
他以為自己知道了斯蘭德是瘦長鬼影這件事後會做噩夢，事實上也沒有。
他睡得很安穩，甚至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屋子裏一股香味。
斯蘭德做好了早餐，但是他的人卻不見蹤跡。
桑伊坐在餐桌前一言不發地吃完了早餐，然後背着包去學校。
他并不知道斯蘭德去了哪裏，他也沒有準備去探究斯蘭德去了哪裏。
或許斯蘭德已經想清楚了，不再跟着他了，畢竟人和瘦長鬼影本來就是兩種生物。
可是……
“桑老師，你那個字好像寫錯了。”臺下的學生忽然指出來。
桑伊一愣，他擡頭去看板上的字，好半晌才說，“抱歉。”
“老師，你是不是不舒服呀？不舒服的話，先去醫務室看看吧。”
“老師，今天一節課上似乎你都有一些心不在焉的，需要休息一下嗎？”
下面的學生們紛紛問着，大家都很擔心桑伊的情緒。
“抱歉我沒事兒。”桑伊吐出一口氣來，他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然後說，“我們繼續吧。”
他把腦子裏那些紛雜的思緒趕出去，努力地讓自己恢複平時的狀态，後半節課上得也還不錯。
一回到辦公室，女老師便暧昧地看着桑伊，“桑老師，你的男朋友可真貼心呀！專門為你送甜點來。”
男朋友？
甜點？
桑伊不明所以地走到桌子旁邊，小蛋糕就放在桌子上，上面點綴着櫻桃，看起來格外的香甜可口。
桑伊坐下之後伸手輕輕地碰了碰蛋糕，神色淡淡。
“看起來就很好吃，你男朋友可真貼心，人又長得帥。”女老師笑着。
桑伊把蛋糕端到女老師的桌子上他說，“請你吃，我今天肚子不舒服，不是很想吃甜品。”
“真的嗎？”女老師驚喜叫着，但是很快她說，“這可是愛心蛋糕，我可不敢吃。”
“吃吧。”桑伊笑道，“你不吃我不吃，丢了浪費。”
女老師這下沒再客氣了。
桑伊握着筆，看着桌上的本子，平靜地準備明天的課。
這一整天他都沒有看到斯蘭德，但是下午回家的時候，屋子裏也擺放着晚餐。
擺盤看起來精致漂亮，更重要的是，是中餐。
桑伊一動不動，他看着桌子上的食物，許久才把包放下去洗了手。
在這之後的幾天裏，桑伊學校的桌子上不是出現甜品，就是出現便當。
他想吃的時候就吃，不想吃的時候就和辦公室的老師們分享一下，不過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了一個英俊貼心，天天給他送東西的男朋友。
學校的學生們聽完這個消息之後都扼腕道，“我們的桑老師被豬拱了。”
“桑老師有對象了，我失戀了。”
唯有平時最激動的詹姆斯一動不動地坐在位置上，他想或許桑老師已經知道了那個斯蘭德就是Slender man，但是桑老師依舊默認了，讓那個男人跟在他的身邊。
不只是學校，在家裏也是一樣的。
早上桑伊起來的時候都會看到早餐，但是他沒有看到過斯蘭德的人影，斯蘭德特意地避開了他。
下午回到家之後，家裏也有着各式各樣的晚餐，就好像他家裏出現了一個看不見的田螺姑娘一樣。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有小半個月。
到禮拜六的時候，桑伊終于沒有忍住，他說，“我知道你跟着我的，出來。”
果然，斯蘭德在他的身邊顯現出自己的身形來。
他像做錯事了的小朋友一樣，一副可憐委屈的模樣看着桑伊。
他穿着桑伊給他買的西裝，打着桑伊給他買的領帶，但是西裝算不上幹淨整潔，領帶上似乎也有泥土。
他看起來剛從哪個地裏回來一樣。
