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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3 答案 父亲不觉得自己太过凉薄了些吗……
    立夏后, 气温逐渐回升,入夜后,晚风虽还有几分微凉, 吹在身上却是惬意的。

    

    花团锦簇的长春宫内, 水沉香自镂空瑞兽香炉内缓缓升起,散出阵阵怡人清香, 一席紫色宫装的郑太后侧躺在贵妃塌上, 扶额看着刚从外头进来的梁女官。

    

    “坐过来说话吧。”郑太后抬眸看着同她差不多年岁却选择留在她身边一直未出宫嫁人的梁女官, 声音柔和地道。

    

    私下里, 只她们二人在一处的时候,郑太后不甚在意那些个繁文缛节的规矩,相处起来更像是从前待字闺中时的亲密无间。

    

    郑太后徐徐打着团扇, 面容平静地问她道:“那边如何了?”

    

    “回太后娘娘, 自裴氏去后, 那人便一直浑浑噩噩, 身子也大不如前。夜里总是说些梦话,隔三差五便要闹上一回,把两个孩子也被他吓得不轻,只哭着说要找阿娘。”

    

    梁女官低声说罢,抬眸仔细打量起郑太后的面色来,见她仍是一副慈眉善目的端庄模样,瞧不出是个什么心思和情绪。

    

    “他虽被废为庶人, 但两个孩子到底无辜,又是太上皇的孙儿孙女, 眼下他们如此受苦,哀家见了也着实于心不忍。便去西宫寻一处闲置的小宫殿将他们安置过去罢。”

    

    郑太后温声细语地说着,仿佛打心底里替宋承恪的两个孩子着想一般。

    

    西宫多人工湖泊和水塘, 旁人或许听不出这里头的门道,梁女官却是一听即懂:太后唯一的儿子为宋承恪所杀,这是她的心结,不叫仇人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这心结怕是难以解开。

    

    “臣定会寻一好住处给两位小主子。”

    

    郑太后轻轻嗯了一声,与梁女官说起旁的事情来,至戌时三刻,郑太后徐徐往内殿歇下,一夜无梦。

    

    至四月中旬,门下省和中书省放出消息,从七品的门下省录事和中书省主书二职皆有一空缺的名额,欲从今岁新入翰林院的进士中择二人填补。

    

    此消息一出,顾勉少不得要为顾清远盘算一二,又从库房里取出几套温氏带来的嫁妆首饰拿去当铺典当出数百两白银。

    

    温氏带过来的一百二十余担嫁妆,到现在已被顾府私下挪用超过大半。

    

    自太子被废后,顾老夫人方如梦初醒,令人想了些开源节流的法子出来,将府上大小主子的一应吃穿用度皆减半,饶是如此,侯府依旧是入不敷出。

    

    顾勉与顾老夫人商议一番,顾老夫人拧眉从体己钱里拿出三百两,好歹叫他凑够了千两银子出来。

    

    出了寿安堂,顾勉转而往顾清远的院子里去。

    

    这段时间莫说是顾清远仕途不顺,就连他这堂堂的东乡侯也没少在朝中受人白眼。宋霆越那厢虽接受了他送过去作为示好和臣服的小女儿,可那人到底也只是暂时不动顾府而已,往后侯府的路该如何走,他需得及早谋划才是。

    

    中书省常替圣上起草和颁布诏令,是以与圣上的联系颇为密切,在顾勉看来,相比起门下省,中书省似乎更有晋升的希望。

    

    哪怕南安王无法全然消除心中芥蒂重用顾家,只要他的嫡子争气,待他日圣上亲政后,总能有高升的机会。

    

    然中书令周邑也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冷眼瞧着先时废太子与齐王、靖王的明争暗斗,哪一边都不肯轻易得罪,便是太子被废后,圣上立齐王的心意越发凸显,他仍是不为所动,从来都不曾主动去巴结齐王与南安王一派。

    

    这样的人,想要以钱财来巴结,着实不是什么易事,但事在人为,试上一试总比坐以待毙要强得多。

    

    顾勉将心中的谋划清清楚楚的说与顾清远听,顾清远闻言大感震惊,睁圆一双瑞凤眼看向一脸严肃的顾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阿耶是要用银钱贿赂中书令周大人来为儿子谋取这份官职不成?阿耶从前一直教导我为官要有文人风骨,儿子一直奉为真理,怎的如今却要儿子像那帮人那般使出那些个龌蹉手段?”

    

    “那些不过是你年少时说来哄人的话罢了。你入仕未深,如今所见所闻尚还浅薄得很。如今南安王还未曾发难于顾家,那些人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来踩上一脚,倘若他日王爷一个不高兴要拿江河日下的顾家撒气,莫说你我性命,府上女眷该当如何,顾家百年清誉又该当如何?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替顾家想想,替阖府上下二百多条人命想想。朝堂上衣冠楚楚的大员们,又有几人手上是干净的?你若要守着那无用的清高之态,只能由着他们将你踏到泥里。”

    

    这话顾勉说得确实是不假,如今顾家早已不复昔日荣光,更无位极人臣的男丁,倘若日后南安王突然发难,事态几乎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

    

    他作为顾府的嫡长子,享受了这二十年的富贵荣华,该当挑起振兴家族的责任。

    

    良久后,顾清远方缓缓开口,“等阿耶择定日子,我与父亲同去便是。”

    

    话毕须臾后,忽的想起什么事,复又问他:“三娘她,究竟去了何处?”

