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兩個視頻的手部截圖被網友扒出來,一幀一幀對比的時候,當事人之一正在劇院,悠閑而認真地觀賞舞劇《逐流》。
這是一部現代舞劇,蔣聞和有參演,雖然不是主役,但也是重要角色之一。舞劇表演肯定是不允許節目組全程拍和直播的,而且為了防止有人來這邊堵應虞康,從應虞康下車後,中間這一段就暫停直播了,因此觀衆并不知道應虞康是來看舞劇的。
直到舞劇表演謝幕,應虞康上了車,直播才再次打開。
他對着鏡頭,展示舞劇《逐流》的門票,心情很好地對着鏡頭分享。
“我剛剛去看了這部舞劇,叫《逐流》,推薦大家可以去看下,這部舞劇,我感覺是在表達個體面對社會期待的時候,産生的碰撞,裏面有無奈,也有鬥争。這部舞劇是宋雅老師主演的,她是這部舞劇的編導之一,也是北城舞團的首席,然後呢……”他說着想到什麽,頓了下,道:“等下。”
從節目開始錄制到現在,他沒有打開過微博,按照工作室之前策劃的公關方案,如果情況發展樂觀,今天輿論應該會稍微好轉一些。
但那是之前的方案,那個方案裏并沒有盛璟戎出現在綜藝裏這一環節。
大衆會怎麽看待他和盛璟戎的關系?是祝福還是诋毀?他覺得盛璟戎的出現,應該會對他的輿論,有一定的正向影響。
但這只是他的猜測,他對此并沒有把握,畢竟輿論傳播,萬萬之口,如何預測。
他深呼吸了下,眼前這個手機,于他而言,像薛定谔的貓,不知道打開後會看到怎樣的輿論。
再難聽的話,他都聽過了,如果打開後,大家還是在罵他,他心理上其實也能接受的,會有失望,但能接受,畢竟他不指望能改變的那麽快。
只是,希望不要影響到盛璟戎。
微博的開屏跳出一條廣告,叉掉,點到熱搜頁面。
熱搜詞條上,一眼就能看到他和盛璟戎的名字,而和盛璟戎相關的詞條是#盛璟戎痣#。
不用點開,他也能猜到大概是什麽內容了,但他還是點進去看了看,果然,網友們已經扒出來之前那個視頻裏的人是盛璟戎了。
可雖然猜到了一些,但話題廣場一條一條往下滑的時候,他還是微微愣了下。
雖然偶爾還能看到一些難聽的話,但大部分都偏向他了。
他沒想到會輿論會扭轉的這麽快。
他又點進自己的詞條,也是大部分在嗑糖,在為他說話。
應虞康三個字,很久沒有在微博頁面上,這樣正常、幹淨地出現過了。
在确認自己輿論風向好轉了之後,他無意識地松了一口氣,肩膀都松下來一些,然後想到了盛璟戎。
這些很細微的肢體動作和神情,他自己都沒察覺到,但通過攝像頭放大後傳到直播間,就很明顯了。
他重新擡頭看向車內鏡頭:“繼續說回這部舞劇,其實我今天會過去看,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這裏面有個舞蹈演員,是我好朋友,他叫蔣聞和,他也跳了很多年啦,跳的很好的,今天是《逐流》在S市的首場演出,後面還有很多場,大家有興趣有時間,不妨走進劇院去看下。”
[鏡頭有掃到一點點,他剛才是在看微博]
[是在确認自己輿論情況好轉之後,才敢對鏡頭提自己好朋友嗎]
[怕自己連累到朋友吧]
[這小心翼翼的模樣,可見當時應該很難過]
[當時好多人給他造黃謠啊,說他三陪啥的]
[上午吃xy瓜的時候,我覺得這絕對是今天最大的瓜了,沒想到是下午來了個更猛的,今天要是再來大瓜,我直播倒立幹飯!]
[姐妹們!最新消息!xy真的進去了!公安在線發博了!]
