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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4 一七四·【第三个世界·西洲曲】·72^^……
    从刑部大牢回来, 谢琇说干就干。

    

    说起来,谢琇也是在心底把已知的原作剧情来回斟酌了好几遍, 然后愕然发现, 这也是一处盲点。

    

    她之前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是因为在原作中,作者采用的是盛应弦的视角, 主要都在写他下狱之后如何在心中反复斟酌线索,复盘案情之类的, 中间门还夹杂着一些刑部尚书郑啸的视角,写他如何因为得力助手盛指挥使下狱而遭受着双重煎熬——看好的晚辈无辜下狱,谜团一般的案情无从下手——

    

    最后, 当盛应弦被释放, 回到侍郎府中之时,案子还没完全破,只是因为陆饮冰又在京城的城外露了行踪, 为了缉拿他, 永徽帝才额外开恩, 开释了盛指挥使,让他戴罪立功。

    

    盛应弦回到家,才发现小师妹不知何时已经黯然离开。他还找了一段时间门,可惜并无所获。原作里还描写了一下他如何面临着限期破案的压力, 以及找不回小师妹、又愧对先师的心理压力, 还要担心小师妹孤身一人流落在外,万一遇见危险可怎么办;小师妹天真不谙世事, 万一被人骗了可怎么办……真是世间门万千压力集于一身。

    

    然后还有一段狗血的剧情线,狗血到谢琇当时还以为作者那阵子没空码字,就千字三分找了个蹩脚的枪手——

    

    那段剧情写的是, 盛应弦追缉陆饮冰,半夜与陆饮冰在街头激斗,斗了几百回合,陆饮冰渐渐不敌,虚晃一招,就要回头遁走。

    

    盛应弦在后紧追不舍,两人飞檐走壁,最后到了一处暗巷里,墙上忽然飞下一个穿着一身夜行服、以黑布遮面的人,掩护陆饮冰先走,举剑要与盛应弦再战。

    

    但那黑衣人武功平常,盛应弦不过十数招过后,就成功将对方面上的黑布挑开。

    

    ……竟是已离府多时、行踪不明的小师妹,宋槿月!

    

    盛应弦大为震撼,一时失神之际,宋槿月已一剑袭到,直刺盛应弦左肩!

    

    这含恨带怨的一招偷袭,竟然真的刺进了盛应弦肩头,伤了他。

    

    谢琇还记得原作里当时极尽形容,什么“盛应弦垂头一看,那柄剑还深陷在自己的血肉之中,唯有剑刃上寒光凛凛”,什么“他复又抬头望去,不敢置信地对上了小师妹既惊愕、又含怨的表情,忽而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又好像已经失去了一些什么;混合着肩头传来的刺骨疼痛,一时间门竟然说不清心中所思所想”……

    

    谢琇:……想起来就有气。纪折梅还是他的未婚妻呢,在原作里摊上过这么一大篇爱恨交织的形容吗!这文笔,这剧情!给他千字三分都嫌多!

    

    作为纪折梅 v2.0,她的心情可以如此形容:

    

    瑶台下长的是仙草,原野里长的是荒草,而她的庭院里呢?触目所及,长的都是生草。

    

    谢琇盘点完剧情,仔细一想,立刻就发现了华点。

    

    ……陆饮冰逃去无踪,盛应弦被捕下狱,但是,当日那次登门拜访的第三人,不还活蹦乱跳地呆在侍郎府里吗?!

    

    她也是案情相关人员,怎么她师兄就下得大狱,她却能安坐府中,高枕无忧?大虞朝的官儿这么不值钱的吗,有事官大人顶在前面受苦受难,孤弱民女却能全身而退?这剧本是谁写的?这也太金手指了叭——

    

    谢琇立刻命人去把小师妹宋槿月叫到自己的居处“立雪院”来。

    

    不多时,小师妹惶惶不安地来了。

    

    难得她如此听话——而且还是听“纪折梅”这个情敌的话。情敌摆出主掌中馈的正室夫人模样传召她前来,她居然也顺从地来了。

    

    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莫非是心虚?

    

    谢琇心里想着,脸上却还是一副平静的神色,端坐在“立雪院”的正堂上,见了宋槿月进来,才从容起身,对宋槿月略一颔首,道:“宋姑娘,请坐。”

    

    宋槿月略带慌乱地瞥了她一眼,却没能从她身上窥得半丝端倪,犹豫了一下,只好依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

    

    青枣端了饮子来,是豆蔻熟水,一人一盏,在她们手边的茶几上摆了,又无声无息地退下,到了门口,接收到谢琇抛过去的眼色,还很顺畅地随手将房门关上了。

    

    眼看房门吱呀呀地一点点合上,宋槿月内心勉强压抑的紧张终于浮到了表面上来。

    

    “这、这是——?”她忍不住问道,却并不敢把脸转向谢琇的方向,直视着谢琇发问。

    

    谢琇泰然一笑。

    

    “密谈。”她吐出两个字来。

    

    宋槿月:“……”

    

    啊,和她初次进府的那时候比起来,现在的情形是多么的不同啊。

    

    那时候她挟着亡父的遗命前来,自觉理直气壮,更兼有一点对自己身为“林泉居士”爱女的强大自信,以及对师兄留在乡下的那个孤女未婚妻的淡淡蔑视。

    

