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见白毓明和顾奇珍的样貌，露出了惊诧之色，颤声问：“来者何人？”

    看情形，他先前之所以与白、顾二人生死相搏，极有可能是将他们当作了追杀自己的人。

    白毓明虽作如此想，却不动声色，冷冷地道：“阁下既然不知道我等来历，为何出手就是杀招？”

    那人似乎确定了白毓明二人并无恶意，越发显得不安，长揖道：“在下万剑门汤耀陵，因被人追杀躲到冰下藏身，听到二位道友在此探寻，误以为是追杀之人。冒犯之处，请海涵。”

    万剑门是大漠的一个宗门，实力虽不算太强，倒算得上是名门正派。

    汤耀陵既是名门正派出身，再加上方才的情形的确容易导致误会，白毓明也不想再做追究。

    顾奇珍却问道：“阁下有何凭据能够证明身份？”

    汤耀陵道：“在下身上的服饰、长剑均为本门特有。”

    顾奇珍却摇头道：“贵门既是遇到袭击，服饰已不足为凭。”

    万剑门已经遇害的两人固然穿戴着特有的服饰，但另外一个同伴在汤耀陵以外的人来看，确是生死未卜。

    若是那人死了，凶手自然可以穿戴他的服饰，佩上他的长剑，冒充万剑门弟子。

    此时顾奇珍既然质疑，汤耀陵情知已不能靠服饰与长剑取信于面前的两个年轻人。

    他沉默了半晌，突然将长剑横在颈前，长叹道：“汤某无法护得本门弟子周全在先，对两位道友痛下杀手在后，有愧良心，有违门规，实在无颜苟活于世，只求两位道友转告万剑门，为我等报仇。”

    说完，引剑便要自刎。

    白毓明正待出手阻止，忽见一团金芒飞来，直取汤耀陵手中长剑。

    白毓明目光敏锐，已经看出那团金芒正是一只金环。

    长剑被金环砸得向下一沉，割在了汤耀陵胸口上，虽是鲜血汩汩而流，却无性命之虞。

    接着，一个清亮的声音喊道：“汤护法，有话好好说！”

    汤耀陵和白、顾二人望去，只见南边有两道身影疾驰而来。

    待两道身影近了，白毓明认出正是与逍遥子发生冲突的黄衣少女和戴着面纱的蓝衣女子。

    汤耀陵见到黄衣少女，脸色虽是明显转霁，嘴上却仍是质问道：“段姑娘，你这是何意？”

    说话间，黄衣少女来到汤耀陵身前，蓝衣女子是远远站着，静观这边的情形。

    黄衣少女正色道：“生死之外无大事。汤护法堂堂八尺昂藏，为何自寻短见？”

    汤耀陵黯然长叹一声，也不答话，只是将手中长剑掷到脚下，眼眶已是泪光盈盈。

    顾奇珍与黄衣少女已经颇为熟识，走到离她不远处，示意她过来后，说出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听完事情原委，黄衣少女已是满面寒霜，急步走到汤耀陵面前，问：“汤护法，你可曾看到杀害贵门弟子和追杀你的凶手？”

    汤耀陵深深吸了一口，强抑泪水，道：“杀人凶手就是追杀我的人。那两个恶贼都蒙着脸，从头到尾也未说过一句话，只是……”

    “只是什么？”黄衣少女问道。

    “只是，其中一人咳嗽了好几次。”

    在寒冷的北荒之地，受凉咳嗽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是对修士来说，是能够用真元抵御寒热的，若非真元耗尽，是不会轻易染上咳嗽、发烧一类病症的。因此，汤耀陵一说杀人凶手中有一人咳嗽，立即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警觉。

    除了汤耀陵，其余四人在昨天都见过一个咳嗽的修士——阁老秀。

    “不好！”蓝衣女子一声低呼，然后转身向南疾掠而去。

    黄衣少女见同伴走了，也捡起地上的金环跟着向南奔去。

    顾奇珍望向白毓明。白毓明微微点了点头，也转身向南而去。顾奇珍也跟着去了。

    汤耀陵见四人都去了，神情复杂地向万剑门的宿营地望了一会儿，一咬牙，捡起地上的长剑，也向南走去。

    蓝衣女子和黄衣少女疾驰了约莫一盏茶的光景，才停了下来，在四周搜寻了一会儿，又转向西边驰去。

    向西边没走多远，顾奇珍就在不远处的一片茫茫白雪中看到了几个黑点。

    再往前走，很清楚地看到那几个黑点就是人，而且是死人。

    三个死者都是道士装扮，最小的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最大的鬓发已经微霜，每个人咽喉处都有一道伤痕。

    伤口的血已经凝结。

    看来，杀人凶手在汤耀陵跟璇天宗两名弟子战斗时仍在杀人。

    此时，汤耀陵也赶了过来，见到此处的情景，歉疚地道：“若非我贸然出手，也许二位道友来得及阻止凶手。”

    “那人出手，他们俩只怕还阻止不了。”黄衣少女虽是劝慰汤耀陵，却毫不顾忌两位璇天宗弟子的感受。

    “阁老秀即便修为再高，还能到了飞虹期不成？不是说来北荒之地参加试练者修为不得超过生莲吗？”顾奇珍虽对阁老秀并无成见，也难免暗付：“只要是生莲境界，以白师兄的本事，就不会跟他差太多。何况还有我。”

    白毓明倒是一脸的平静。

    没人能看到蓝衣女子是什么表情，但听到黄衣少女的话时，她的帷帽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摇头。

    一时间，众人尽皆无语。

    一片静寂中，一个黑衣人在一个锦衣少年的搀扶下自南方而来。

    黑衣人头戴风帽，只露出双眼。

    锦衣少年面目俊朗，正是那天乘着豪华马车进入墨鹤镇悦来客栈的少年——朱佗。

    除了似是不知来人是谁的汤耀陵，其他人的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两人来到近前，并未向任何人打招呼，而是径直走向一具尸体。只是朱佗在望向顾奇珍的时候，微微笑了一下。

    在众人的注视下，黑衣人细细察看了一具尸体。然后又在朱佗的搀扶下走向另一具尸体。

    细细察看了每一个死者后，黑衣人道：“他们都是无量观的人。”

    无量观是天南的一个宗门，注重静修，很少出山，更未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也算不上魔门邪宗。

    “你是东海碧潮阁的人，为何对无量观这么熟悉？”发问的是黄衣少女。

    无量观并不是大宗门，又地处天南最偏僻的无量山中，即便是天南的老修士确认他们的身份也不是易事。

    黑衣人没有否认自己碧潮阁中人的身份，淡然道：“这个大陆上，我不熟悉的宗门还真是不多。”

    这句话若是在场的其他任何人说出来，都难免会被认为狂妄。但他是阁老秀，身份、地位不亚于璇天宗、明月教这些顶尖宗门中的长老，根本必要没有吹嘘自己见多识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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