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曾与兄弟搏杀,夺得汗位的人来说,不相信有人会因兄弟之情放弃汗位,很正常。为使他释疑,秦贞又说道:“其实甘麻剌无资格即位,合汗您是极清楚的。甘麻剌实为庶出,铁穆耳是皇太子仅存的嫡子,唯有他才能即位。”
忽必烈怔住,多年前的事了,又提起来。合汗板着脸,久久不语。
秦贞也不再说话,此处只能等待,等忽必烈想清。
“你恨朕吗?”忽必烈突然问。
秦贞到被问得僵住。想了会儿,简短答道:“恨!”
合汗冷笑,“你要说‘不恨’,朕绝不信,不仅不信,还会将你赶出去。可你竟说‘恨’,话虽大不敬,朕却发不出脾气了!”忽必烈叹气,“也对,你应该恨朕。朕使你国破家亡,朕使你婚姻不顺,朕还使你有儿子不能相认。朕还做过许多事,随便哪一件都可以让你恨朕千遍万遍!想报仇吗?”
忽必烈瞪她的眼神像在期待,秦贞微昂下巴,冷静道:“怎么不想。”
“果然!果然!”忽必烈猛拍大腿,指住秦贞,“想怎么报仇?如你那安答姐妹一样,手刃朕吗?不!你没那本事,你们都没那本事!所以打朕儿子的主意,把朕的儿子都抢走,让朕变成孤老头儿,是吗?”
秦贞冷冷看着忽必烈,提到威胁到他的权力的事,这个人就会激动颠狂。也难怪,他这辈子都围绕着权力打转,看不到别的了。她缓缓说道:“我与真金没有半点虚假,我们真心真意。真金没有实现的事,我会继续做,这就是我对你的报复。”
忽必烈还在得意指责,因为他终于证实这个女人确实恨他,确实有报复之心,但听到此话,得意之情立刻僵住。还指着秦贞的手慢慢放下了,那只手张成掌,抚住苍老而生斑的面容。合汗突然变得忧伤无比,声声喊着真金的名字,虽然声音极细,却满是悔意的哭腔。
秦贞被这幕震住,她虽知忽必烈已经为真金的死后悔不已,但不知悔到这地步,当着厌恶之人的面,放弃雄风和威严。听宫里人说,合汗极度孤独,与所有老人一样,年纪越大,越想膝下儿孙亲近。可他在宫里什么都没有,他所爱的儿子都先他而去,他的周围只剩权术和阴谋。
推开上前服侍的宫人,忽必烈尽量振作,先前的得意没有了,但依旧盛气凌人。“你已经向朕报复了!”他说,“朕杀了桑哥,把真金的旧人召回朝廷,已表明朕承认他是对的。难道还要朕向全天下认错吗?”
秦贞低头,表示不敢。
“谁来继承汗位,用不着你们女人操心。甘麻剌是庶出吗?真要分嫡庶,他与铁穆耳分不清的。朕虽没同意,但朕知道,你与真金行的是正式婚礼,有天地为证、结发之誓。朕不承认,是因为朕咽不下被忤逆的气啊!你有心结是吗?朕会为你解开心结,同时也是解开朕的心结!”忽必烈释然地长叹了声。
侍女打探回来,向阔阔真禀报,秦贞直去了皇宫。
阔阔真又惊又气,那女人果然没安好心,立储关键时刻,她跑宫里去做什么?定有阴谋!早年受南必威胁,孩子又小,所以才留她在此,作个相互照应。如今南必已无威胁,孩子也大了,是该与秦贞有个了断。
秦贞回来后,阔阔真假装不知她去了哪儿,一家人坐一桌吃饭。桌上,甘麻剌和铁穆耳仍有说有笑,到是屋里的两位女主人始终沉默着,相互间没有一句。
第二日,突有诏谕到。宫师府内一干人等全数出来接诏。上谕,遣皇孙铁穆耳巡抚漠北,赐皇太子大宝以通名分。
阔阔真惊喜万状,怎突然就降了喜讯呢?代表合汗巡抚漠北,非亲近信赖之人不可得此委任,而皇太子大宝更是名分象征,没有立其为储之意,怎会赐其大宝?铁穆耳接下印玺时,阔阔真掩饰不住笑意。
秦贞到无意外,这事昨日已与忽必烈谈妥,忽必烈同意她的提议,今日便是来兑现承诺了。只是还有点好奇,忽必烈说要解开她的心结,她却不知道他会怎样解开。
众人刚要起身,使者即刻说还有圣旨,众人顿惊,赶紧又跪。圣旨不同于诏谕,一般命令用诏谕即可,只有重大而正式的事件才会使用圣旨宣布,比如敕封。
合汗旨意,封皇孙梁王甘麻剌为晋王,镇漠北,接管已薨的北安王的军马及封地。另,皇太子夫人秦氏进号王妃。
阔阔真猛地抬头盯住宣读圣旨的人,然后又侧看向秦贞。这个女人也能称王妃?那不是与她平起平坐了吗?甘麻剌的爵位也由梁王升为晋王,铁穆耳巡抚漠北,甘麻剌镇漠北,合汗打的什么主意?他这样安排不是有意使两兄弟相争吗?阔阔真盯着秦贞不放,难道是秦贞昨日与合汗谈了什么?秦贞果然也想夺位。
