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享受
工作一旦認真起來, 時間便過得非常快。
在劇組殺青的前一天時，《靖夜司風雲》的原著作者螞蟻上樹老師來到劇組探班，受到了大家的熱烈歡迎。
劇組裏的工作人員不少是她的書粉, 排隊拿着書找她簽字。
簽名的書盛旸早就有了, 便坐在角落裏刷微博。
拍戲期間, 他在傅其羽的提醒下, 基本每星期都會發一條營業微博, 不能讓之前綜藝吸來的粉絲流失。
發完微博，他随手搜了搜靖夜司風雲。
劇名廣場上, 大部分都是他的粉絲在帶着劇名和角色名做數據，還有零星潘雅璐的粉絲，此外，就是周虞淵的粉絲。
真長情。
綜藝結束到現在已經四五個月了，這期間周虞淵別說營業，連唯一認證的短視頻抖音賬號, 都只是在開機那天轉發了條信息, 其他什麽也沒有。
難得粉絲還能不離不棄……
周虞淵究竟有什麽魅力？
盛旸按滅手機屏幕。
擡頭時, 發現前面不遠處圍着一群十來個人，正在逗一只純白色的小狗。
小白狗是今天螞蟻上樹老師帶來的。
黑漆漆的眼睛, 漂亮光潔的毛發, 實在過于可愛, 不僅劇組裏的年輕女孩兒被它迷住，好些男的也忍不住湊上去逗它玩。
這會兒, 離小白狗最近位置的就是周虞淵。
他不知從哪弄來了個又大又香甜的蘋果, 削成薄薄的一瓣一瓣, 正拿在手上喂。
小白狗其實并不親人，剛好多人逗它都沒理。
但卻似乎對周虞淵很有好感, 擠在他懷裏吃蘋果吃得津津有味。
周虞淵半蹲在地上，一邊喂食一邊輕觸小白狗背上的毛發，溫柔笑道：“乖乖，真是可愛的小東西……”
旁邊圍觀的女孩子們，見着這一幕，臉都忍不住紅了，一時間都不知道是該羨慕人好，還是羨慕狗好。
有人問：“周總這麽喜歡小動物，家裏一定也養了很多貓貓狗狗吧？”
周虞淵搖了搖頭：“沒有。”
“一只都沒有嗎？”
“嗯，平時工作很忙的，沒時間養啊。”
對此，大家頗為驚奇：“周總家裏沒有請阿姨嗎？”
“可以請阿姨幫忙養啊，我之前看好多人都是請阿姨幫忙遛狗。”
“對啊，嘿嘿，反正周總肯定又不缺這點錢的。”
周虞淵喂小白狗吃完小半個蘋果，站起了身微微笑道：“可是那是我的狗啊。”
“啊……”圍觀說話的人靜了一靜。
“我感覺吧，貓貓狗狗就像自己的戀人一樣，都是要花大量時間和精力，還要付出很多情緒價值去愛護的。”
周虞淵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繼續道，“在沒有真正确定好和準備好能夠這樣付出之前，我大概是不會輕易開始的。”
旁邊有人聞言笑道：“那将來，不管是能做周總的寵物，還是戀人，都好幸福的啊，羨慕！”
“不對。”周虞淵搖了搖頭，嗓音和笑容都變得有些淡，“或許我這一輩子，也準備不好呢。”
說完，他拿起一旁的水杯旋開蓋子，仰頭喝了起來。
盛旸原本頗有興致地在聽他們說話逗狗。
此刻，視線不自覺垂了下去，手機在掌心緊緊握着，過于用力以至于手掌邊緣的紅潤皮肉被勒得泛起了白。
不知為何，他隐隐有種感覺，仿佛周虞淵這話是特意說給他聽的。
恰在這時，那邊又輪到他的戲份了。
他立刻起身準備去拍攝。
大概因為心空人空。
今天接下來的幾場戲，他格外地投入，幾乎發揮出了生平最好的表現。
周虞淵坐在椅子上，跟劇組的執行制片、劇務們商讨關于明天殺青的事項，偶爾目光從表演中的盛旸身上掃過。
輕輕勾了勾唇角，不蔓不枝，多麽筆直的一棵小樹苗，他發現的。
執行制片看到他的眼神：“盛旸實在不錯，将來肯定能走得很遠，周總眼光好。”
