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知青不敢进。
他后背僵硬, 浑身紧绷。
许父和楼营长比起来,身体比楼营长要瘦弱很多,如果真的打起来,许父不是楼营长一合之敌。
但楼营长确实不敢进。
楼营长:“多谢许叔, 不用了。今日天晚, 不合适。”
呵呵。
许父:“那我就不留你了,你回吧。”
楼营长刚转身, 许父脸上的笑容就啪嗒一下落了下来, 许甜甜趴在院门上,叮嘱楼知青:“楼知青, 路上小心点。”
楼昭用眼角余光看了眼许父的脸色:“...嗯。”
许父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哼声。
许甜甜回头:“爹你哼什么?怎么不看话剧了?不好看吗?”
许父无能狂怒,她说他哼什么?
他酸不行吗?
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 拿自己给她买的红虾酥,去追求一个臭小子, 他还不能阻止!
甜甜说的确实有道理, 且他经历过母亲不想答应自己婚事的事, 他不想让女儿也经历一次左右为难的感受。
但他心酸。
特别酸。
酸死了。
许甜甜按开电灯, 他们大队距离县城比较近, 大队部前年刚通了电, 一部分人家顺势拉了电线。
只是拉电线需要交钱,很多人不舍得在家里安电灯, 晚上也不舍得开太长时间。
有许父每个月交的5块钱, 许家日子过得不错, 几个房间都安了灯。
许甜甜:“爹, 你还没回答我呢,话剧不好看吗?”
许父:“不好看。”
许甜甜:“那就不过去了。”
她本来想着,许父应该是回来找他, 要不要再陪他去看一会。
许父:“嗯,不去了,你去睡吧,今天上山烤肉估计也累了。”
许甜甜:“好,我写封信就睡。”
话剧彻底结束,清河大队热闹起来,看完话剧的队员们三三两两回家,路上忍不住热烈的讨论着话剧剧情。
村子里养狗的人家很少,大家喂不起,寥寥两只狗汪汪汪叫起来。
其他大队的队员们成群结队,相互结伴往回走。
路上全是队员,倒也不怕会遇到什么事。
有位婶子笑:
“你别说,如果是我自己走这段路,大晚上我不一定敢走。”
“哈哈哈看你胆子小的。”
“老一睡了吗?”
“可能已经睡了,一叔和甜甜都回来的很早。”
“甜甜屋子里的灯还亮着。”
“好了,小点声。”
一家人放轻脚步回家。
许伯娘哄着困的许小宝:“小宝乖,脱了鞋子睡。”
许父躺在床上还没睡着,听着外面嘻嘻索索的声音,脑海中想的却是楼昭这个人。
今天晚上他坐在院子里没开灯,楼昭把甜甜挡在身后,从这里来看他人品还行。
但人品比他好的不是没有,甜甜其实不用着急,说不准后面会有比他还合适的人出现呢。
说起来甜甜屋子里灯还亮着?
她怎么还没睡?
大概半个小时后,清河大队完全安静下来,只剩笼罩在村子上的月光还清醒着。
屋子中躺在床上的人睁开眼睛,许父突然坐起,一锤床板。
他想起来了,甜甜在写信,她会不会是在给姓楼这小子写信?!
以前写稿子的时候,她都说自己是写稿子,这次说是写信...
给楼昭写信!
姓楼这小子凭什么?!
去知青点给他送红虾酥也就算了,还给他写信!!
许父越想越气,整个人都快要被气饱了。
甜甜不会给姓楼的写情书吧?
不行,他不允许!
姓楼的凭什么?
他不配!
“......”
说回知青点。
一群知青结伴回到知青点,看厨房有手电筒的光,王爱国等三人道:
“厨房有人??”
“楼知青在厨房干什么?”
知青点当时拉电线时,大家意见不统一,不舍得在这上面花钱,自己吃饭还不够呢,哪来的钱花在这上面?
而且又不是自己家,拉扯电线还要他们交钱,知青们觉得很亏。
反正晚上早早就睡觉了,要不要灯都没关系,最终知青点一直没通电。
富裕一些的去县城给自己买个手电筒,不富裕的凑合着过。
王爱国走过去,发现楼知青似乎正在处理昨天买回来的两斤肉,不知道要做什么。
王爱国:“楼知青,你这是?”
陈知青从他身后探出头:“大晚上的,你要做肉?”
楼昭点了点头。
肉需要先腌制两个小时,现在已经腌制了一个多小时,还需要等一会再做。
见他点头,王爱国震惊:“楼知青,你会下厨?!”
艹,不会吧?
他营长不是标准的铁血硬汉吗?没听说过他还会下厨啊。
楼昭没回答这个问题:“随便试试,你们睡吧。”
女知青们和楼昭不熟,看了两眼便回房睡觉。
王爱国和陈知青用凉水冲了冲脚。
王爱国有点好奇营长的手艺,于是躺在炕上睁着眼睛,暂时没睡,他要等等看营长会不会把肉炒焦。
有一说一,陈知青也好奇。
楼昭到知青点将近十天了,身为楼昭的室友,陈知青知道楼昭家庭条件很好,每天晃晃悠悠不上工还不急,一看就知道是被惯着长大的。
他说要做肉?
整整两斤肉呢,楼知青不会浪费吧?
