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熙二十八年,乔璟已经十七岁了,乔婉也十二岁了。
乔璟即使在扬州读书,人很少回家,但是乔家有子初长成,其大名依然在高邮广为流传,所以有不少人到乔三爷家里来,探问说媒。
安氏对乔璟的婚事十分慎重,绝对不会轻易给他随意说一门亲,在她心里,她的儿子千好万好,什么姑娘都配得上,而且乔璟也的确是很优秀,要是能够考上举人,之后又能中进士,那么,前途不可限量,自然是可以说一门好亲的。
所以一般人家来问,她都没有答应,有几家很好的,她也在心里掂量着考虑,准备好好考察选择。
乔璟在重熙二十七年辛卯年去参考过一次会试了,他才十六岁,文章还是写得不够稳,没有考上。
不过,考举人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第一次没考上,没什么大不了,连梅花书院的山长姚先生也赞扬乔璟做时文很有天分,而且务实,只等下一次,应该能够榜上有名。
不过这到底有打击到了乔璟,他本就是个越受挫越会努力的人,所以之后只比之前更加用功,回家的时间也更少了。
梅花书院在现任山长姚先生的手中,一改了以前的空谈和浮华的作风,很务实,简直像是科举考试进修研修学院了,因为姚先生认为,虽然作文可以流传千古,不过入朝为官为一方百姓做出实事来,比做文采斐然的文章来说更有实际作用,所以,他被奸臣所害,被官场排挤之后,经历了一番思考后,就答应了来梅花书院做山长,实现自己的一腔抱负。
也许也是乔璟和姚先生的很多思想不谋而合,所以姚先生才这么欣赏他。
要说梅花书院里,积聚了江南一带的很多才子,即使乔璟优秀,但是说是在里面出类拔萃,也算不上。
梅花书院里少年成名的才子,实在不少。
六月,高邮已经早热起来了,不过因为高邮湖的湖风,这里的夏日倒是不难熬。
乔璟之前就写了一封信让带回来,说他六月中旬要回家来住一阵子,还要带一位同窗回来。
因为此事,安氏就忙乱了好几日。
安知桦的房间就暂时被搬到了西屋里去,将西屋的里间安排成了他的房间,西屋的里间比起乔璟的卧室还要来得宽敞些,将所有的家具和设置都安排好后,安知桦就搬过来住了。
因为乔璟要带同窗回来,安氏在乔璟的卧室里增加了一张宽大的罗汉床,要是这个同窗愿意睡这里,那么就睡这里,要是要单独住一间,安氏就又将外院里的客房,全都收拾了一遍,该添置的东西一概没有减省,全都添置好了,除此,还增加了不少摆设。
家里简直因为此事要焕然一新,乔婉也知道,乔璟的同窗们都是非富即贵,他们家这样的小户人家,不把家里装饰好一点,一定会让人瞧不上乔璟的。
不过乔婉转念一想,以乔璟的性子,能够被他带回家来的同窗,想来并不会是眼界狭小,在乎同窗家庭是否富贵的人,不然,乔璟也就不会带他回来了。
在乔璟没有带同窗回来之前,乔婉倒是想了一下,乔璟带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其实乔璟很少给乔婉说他在书院里的事情,更少提到他的那些同窗,大约是觉得乔婉的心本就够野了,再给他讲外面的男人的事,那是十分不好的。
六月十七这一天,乔璟才带着一个少年一起回来了。
当时乔婉正在看医书,特别是专注地研究各种治疗皮肤病的方子,这么一年多,她已经让安氏将胭脂铺扩展成了胭脂面药铺,在卖的东西里,增加了各种面药面脂和手脂口脂这些,因为乔婉的美容知识,在这个时代的人的审美的基础上,她开发了好些这个时代的人能够接受的产品。
不仅在高邮这里开了店,还在扬州城里的繁华街道上开了一家店。
两家店生意都很不错,扬州城里的店,更是有苏州和金陵的商人来买了去专卖,乔婉的意思是,她要将这个乔氏胭脂面药铺的分店开在大雍的主要大都市里,里面专营各种女性用品。
她对做生意的热情和手段,让安氏十分信服她,几乎将大半的事情都交给了她办,只是很少让她去铺子里抛头露面,安氏还是怕乔婉在外面露脸,以后会嫁不出去。
乔璟带着顾骁,从码头下船了就租了两辆马车,一辆坐人,一辆放了两人的行礼,径直回家来了。
乔璟在家门口下了马车,一边看着马车夫帮忙卸下行礼,一边对同窗顾骁说,“西卿,这就是我家。小门小户,恐不能入你眼。”
顾骁比乔璟还要小一岁,但是不爱言笑,虽然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却因为面无表情的神色而显得高深莫测和老成。
他说道,“比我无家可归要好太多。”
乔璟道,“你那是无家可归吗,是你自己不想回去而已。”
两人说着,马车夫也将行李都卸下来了,乔璟付了车钱,才对着冷冷清清的门口,向里面唤了一声,“刘大叔?”
