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宝等得心急焦躁，肚子里空荡荡得一阵火烧火燎，想要从雪地里抓一把塞嘴里含着，却又不堪再给身体多加一分寒冷，装备的棉裤棉衣套在铠甲里确实挺厚实，可趴在这几个小时不动弹，就算是把人堆在棉花里也无法感受到热量存在。

    就在大同军士卒等得快不耐烦的时候，一行马车总算出现在官道上，马儿脖子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几个吊儿郎当的土匪牵着马，一边嬉笑聊天，一边慢悠悠地走着。

    埋伏在高处观察的李荣手搭凉棚，以减少刺目阳光对视线的影响，认真盯着马车队伍看了一分多钟，开口对手下命令道：“车辙痕迹很重，一定满载了货物，一齐放哨箭，动手！”

    咻——

    在李荣的带领下，十数支凄厉又尖锐的箭矢被射出，贯穿长空，拉响了战斗的序幕。

    哨箭尖端结构特殊，可以让空气摩擦箭头产生震动，发出极为尖锐的响声，作为进攻的号角，同时威力也不可小觑，对于这些没有披甲的土匪来说，挨上一支这样的箭，一定会落个身体被破个血窟窿的下场。

    这些土匪的警惕性还算不低，在哨箭响起的第一时间，就躲到了马车底下，有的来不及躲避，也知道捂着脑袋往路边的灌木丛里的逃窜，而不是傻傻地站着原地等待下一波箭雨的袭击。

    不过，李荣并不准备一次性将这些土匪给消灭。

    “兄弟们，跟我冲！”

    作为预先计划的前锋队伍加诱饵，在哨箭射出后，张大宝第一个从雪地里跳起来，举着长刀和盾牌，就冲下了山坡，往马车队中间杀去。

    在他身后，二十多个大同军士卒也跟着冲了下来，而在山坡对面的，也同样有一支大同军小队杀出，进行配合包围。

    押送物资的土匪总共也就五十多人，而且还都是只有简陋兵器的民夫级别，哪里是相同数量的大同军士卒的对手，张大宝一个照面，甩开膀子划出刀锋，就将挡在面前的两个土匪的脑袋，连带着土匪手里的两边朴刀的木柄给削了下来。

    血液喷洒在雪地里，立即被迅速跟着张大宝冲锋的大同军士卒踩在脚底，混和着地里的黑泥，变成一滩泥泞不堪的恶臭粘稠物体，然后再度被靴子带起，飞溅在人的眼里、脸上、嘴里、甚至是血肉当中······

    等明年开春冰雪化开，太阳暴晒两天，这里肯定是一片恶臭的气味，就算是现在，战斗中的双方鼻腔里也是充斥着浓烈的血腥气。

    不过这些东西都被狰狞的面孔和狂暴的嘶吼声所取代了，热血沸腾之际，大家眼里只有敌人，杀死他！杀了他！

    杀！

    杀！

    杀！

    战斗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土匪们就基本上被杀了个干干净净，只有一个逃往土匪寨子里的土匪被放跑了，这是张大宝特意留下来去报信的，好让山上剩余的土匪下山来野战。

    这场伏击战，不过是大餐前的开胃小菜。

    战斗刚结束，所有人都像是泄了气一般靠在边上的马车上休息，有士卒迫不及待地举起染血大刀砍在一旁的麻布米袋上，抓起里头的米粒就往嘴里塞了一把，然后用力咀嚼两下，也没嚼碎，就直接咽下肚子。

    边上的人也有样学样，就近取用能吃的一切。

    实在是太饿了，尤其是饿了一整天还经历一场战斗，等于是长跑最后又来了一次百米冲刺，把耐力给用完了，还能站着全凭一口热气吊着，再不吃点东西，就真的要饿晕过去。

    张大宝本来想下令让大家整顿一番，检查伤势和装备，但见大家吃米时的脸和手都是颤抖的，也只好跟着抓了一把大米塞嘴里，然后才喊道：“收拾东西，保护马车，全体列阵！”

    士卒们听到命令，一个个赶忙站稳身形，将尸体搬走，清空出官道，准备将马车连同车上的物资运走。

    当然，在清空官道后他们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将马匹的缰绳都捆绑在一起，防止待会儿的战斗中被惊吓而乱跑，然后把马车队护在身后，等待土匪的大批援军到来。

    很快，山上就传来了奔雷般的马蹄轰鸣声，十几个土匪的骑兵手持长枪，簇拥着一个为首的土匪骑兵，向着已经列好阵型的张大宝等人杀来。

    在这支骑兵小队伍的身后，是漫山遍野的土匪援军，看样子不下千人，一个个大喊大叫着往山下跑，似乎生怕跑得慢了，张大宝等人就要将他们的物资给抢走。

    “哪里来的小毛贼，胆敢抢你军爷的粮食？！”

    “给我拿命来！！！”

    土匪骑兵首领大吼一声，手里长枪平放，对准大同军的军阵就发动了冲锋。

    面对骑兵冲锋，尤其是这种宽敞的大道上，逃避就是送死。

    十余个大同军士卒们看准骑兵冲来的方向，咬紧牙关，前排士兵将等身高的盾牌往雪地重重斜插，用肩膀顶住，然后按照训练的姿势将整个人的重量都抵在盾牌上，作为抵御骑兵冲击的人肉障碍。

    后面的十余个大同军士卒举起接近三米长的长枪，后端斜插入地，定在盾牌上，尖端斜斜地刺入天空，和前面的刀盾手组成第一道防线。

    第二道防线的士卒，则拉开三米的距离，以刀盾手、长枪兵、弓箭手组成主要的进攻力量，随时准备应对越过第一道防线的敌人和来自侧后方的偷袭者。

    土匪骑兵们显然没想到对方如此训练有素，连忙拉住缰绳，不想就这么撞到枪尖上送死。

    土匪首领盯着眼前不足五十人的军阵，心里生出疑惑，这是哪来的军队？敢以五十人抢他近两千人的军寨补给，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这样做，真当官军没人了吗？

    没错，这伙土匪其实是本地军寨里的官军，只是军寨年久失修，军饷连年拖欠，加上军官盘剥兵士太重，导致兵士们看上去就和一群乌合之众差不多，没有整齐的装备和兵器，军容也是惨不忍睹，所以被大同军探子误认为是一处土匪寨子······

    为首的骑马校尉等到后面的步军都下了山，想不清楚的问题也懒得去想了，不管对面是什么身份，敢抢粮食，还只有五十人，就算是皇帝的御林军，今天也得留在这里！

    全都剥皮拆骨！

    吃肉炼油！

    校尉大吼一声，举起长枪，“弟兄们，都给我上！敢抢咱们的粮食，杀了他们，今天喝酒吃肉！”

    官军们听到有肉吃，举起手里的各式武器，嗷嗷叫地冲了起来。

    他们可太久没碰过油水了，平常能喝带沙子的陈米野菜粥喝到饱腹就算是天大的幸运了，上头有巡逻或者捉拿盗匪的任务，才会放点肉沫油星在汤里，面前算作临行前的犒赏。

    犒赏的“犒”字为啥带个“牛”字旁，就是因为牛是牲畜，身上带有肉，是非常珍贵的食物和重要的祭祀用品，想要打仗前得到好彩头，是一定会杀三牲外加罪犯祭天的，让天神保佑战争的胜利。

    可就这种世道，也就朝廷的大军还会严格遵循吧，地方军寨的普通士兵，变得比土匪还土匪，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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