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忙安排。另外,还有件事——谁来写第一份上疏?”这才是真金担心的难事,“一旦失败,这个人可能会如崔左丞那般惨死。”
殿内无声。
“此事需等几位重臣都到齐了,再行商议。”完泽建议。
真金认为应当如此,即刻派人去请御史大夫等几位重臣来。
趁此间隙,秦长卿说道:“殿下,此次下江南收集阿合马罪证,有一人当是首功。”
“此人是谁?我定要一见。”真金期待道。
“这人就在宫外。殿下有兴趣可随卑职一观。”秦贞卿面露神秘微笑。
有此义士,真金岂有有见之理。立刻随秦长卿走了。
宫门外停着辆车,车旁立了位女子,真金只见背影,已经呆住。
“贞儿?”他认出那是谁。可那人不应出现在此,所以他不确定。
秦贞缓缓转身。
“贞儿!”真金冲上前,拥她入怀。
“你真的没去!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真金拥她极紧,“知不知道我多想你?”
“我怎么可能抛弃殿下,嫁给海都呢?千山万水,都会回到殿下身边!”秦贞也紧抱住他。
秦长卿看着他们,不禁自笑,知趣回避。
秦贞说了原委,珊丹与自己调换衣裳,代她去了海都那里,至今不如情况,但愿不要有事。
真金感慨,“珊丹姑娘是位有情有义的女子,等结了阿合马的事,我便力求父皇,将她与四弟接回大都。如此便可大团圆。”
若能如此当然甚好,只可惜眼前有阿合马挡道,阿合马哪是这么容易除掉的。那木罕和珊丹不在此处也好,免去卷入纷争之苦。“秦大哥已将江南所见告诉殿下了,殿下接下来要如何做?”秦贞担忧无比,接下来将是场恶斗吧?如果这次不能扳倒阿合马,那就再没法对付这个权奸了,汉法派会失信合汗,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贞儿不用担心,一切会好的。”真金拥着她,安慰她,“我们定会成功。”他仰望夜空,叹出凉气。
宫门之后,有双眼睛偷偷望着他们。夜光不明,那女子像是秦贞,阔阔真不太确定。秦贞应嫁给海都,不会回来了,怎会出现于大都?但阔阔真亦认为除了秦贞,真金不会对别的女子这么亲近,一时真猜不出是谁。
忽见得有人奔来,阔阔真躲闪暗处。
完泽奔出宫门,对真金急喊;“殿下!皇后娘娘病危!”
皇后宫中,察必皇后半睁着眼,喃喃自语,“刚才又见着大合敦,她还对我说话。”
四周全是宫女内侍,御医们也都来了,都叹油尽灯枯。南必坐在床边轻轻回答:“娘娘说笑呢!大合敦哪来过?我们都在此,没人瞧见她。”
“是我眼花了吧?”察必出气多,进气少,说话接不上气了,“大合敦还跟从前一样年轻,好漂亮啊!”察必的目光落上无人的坐椅,“刚才她就坐那里,穿着大红的袍子,固姑冠高耸,好有长妻的威严。”
南必也不去寻她在看什么了,根本没有大合敦,只有快死的人才能看见已死的人吧!“合汗和皇太子还没到?”南必小声问。宫女回答已去催了,合汗正与朝廷大臣议事,皇太子应快到了。
察必望着空空的坐椅出神。
那一年,天比如今蓝,草比如今翠,忽必烈的大合敦婚后无子,所以她嫁入了孛儿只斤氏。一年后,她生下儿子,取名朵儿只。
大合敦是个随和的人,可自打长子出生后,她变得郁郁寡欢。她喜欢孩子,但对着朵儿只总是哀声叹气。后来,忽必烈又娶进几位夫人,她的哀伤更加严重,总觉得周围的人在取笑她,侧室们私语要她挪位子。忽必烈想了许多法子,都不能使她开怀。
不过凡事都有极限,长久的伤感终于迎来喜悦——大合敦怀孕了。一直以为自己无法生育的大合敦一扫阴霾,开朗起来。十月怀胎,诞下儿子,时逢高僧海云法师路过,为此子取了个汉名,名为真金。大合敦不仅开朗了,在妻妾们面前渐有了底气,她找回长妻的威仪,训起犯错的侧室毫不留情。侧室们当着她的面害怕她,背地里却对她咒骂。
朵儿只生了病,小小年纪不幸夭折,察必好不伤心。这时流出谣言,都说朵儿只死于非命,是被大合敦毒死的。流言越传越广,越传越真,大合敦四处抓捕散布谣言的人,许多人无辜遭殃,流言不仅止不住,大合敦反成做贼心虚。忽必烈不得不干预此事,命令大合敦不要再插手,并下令验尸。大合敦误以为忽必烈怀疑她,大呼冤枉,趴在帐前痛哭。
