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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4 谋划 从前是奴婢想岔了
    次日, 顾锦棠用过早膳后便让云枝去李管事处知会一声。

    

    李管事那厢一早就得了宋霆越身侧小厮崔荣的吩咐,自然不敢怠慢,将手里的活计安排妥当后便往顾锦棠的院子里请人移步。

    

    藏书阁的位置离宋霆越的正房不远, 顾锦棠随李管事走一小会儿就到了。

    

    “顾娘子且慢慢选,等看完了下回再还回来也不打紧。”李管事说着, 往门口处站定就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顾锦棠看, 防止她往二楼去。

    

    顾锦棠经过楼梯口时,稍稍偏头往上面看了一眼,隐隐能看到一道门,那处是落了锁的。

    

    正所谓好奇害死猫, 顾锦棠心中记着宋霆越昨日夜里的话, 匆匆扫视一眼后便又往书架处选择书籍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顾锦棠将自己精心挑出来的十余本书捧在怀里, 门外候着的李管事见状转而给门外婆子递眼色。

    

    那婆子很快就会了意, 忙上前将顾锦棠手里捧着的书抱过去,满脸堆笑,语气里带了些讨好:“奴婢送顾娘子回去吧。”

    

    她身侧的李管事亦眯着眼睛笑, 等顾锦棠从藏书阁里出来, 轻车熟路地落上锁, 朝人抱拳行礼后目送顾锦棠走远才离了此处。

    

    一路徐行回到屋中,在书案前坐定的顾锦棠深深看那地理志一眼,暂且按捺住将它拿起的心思,转而捧起早在现代就已看过的《搜神记》①来。

    

    入夜以后, 顾锦棠靠坐在半撑起的窗边吹着清凉舒适的晚风,因院中的栀子开得正盛,晚风送来阵阵清香,很是舒适宜人。

    

    不知怎的, 顾锦棠心中升起一丝预感,宋霆越今晚或许会不打招呼直接过来。

    

    果不其然,二刻钟后,随着一道推门声和通传声传入耳中,宋霆越高大挺拔的身影进入到顾锦棠的视线之中,顾锦棠下意识地直起身子,起身对着他屈膝行礼。

    

    宋霆越顺势牵起她的手,将她引到炕上一起坐下,慢条斯理地问她:“都选了些什么书?”

    

    “奴婢选的书各不相同,什么样的都有,都在这儿了,王爷一观便知。”说罢扭头柔声吩咐绿醅将书取过来送与宋霆越过目。

    

    将那十余本书的书名一一看过,宋霆越挑出其中一本略翻了两页,而后随手丢在炕桌上,接着饶有兴致地拿起一本书看向顾锦棠,又问:“《东阳夜怪传录》②,这样的书看了,就不怕晚上睡不着?”

    

    顾锦棠见他并未留意那本《元和郡县图志》③,心中轻舒了一口气,冲人莞尔一笑道:“奴婢未曾做过亏心事,自是不怕的。况且奴婢身处王府之中,有王爷的阳刚正气庇护,更不必惧怕那些个怪力乱神的东西。”

    

    “你这张小嘴倒是有些学会怎么哄人高兴了,却不知道这里面又能有几分真心在。”

    

    状似漫不经心地玩笑口吻,在顾锦棠听来却是脊背发凉,她从来都不认为宋霆越是个好糊弄的人,故而这段时间在他面前,她一直都在努力让自己在曲意逢迎时的神色和是语气变得更为自然些。

    

    不曾想她这般努力的掩饰和表演,宋霆越仍是在怀疑她的动机和心思,实在过于慎重和警惕了。

    

    “从前是奴婢想岔了,自奴婢入王府以来,王爷待奴婢素来不薄,此间的吃穿用度比之顾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单就拿王爷赏奴婢的东珠发簪来说,那样的好珠子,奴婢在顾府自是用不上的。纵使奴婢从前有些气性在身上,到底不是无情的木石,王爷待奴婢如此大方,奴婢又岂会真的不识好歹,非要巴巴地同王爷拧着不可?王爷现下还尚未迎娶王妃,不能给奴婢一个名分实乃情理之中的事,奴婢不怨,惟愿他日王妃入府,王爷能给奴婢一个侍妾的身份,也好让奴婢能够大大方方地伴在王爷左右。”