周虞淵笑了笑，沒說話。
确定的事，不必多提。
或許過于投入，一直到傍晚下戲回到酒店。
盛旸整個人還陷在戲中無法自拔，腳步都是飄着的。
懵懵懂懂地，簡單洗完澡後，他躺在床上再次想起下午周虞淵的話。
其實，心裏還是很難過的。
就在那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午後。
就在一群人的圍觀之下，就那樣好像随口一句話，讓他的念想像是被戳破的泡沫般碎了。
但是，周虞淵那麽溫柔，又那麽聰明。
選擇了這樣一個完全不傷害人的方式來表達。
對于他這樣死要強、愛面子怕丢臉的人來說，實在是再好沒有。
所以，奇奇怪怪的。
從下午到現在，他似乎又有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好像懸着的心終于落到了地上。
這種感覺其實不賴，比前幾天舒适多了，反正就這樣了。
盛旸打開手機看了眼微博，無意中看到他的粉絲後援會在組織探班活動。
明天劇組最後一天，粉絲們想送個花牆和一點食物過來，慶祝他主演的第一部 劇完美殺青。
他輕輕眨了眨眼。
然後，燙手山芋般地将手機扔到了一旁去，人也飛快縮進了被子裏。
剛好，既然如此，那就實在不用再想太多。
早點睡覺，明天保持最好的狀态，不僅是最後一天的戲要善始善終，而且還要見他的粉絲們。
……
盛夏八月初的影視城。
午後，天空湛藍，高大的建築陰影下樹木繁盛生長，其間不時傳來知了響亮幹澀的鳴叫聲
“過！”
随着秦城導演最後一條拍攝結束。
《靖夜司風雲》為期102天的拍攝工作，至此真正的告終。
“殺青了！”
“殺青大吉！”
劇組所有人都熱烈地鼓起掌來。
道具組更是不知從哪裏弄來禮花放了起來，五顏六色的彩帶在空中四處飛舞。
盛旸站在攝影棚邊沿，目光在場間緩緩掃過。
掃過那熟悉的通告板、攝像機監視器，還有熟悉的演員和工作人員們。
這是他第一次主演A級以上的電視劇，也是第一部 精品制作，甚至大概率将決定他将來的娛樂圈道路難易程度。
在這一刻，他的心裏什麽情緒都盡皆散去，唯有無邊的悵然若失。
就這麽結束了。
不僅是這一份工作的結束，也是他飾演的裴雲昭人生結束。
不過，情緒也沒能持續多久。
很快，不少群演就沖了上來，要拉着他合照自拍，盛旸立刻轉世成了一個合照吉祥物般。
殺青這樣的好日子，明星們一般都不會拒絕這些要求。
照得差不多時。
傅其羽走了過來，讓他去看看粉絲送來的花牆。
粉絲們很辛苦，今天一大早就聯系了程是金，然後帶着工人在場外尋找合适的地方布置。
盛旸往花牆方向去，卻發現那下面竟然已經站了一人。
白襯衣黑西褲，鼻梁架着金絲眼鏡，高大英俊，笑容和煦，是周虞淵。
他似乎對上面的植物很有幾分興趣，就站在那邊靜靜賞看。
等盛旸看過來，他輕笑了笑：“很漂亮。”
盛旸毫不猶豫點頭：“嗯。”
花牆整體基調用了盛旸最喜歡的綠色，清雅而典麗。
雖然大部分植物他都不認識，不過似乎有六月雪和月季，牆最中央上端則用金紙寫了“祝盛旸殺青快樂”七個大字。
“傅哥，幫我跟花牆拍一張。”盛旸身上戲服還沒換，轉頭跟傅其羽說道。
周虞淵見狀，立刻讓到了一邊。
還在劇組警示線外圍觀的粉絲們見到這一幕，立刻激動地大聲喊叫了起來。
“盛旸，盛旸！”
“旸旸，麻麻愛你！”
盛旸神色不變，依舊是外人前慣常裝逼小男孩模樣，但嘴角卻控制不住般稍稍上揚幾分。
他喜歡這樣的場景，享受站在千萬人中間。
傅其羽拿着手機給他各角度拍了好幾張。
