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禁区葛秋果然病了,晚上高烧不退,还好自己早有准备,药什么的不愁,就是到了后半夜,身体滚烫的实在让人受不了。
想睡,睡不着。
迷迷糊糊,脑子全是小墨琛,一句又一句的问她,能不能把爹地还给他。
葛秋说,我没霸占你爹地啊,你爹地从始到终都是自由人,可小墨琛不信,就好像在她脑子里生了根发了芽,闪着泪光无声的哭泣。
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就这么煎熬着,熬到凌晨五点,听到禁区吹响了小号,葛秋撑着浑浑噩噩的脑袋,又拖着宛如铅重的身体进了厨房。
刚把粥熬上,明叔就站在门口,神情复杂又担心的问她:“病了?”
葛秋连点头都很费劲道:“好像是。”
看她脸上全是潮红,明叔便知道她病得不轻,低头一咬牙:“给你放三天假,自己想办法回去吧,养好了再来。”
葛秋怔忡,脑子像高度延迟,傻呆傻呆的看着明叔。
她还以为,明叔不会因为她是个女人,就对她特殊照顾,原来不是啊,明叔还是很疼她的。
可是让她自己回去,是什么鬼?
看她脑子不好使,明叔也不解释,回头交代叶连田和方浩,让他俩把她送到禁区门口。
早饭没做完,葛秋就被明叔扫地出门了。
她病到迷迷糊糊,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虚弱的问叶连田:“为什么不开车把我送回去?”
叶连田皱着眉,一脚踢飞面前的小雪堆。
“路上冻了,开车不好使。”
葛秋脑袋一团浆糊的哦,继续深一脚浅一脚,无意识的还在想,昨晚雪下得可真大啊,如果自己没病,这会肯定喊着他俩堆了个雪人。
“你们感觉冷吗?”她问。
叶连田眉头拧得更深了,不想直视她脸上的高原红道:“还好,你很冷吗?”
葛秋摇头,她不冷,不但不冷,还感觉北风刮在脸上好舒服,尤其是脚踩进雪里,连身体里的高温,都好像降下去了。
方浩很揪心的拽了下叶连田。
“她好像病的很重,不如还是先把她送医疗室吧。”
叶连田狠狠的瞪了方浩一眼。
“你不懂就别瞎安排。”
方浩抓心挠肺:“她这个样子,出去会很不安全的。”
叶连田便翻了个白眼:“那你觉得,明叔让咱俩跟着,是为了啥?”
对呀,为了啥?
方浩不懂,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比葛秋还要像浆糊。
就这样七点不到,葛秋被强迫着赶出了禁区。
站在大门口往回看,就见叶连田和方浩,头也不回的走了,好像丝毫不担心她这个病到快烧成炉渣的小师妹。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她只能垂头丧气的往外走,至于心里想啥,她自己也不清楚,就觉得自己的意识是混乱的,分不清喜怒哀乐。
但天生的乐观,让她还有心情去看雪,看冰封。
同时还想,若靠她现的这两条腿,从外郊走回城区,估计走到天黑,都不一定能进城。
那么这个时候,她能去哪?
想来想去,葛秋都觉得应该去义和庄,至少要等到烧退了,才能想回城的事儿,不然搞不好,她晕倒在半路上,等别人发现时,她就成冰雕了。
她这里傻兮兮的笑,又故意沿着田野往义和庄走,悄悄跟在后面的叶连田就骂:“这傻女人笑什么?”
方浩撇着嘴:“一定是烧糊涂了,这样下去不行,会出人命的。”
叶连田磨着牙:“就你会担心她?真是蠢货,看样子她要去义和庄,你去叫个小孩来,让小孩去送个信。”
方浩不明白:“送什么信?直接带她回医疗室不就行了吗?”
叶连田憋着一肚子心火,转身就给他一个后脑勺。
“要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方浩没辙,只好扭头抄更近的路去了义和庄。
而葛秋在田野里走啊走啊,越走就越觉得自己快要到极限了,一晚没睡好,又走了接近两千多米,她眼皮都快要睁不开。
还感觉自己身上的高热已经消退,此时哪怕裹着棉服,也冷得她全身打哆嗦。
她想泡个热水澡,也想把自己裹到严严实实,再昏天暗地的睡一觉。
可奈何,庄子似乎离她好远。
“怎么还没走到呢?”
她惆怅的一边嘀咕,一边继续前行,终于在连天接地的白茫茫里,看到了一个人形黑点。
那黑点朝着她的方向看了数秒,随后向她飞奔而来……
刹那间,她觉得人形黑点特别像靳时忱,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潜意识里又不想见到他。
直到人近了,她才看清是章拥军。
顿时松了口气,直接摇摇欲坠的站在原地,对着章拥军道:“麻烦你,找个地方,先让我睡一会。”
章拥军一脸惊吓,伸出手又把手缩回去道:“是大少奶奶吧,你怎么会在这?”
葛秋实在没力气了,全身一软,倒在雪地上。
“我应该是病了。”
说完,她昏睡过去。
徒留章拥军惊吓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三个小时后,靳时忱和黄琨赶到,人还没进门,就听到有大娘说:“造孽哦,人都病糊涂了,怎么还能让她出队里呢?该不会是在队里犯了什么事吧?”
章拥军忧心忡忡:“不会,犯事就关禁闭了,哪还有可能让她到处乱走。”
“那这是怎么回事?身上冷的像个冰坨子,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还是赶紧把人送医院吧。”
闻言,靳时忱赶紧进屋,就见大娘像本地人,正拿身体压着葛秋,用力给她搓着虎口。
至于葛秋,盖了三床被子躺在坑上。
只露出她巴掌大的小脸儿,像只孱弱的猫儿,睡着了一样。
脸色红得极不正常。
靳时忱心一抽,快步向前接替大娘,当触碰到葛秋的手,不但发现她冰凉,还在全身发抖。
他怒不可遏:“这是怎么回事?”
章拥军和大娘惊吓过后,稳定了下来,赶紧解释。
“我也不清楚,七点半的时候,庄里有小孩过来说,大少奶奶一个人在田野里,我赶紧去看,就见大少奶奶一个人来了,还说自己可能是病了,让我给她找个地方睡一觉。”
天知道大少奶奶昏倒的那一刻,他心里有多慌。
背也不是,抱也不是,总之无法形容。
看着章拥军难堪又担忧的眼神,靳时忱摒掉了乱七八糟的想法,伏下身就想连人带被子,赶紧抱上车送医院。
但没想到就在这时,村长带着个赤脚医生来了,在屋外大声道:“不好嘞,队里的铲雪车把路给封了,这两天要出不去了。”
“崔婶啊,小同志怎么样了?烧退了没?我把邓同志叫来了,要不要他现在就进来看看?”
大娘忙跟靳时忱解释:“邓同志是我们这边的卫生员,他手上有药,路封了,你要不要让他给瞧瞧?然后咱们再想办法,怎么去医院?”
解释完又朝外面喊:“等下等下,小同志的爱人来了。”
靳时忱蹙眉,回头看黄琨,黄琨便皱着眉问崔大娘:“为什么会封路?”
崔大娘一脸很正常的连说带比划,说她们义和庄每天冬天,队里都会出动铲雪车,把附近庄子全部封住,以防不懂事的村民开着拖拉机乱跑,连人带车全溜沟沟里。
所以下雪化冻的时候,他们庄子里的人,就不会再轻易出门了。
靳时忱只觉得很荒谬,但回头一想,葛秋孤身一人,还病着出现在这……
那……
他懂了。
二话不说,他回头便让卫生员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