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的腿没有断,那么烦请出去。”
泛轻舟没有理会战战兢兢的林则余,而是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青年。
“是是是!”
青年听出了威胁的意思,抱着碗不敢再多待,一溜烟跑了出去,还很有眼色地关上了门。
“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么?”
这会儿,泛轻舟才把视线转到了跪地的林则余身上。
“我知道了,师兄。”
林则余满嘴苦涩,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你看,一个人不是诚心道歉,就会变得敷衍。”
泛轻舟哑然失笑。
林则余没有来得及思考这句话的涵义,就觉得脖颈被巨力钳制,整个人脱离了地面,痛楚和窒息同时涌入脑海。
那一声卡在喉咙的呻吟,憋得他满面通红,双眼翻白,只能够无力地抽搐着两条腿,像是离水的鱼。
“我问你错在哪里,说明你刚才的回答并不能让我满意。”
泛轻舟扼住林则余的五指慢慢紧攥,“你连揣摩这句话的心思都不愿耗费么?”
“饶……饶命……”
林则余双手抓住泛轻舟的手腕,颤栗地求饶了。
看着泛轻舟冰冷的眼睛,他方才醒悟过来。
泛轻舟是真的起了杀念。
“一副好好的躯体,却偏偏生了狼心狗肺,今日就敢一声不吭地仗势欺人,明日是不是就要不动声色地另觅高枝?”
泛轻舟的五指越来越用力,面色也越来越阴冷,“借我的势,还敢默不作声?是不是忘了若非我的顺手为之,你已是双膝跪地,钻过他人胯下的虫蛆?”
“我救你是一种选择,而你感恩代谢是天经地义。”
他屈起肘部,将毫无反抗的林则余拉到咫尺之距前,目光冷厉地凝视着林则余酱紫色的脸蛋,蓦地一笑道:“都说穷人最懂知恩图报,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师兄……我错了……”
林则余脑袋嗡嗡作响,眼帘之中的一切都开始模糊,只剩下泛轻舟嘴角勾勒的那抹充满凛冽意味的弧度,仍然清晰。
“家贫多质朴,你却是个例外。”
泛轻舟手指一松,林则余如一摊烂泥般糊在地面。
泛轻舟冷眼睥睨着瘫软的躯体在瑟瑟发抖,眼底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无穷无尽的冰冷。
当初救下林则余,和他攀谈才知,林则余也来自一座小城,家境贫寒,是城中的平民百姓出身,但因资质不错,又有奇遇傍身,因此修为也不偏不倚恰好过了修道院的门槛。
于是,便抱着侥幸的心态试一试,来参加考核。
泛轻舟通过交谈,感觉林则余心思纯朴,同时又是仙域血脉的后裔,起了爱才之心,想要将之收到麾下。
奈何几日不见,纯良朴实的林则余,就已经借助他的威势摆起谱子来。
所谓的纯朴,不过是井底之蛙的掩饰,因为见过了更广阔的天地,所以心惊胆战,畏首畏尾。
而当有了庇护之后,谨小慎微的壳子脱掉,就是骨子里的愚蠢和放肆。
穷困潦倒的人如果一朝一夕翻起身,那么反噬恩主的可能性,不低于七成。
没有经历过沧桑的打磨,就不懂机遇总是伴随危险,短浅的目光让他们为了蝇头小利就足以择木而栖,不顾恩情。
没有文化、没有奋斗之财的人,往往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的执行力度最大。
泛轻舟心生懊恼,他连这一点都忽略了,过去连林则余的本性竟然没有看透。
不过如今醒悟也不算太迟,清楚林则余的秉性如何,他也自然而然地忽略了林则余大口喘息之际,垂眸的一抹冷光。
喂不熟的白眼狼,宰了就是。
“带我去见另一个。”
泛轻舟踢了一脚蜷成虾米的林则余,冷冷道。
“是,师兄。”
林则余忍着屈辱爬起身子,没有经过多少挫折的他,很轻易就将怒气显露在了眉宇间。
他知道泛轻舟指的是何人。
“不就是生在大户人家,有什么了不起?”
林则余走在前面,出了房门,面上的狠厉尽数隐匿,但心底的怒骂却没有丝毫停歇:“没有了家族的凭仗,还不是一个废物?救了我又如何?还不是有着救人求恩的心态,恶心!”
泛轻舟救他一次,当然有目的。
但恩情永远是恩情。
谁助人为乐没有目的?
只不过大多数求的是内心的安然和舒坦罢了。
院子内,耳聪目明的桑相和那名抱碗的青年低眉顺眼,不敢出声,脑袋缩得跟鹌鹑一样。
“看我笑话,迟早有一天我要全部报复回来!”
林则余看着院内低头的二人,响起屋内方才的动静定是被他们悉数听去,顿时觉得脸蛋火辣辣的,心底的屈辱如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
他走过二人的身旁,阴毒的目光似是不经意间瞥了过去。
那种犹如毒蛇蛰伏起来的冰冷窥伺,让俯首的二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们二人各忙各的去罢。”
泛轻舟跟随在身后,他对林则余的小动作置若罔闻,走过桑相身边,不咸不淡说了一句。
“是,师兄。”
二人如释重负,敬畏道。
走在前面的林则余,垂低的面容上闪过艳羡,他默默攥紧了拳头:“迟早有一天,我也要这般耀武扬威!”