    

    此话一出,换顾勉沉默了。片刻过后,顾勉方抬手拍了拍顾清远的肩膀,“等明日你随我去过周府,我自会将事情原委告知于你,届时还望你暂且收起那些无用的风骨。”

    

    顾清远脑子几乎是嗡的一下,那日南安王说与他和赵子桓听的话不自觉的涌上脑海,加之南安王这三个多月以来的确未曾发难过顾府,若真是这样,一切便说的通了。

    

    “三娘她,她是不是……”顾清远想要同他确认什么,然而心里却又不大愿意相信,父亲怎么能这样做?

    

    这样长的时日,竟是连一个侍妾的名分也不愿意给她,未免太过于折辱人了。

    

    “是不是被送去了南安王府?”顾清远话音越来越低,最后两个字险些叫人听不清。

    

    顾勉面色微动,冷冷答道:“你会如此问,想必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侯府养了她十六年,她也该有所回报。如今南安王尚未娶妻,是以不能给三娘正当的名分,待他日王妃入府,想来王爷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阿耶!”顾清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不由拔高音量,神情急切地道:“三娘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呐,不是什么可以拿来随意买卖交换的物件!你们这样做,就不觉得自己太过凉薄些了吗?”

    

    话音刚落,一记耳光也重重打在了顾清远的脸颊上,顾勉尖厉怒喝的声音也同时传入他的耳中:“如若当时还有旁的办法,你以为我与你祖母会愿意这样吗?三娘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又怎会半点不疼她?你最好给我清醒一些,莫要想着做出些个以卵击石的事情来,那样不仅会害了三娘,整个顾家也要跟着遭殃。打从她入了王爷眼的那日起,她的命便再也由不得她。”

    

    顾清远广袖之下的双手紧紧握拳,饶是心中觉得愤怒羞辱到了极点,也只能极力克制压抑,现在的顾府在南安王府面前,的确不过是那板上一块细小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用一个小小的女子去换得整个家族的平安和将来,在顾勉这样的人看来无疑是用最小的代价去换取最大的利益之举。

    

    顾清远心下深知父亲和祖母的用意,可他就是无法认同这一点,只能死死咬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是夜,晚风微凉,顾锦棠沐浴过后着一袭浅色睡裙静坐在炕上等待宋霆越的到来。那只荷包她昨日便已绣好,今儿夜里正好可以送与宋霆越交差。

    

    约莫两刻钟后,宋霆越迈着大步过来,顾锦棠将人迎到屋里,做出一副欢喜羞赧的模样将那荷包取出来送到宋霆越手上。

    

    “前些日子说要送与王爷的荷包,奴婢已经绣好,还请王爷过目。”

    

    宋霆越轻轻嗯了一声,垂眸看向那宝蓝色的荷包,其上以银线绣出祥云的图案,绣工虽不及娴熟绣娘,却也不算差,倒也勉强能入他眼。

    

    将那荷包往炕桌上搁下,宋霆越将目光回落到顾锦棠轻逸贴身的寝衣之上,不免令他心思变得不单纯起来。

    

    “王爷是觉得奴婢绣的荷包不够好,不愿收下吗?”顾锦棠佯装伤怀,桃花美目里生出湿意,握了手帕便要拭泪。

    

    “这既是娘子亲手绣的荷包,本王又怎会忍心不收。”宋霆越灼热的手掌抚上顾锦棠的脸颊,喘着粗气意乱情迷地道:“只是接下来还有旁的事情要做,待完事后本王自会将它系在腰带上。”

    

    ……

    

    “奴婢想看些书打发白日的时间,不知王爷可否容情,准许奴婢去王爷的藏书阁里找些书带回来看?”

    

    顾锦棠由着他胡闹,只将头埋进他宽厚的臂弯里。

    

    宋霆越稍稍停下解腰上玉带的动作,片刻后将手掐上顾锦棠的细腰,顾锦棠拧眉哼了一声,眼前人又凑到她耳边道:“现下还不是你分心的时候,只要你乖乖听话,本王自会考虑你方才所言。”

    

    言毕,顾锦棠便感觉到双脚离地,宋霆越总是可以毫不费力地站着抱住她。

    

    良久后,赵嬷嬷送了热水进来,宋霆越清洗过后三两下就将身上的衣袍恢复原样,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然而顾锦棠的寝衣却是皱的不成样子。

    

    “一楼的书随你看,不许上二楼。去之前命人去李管事处知会一声,让他带着你过去。”

    

    宋霆越一面说,一面将扶着妆台绵软无力的顾锦棠打横抱起放到宽大的床榻之上,鬼使神差地替她盖上被子方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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