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过后,院中果然传来动静。凤怀月透过窗户往外,来人果然欧珏。
邱府所做营生见不得光,再加上雪海山庄最近出了事,那么按理来说,这座宅院的防卫只会更加严密,而在这重重戒备下,欧珏却能轻松翻入邱家小姐内宅,凤怀月问:你怎么?
司危道:同样的事情,他先前应该做过不少回。
凤怀月不解:可是在今日那场宴席上,欧珏与邱莲的关系似乎并不亲近,不像是深夜私会过许多回的样子。
深夜见面,未必(粉扑-儿文=!學)就是私会。司危示意,等会你且听他自己会怎么说。
欧珏落入院中,无片刻犹豫,上前便要来推邱莲的门,谁料手还没碰到,门却先一步被打开。他心里先是一惊,又着眼前的少女,喃喃道:邱姑娘。
院外有家丁巡查时交谈的声音,司危微微侧身,欧珏会意,赶忙溜进房中。他先是了眼那散开的床帐,确定里头没人,方才稍微安了心。
司危问:“你来做什么?”
我自然要来,我不来,你就要欧珏憋得脸红,我听说宋问住进了你的院子,这件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叔父的安排。”
那老混蛋!欧珏狠狠地骂了一句,又握了握拳头,像是鼓足了十二万分地勇气,开口道,不如你收拾收拾东西,我,我虽然现在还是不能带着你一起走,但我已经找好了朋,他会找一尾小舟,将你秘密送上那艘开往阴海都的鬼船!你放心,这船与咱们三千市内的任何一家铺子都没关系,你叔叔也好,你爹也好,都不能查得到。
司危道:“我不去。”
为什么!欧珏一听,立刻就着急起来,你不是最想离开这个家吗?再不走,你就要被你家长辈送给那姓游的傻子做妾了!我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方才搭上的鬼船这条线,保证安全!
隔壁房中,凤怀月问:鬼船是什么?
宋问道:开往阴海都的船有两类,一类半遮半掩,另一类完全在暗,在暗这一类,因为行踪飘忽不定,神出鬼没,所以一般被称为鬼船。
半遮半掩的船只,所承载的人与物已经足够血腥,那完全在暗的凤怀月觉得自己这不怎么好用的脑子,属实想象不出上头还能黑暗到何等地步。宋问倒是听过一些,但他也不准备讲,因为大美人就该坐在百花丛中听听风花雪月,至于什么挖心剥皮,适合让彭循去听。
鲁班城中的小彭:
欧珏还在试图说服邱莲,司危问道:去阴海都之后呢?
去阴海都之后,就同我以前说的一样。欧珏急忙道,住处与丫鬟,我都会替你安排好,每月也会有钱送来,你只管安心住着,等再过几年,再过几年,等我爹将走海的生意陆续多转给我一些,我就接你回来。
司危道:“我不想等。”
他说话时没什么表情,配合上邱莲寡淡的长相,更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欧珏见她这样,越发不安,又道:你上回让我带你私奔,我不是不想,可就这么走了,咱们岂不是两手空空?还是说,还是说你现在又上了宋问,想让他帮你?
“有何不可?”
自然不可!他这回来三千市,是为了查雪海山庄,住进你家,肯定也是为了找线索。况且宋问那种人,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又自诩出身不凡,怎么会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欧珏声音越说越大,宋问感慨:他骂起我来,还真是不带一句重样。
凤怀月瞥他一眼:你抢了人家喜欢的姑娘,自然免不了挨骂,照我说,挨骂都算轻的,成还要挨打。
宋问被这一眼又瞥出了整整一百首美丽浪漫的诗,立刻表白:那倒也值。
凤怀月:“……”
瞻明仙主也好,浪荡贵公子也好,起来都很盼着能挨上大美人两巴掌。
凤怀月果断将手缩回袖子中,吃点丹药调理一下吧二位!
欧珏并不敢在这里多待,他见邱莲像是仍在犹豫,便又放慢了语速,道:你先好好考虑考虑,我明晚这个时候再来。
言毕,便匆匆忙忙地翻墙离开。凤怀月与宋问从房中出来,道:没想到他竟然还在暗中有这种安排,对了,方才他所说的,姓游的傻子,是谁?
游金,游氏也是三千市内一股势力,家中有个儿子,小时候不知为何坏了脑子,整个人变得痴傻肥胖,只知道撕咬摔打。宋问道,将女儿送给这么一个人,怪不得邱莲想方设法要跑。
那她也不是不能拉拢。凤怀月问,试试?