他没有察觉到泛轻舟看过来的目光,充满了戏虐和玩味。
外院比内院小了许多。
林则余和泛轻舟只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就顺利到达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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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林则余这个本应受到众人敬畏视线聚焦的瞩目之辈,却因低眉顺眼的模样,让背后闲庭信步的泛轻舟尽数占了风头。
林则余被夺走了所有光环,只觉牙痒痒,他心底一边默念着小不忍则乱大谋,一边却恨不能将泛轻舟直接铲除。
殊不知,他往日的所有荣光,都是拜他咬牙切齿之人所赐。
“原本还心有不忍,不愿与那位云阳少年合谋。
但没想到泛轻舟竟然如此不知好歹,企图挟恩图报的心思昭然若揭不说,刚来外院就让旁人看了我的笑话,夺了其他人原本属于我的崇拜与敬畏,你该死!死有余辜!”
林则余阴沉如水的脸庞微微扭曲,他站在道边,听着泛轻舟和青衣青年相谈甚欢,再感受到周遭审视打量过来的目光,心底恨意滔天。
“你怎么在这里劳役?”
泛轻舟看着额头薄汗一层的青衣青年,明知故问。
“我没有办法联系师兄,并不知千雪师姐所言真假,更何况我也不曾有大恩于师兄,因此师兄庇护下的恩宠,师弟受之有愧。”
青衣青年故意瞟了眼一边受到冷落的林则余,意有所指道:“再说得寸进尺,可不是常人之为。”
泛轻舟闻言不语,却是笑了。
林则余气得浑身发抖,额头青筋暴起,指桑骂槐不要太明显!
“你叫什么名字,家世如何?”
泛轻舟眼底露出满意之色,语气变得缓和些许。
“回禀师兄,师弟乃短安城布衣出身。”
青衣青年垂眸道:“青衣沽酒,是名青沽酒。”
“看不出来你也是贫寒人家。”
泛轻舟挑眉,讶然道。
青沽酒一怔,余光瞥到林则余未及收敛的狰狞神色,顿时了然道:“师兄此言差矣,秉性如何与家世无关,富有米虫穷有蛆,一切只在个人心性罢了。”
二人一唱一和,让竖耳聆听始末的外院弟子们恍然低笑,也让林则余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再听周围低低嗤笑,面色顿时涨得通红。
“闲聊到此为止。”
泛轻舟看到林则余的狼狈,暗道差不多了,便露出正容,道:“青沽酒,你可愿与林则余一般,成为我的仆从,前去内院?”
在周遭一阵羡慕的目光中,青沽酒淡然一笑:“乐意之至,今后愿为师兄排忧解难,赴汤蹈火。”
而一旁听到是成为泛轻舟仆从的林则余,眉头狠狠一拧。
那天在修道院外,他可是说了要敬泛轻舟为兄。
而今,泛轻舟却要他做自己的仆从,这种落差让他觉得自尊心受辱。
林则余正欲反驳,却想到云阳少年抛出的橄榄枝,顿时敛了心思,顶着众弟子的异样目光,走到了青沽酒的身边,在泛轻舟似笑非笑的注视中,重复了一遍青沽酒方才的承诺。
“我说过了,敷衍了事不好。”
泛轻舟玩味道:“不过,这次就算了。”
旋即,也不关注林则余难堪的处境,与青沽酒径直扬长远去。
只留下一句淡漠的语声,却是说给在场弟子的:“如果看到桑相,记得告诉他,林则余和青沽酒,我泛轻舟要了。”
这就是内院弟子的权力,带走外院弟子只需一句话。
“果然当初救我是不安好心,现在图穷匕见了?想让我感恩代谢,然后做牛做马?”
林则余死死盯着走远的二人背影,暗呸一声,道:“别以为我是青沽酒那个蠢货,可以任你摆布!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他冷冷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在白眼狼的世界里,自私与贪婪是全部,他们永远只会记得别人对自己的坏,却永远不会在意别人带来的好。
“青沽酒,到了内院,你的任务就是时刻注意林则余的动向,不论发生什么,切记莫要打草惊蛇。”
走远的泛轻舟,目不斜视地传音道。
青沽酒闻言一惊,他诧异地看了眼面色沉稳的泛轻舟,暗暗传音道:“明白了,师兄。”
“另外,你和我的结交关系,是起于那一次的传音,如何被外院之人知晓?”
泛轻舟微微颌首,问道。
“回禀师兄,是内院的千雪师姐,她派人告知外院有关你的详情,并大肆宣扬师弟以及林师弟与师兄的关系。”
青沽酒斟酌着言辞,沉吟少顷道。
“又是她。”
泛轻舟面色一凝,步伐微不可查的一顿,旋即再次恢复如常。
只是他的周身,莫名多了一股冷意。
背后的青沽酒,不禁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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