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怎么跟爹娘说话的?”
谢招娣才刚说要跟爹娘断绝关系,外面就响起了一道人声。
光听说话的内容,挺容易让人误以为这是谢仁回了家。
然而并不是。
是程景深来了。
看到谢招娣回娘家闹事,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去把程景深从村里的学堂请了过来。
让谢招娣万万想不到的是,她在和娘家断绝关系的路上,遇到的第一块拦路石,不是她的爹娘,也不是她的弟弟,而是程景深。
看着程景深走进院子,谢招娣立马站了起来,问道:
“程景深,你咋来了?”
“我不来你不得翻天,谢招娣,我还以为你真的改好了,结果现在更爱信口雌黄了。”程景深看起来简直痛心疾首,他气得眼睛都红了,一声声的质问:
“请问我何时为爹娘要钱的事情,跟你闹过离婚,你怎么趁着我不在张口就给我泼脏水?
你怎么这么极端,你就不能爹娘也孝顺,女儿也疼爱,把两碗水端平,口口声声要改变,你所谓的改变,就是为了几口吃的,连自己爹娘也不认了?”
“程景深,这事你别管。”谢招娣口中满是苦涩,语气艰难。
因为她看到了程景深眼中浓浓的失望。
她不想叫他失望的。
那种失望,谢招娣前世只在弄没了女儿的救命钱之后,在程景深眼中看到过。
怎么他又失望了呢?
谢招娣低着头,不敢看程景深的眼睛。
可她不看他,也是能听见他说话的,他说的每个字都冒着寒气:“只要你还是我的妻子,我就不会不管你,你要是不想我管你,可以跟我离婚。”
“程景深,你收回你刚刚说的话,你不能说离婚,我不允许你那样说话。”谢招娣终于抬起了头,她直直的看着程景深,眸中的泪珠像是雨滴一般,颗颗滚落。
那泪滴仿佛烧开的热水一般,灼得程景深心口发烫,他心中忽然狠狠的揪疼了一下,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说错了话。
程景深是个本分人,他把孝顺,爱国,遵守组织纪律,当作圣旨一般执行。
陪着谢招娣去黑市,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做了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
在他看来,谢铁棍只是拿了一点粮食,怎么也到不了要断绝关系的地步。
所以当谢招娣的堂哥在学堂找到他的时候,他想也不想的跟着那个堂哥来了谢家。
他是想来阻止谢招娣犯错误的。
一个人不孝顺,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可当他批评了谢招娣,看到她难受得泪流满面的模样,突然就有些迟疑了起来。
这个时候,一直没作声的谢铁棍开口了,他好像很明事理一般,静静的看了程景深一眼:
“小程,你来了就好,你把招娣领回去,今天的话我就当她没说过,倘若再有下次,那这个女儿,我就再也不认了!”
谢铁棍那副德行,仿佛就像是他给了谢招娣多么大的恩惠,而谢招娣才是在无理取闹一般,他惯会演戏。
“不用等下次,今天我就要跟你断绝关系。”谢招娣终于还是没忍住,她实在看不下这一家人的嘴脸了。
本来还在犹豫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的程景深,看到谢招娣油盐不进,彻底的怒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谢招娣,爹都不跟你计较了,怎么还在说那些个混账话,你令我很失望。”
“程景深,他们待我不好,不止是我,他们还苛待圆圆,这些难道你不知道吗?”谢招娣忽然有些心酸。
她没想到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将这件事提出来,程景深这个最亲密的人,居然第一个站出来跟他唱反调。
可程景深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他的心酸,因为天说:
“招娣,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听到这句话,谢招娣心中涌起了一阵阵乏倦的无力感。
她苦笑了一下:
“程景深,你懂什么!”
直到此刻,谢招娣才惊觉,她上辈子会走到最后那地步,和程景深不分青红皂白的纵容,也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今天事情都闹成了这样,她爹演演戏,她娘这个暴脾气什么都没说,程景深就已经自动站到了他们的阵营。
谢招娣忽然发现,程景深在离开她之前,并没有反对过她的愚孝。
并没有。
他抛弃她,其实是一件很突然的事情。
在一起的时候,他并未责怪过她的荒唐,只是突然就不要她了。
意识到这件事之后,谢招娣的心忽然发出了一阵钻心似的疼,这比她不能和恶心的娘家人脱离关系还要疼。
眼看着事情陷入僵局,林立国这个被请来做主,却始终一直在围观的人才说了一句话:
“招娣,这父母恩大于天,自古就没听说过谁跟父母恩断义绝的,我知道你生气,说什么恩断义绝的话,肯定也是太生气,口不择言说了错话。
你也是无心之过,断绝关系这种话以后就别提了,这样吧,我给你做主,让你爹娘把今天拿走的粮食还一半给你,今天这事情就过去了!”
“不用了。”谢招娣怔怔的看了程景深一眼,起身夺门而出。
一边哭,一边往家里跑。
重生这么多天了,她第一次觉得委屈。
真的很委屈。
程景深,你一边逼着我愚孝,一边又会在日后因为我愚孝对我失望透顶抛弃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