司危点头,从结界中将少女放了出来。邱莲被关得晕头转向,站在地上好一阵才缓过来,她着眼前三人,自然万分震惊与惊惧,警觉地后退两步:你们要做什么!
宋问道:邱姑娘不必惊慌,我们并不会伤你,只是有些事情要问。
邱莲是能认出他与司危的,至于另一个,虽没见过,但只要有点脑子,就都能知道是谁。这么三个在修真界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她问:我的弟弟呢?
暂时也如你一样,被关着,不会有什么危险。凤怀月道,方才欧珏来找过你,说他已经安排好了鬼船,会载着你去往阴海都。
还说绝不会让你跟了游金,等两年,他就去阴海都接你回来。
宋问插话:一片痴心啊,那是你的小情郎吗?
不是。邱莲道,我先前只是想让他帮我,但现在,他不必再帮了。
为何?
因为邱家就快倒了。邱莲了一眼三人,你们来了,不是吗?
宋问赞许:姑娘够冷静。起来也够无情。
邱莲这才向司危行了个礼,道:瞻明仙主想问什么?倘若是那些生意,我知道的虽然不多,但也总有那么几桩,能将他们定罪。
她手腕上的镯子叮叮当当地碰撞着,露出皮肤上的一些血痕。邱莲道:我爹只疼我的弟弟,对我,虽然算不上苛待,同样锦衣玉食供着,但他却要求我为了弟弟,为了邱家,去嫁给游金那个蠢货。我不肯,便被叔父用鞭子痛打,打完之后又让继母假惺惺地来哄我,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回。除了我的弟弟,他们没有一个好货色,我自然要跑。
宋问道:但倘若邱府倒了,姑娘就不必再辛辛苦苦往阴海都跑。倘若所供出的线索足够多,应当还能从仙督府中领一赏钱。
凤怀月站在旁边打了个呵欠。
司危吩咐:问清楚。
言毕,拎着凤怀月就往房中走。
凤怀月:等等,我其实也不是很困。
砰一声,卧房门被重重关上。
邱莲道:那是我的房间。
宋问安慰她:瞻明仙主绝不会碰姑娘的床具,尽可放心。
司危的确没碰,当然并不是因为道德品行高尚,而是因为他毛病多,从被褥到枕头,都得是精心搭配过的,白软如云团,稍微有一点别的花色都不行,至于为什么不行,司危道:这要问三百年前的你。
当年只因为瞻明仙主在云缎床上放了个雪绸枕头,凤怀月便睡得浑身不安稳,半夜爬起来,也不知道从拿提出一盏明晃晃的灯,凑近枕头仔细。司危成功被晃醒,睁眼就见白惨惨的光照着一张披头散发的脸,抬起头来,幽怨地问:你怎么把我的枕头给换了?
司危很难有语塞的时候,但这种时候,也难免一塞。
凤怀月是在喝得半醉时被抱进寝殿的,所以当时并没觉察出异常,稀里糊涂倒头就睡。现在酒醒了,就开始作妖,他道:这是云缎,这是雪绸,不一样的。你快点把我原本的枕头还回来,否则我睡不着。
司危:
合山大殿的侍女大半夜地找了一圈,回来提心吊胆地禀道:凤公子先前的枕头,因为被灵火烧开了一些丝,所以扔了。
失去了配套枕头的凤怀月辗转反侧,惨烈失眠一整夜。而这件事的最终结果,是司危连夜派人去月川谷中,将各色床品带了整整五十套回合山。
三百年后的凤怀月听完之后,立刻道:我现在已经正常许多了。
司危将他压回枕被堆中:如何?
凤怀月评价:非常舒服。
司危将人拎起来,随意一挥手,换了另外一套,然后又重压回去:这次呢?
凤怀月仰面朝天地回答:枕头变硬了,还是刚才那个好,你快给我换回来!
司危问:还正常吗?
凤怀月:
配套的床具,确实还是要更好一点的。凤怀月陷在松软的云朵团子中,两手扯着被子,决定以后都要这么睡。
他好奇地问:三百年前我还有什么高雅好品味?再说两个听听。
司危指指自己的侧脸。
凤怀月不假思索,抬手就是清脆一巴掌。虽然你这个好比较奇特,令人难以理解,但在被子和枕头都很软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能适当满足。
司危脸色一僵:我是让你亲我。
凤怀月翻身背对他,不亲,没听到。
幸好司危并不是很挑,不管是被美人亲,还是亲美人,都可以。他俯下身,在那微微翘着的唇角处轻轻舔了一口,而后又辗转到耳垂处,笑道:好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