    

    顾锦棠含情脉脉地看着眼前人,面上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话语亦是婉转如莺啼,一字一句都说到了宋霆越的心坎上,叫他的狐疑顿时瓦解了大半。

    

    “娘子心里果真如此想?”宋霆越果真被她的言语所蛊惑,缓了缓面色平声问道。

    

    “王爷若是不信,且摸摸奴婢的心可曾因为说谎而跳得快了些……”

    

    顾锦棠温声说罢,施施然从塌上起身径直来到宋霆越的身侧,双手托起他那手中布满茧子的右掌抚上她的心口处。

    

    即便是隔着衣料,顾锦棠亦能感受到宋霆越掌心的热意,可她对宋霆越根本就无半分情意可言,自然也就不会因为这份温度而心跳加快。

    

    那人久久不曾开口说话,只是无声地将大掌往下移动,知他想要做甚,顾锦棠便大着胆子俯身凑到他的耳畔,轻声细语地嗔道:“王爷难道不想奴婢吗。”

    

    如此勾人的话一出,宋霆越哪里还能端的住,握了她的细腰将人揽入怀中,急不可耐地往里间地床榻处去。

    

    床帐落下后,里头正是:

    

    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眉黛羞频聚,唇朱暖更融。④

    

    许久后,宋霆越清洗完,铜盆里的水还热着,拿起腰带欲要系上,顾锦棠却伸出白嫩的小手将他的衣袖扯住,横波的双目望向他,微张朱唇怯生生地道:“夜路难行,横竖明儿是休沐日,王爷何不宿在此处?”

    

    “娘子要留本王,可是身上还有力气欲要伺候本王?”一番话语意有所指,餍足的目光落到顾锦棠脖颈处,直看得顾锦棠不自觉地挪了挪腿。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儿白日里看了那些可怖骇人的书,这会子心里还有几分害怕……”

    

    闻听此言,宋霆越穿衣的速度明显缓了下来,轻启薄唇浅笑着问她道:“孩子话。方才你不是说王府里处处都有本王的阳刚正气,你不惧的吗?”

    

    “自然是靠着王爷时更能沾些阳刚正气,那些个邪祟必不敢入梦的。”

    

    顾锦棠方才吃了苦头,这会子眼里还泛着隐隐的泪光,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忍拒绝,况且上回他就想留宿的。

    

    今日夜里是她主动提出,倒是正中了他的下怀,也全了他的面子。

    

    “罢了,本王今夜宿在此间便是。”宋霆越面上似有“勉强”之色。

    

    那张宽大的梨木拔步床,容下他们二人绰绰有余,宋霆越并未与她隔被而卧,而是侧拥着顾锦棠温软的身子。

    

    如此这般,顾锦棠便被他身上的热气烫的不行,加之还要强忍着有他在身侧躺着的不适应感,久久亦未能入睡。

    

    次日清晨,没怎么睡好的顾锦棠拖着酸乏的身子勉强起身,脚下的每一步都虚得很,刚将炕上软塌和书案收拾齐整的绿醅见她步子有些奇怪,贴心地上前扶住她,伺候她穿衣洗漱。

    

    妆镜前,顾锦棠瞧了一眼镜中的美人面,徐徐开口问她:“他今早是何时走的?”

    

    这个他字指的是谁,绿醅心里自是清楚的,手上替她束发的动作不变,嘴里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四更一刻,那会子姑娘睡得正熟呢。”

    

    顾锦棠听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待她替自己梳好发后,开始专心地看着铜镜中的小脸施起粉黛来,有意挑了套宋霆越赏她的南珠头面往发髻上簪了。

    

    用过早膳后,陈嬷嬷那厢雷打不动地过来,对着人呈上一碗散着苦味的凉药,顾锦棠习以为常地抬手接过,不发一言地将那汤药尽数喝完,将控碗送与陈嬷嬷查验。

    

    陈嬷嬷看她现在这副模样,分明已经沉浸在王府的荣华富贵中,再不是从前那副淡泊宁静的样子。

    

    如此也好,也省得她再生出什么幺蛾子去烦扰王爷,到底是只用来疏解欲望的金丝雀,多费些银钱和财物也是应当的。

    

    不多时,待陈嬷嬷离去后,顾锦棠这才翻看起那本心心念念的书来,心道在想办法出府找人牙子买到雁户⑤户籍之前,她还需得先确定一个好的去处才行。

    