门房刘定帮着跑事情去了,根本就不在。
乔璟只好带着顾骁自己进屋去,推开半掩着的大门,桃月正又将前院里的每间房的家具擦拭了一遍,听到了外面的声音,疑惑地跑过来,一转过影壁,就看到了一身月白儒衫长身玉立的乔璟,还有一个和乔璟一般高的白肤冷峻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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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月手里还拿着抹布,抹布直接掉到了地上,又惊又喜地道,“大少爷,您……您回来了!”
桃月是个害羞的女孩子,或者是她只容易在乔璟跟前害羞,只要被乔璟多看一眼,她就会满脸绯红,说话结结巴巴。
她比刚来乔家的时候要长好太多了,已经十四岁的她,因为在乔家吃得好,所以已经长高了不少,而且发育十分良好,是个丰乳*好生养的模样,在乔家三房家里除服之后,主子仆人们都可以穿艳一点的衣裳了,她穿着一身荷色的襦裙,本来长相一般的她,也被衬得有几分漂亮姑娘的模样了。
乔璟对她一笑,说,“我回来了。母亲呢?”
桃月在乔璟跟前已经羞怯地无可适从,想要回答乔璟,但是张了两次口,硬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掉到地上的抹布都没来得及捡起来,人已经往里面跑掉了。
桃月一向是任劳任怨的忠仆样子,她从来不知道躲懒是什么,时时刻刻都在做事,将乔家的内务收拾得井井有条,有时候还要被杏月指使做事,她也是绝无怨尤的。
乔璟虽然回家时间少,但是也把桃月的勤劳看在眼里,虽然桃月因为过于羞怯实在上不得台面,他也并不觉得桃月不好。
此时看桃月转身就跑,他在傻眼之余只好对同窗顾骁解释道,“她就是个很害羞的,我家里没几个人,恐怕东西还得自己拿了。”
他说着,也并不以为意,自己就转身又去搬行李。
行李里比较轻的衣裳只占了很少一部分,重的是书本和给家人带的礼物。
他先把自己的两个行李箱子提进了院子里,顾骁虽然是矜贵的大家公子,却也并不扭捏和自恃身份,看乔璟自己搬行李,他便也去自己提了行李进院子,他自己的用品装了两个藤箱,还有一个藤箱里装着礼物,乔璟又去替他提礼物,因为太重,不由惊讶道,“这里面是什么,怎么这么重。”
顾骁过来从乔璟手里将箱子拿过去自己提,说,“让商陆准备的见面礼。”商陆是一直跟着他的小厮。
乔璟说,“你来我家,还准备什么见面礼,而且还这么重。”
顾骁看了他一眼,“这是准备给世伯母和令妹的。”
乔璟将他的潜台词说了出来,“我知道你不是准备给我的。”
两人将所有行礼都挪进了院子里,桃月已经将杏月和乔婉叫来了,桃月这时候走在最后,杏月跑在最前面。
跑出二门,到了前院里,杏月就是惊喜的一声,“大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过了初十,太太和姑娘日日地算着您什么时候回,不过,您怎么等到了十七才回呀。”
乔婉跟在杏月之后,也看到了她的大哥,她已经变得稳重而矜持了,绝对不会做以前那样跑上前去拉他手欢喜地惊呼的事情,她盈盈笑着,身穿一身浅秋香色和荷色相拼的襦裙,肌肤如雪,一双桃花眼,眼睫黑鸦鸦的纤长,眼睛如夜空,流动着一条银河的光芒,她说道,“哥哥,您总算是回来了,母亲去了祖母那里看她,祖母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
说着,又转向了乔璟身边的顾骁,对着他拜了一拜,声音柔软,一如那轻软的丝绸在一潭春水里拂过,“这位哥哥是兄长的同窗吧,给您问安了。”
乔婉也已经有十二岁了,正是女孩子发育的时候,比起几年前长高了很多,脸庞也从以前的婴儿肥圆脸开始变成鹅蛋脸,很快就会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顾骁没想到乔璟的妹妹已经这么大了,因为乔璟也在顾骁跟前不经意说过几句他妹妹的事情,例如歪理连篇,强词夺理,小姑娘家家的撒娇,让没有亲兄弟姊妹的顾骁听了就往心里记了一记。
但是此时看到这个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和他猜想的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完全是两回事,他有一瞬间的怔忡,然后已经礼仪周到地回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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