[在下唐突了!我直播倒立幹飯去了[哭泣.jpg]]
微博上,官方賬號[公安在線]發博,半小時轉發破萬,相關營銷號文章跟提前準備好了一樣,[公安在線]一發博,這些文章就立即發了出來。
@公安在線:【S市北安區人民檢察院經依法審查,對犯罪嫌疑人項某以涉嫌強|奸罪批準逮捕,對犯罪嫌疑人張某以涉嫌協助項某犯罪、欺詐、造謠等多項罪名批準逮捕】
#項岳立案調查#這一話題,迅速登上熱搜榜榜一,大爆徹爆。
緊接着,應虞康轉發了兩條微博,一條是[公安在線]的微博,一條是剛注冊不久的工作室發布的,對這段時間惡意造謠、人肉辱罵應虞康的網暴者提出起訴的微博。
随後,盛璟戎轉發了應虞康轉發的這兩條微博。
-
埃因霍溫機場,盛璟戎和陳宇睿下了飛機,跟十五分鐘前剛落地的胡楊碰頭,一起前往酒店。
在去酒店的路上,陳宇睿坐在前面副駕,盛璟戎和胡楊坐在後面,車內前後隔板升起,胡楊問:“你不是說不喜歡他嗎?那這兩天的直播和微博,是我瞎了?你們倆現在到底什麽關系?”
不怪他這樣問,兩人這麽多年沒聯系過,現在轉頭就成情侶了,還在鏡頭前那麽膩歪,感覺直接略過了複合應有的步驟,直接快進到了熱戀期。
這他能不覺得奇怪嗎?
他剛才在機場,看了下兩人這兩天的直播片段,都把他驚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盛璟戎默了下,微哂:“如你所見的關系。”
胡楊眉心微皺看着他,有些擔心,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都說感情的事情,當局者迷,但這個局,盛璟戎都迷了八年了,還沒走出來,自己的置喙有意義嗎?或者說自己真的就能比當局者更清楚嗎?
再或者說,感情這東西,真的有一個标準解嗎?
“你——”胡楊欲言又止。
盛璟戎靠在車座上,阖目休息:“你放心,我很清醒。”
清醒地知道,應虞康不愛他,早在八年前,就不愛他了,現在不過是各取所需。
當初簽合約的時候,不就很清楚這點嗎?
可是,為什麽此刻,有些厭惡這份清醒。
他眉心輕皺,在心裏反問自己,盛璟戎,你還愛他嗎?為什麽還要愛他?為什麽?
在車子快抵達酒店的時候,隔板被放下,盛璟戎對陳宇睿道:“下周除了財報會議,暫時不要安排其他事情,讓邱敏聯系下節目組,後面嘉賓合體的錄制,我和他一起參加。”
陳宇睿歡快答應:“好嘞!”
胡楊震驚看他:“這就是你說的你很清醒???”
盛璟戎抿唇,繼續阖目休息。
晚上,應虞康那邊結束今天的直播後,接到了盛璟戎的電話。
他進浴室接了電話,盛璟戎将後面會跟他一起參加嘉賓合體錄制的事情說了下。
應虞康愣了愣,右手食指在大理石臺面上輕輕碾了下,圓潤微粉的指甲被碾的泛了一圈白。
他轉身,身體靠着大理石臺面邊緣,聲音不輕不重:“你不用做到這樣。”
“效果很好不是嗎?”盛璟戎語氣平淡,像數學公式一樣簡潔、客觀、理性。
是很好,現在網上基本都不罵他了,可就是因為效果好,他們的目的基本都達到了,那其實就沒有必要再幫他在鏡頭前演戲了啊。
他知道的事情,盛璟戎能不知道嗎?
那盛璟戎為什麽還要和他參加綜藝呢?因為紀西引嗎?還是因為……
“你——”應虞康抿了抿唇,想問的話,凝在喉間,呼之欲出,卻又問不出口。
你是不是還喜歡我?他想問盛璟戎,可之前問了兩次,兩次都被盛璟戎嘲笑了。
“什麽?”盛璟戎淡聲問道。
“沒什麽。”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應虞康。”
盛璟戎突然這樣全名全姓喊他,讓他愣了下:“嗯。”
“現在這樣,你就滿足了嗎?”盛璟戎聲線低而冷,“我認識的你,什麽時候這麽大度了?”