后虽查明朵儿只确实是病死,然而已经不可挽回。大合敦精神崩溃,此后每见忽必烈,便哭诉自己的冤屈。忽必烈初还能同情,时间长了也烦,渐渐不再见她。又一想,她这样哪还能养孩子?于是将真金抱给察必。
察必才失了儿子,对真金极好,不敢负忽必烈所托,视为亲儿。谁料,大合敦竟找上门,斥责察必迷惑她丈夫,偷她的儿子。大合敦来抢真金,她疯疯颠颠,察必哪肯把孩子给她,两个女人扭打起来。察必推倒大合敦,大合敦额头触柱,鲜血直冒。婴儿在哭,侍女尖叫……
皇后回过神,眼角划落泪水。为那一推,她悔了大半辈子,长年修佛,难换安心。到今日,总算可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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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真金奔进门。
“太子来了!娘娘,太子来了!”南必唤醒察必。
“儿啊!你可来了!”察必伸出手。
真金把它紧紧抓牢,“母后,你要打起精神,会好起来的。”
察必连叹气的气息都快没了,“我自己知道。你来了就好,我就想多见见我的儿。”真金伏低身子,由她抚摸。抚过浓密的青丝,察必泪水打转,“以后你要靠自己,母后再不能帮你了。”
“母后,四弟快回来了,他还等见你。父皇已经派人去接。”
察必摇头,“那木罕的事我知道,他已入虎口,除非老虎开口,还救得回来吗?都是命!母后更担心你啊!你如同行走在结冰的河面,冰已裂缝,还不知道!”察必双手捧住他的脸,“私事上你怎么倔强都行,但在政事上,不要与你父汗争,多顺着他。他年纪大了,即使吃亏,你又吃得了几年?以后怎么做都行……现在不行……切记!切记……”
“母后?母后!”真金大喊。
察必喘气,话说不清了。手掌从真金脸上滑下,“多想……”话未说完,眼已合上。
“察必!察必!”忽必烈赶至。
宫里哭声成片……
皇后去逝,大都城中惨淡。宫师府的白灯笼挂在风中,摇摇晃晃,绳索如快断掉。布满乌云的天空下,飘摇的灯笼像是大片的雪,着素衣的女子进入府内,她摘下斗笠,屋里人都站起来,向她问候。
这里有熟悉的人,如秦长卿、完泽,也有不熟悉的人,但她知道他们是谁,如翰林学士承旨和礼霍孙,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儿。
“不必多礼,大家坐吧!我这县主本不该做,让我和亲我也没去。”众人称她“县主”,她愧不敢当。王著几人叫她“县主”也就算了,御史大夫这些大臣也这么唤她,让她怎受得起?真正的县主该是珊丹,自己空得了头衔,却没把事办好。
这次宫师府集会,正是为弹劾阿合马。众人等了会儿真金才到,皇太子一身孝服,魂不守舍。秦贞见他憔悴了许多,心疼不已。皇后刚去,便要他参与朝堂争斗,实在为难他了。但机不可失,弹劾阿合马就是现在。王著他们一直盯着那批军器的动向,拖下去只怕真的要被转移了。
真金打起精神,说道:“请诸位来的目的诸们都清楚,成败在此一举,如果这样都不能扳倒阿合马,我等再拿他无办法了!”
承旨和礼霍孙道:“证据确凿,他抵赖不了,就算他理财有功,合汗亦容不得叛逆之人。只要殿下发令,臣等肝脑涂地,力除此害!”
完泽说道;“此事已准备妥当,现缺个人选,由此人写第一道上疏,我等随后附和。这个人必须了解整件事来龙去脉,即使在合汗面前也能对答如流不露破绽,而且更得有不畏死之决心,以前弹劾阿合马的人什么下场,诸位都知道。谁能当此大任?”
“请许我来!”秦长卿第一个回话。
“你?”被抢了先的玉昔帖木儿说道,“检举官员是御史台的职责,这事当由我这个御史大夫牵头,你不过行宫宿卫,有何资格弹劾朝廷大员?”
秦长卿对道:“请问,此处有谁比卑职更了解阿合马私藏军器的事?这事卑职参与调查,阿合马在何地存放何种军器,卑职倒背如流。而且正因卑职人微,才更因以卑职为先。假若失败,不过是个行宫宿卫‘胡言乱语’,殿下可保全,诸位可保全!殿下,请许卑职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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