    各处的风情土物,通过这本地理志来获取一二显然是一个好办法。

    

    至酉时三刻,顾府的府门前,银冠束发的顾清远着一身刺墨竹图案的白色圆领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白玉腰带,越发衬得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府中小厮套好马车停至府门口,顾勉率先上车,顾清远紧接其后。

    

    不过一刻钟后,马车在周府门前缓缓停下,顾勉将顾府的铭牌交给那看门的护卫查看,好言好语地道:“烦请知会你家老爷一声,东乡侯家求见。”

    

    顾勉大小是个侯爷,那护卫看过铭牌后并不多做为难,只叫他二人稍等片刻,高声唤了一个小厮过来,吩咐他进府通传一声。

    

    不多时,便有一个嬷嬷过来将人迎到府里的会客厅中,又有丫鬟奉了两盏茶进前,语调平平地道:“大老爷在书房处理公务,过些时候才能出来见客,还请二位见谅。”

    

    顾勉点头轻轻道声劳烦了,端起茶盏吹了几下,而后轻抿一口,那茶汤口感着实比他在顾府喝的差上不少,乃是品质十分一般的陈茶,单从这盏茶,便可瞧出周府对他们顾家人的轻曼态度。

    

    父子二人坐了许久,还未见人来,顾清远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燥意,可瞧着父亲耐心等待的模样,少不得将这股子不悦压下去。

    

    直等到酉时过了,太阳落下天色麻黑,周邑的嫡长子周长渚才姗姗来迟。

    

    顾勉叫他过来,忙站起来,对着周长渚抱拳见礼,语气恭敬地道:“周大郎君,不知令尊何时才能抽出些时间过来见见我们?”

    

    这位周长渚年长顾清远两岁,是周邑过了三十岁才得来的嫡长子,深受周邑喜爱,周长渚虽性情乖张,且是块读书的料子,于课业一事上亦未曾怠慢过分毫,六年前十八岁时便高中进士,一年后就在周邑的安排下入了中书省,如今已是正五品的中书舍人。

    

    周长渚淡淡扫视他们一番,无甚表情地道:“家父处理完公务后过于劳累,已回去歇下,特吩咐我来见二位,侯爷有什么事同我说也是一样,过会子自当报与家父听。”

    

    这番话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周长渚的语气和神色甚是倨傲和敷衍,未曾向他们父子二人回礼就直直地往那主位处的梨花木太师椅上落座了。

    

    原本周邑晾了他们二人许久后还不肯亲自出面就已经令顾清远有所不满,当下又见他的儿子这般态度,心中的不悦更甚,宽大衣袖下的一双手死死握拳,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等低三下四谄媚人的话来。

    

    顾勉混迹官场多年,身上的菱角早被磨平,并未因为周家父子的行为而动怒亦或是不悦。如今顾家前途未卜,周家人还肯见他,已经是难得。

    

    横竖只是暂且抛下这一张老脸罢了,为了顾府的前程,他还能豁的出去。

    

    纵然气氛不妙,顾勉还是将那一千两的银钱送到周长渚的面前,低声下气的和盘托出自己此番前来的意图。

    

    周长渚淡淡扫过那银票一眼,冷声着朝他父子二人说道:“顾侯爷当我与家父是什么人?我们周家还不至于为了银钱卖官鬻爵,今儿这番话我就当作从未听到过。”

    

    言罢还不忘瞥顾清远一眼,目光里满是不屑和鄙夷,毫不客气地戳人痛处:“我原还以为顾大郎君是个鸷鸟不双⑥的,却原来也不过是个自命清高的。想来也是,你顾家的大娘和二娘皆是攀附上了皇家、宗室的高枝儿,却不知道府上的三娘和四娘,谁家才能有福消受呢。”

    

    前半段讥讽他的话顾清远还能忍,可这后半段话说的极为难听,叫他羞愤的面色通红。然顾家现下的情形,他得罪不起任何一个世家,是以只能紧紧握拳死命压抑才不至将情绪发泄出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谈下去只会是自取其辱。顾勉面色平静地收回银票,同周长渚告辞后给顾清远使了个眼色,顾清远其实早就坐不住了,不发一声地起身随顾勉离开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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