應虞康默了下,指節蜷了蜷,他聽懂了盛璟戎的意思。
“你要幫我嗎?這不在合約裏。”
“我沒那麽黑心,簽了五年,就只幫你做一件事,而且,我們現在對外是一體的,讓別人覺得你好欺負的話,那就是我好欺負了。”
應虞康翹了翹左腳腳尖,毛茸茸的白色拖鞋在光滑明淨的浴室地面上左右輕搖了幾下。
他頭頸微低,垂目看着拖鞋:“好,謝謝。”
盛璟戎覺得有一口氣郁結在喉間,他喉結滾動了下:“我應該做的。”
-
《TA的生活》直播第三天,節目組官宣盛璟戎将參與後期的嘉賓合體錄制。
像這樣兩人作為一組嘉賓錄制的情況,并不少見,之前幾季就有過,這一季同樣也有。
《TA的生活》這一季總共有六組嘉賓,其中一組情侶,一組夫妻,單人嘉賓三位,一個是演員紀西引,一個是歌手張加帆,一個是男團成員餘廷,然後就是應虞康這組,由單人轉為雙人的嘉賓。
為期三天的個人生活觀察錄制結束後,嘉賓們休息兩天,然後将開始五天四夜的集體生活。
錄制地點在西雙版納,應虞康不想第二天早上趕早班機,就提前一天飛過去了。
和他一起過去的還有助理趙樂,趙樂一辦好辭職,就火速來應虞康這邊了,這會兩人正在酒店。
節目組官宣應虞康要參加《TA的生活》錄制的時候,趙樂是震驚的,而當他蹲守直播間,看到盛璟戎出現,并且親密地喊了應虞康哥哥的時候,他驚的手機直接掉地上了。
他萬萬沒想到,還能有更讓他驚訝的,虞康哥和那位盛總,居然很多年前就認識?!網上還說他們戀愛長跑七年!
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至少他做應虞康助理這幾年,是絕對沒有的。應虞康那幾年,被許何生逼着參加了多少富商飯局,他再清楚不過,兩人要是真的在談,許何生怎麽敢。
但從之前的視頻看,兩人很多年前談過是肯定的,趙樂不由腦補了一出轟轟烈烈、狗血纏綿的愛情故事,但也只敢自己腦補,不太敢細問。
兩人吃過晚飯,趙樂幫應虞康收拾屋子,換了應虞康自帶的被套枕套,又四處噴了噴茶樹精油和柑橘精油,整個屋子立馬好聞起來。
兩人選的酒店不算差,但也不是特別奢華的酒店,應虞康以前住酒店,過敏過好幾次,從那之後,只要出差,寧願精簡衣物,也一定會帶上自己的被套枕套,更何況這次錄制節目,要過夜四晚,那他肯定更要帶了。
趙樂收拾屋子的時候,應虞康進了浴室洗澡。
剛收拾好,門被敲了敲,趙樂疑惑了下,這麽晚了,誰敲門?難道酒店幫他把外賣軟件上買的防蚊貼防蚊液送上來了?
他走到門口,習慣性地湊近貓眼瞧了瞧,這一瞧,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盛總?!
盛總不是明天才能回來嗎?他記得虞康哥跟他說,盛總明天中午才能到,到了直接去錄制地點。
他又瞧了瞧,确保自己沒認錯,才趕緊蹲下身,将插在門下的阻門器拿開,然後開了門。
“盛總你好,我是虞康哥的助理,趙樂。”他有些緊張地自報家門。
盛璟戎看了他下:“你好,我知道你。”
趙樂沒想到盛璟戎居然知道他,不由有些開心:“我幫您拿行李箱吧。”
“謝謝,他人呢?”
“虞康哥在洗澡。”
盛璟戎走了進去,視線掃到他手裏拿着的東西:“這是什麽?”
“這是阻門器。”
“阻門器?”
趙樂看他疑惑,便蹲下身給他演示,他将阻門器的一端插到門縫裏,然後擰緊外面部分的螺絲。
“這樣,從外面就推不開門了。”
盛璟戎突然想起來,在應虞康家的玄關處,好像也看到過這樣一個東西。
有門鎖,為什麽還要加一個阻門器?一些不好的猜想,幾乎是瞬間浮了上來。
“為什麽要用這個?是遇到過什麽事嗎?”盛璟戎嗓音微沉。
趙樂剛腦補過兩人纏綿悱恻的愛情,而且兩人現在是情侶,他有什麽理由,有什麽必要瞞着盛璟戎呢?