桑伊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問，“你到底想做什麽？”
“你不想看到我，我就偷偷地幫助你，好不好？”斯蘭德小聲說，“你不要再趕我走了。”
桑伊氣笑了，“你這叫偷偷的幫助嗎？學校的所有人都認為你是我的男朋友，他們覺得你可貼心了。”
斯蘭德：“……”
可是桑伊并沒有反駁這句話，盡管所有人都說她的男朋友貼心又英俊，桑伊也從來沒有說過一句這個人不是我的男朋友。
在這些事情上，斯蘭德的腦子總是格外的靈光，他想桑伊并沒有那麽讨厭他，甚至在默認他們是吵架的關系。
“從下個禮拜開始，你不要再給我每天送甜品了，反正你也知道我沒有吃的。”桑伊淡淡地說道。
斯蘭德一下子慌了起來，難道這麽多天下來，桑伊終于徹底地讨厭他了嗎？
是因為覺得他做的事情太過分了，還是因為……
但是他不敢碰桑伊，他只是可憐巴巴地看着桑伊。
桑伊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問，“整日跟着我，難道你沒有自己的事情要幹嗎？”
斯蘭德愣了愣，他點了點頭說，“有。”
這段時間除了幫桑伊做三餐之外，他還會去學習人類賺錢的方式。
桑伊悠悠地嘆了口氣，他還記得自己答應過斯蘭德，要幫助他融入人類社會。
只是這些天斯蘭德萊蕪影去無蹤的，他也不想主動地去提這事。
他說，“你知道人類會做些什麽嗎？”
斯蘭德不明所以地搖頭。
桑伊：“……”意料之中。
“那麽你現在有想做什麽的事情嗎？”桑伊又問。
斯蘭德想了想，他點了點頭說，“房子，我在建造房子。”
桑伊：“……哦，建造好了嗎？”
“沒有，差一點點，給桑桑。”
桑伊頓。
“車子。”斯蘭德又說，“給桑桑。”
桑伊又頓了頓。
“全部給桑桑。”斯蘭德說着，又低垂下眼睫來，他聲音可憐，“不要趕我走，我會努力做一個合格的人類。”
這些天沒有和斯蘭德交流的日子，斯蘭德似乎學會了很多，桑伊不确定地想着，這個瘦長鬼影似乎越來越會裝可憐了。
桑伊沉默地看着斯蘭德。
瘦長鬼影聲音更低了，“桑桑，就算不喜歡我，也不要趕我走。”
許久桑伊才說，“我沒有要趕你走過。”
斯蘭德驚喜地擡起了眼看着桑伊，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桑伊伸出手扯住了斯蘭德略顯髒的領帶，他把領帶扯了下來。
斯蘭德身上那股距離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桑伊眸色淡淡，他說，“去把衣服換了。”
斯蘭德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弄髒的，我本來準備穿得幹幹淨淨地來見你的。”
桑伊點了點頭，他重複了一句，“去把衣服換了。”
斯蘭德很快消失了。
桑伊握着手中的領帶來到洗手間。
桑伊并不擅長洗衣服，但是這條領帶很小，很容易地就被清洗幹淨。
斯蘭德回來得很快，他依舊穿着桑伊給他買的衣服，手裏握着一條并沒有系好的領帶。
桑伊瞥了他一眼問，“領帶不打了？”
斯蘭德小心翼翼地看着桑伊，“我……我不會打。”
顯而易見的斯蘭德在睜着眼睛說鬼話，如果他不會打領帶，以前的那些領帶又是怎麽打的？
斯蘭德當然也知道自己的這個謊言拙劣又可笑。但是他依舊堅持自己不會打領帶。他想桑伊給他打，他想或許桑伊給他打了，就是原諒他了。
桑伊又看了斯蘭德好一會兒，在斯蘭德惴惴不安的想自己或許又做錯事情的時候，桑伊才把斯蘭德手中的領帶拿過來。