半个多小时后。
很多人都睡着了。
楼昭在厨房中独自开火。
知青点的厨房,和睡觉的一排房间之间有一段距离,烧土灶声音很小,王爱国一时半会没听到动静。
等的时间长了,他渐渐困了。
直到一股奇异的香气,从门缝中隐隐约约渗透进来,像是小钩子一样,钻进他的鼻孔中。
王爱国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忍不住嗅着鼻子,朝这个方向传来的位置挪动。
哪来的味道这么香?!
王爱国被香清醒了,咽了咽口水,朝着门外看去,想到一个可能,不敢置信。
不会吧?
不可能是营长吧?
营长那双用来捏qiang杀人的拳头,竟然能做出这么香的东西?!
他不是说过自己最烦做饭吗?!
外面的香气越发浓郁。
是肉酱。
而且是味道特别好,一闻就知道会有多好吃的肉酱。
王爱国几乎能闻出来,肉酱中加了多少东西,有葱香,有酱香...他完全清醒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屋子中传来咕嘟一声,这是有人在咽口水。
王爱国条件反射擦了擦自己嘴角,没摸到湿润。
王爱国:???
王爱国看向旁边躺着的陈知青:“你没睡?”
陈知青声音幽幽的:“...好香啊。”
王爱国:“......”
他也觉得。
王爱国按着肚子,恨不得现在下地,用东西把门窗的缝隙全部堵上。
他就不该好奇!
王爱国在心里谴责,营长知不知道,在大晚上做这种东西很缺德?异常十分极其缺德!
这么香谁能睡得着?
你就说谁能睡得着?
屋子里陈知青咽口水的声音,隔一段时间就响起一次。王爱国自己也被香气折磨的要命,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想吃东西,要吃要吃要吃要吃!
王爱国翻来覆去,帮陈知青数了一下,他咕嘟的声音起码有13次。
楼昭做肉酱时用的是独门秘方,即使他来时没带那么多香料,少做了一些步骤,也用了半个多小时。
这意味着香气足足飘散了半个小时。
王爱国和陈知青快疯了。
这半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对他们而言都很漫长,王爱国从来没感觉时间这么长过。
香气慢悠悠往外飘散,几乎扩散了半个大队。
但周围人家此时都睡了,在睡梦之中闻到香气,顶多做一个有关食物的美梦。
少数几个没睡着的人就惨了。
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有人做肉!
为什么还做的这么香?
为什么!
缺不缺德?
要不要脸?
一位睡眠比较轻的老爷子沉着脸,从炕上爬起来,摸到老太太存放东西的柜子,就着月光啃了好几个凉饼子。
该死!
楼昭把做好的肉酱放进玻璃罐中,拧紧盖子。
下午他跟许甜甜说起肉酱时,看她挺感兴趣...她总归送了他一大捧红虾酥,这两斤猪肉也买一天了,正好做成肉酱当做回礼。
楼昭带着一身肉酱香气走进来。
王爱国和陈知青没忍住,咕咚一声。
...连身上沾的都是肉酱味。
王爱国深吸一口气,翻身面朝陈知青。
肉酱太过贵重。
王爱国和陈知青都知道这个事实,所以即使香的再受不了,也没好意思开口,做人不能不要脸,他们关系还没到这个份上。
张口了恐怕也拿不到。
楼昭不像会惯着他们的人。
...王爱国和楼昭表面上的关系,跟陈知青和楼昭的关系差不多,他也不能张这个口。
王爱国快憋死了。
等这个任务结束,回到军营,他一定要让营长帮他做两瓶肉酱!即使抱着他的大腿求他,即使哭着叫营长爸爸,他都要吃到!
不然他能记一辈子!
王爱国立下决心,到时最起码要买十来斤肉,一天吃三顿,一次吃个够!
王爱国咬着牙睡去,梦里都是自己吃到肉酱,狼吞虎咽的场景。
第一天,知青点的人醒来。
院落中和大队空气中的香气,已经随风飘散,但知青点厨房,和楼昭换下的衣服上,还残留着隐约的香气。
“怎么这么香?”
“楼知青昨晚好像做肉了,你忘了吗?”
“哦哦,想起来了。”
陈知青一大早起身,连喝两碗凉白开,听到两个女知青的谈话,悠悠的看了一眼不远处洗漱的楼昭。
陈知青:唉。
陈知青又灌了一口凉白开。
昨晚分泌了太多胃酸,他急需喝点白开水。
叶知青一大早起来诵读zx语录,王爱国敬佩的看了一眼叶知青:“果然不愧是叶知青,相信在zx语录的熏陶下,你的文采肯定会越来越好。”
叶知青笑笑,表情看起来十分虔诚,读完好些条语录,才珍惜的把zx语录合上:“昨天你们是不是都没睡着?”
王爱国表情变得幽怨:“楼知青做的肉酱太香了。”
“幸好你昨晚睡得早。”
叶知青:“看起来我十分幸运。”
两人说了一会,王爱国回到房间中,正巧看到洗漱过后的楼昭,从柜子中拿出一颗红虾酥,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注意到有人进来,楼营长条件反射把那些红虾酥往柜子中推了推,关上柜门。
王爱国:???
王爱国进门的脚步顿了顿,搞什么?他怎么觉得,营长这动作是怕他跟他抢糖?
不可能!
几颗糖而已!
肯定是他想多了。
营长压根不爱吃糖!
楼昭条件反射关完柜门后,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
他若无其事把手放进口袋,捏紧了大拇指。
顺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