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下意识去追,刚跑出去两步就硬生生停了下来。
如今,晏珩身体情况不明,若是她此时离开,被人趁虚而入晏珩今日怕是死定了。
对方既然穿着道袍,那是卫予的人必定不会错。
只是对方回来的缘由却让人不解。
小院儿再次安静,姜晚将大门拴上这才走了回去。
寂静无声的房屋内,晏珩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看似沉睡,实际上呼吸已然微弱无比。
姜晚将床上的床单撕成长条,将绳索换下无论卫予是什么目的,眼下都得等他熬过这次毒发才行。
……
皇宫被无声的大雪覆盖,卫予抖落皮裘上的落雪,挥退跪在身前的金面道士,转身走进了长生殿。
这长生殿还是皇帝特意为卫予建造的宫中道馆。
占地极广。
虽在冬日,殿内却无半分冷意,地龙驱散了严寒,数不清的灯盏将大殿照的如同白昼。
卫予踏过脚下巨大的八卦阵图,走到正团卧于蒲团打坐的一中年男子面前。
“陛下。”
男人一身白衣,黑发高高束在头顶被一根檀木簪子固定。
偶有几根白发于发丝间闪现,表述着他已经不再年轻的年龄。
听到卫予的声音,男人双眼未睁。
嘴巴微启:“安南候的寿宴可热闹?”
声音带着一丝暗哑,却有种睥睨天下的霸道。
卫予盘膝,席地而坐。
他道:“丝竹悦耳,人声鼎沸。程大人、邵勇将军、无论文臣武将,欢聚一堂。”
“好啊。”皇帝点头,“比朕这里热闹多了。”
卫予无视了这阴阳怪气的一句,回身从身后的格子架上拿下一只孩童巴掌大小,四四方方的木头盒子。
恭敬地递到皇帝手中。
宣帝双目微亮,虔诚将木盒打开,正看到里面被腊封的丹丸。
卫予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吃完这一粒,半年后陛下便可以使用“不灭”了。”
宣帝的一双眼更亮了几分。
“咱们两个认识了近二十余年,你依旧是当初的模样,反而我越发老了。”
卫予沉眸,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片阴影。
二十年前,他不过是红云观千百道童中的一个。
每日吃最少的饭,做最多的活儿。
甚至还要沦为师傅炼药的实验体。
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卫予最多的就是再被药物折磨得气力尽散,仿佛下一刻就要撒手人寰之际,倒在放置废弃丹炉的荒院中静静靠在一个废弃的丹炉上仰望天空。等待死亡。
可他的命又很硬,总是能在一茬又一茬的小道士里活下来。
可时间一久他又开始觉得或许成功死去的人才最幸运,不用遭受一次又一次的折磨。
就在一次他多吞了两粒药丸等待死亡之际。
一个一身黄衣的少年,挡住了他的天空,问他:“小道士,你是在晒太阳吗?”
那一次卫予依旧未能如愿。
却在之后的日子里被这个黎国未来的国主,当时的太子缠上了。
时不时便会来寻他或上山狩猎,或踏马游街,或下棋饮茶。
而他也因为得了皇家人的另眼相待而不必再做药人。
宣帝如同他生命中的一道光。
可他却看着这道光一点点暗淡,最终进入永夜。
卫予微微垂眸,“陛下为了黎民百姓,为了黎国殚精竭虑数十年,耗费了太多精力。”
说完,又递给皇帝一杯清水。
“陛下请用。”
宣帝没有任何犹豫,甚至颇显恭敬地将腊壳捏碎,拿出了那小指肚大小的丹丸,和着水送了下去。
“我注定一生无嗣,求这长生道也不过想多守着这皇位几日罢了。
可若真论起来,我反而羡慕鸿岚,我那三弟自在了一辈子,说走就毫不留情地走了。”
先帝有三子。
太子鸿启,福王鸿枫,贤王鸿岚。
两年前福王起兵谋反被太子部众镇压,三皇子不忍兄弟相残,从城墙一跃而下。
太子成了皇帝,福王被软禁,唯独那个从不争抢的人,去了黄泉。
那也是宣帝心头唯一的遗憾。
卫予未作一声。
宣帝也习惯了他的脾性,整理了下毫无褶皱的袖口站起身来。
卫予起身,“陛下慢走。”
宣帝顿了顿身形,微甩袖口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一直候在门外的卫忠赶忙上前,将一件大氅给宣帝披在肩头,“陛下要回寝宫吗?”
宣帝看了一眼散落的雪花,“明日上朝。”
卫忠身形一顿,快速躬身接过一侧道童手中的灯笼,给皇帝引路。
姜晚在晏珩床头趴了一夜。
眼看着晏珩的鼻息从微弱到细不可闻。
她几次试图将人唤醒,可都以失败告终。
甚至她还割破自己的手指,想要试图用鲜血来唤醒隐藏在晏珩身体内的怪兽。
可依旧失败。
饶是已经经历过一次,姜晚依旧心惊胆战。
生怕眼前这人就这样睡过去,再也无法醒来。
直至天色大亮,时钰推门进了院落,在看到那道士尸体时发出一声惊呼来。
姜晚才头疼地走出厢房。
“把尸体处理掉,然后守着院子不要让任何人接近他。”
言罢又补充了句,“你也不行。”
时钰又看了一眼已经完全冻僵的尸体,“世子他如何了?你……要去哪?”
姜晚微微摇头,“他毒发的过程我见过一次,可也仅有一次。可参考的意义不大。你看好他,我去想想别的办法。”
姜晚刚走到宅子门口,时钰抱着她昨日的披风追了出来。
“穿上吧,这冰天雪地的,你别也倒下了。”
……
清晨,大雪已停。
下了一夜的雪,将整个京城覆盖。
街道上各家的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