斯蘭德充滿希冀地看着桑伊，他不知道桑伊現在願不願意給他打領帶，還是會把這條領帶丢進垃圾桶裏。
“你太高了，低頭彎腰。”桑伊語氣平平，似乎特別地不耐煩一樣。
但是斯蘭德卻很高興，他聽話地低下頭來。
桑伊白皙漂亮的手指捏着那條黑色的領帶，這讓斯蘭德不自覺地想起來自己的觸手纏繞着桑伊手腕時的情景。
他看着桑伊長而卷翹的睫毛，如同白玉一般的臉頰，腦子不由得有些混亂。
而在此刻他的觸手也不由自主地鑽出來。悄悄地來到了桑伊的身上。
桑伊給斯蘭德把領帶系好，他不得不承認斯蘭德這張臉很好看，能讓他的耐心都好無數倍。
但是再好看的臉也不是斯蘭德自己的，這一點又讓桑伊感覺十分的矛盾。
他的理智很清楚的知道，這個有着一張英俊臉龐的斯蘭德其實就是瘦長鬼影。但是他的情感卻又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對這個瘦長鬼影心軟。
腰間的觸手打斷了桑伊的思緒。
桑伊低下頭看着那根不安分的觸手，觸手微微地僵硬了一下，但是它沒有感受到桑伊的抗拒，所以又小心翼翼地讨好地伸過來。
桑伊看了許久才說，“斯蘭德。”
瘦長鬼影身體一定，繃得筆直，一動不動地看着桑伊。
被叫名字了……桑伊叫他了，是代表着原諒他了嗎？
“這幾天你不要找我，不要給我送東西，不要給我做早餐，晚餐。”桑伊說。
斯蘭德茫然無措地看着桑伊，唯有這一點，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接受，他不能離開桑伊的身邊。
“我的意思是，你讓我好好地休息幾天，讓我的腦子也休息幾天。等我想清楚了，我們再重新見面好嗎？”桑伊又說。
所以……斯蘭德想，桑伊并不是要把他趕走之後再也不見他了，而是因為現在桑伊需要好好地休息，他這些天做的事情給桑伊造成困擾了嗎？
“斯蘭德，你聽見了嗎？”
斯蘭德神色恍惚地點了點頭，他聽見了，他知道了。
他轉過身，一言不發地離開。
“不要偷偷地跟着我。”桑伊在他身後又補充了一句，“想要融入人類社會其中的一條守則就是，說好的事情不可以反悔。”
斯蘭德：“……”
他幽怨地離開了。
斯蘭德離開之後桑伊坐在沙發上抱着抱枕發呆。
老實說，他的心情很矛盾。
可是最近因為這件事情腦子一直有些恍恍惚惚的，他現在不應該再想瘦長鬼影的事情，他應該好好地休息一下，也讓自己的腦子休息。
就像他對瘦長鬼影說的那樣。
桑伊閉上眼靠在沙發一角睡去。
離開了桑伊家的瘦長鬼影在森林裏面晃蕩着，他這次很聽話的，沒有仗着自己可以隐去身形跟着桑伊。
桑伊說想要好好地休息一陣，他不能夠一直去打擾他。
但是怎麽辦呢？剛離開他就已經在開始想桑伊了。
他回到自己建造的小屋子外面，觸手努力的修建着屋子。
他這一努力就到了天黑。
瘦長鬼影是不需要休息的，他握着一根木頭開始發呆。
好想桑伊啊，想和桑伊在一起。
他坐在屋子前面，看着黑漆漆的森林，差一點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去找桑伊了。
可是不行，要遵守承諾。
他摸着自己空白的臉想，做人類好難啊，他不能跟在桑伊身邊了。
如果做人類這樣困難的話，他不想做人類。
但是現在還不可以，至少得讓桑伊說了他才能去找桑伊。
可是桑伊……會主動來找他嗎？
休息日最後一天的時候，桑伊去了一趟主城區。
他站在公交車上面，旁邊的人很多很擁擠。
“抱歉。”一個不小心靠在他身上的女孩歉意道，“太颠了。”
桑伊笑了笑表示不在意。
