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把雪吹到云州的墙上。一层又一层的冰和霜覆盖在云州城内,把整座云州城变成了一个冰雪世界,城市的灯光从高处闪耀,就像幻影般的极光。
守卫在黑暗的城垛上巡逻,他们裹着毛皮斗篷,腰间挂着一壶温酒,这是他们抵御寒冷的最好办法。邪月那张胖乎乎的脸从黝黑的天空朝他们傻笑着,在城市上空投下病态的光辉。而他那更干净、更健康的兄弟银月正在后退,他悄悄溜向地平线,把田野抛给了他那讨厌的伙伴发出的诡异的光芒。
几十个哨兵在云州的城墙上巡逻,每个人负责不同的城垛区域。这是一件沉闷、费力不讨好的工作,尤其是在大雪纷飞的夜深人静的时候。没有一个士兵不希望自己躺在温暖的床上,手里拿着一瓶烈性酒,身边有一个丰满的异域姑娘。
然而,这样的幻想并没有让守卫这座沉睡城市的士兵们高兴起来。他们试图通过考虑一切可能危及他们的同伴的事情来安慰自己,他们的同伴正在云州城内的酒馆和妓院里享受乐趣。那里有小偷和扒手,总是等着机会从醉醺醺的士兵那里偷东西。还有醉醺醺的高地人的威胁,他们随时准备为最轻微的评论而生气,并有强壮的肌肉来支撑他们的暴躁脾气。还有更近期的威胁,有传言说该地区的一些居民感染了鼠疫。
对于大多数在城墙上巡逻的士兵来说,瘟疫的谣言令人不安,但他们并没有特别重视。这两名士兵的巡逻范围是南门和西门之间与棚户区接壤的城墙,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故事就多得多了。其他卫兵安慰自己说,墨温的法令使瘟疫不可能进入云州城内,但这些人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站住,给我出来!”当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蹒跚而出时,一个士兵问道,从他手中不停颤抖的长戟就能够看出,这个士兵的内心并不想表面强装的那么镇定。
“一个朋友。”一个油滑的声音咳嗽着,从黑暗中,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出现在月光下,他的身体裹着一件厚厚的熊皮斗篷,他的头隐藏在毛皮衬里的兜帽的褶皱下。
当他认出他的秘密恩人奥斯曼时,这位好斗的士兵放松了下来。他收回了他那凶狠的戟,把武器放在了一旁。他急切地抓住奥斯曼戴着手套的手,作为许久未见的好朋友,奥斯曼将一个叮当作响的袋子塞到了士兵的手中。
另一个哨兵走上前,同样从奥斯曼手里接过一个小皮包。哨兵摆弄手里的钱包时,脸上掠过一种不悦的表情。“感觉有点轻,”他抱怨道。
“东方大人,这和往常一样,”奥斯曼油腻腻的声音冒泡地说。
东方的嘴唇恶意地皱了一下。“是啊,但风险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大了。”他又把手里的钱袋上下掂量了几下,笑容不善地说道,“大约是我们同意时的两倍。”
奥斯曼摇了摇头,即使他再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你想要更多的钱?””
东方盯着那人的脸被遮住的黑影,“上头这段时间询问不断,人们说贫民窟里有瘟疫,他们想知道它是如何到达那里的。”
奥斯曼叹了口气说道,“我以为你这样做只是为了帮助那些可怜的人。”
听到奥斯曼的话后东方笑了。“你想错了,奥斯曼,这都是为了钱。别告诉我你从这些偷渡过来的人身上赚不到一大笔钱。如果你不想吃亏,就开始向下面那些‘可怜的灵魂’多提要求吧。”
奥斯曼极其自然地耸了耸肩,然后说道,“我对我帮助的人没有任何要求,只要求他们谨慎行事。我的动机纯粹是利他的。通过帮助这些人,我所做的只是我的信仰所要求的。”他沙哑的声音里悄悄流露出一丝悲伤。“但是,如果你只对钱感兴趣,那么你就应该得到它。”
当另一个银袋出现在奥斯曼的左手时,东方笑了。然而,当他伸手去拿钱时,他没有注意到那个人的另一只手。他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把细长的匕首就刺进了他的身体,插进了他腋下的盔甲连接处,刺进了他的心脏。东方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就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您不会给我添麻烦吧,我的朋友?”奥斯曼问道,手里还拿着血淋淋的匕首。“我希望我们的安排能继续下去,尽管有这些不愉快。贪婪的人是累赘,他们都是该死的。”
那个士兵听到后自觉地把自己的目光从战友的尸体上移开。毫无疑问,奥斯曼油滑的声音里充满了威胁。即使他想这样做,他也知道反对走私者是没有用的。东方走了,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而奥斯曼在黑暗的附近潜伏着一整帮匪徒,即使之后会被军法处置,至少现在他还能多活一会儿。
“我们怎么办呢?”
奥斯曼弯下粗壮的身体,把东方的身体抬离地面,仿佛这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不比一个孩子重。“等我们这边办完了,我们就把东方先生扔到一边去。到了早上,雪就会把他埋了。你要向你的军官报告他昨晚擅离职守。”这个刚刚杀了人的罪犯仿佛没事人一样轻声地笑着,然后走到东方的尸体旁,拿起了那个他用来引诱士兵去送死的银袋,塞进了死者的靴子里。“即使他们找到了他,他们也会认为他是滑倒的。”
看到奥斯曼无情地把尸体贴在门楣上,士兵不禁打了个寒颤。脚步声和设备的哗啦声把他的注意力从这可怕的场面上转移开了。奥斯玛的七个人,裹着不协调的皮草和羊毛,沿着墙溜了过来。其中四个人肩上扛着厚厚的绳圈,另外三个人在一个巨大的篮子下挣扎着。
士兵着迷地看着那伙人把木绞车的碎片拼在一起,把一圈圈绳子系在上面。另一端与篮子相连。他们很快就把设备准备好了,篮子从墙边放下来,开始往下面的地面下降。
“这是一个高尚的职业,”奥斯曼走到士兵身旁说。“这些对于那些贵族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戴着兜帽的头转了过来,抬头望着天空。“还有好几个小时呢,我们应该能在它变得太轻而无法继续工作之前取出一打。”
士兵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他清楚地记得走私者是如何毫不犹豫地杀死东方的。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得不问那个困扰着他的问题。就像东方一样,他认为奥斯曼这么做是因为有人付钱让他这么做。
“你让我为人类感到悲伤,”奥斯曼回答。“我们是否已经堕落到无法理解高于自身基本需求的动机?我跟你的伙伴说了实话,我不会从我帮助的人那里拿任何东西。让他们知道是我把他们从肮脏和痛苦中拯救出来,让他们在城市的温暖和安全中获得自由,这就是我所需要的奖赏。”
戴头巾的头转向士兵,用士兵看不见的目光盯着他。“我们在做神的工作,你和我。总有一天,所有云州人都会明白我们工作的重要性,凡人可行神明之事与神明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