秦贞也极意外,怎么都想不到忽必烈会有此安排。这是算给她补偿么?秦贞怎么想都觉得是忽必烈的暗算!合汗自己到是心安理得了,而另一边恐怕会打成死结。秦贞看向阔阔真,两个女人目光交汇,谁也不退让。
表面上都作大喜之状,宫师府多桩喜事叠在一块儿,热闹非常。
“权力已经给了你,路已经铺好了,走与不走,就看自己吧!哼!朕还留了手!”忽必烈自言自语,孤独地一个人下棋,黑子白子无论怎么走,皆在他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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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感眼花,棋盘看不清了,捏了捏鼻梁,按了按眉上穴位,眼睛眨了几下,还是干涩。毕竟老了!忽必烈感叹。
“陶尚宫!陶尚宫!”他呼喊近侍,却没人应,进来的是位小宫女。宫女禀,陶尚宫有事出去了。
还是觉得陶子瑛的服侍最贴心,这个女官离自己不远不近,不亲不疏,话不多人安静,他很放心。她不在就算了,他也不让别人来服侍,杵了拐杖,自己到花园中走走。
园内幽静,合汗漫步。除掉奸党,重臣们都回来了,他也将政务渐交给大臣,没有政务烦扰,人轻松许多。可惜身子老了,再没精力享受闲暇,剩下的只有回忆的力气。如今自己只剩一件大事还没办妥——自己的身后事。但他不愿多想,想这些事不吉利,谁不愿多活几年?可又不得不想,这事断不好,后患无穷。
甘麻剌仁厚老实,假如立他,以后即使成不了圣明之君,也不会成昏暴。但甘麻剌的缺点就是太仁厚,将来要是有人不服,特别是那些宗王,怕他顾念血亲,下不去手,如此就不得安宁了。铁穆耳到是聪明机智,也有些像他这个爷爷,忽必烈很喜欢。可铁穆耳的缺点也在此,多智者必多疑,怕他将来万一想错了路,不是要走自己的老路了?
他想起秦贞的表态,叹自己居然顾及一个女人的想法来,但她的话并非毫无道理,她那天其实已经表明对储位的态度,并说甘麻剌也是这般想法。以甘麻剌的秉性,有此想法到不意外,他如果真是那么想,到也皆大欢喜。而自己这时候将甘麻剌封晋王,让他和铁穆耳同去漠北,不是在逼迫这两兄弟么?自己与兄弟处得不和睦,还要别人两兄弟也不和睦?不是太小人了?忽必烈想到此,急声大叹,甘麻剌和铁穆耳已经离开大都,他得赶紧把他们召回来。
正欲回殿下诏时,忽听得假山背后传来男女嬉闹之声。宫闱之中哪来这等淫声?忽必烈顿时来气,宫里当真没人管了吗?想叫人过去瞧瞧,但又怕真是件丑事,闹出来损自己颜面。于是退开跟着的内侍,自己先去瞧个清楚。
绕过假山嶙峋怪石,嬉笑声渐清晰。忽必烈怒气更甚,狠杵拐杖,正欲喝斥这对狗男女,待见到人,反愣住了。男的不认识,女的他却熟悉。
陶子瑛尖叫,急扯衣服遮挡。那男的也是一惊,立刻给自己套上衣裤,穿的竟是怯薜服饰。
“你……你们……”忽必烈怒不可竭,指住他们。突然,面部抽搐,合汗捂住头,晕眩似地踉跄后退,退了几步,栽倒地上。
陶子瑛惊慌中,拉着情人,从忽必烈身上跨过,钻入树丛逃了。
后面的内侍觉察不对,跟上去一探究竟,却见合汗倒在地上,一个个都慌了神,惊叫不知所措。
合汗突发疾病,昏迷不醒,消息立刻传遍皇宫,不多久,大臣也都知晓了。合汗到此年纪,就算没病,也知大限将至,更何况这病来得凶猛,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百官贵胄集于殿前,说是看望合汗,其实更重要的是等消息。
秦贞也在众人中,比起周围人的急躁,她非常镇定,仿佛她已经知晓一切。秦贞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想不到来得这么突然。她看着阔阔真,这个女人焦急不安,左顾右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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