女孩兒看了一眼桑伊的臉忽然問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請問可不可以互相交換一下聯系方式？”
桑伊愣了愣，他輕聲說，“抱歉，我并不喜歡女孩兒。”
女孩兒微微一頓，她又笑了起來說，“沒關系，我們也可以當交個朋友，畢竟看你這個樣子應該是沒有男朋友的吧。如果有男朋友的話，他現在應該陪着你在公交車上，又或許你現在就是要去見他。”
陪着他……
上一次去主城區的時候一直在旁邊護着他，不讓其他人碰着他的斯蘭德在腦子裏面浮現。
桑伊沉默了一會兒，他說，“不是去見他。”
“所以果然有男朋友了呀。”女孩感嘆道，“不過你長得這麽好看，真想知道你男朋友是什麽樣的人。”
雖然不是男朋友，但是桑伊想了想說，“可能，不是什麽正常人。”
甚至可以說，不是人。
女孩：“……”
她又沒忍住笑了出來。
桑伊不知道她在笑什麽，但是他也沒有過多地去探究。
他下了車。
或許是快要到冬季了，現在路上的行人都已經套上了大衣。
桑伊來這裏也是為了買衣服的，畢竟馬上天氣就要冷下來了。
“是給自己買還是給家人買呢？”導購笑意瑩瑩地問。
桑伊說，“自己。”
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還有另一個人，長得很高。”
導購把桑伊帶到了桑伊要求的地方。
桑伊回憶着斯蘭德的身形，給斯蘭德也買了衣服。
等到付完的錢走出專賣店的時候，桑伊又盯着手中的袋子發呆。
他想，果然是腦子有問題，他為什麽要給斯蘭德買啊？
斯蘭德又不需要他操心。
更何況自己都把話說得那麽難聽呢，難道斯蘭德還會對他抱有什麽幻想嗎？
或許斯蘭德已經想清楚不再來找他了。
這樣想着，桑伊還是提着袋子回家。
看起來像是要下毛毛雨了。
桑伊沒有帶傘，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因為每次一下雨，回家的那條小路上總是白霧茫茫。
盡管三一走得已經很快，但是沒到家的時候已經下起了雨，森林裏的迷霧很快地蔓延出來。
每當這個時候，桑伊總覺得有些怵。
他速度更快了。
直到在路口看見背對着他站着的男人。
這一幕有一點熟悉。
桑伊又走了兩步，停留在一個安全的距離，他試探性地問，“斯蘭德？”
面前的男人慢慢地回過頭來。
桑伊沒能控制自己的腳步後退一步，他睜大眼看着面前的‘人’。
空白且沒有五官的臉。
這個人……是瘦長鬼影。
桑伊從來沒有真正地見過瘦長鬼影的樣子，但是此刻他卻見到了。
斯蘭德……變回了瘦長鬼影的模樣。
瘦長鬼影慢慢地靠近桑伊，桑伊心中緊張起來。
斯蘭德變回瘦長鬼影的模樣代表着什麽？斯蘭德不願意再做人類了，他想要繼續做瘦長鬼影……是這個意思嗎？
桑伊微微地閉了閉眼，站在原地沒動，他很想知道，瘦長鬼影到底要做什麽，是終于忍不住要殺掉他了嗎？
哦，可惜了新衣服，還沒穿過的。
但是他不想死啊……
觸手爬上桑伊的腰，圈住桑伊的手腕，像是一個虔誠的信徒。
桑伊喉嚨滑動了一下，他沒有睜開眼睛，努力地使聲音平靜而淡定，他問，“你現在是要殺了我嗎？”
觸手一點點的收緊，然後桑伊貼近了瘦長鬼影的身體。
他被瘦長鬼影抱住了。
“想，桑桑，好想。”
桑伊睜開了眼睛。
他看不見瘦長鬼影的臉，他被牢牢地摟在懷裏，不留半分的空隙。
“桑桑，不能離開桑桑。”
瘦長鬼影身上傳來的思念把桑伊包裹。
桑伊微微張了張嘴。
他沒說話，慢慢地伸出手摟住了瘦長鬼影的腰。
瘦叔：我……我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