    她以为师兄与那个小孤女之间门并无多少感情,以为那个小孤女生长在乡间门,无论学识还是武功都应当远不如她……

    

    但是到了最后,她才恍然发觉,师兄不肯毁弃姻盟,孤女处处强于自己,那两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无论是父亲,还是自己,都只不过是枉做小人而已。

    

    然而,风云突变。

    

    师兄被陆少侠连累而下狱,现在满京城的人——那些朱紫高官,那些云川卫与刑部的差役、校尉、小旗、百户、千户……都在苦苦寻找着陆少侠的下落。

    

    而这个答案,放眼京城,只有一个人知道。

    

    不知为何,宋槿月的心头忽然升起了一种扭曲的快意。

    

    就仿佛态度温柔、但却严厉地秉持着自己的原则,谨守分寸、遵循那桩荒谬的娃娃亲的师兄,还有他那个被家中所迫才不得不定下、父母俱亡,却还堂皇地登堂入室、把持了整座侍郎府的孤女未婚妻,终于有一刻,全部都要看她的眼色,看她宋槿月愿不愿意高抬贵手,从指缝间门漏出一线生机给他们——

    

    现在,主掌着他们命运的人,已经不是他们自己了;而是她,宋槿月!

    

    这么一想,仿佛那些陆饮冰的小意温柔,陆饮冰的风度翩翩,陆饮冰的救她于水火之中……那一切都已经被她全盘抛在了脑后。

    

    她现在只想看到那个刑克六亲、却还一身傲骨的小孤女,跪在她的面前,哀恳她宽宏大量,求她施恩去救堂堂的云川卫指挥使!

    

    这么想着,宋槿月仿佛重新又浑身灌满了勇气,甚至脊骨都被这一番体认而撑直了起来。

    

    她挺直了背脊,摆出自认为最孤高的姿态,冷冷反问道:“密谈什么?”

    

    可是,那个小孤女并没有接她的招。

    

    她更没有如宋槿月所想像的那样,崩溃地哭泣着,跪下来恳求宋槿月救救她的六郎。

    

    她只是笑着,喝了一口熟水,又把杯子放回身旁的几案上。

    

    瓷质的杯底磕在木质的桌面上,发出磕托一声,却让宋槿月猛地浑身一悚。

    

    然后,那个小孤女就那么笑着,重新抬起眼来,瞥了一眼宋槿月,道:“……我已经得到答案了。”

    

    宋槿月:“……什么?”

    

    纪折梅道:“想必宋姑娘一定是知道陆饮冰如今的下落的吧。”

    

    宋槿月:!

    

    她慌忙矢口否认。

    

    “不,我不知……”

    

    她刚说了这几个字,纪折梅就又嗤地笑了一声。

    

    “宋姑娘入内,原本满脸心虚,落座后,必是想清楚了什么事,又转为倨傲之态……”她缓缓说道。

    

    “必定是之前心虚于自己知道陆饮冰的下落,却对师兄之难坐视不理;如今想清楚了全中京很有可能只有你一人知道陆饮冰如今藏匿于何处,因此想以此屈我低头,迫我下跪,恳求你说出他的下落,以此方能换取你师兄洗清名声,平安出狱——我说的可对?”

    

    宋槿月:“……”

    

    虽然这个小孤女每一个字都说对了,但不知为何,她的话听上去竟然无比刺耳,让她很不想就此遂了她的意。

    

    “那又如何?”她冷笑道,倔强地昂起下巴。

    

    “师兄无视我亡父的临终嘱托,想是忘记了这些年来我父亲对他尽心尽力,将一身本事悉数传授的恩惠,也忘记了他能如此年少得志,也是因为我父亲用自己的名声为他铺路……”

    

    谢琇:……?

    

    不,等等,你说什么?

    

    “令尊用自己的名声为六郎铺路?!”她好奇——又好笑地重复了一遍,问道,“真有此事?那是如何为六郎铺路的?”

    

    原作里可没提这个啊!而且慧眼识珠、向皇帝力荐盛应弦这个年轻人,说他聪颖沉稳,可以委以重任的刑部尚书郑啸,明面上和“林泉居士”宋恩远好像也没有任何关系啊?!

    

    宋槿月冷哼了一声,道:“我父亲可是名扬天下的隐士,‘林泉居士’的关门弟子,上哪里去都是去得的!”

    

    谢琇:“……也就是说,‘林泉居士的关门弟子’这个头衔,就是令尊以名声相助六郎的方式?”

    

    宋槿月怒瞪她一眼,好像很不满她还不知感恩戴德似的。

    

    “这还不够吗?!若他不是‘林泉居士’的关门弟子,你瞧郑大人当初会不会高看他一眼,给他这个机会平步青云?”她倨傲又倔强地答道。

    

    谢琇顿了一下,还是哑然失笑了。

    

    “或许吧。”她居然顺着宋槿月的话头肯定了一句,引来宋槿月瞪圆了双眼。

    

    她又端起杯子,一口口地把杯中本就不多的熟水都喝了个干净,才又放下杯子。

    

    她的右手就搭在身旁的桌缘上,杯子的旁边。那是一派正室夫人的堂皇端正坐姿,虽然她年纪尚轻,婚礼也尚未举行,但已经深得神髓了。看得坐在一旁的宋槿月心头一阵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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