拍完後，盛旸之前讓程是金去買的奶茶和肯德基也回來了，他親自過去給這些跋涉而來的粉絲們每人發了一份。
粉絲當即更感動地哇哇大叫起來。
“盛旸，我愛你，我會粉你一輩子的！”
一輩子。
短短兩天之內，他已經兩次聽到這個詞。
一輩子有多長？盛旸不知道。
不過，眼前的愛意已經足夠珍貴。
他快活地想着。
怕不夠分，程是金買的奶茶和食物都是盡量往多了去了，給所有粉絲都發了一圈之後，還剩了不少。
盛旸想起某個愛喝奶茶的人，回身看了過去，卻發現某人手已經自動自覺地往保鮮箱裏伸去。
被當場逮到的周虞淵也不尴尬，從善如流收回手，微笑道：“盛老師，可以嗎？”
盛旸挑眉：“周虞淵，你也是我的粉絲嗎？我這是給粉絲買的。”
“這樣哦……”
周虞淵嘆氣，似乎很失望樣子，瞬即卻又擡頭粲然一笑：“不過，誰說的我就不是粉絲呢？雖然沒這麽細心準備花牆，但絕對是盛老師忠實事業粉，有好本子一定第一個找盛老師。”
“說到做到啊。”盛旸一本正經點頭，伸手拿了杯烏龍奶茶遞過去：“送給我的事業大粉周虞淵。”
周虞淵特意雙手接過：“成交，盛老師。”
盛旸強行維持住冷酷表情，生怕笑得太明顯。
他發現，一切大白之後，真的比之前要爽。
他就是喜歡周虞淵怎麽了，周虞淵不跟他談戀愛怎麽了。
其實，這兩者同時發生，好像是一件好事。
說實話，要是現在真讓他和周虞淵兩情相悅去談場戀愛，一時半會，他恐怕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畢竟，現在他還是個糊……不對，還只是個普通咖位明星，還處在事業上升期，大量時間精力都必須要用在工作上。
反正，就昨天周虞淵的話淺分析一番。
周虞淵雖然目前不會跟他談戀愛，但至少短時間內，大概率也不會跟別人談。
這簡直不要太好。
如此一來的話。
以後他在外面工作累了、心情不好了，就去偷看周虞淵的帥臉、或者逛周虞淵的朋友圈放松一下，再不行，就幹脆去找周虞淵聊天來開心一下。
反正周虞淵還是個單身漢，不用太顧忌。
周虞淵還是這麽溫柔的人。
就算看穿他的心思，也不會強硬拒絕給他難看，還一如既往地對他态度溫和照顧，甚至還要繼續給他資源和本子。
從頭到尾，他就只需要享受喜歡和愛一個人帶來的快樂，卻完全不用承擔談戀愛給對方的付出。
盛旸又默默瞥了眼近在遲尺的花牆，當即整個人更是通透一般。
嗯，還不用對不起粉絲。
喜歡周虞淵真好。
希望周虞淵永遠不要談戀愛，除非等他紅了、功成名就之後來和他談。
周虞淵站在旁邊慢悠悠喝奶茶，眼睜睜看着盛旸的心情越來越飛揚。
雖然還是那張故作冷酷的小臉，但看過來的雙眸卻亮晶晶可愛地厲害，澈澈而明亮，滿是少年人的坦蕩無畏。
周虞淵笑說：“盛老師這是中彩票了，那請客可不能少。”
盛旸擡頭定定看了他一會，忽然壓低聲音道：“周虞淵，你喝奶茶的樣子很可愛，我早就想說了，對了，吃飯的樣子也很可愛。”
說完，就快步走開了。
不遠處劇務在喊所有人集合，要開始拍大合照了。
周虞淵站在原地，看着前方小朋友的背影，眉梢輕揚了揚。
他親手養的小樹苗、小寵物，已經開始學着反過來吞噬主人了嗎？
殺青大合照跟開機時的合照一樣，制片人和導演站在最中間，兩邊分別是主演們，最後是配角群演、其他工作人員。
盛旸旁邊是周虞淵，他自然而然想起當初的情景。
還是一樣的人，一樣的站位。
好像什麽都沒變。
周虞淵見人目光掃過來，輕笑了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田七。”