沒有必要,而且盛總知道了,肯定會更心疼虞康哥的!
他就知道這種事,虞康哥不會跟盛總說,虞康哥從來不喜歡賣慘。
虞康哥不說,他來說。
他嘆氣道:“嗯,虞康哥之前住酒店,被別人拿着房卡進來過,是那場活動的一個贊助商,那天晚上有聚餐,虞康哥被灌了幾杯酒,回去後就準備洗澡睡了,那人就在虞康哥洗澡的時候,進去的。”
盛璟戎喉間發緊:“然後呢。”
“盛總你別擔心,虞康哥沒事,他那天沒喝醉,而且他體力比那些常年不運動的大老板可好多了,他把那個大老板踹倒在了浴室地上,不過……虞康哥應該也是挺怕的,他那晚都沒敢回酒店,套上衣服就跑出去了,身份證都忘拿了,沒身份證也住不了其他酒店啊,他當時跟我說了,我說去找他,他說不要,怕我進他那屋,遇上那些人,也怕我被人跟,哎,那天可冷了,虞康哥就在外面坐了一夜。”
“什麽時候的事情?”
“三年前。”
三年前,三年前他已經做出名堂來了,應虞康大可以來找他,為什麽,為什麽遇到這樣的事情,也不來找他。
他确實恨應虞康,也想過要應虞康後悔,甚至想過讓應虞康不好過,可當真的聽到應虞康過的不好的時候,他發現,他其實并不希望應虞康過的糟糕。
趙樂簡單的幾句描述,讓他心髒像被人狠狠掐了一下,又酸又疼,腦海裏全是應虞康大冬天躲在酒店外面的畫面。
為什麽不來找他,為什麽。
“盛總。”趙樂小聲喊了下盛璟戎。
盛璟戎看向趙樂:“謝謝你。”
“啊?”
“沒什麽,他現在酒量變好了嗎?”他記憶裏,應虞康酒量挺差的。
趙樂笑了下:“嗯呢,虞康哥特意練的,就是怕被拉去吃飯的時候,喝醉了。他還經常拉着我陪他練酒量呢,不過虞康哥酒品蠻好的,喝醉了也不吵不鬧的。”
酒品好?盛璟戎想起以前他和應虞康喝酒,應虞康酒量差,酒品也差,喝完了喜歡抱着他說個不停。
趙樂口中的應虞康,跟他記憶裏的應虞康,仿佛不是同一個人。
趙樂跟盛璟戎待着,有些拘謹,而且人家小情侶,他在這裏實在太像個大燈泡,因此外賣快送的電話一打過來,趙樂便道:“盛總,我下去拿防蚊貼,我就住對門,你們有事給我打電話就好,那我先下去了。”
“嗯。”
趙樂離開後,盛璟戎走到浴室門口,沒直接進去,而是先敲了敲門。
應虞康以為是趙樂,問道:“怎麽了?”
“是我。”
裏面水聲停了,然後門打開一小點,露出應虞康探出來的腦袋。
他身體掩在門後,整個人濕漉漉的,能看到一小截頸項和鎖骨,漂亮瘦削,白皙肌理下透着一層淡粉。
烏黑的短發滴着水,貼在小巧精致的臉上,靈動的狐貍眼,蘊着潮濕水汽,眨了眨:“你不是說明天才到嗎?”
“提前辦完了。”盛璟戎伸手,就着打開的那一點空隙,輕柔地碰了碰應虞康的臉,指腹在他眼尾拂過。
過分好看的臉從這一點空隙裏斜斜探出,像春日花斜插在瓶裏,只插了一枝,放在木質矮桌上。
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想起應虞康當初跟他袒露自己虛榮的畫面,他兀的覺得,這還是那朵剛盛開,又驕傲又脆弱的洋牡丹。
應虞康看着他,抿了抿唇:“樂樂呢?”
“回他自己房間了。”
應虞康看着他,猶豫了下,問道:“你……要進來嗎?”
盛璟戎手掌托着應虞康的臉,吻了吻他,随着吻,應虞康扶在門後的手松開,盛璟戎進了浴室,然後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