盛旸下意識跟着喊了一聲“田七。”
旁邊人則都齊聲大喊“茄子！”
畫面就此定格。
盛旸想：周虞淵确實什麽都沒變，依舊彬彬有禮，溫和風趣。
但他變了，他變得快樂很多。
謝謝周虞淵。
……
因為拍攝進程順利，殺青比原定的105天還要早了三天。
雖然只有三天，但在成本上卻節省了上百萬不止。
因此，周虞淵安排地殺青宴也格外豐盛，劇組三百多人，直接包下了當地最好酒樓最大的宴會廳。
制片人和導演、編劇，還有幾個主演、重要配角坐一桌，其他人則基本按照平日工作中相處關系和喜好。
周虞淵是場間地位最高的，他沒有灌人酒的愛好，因此在場的大家雖然嗨，但也始終保持了一個度，主要以品嘗美食為主。
盛旸心情不錯，坐在椅子上安靜地吃菜。
古裝戲拍完了，目前不用太嚴格地節食，養一養身體、恢複些元氣更好。
當然，也依舊是以素菜和魚蝦牛肉為主。
潘雅璐就坐在他右手邊，鬼鬼祟祟湊近了過來：“盛旸……”
盛旸停下筷子：“怎麽了？”
潘雅璐雙手撐着下巴，小小聲道：“感覺最近這一段時間，你似乎都沒怎麽跟周總一塊說話了，你們關系不是很好嗎，之前知遠老師在的時候，你們不是天天一起玩的嗎？”
盛旸看她一眼，淡聲道：“周總畢竟是老板，周知遠走了，只有兩人相處還是不太自在。”
“好吧，不過李躍那家夥現在倒是很積極呢。”潘雅璐鼓了鼓嘴巴，看向盛旸左手邊，那裏正是周虞淵的位置。
李躍雙手捧着酒杯，滿面笑容道：“周總，我敬您一杯，希望以後還有合作的機會。”
“是我的榮幸。”周虞淵舉杯與他輕輕碰了一下：“不過，晚上還有其他工作，就以茶代酒吧。”
李躍自然無有不從：“好。”
盛旸目光掃過去，沒有出聲。
他們演員脫去戲服換了便裝，周虞淵卻還是下午片場時的襯衣西褲，溫文爾雅，矜貴端正。
在這樣觥籌交錯、燈火輝煌的酒桌間，依然一眼就能很明顯和場間其他所有人區分開。
他微仰頭喝酒的樣子十分好看，喉結也很性感，完全看不出來杯子裏面裝得其實是茶。
茶水一飲而盡，淡淡說了幾句便打發走李躍。
周虞淵放下杯子，轉頭看向身旁人笑：“你要敬我嗎？”
盛旸：“……”
還有主動讓人敬酒的。
不過，周虞淵似乎只随口一說，很快轉移了話題：“殺青之後，有什麽安排？”
聞言，盛旸面色整個平緩下來，仿佛被春風拂過：“先回家一趟。”
周虞淵：“多久沒回去了？”
盛旸：“還是過年回的，每次拍戲前都不敢回去，外公外婆會燒很多菜，怕會長胖。”
周虞淵笑：“是不是在故意炫耀。”
盛旸沒有出聲。
确實有點這個意思，他就是這麽要強愛面子，外公外婆的愛是他的驕傲資本。
周虞淵給兩人杯子倒滿了茶，問：“盛老師，有什麽願望？”
盛旸疑惑：“嗯？”
周虞淵笑：“有什麽願望，待會的祝酒詞我就說什麽。”
“……”盛旸。
不愧是周虞淵。
“希望《靖夜司風雲》大爆。”說着，他環顧周圍一眼，似是要幹什麽壞事搬湊近周虞淵，悄悄小聲道：“最重要的是我能大爆特爆。”
是野心很直白的盛旸小朋友。
“希望《靖夜司風雲》大爆。”周虞淵主動舉杯與他相碰，又學他先前故意壓低嗓子道：“最重要的是盛旸能大爆特爆。”
嗓音低沉磁性，還帶着淺淺的笑意，就響在盛旸耳邊，甚至能感覺到呼出的熱氣。
盛旸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還好……
還好他本身就喜歡男人，喜歡周虞淵。
不然肯定苦惱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