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以为是合眼时间提前了。
他们虽然以前也会觉得合眼时间的三分钟比实际感觉要漫长得多,但此刻的黑暗更是漫长——而且还比预计的合眼时间提前了。
而且还不是全程黑暗,在某些区域,则是交通信号、人工智能、自动识别系统完全混乱,城市中铺天盖地的屏幕投影内容都变成了一行行的复杂算式与代码。
自动驾驶的交通事故造成了全面拥堵瘫痪,智能电梯与辅助行动系统开始胡乱行动,在整个尔求城下方一片混乱的时候,浮空岛开始恢复了比较微弱不稳定的电力。
作为西盟的精英中心,浮空岛还有一整套备用的根服务器与电力系统。但备用的系统比较古老了,浮空岛的电力恢复并不稳定,大量人工智能仍然处于混乱状态。
十分不巧的是,天上还下起了细雨,浮空岛上的自动污水吸收系统没有起效,地面上很快就积蓄起一小块一小块反射着星光的积水。
宫理和平树正快步穿过一片广场,广场上平时发光的立体氢原子雕像没有亮灯,宫理鞋跟大步踩出水花来,在昏暗的夜色中,灰色的六棱柱形状的光学计算机研究所只有几个灯在不稳定地闪烁着。
偶尔也有几个黑衣人奔走在台阶上或广场上的,应该也是接到消息紧急会合,宫理和平树看起来一点也不显眼。
入口处的自动扫描系统早就出问题,宫理和平树几乎是没有太多阻挡就进入内部,因为是合眼时间前的短假,又是深夜,整个光学计算机研究所几乎都空无一人,深灰色的大厅,只有头顶交错成为圆形与三角形的灯光,照亮了大理石地面。
他们像是在一座电压不稳的废弃大厦中。
平树有点提防地环视四周:“真的会来吗?”
他小声的话音刚落下,宫理就听到了二楼的玻璃回廊上出现几个身影,其中为首的是一个年迈的新国血统面孔的男性,他身后跟了好几个男男女女的研究员。
宫理立刻皱起眉头来,小声对平树道:“……之前我只联系过一个人。”
就是前头年迈的老者,名字叫周春去,是新国出身,也是光学计算机的发明者之一。他布满皱纹与老年斑的面容,从走廊上看向宫理与平树二人,佝偻着背微微颔首。
周春去对论证计划的具体情况并不知晓。
他本来预约在今日要用光学计算机进行23小时左右的计算,通过对外关系部的牵线搭桥,周春去在得知宫理他们提出的命题假设后,愿意将自己的时间转让给宫理。
但唯一的要求,就是他想要在现场,在光学计算机运转的房间里,知道运算的结果与答案。
对外关系部也派人与他交涉,提出了要求。
周春去需要在心脏里装上微型炸|弹。
他一旦主动出卖方体、说出自己看到的运算过程及结果等,心脏中的微型炸|弹就会将他的肺部、肋骨与心脏炸成碎泥。
宫理知道对外关系部跟他签订的协约,以及对他的监视。可以说,周春去为了能见到这个假设的运算结果,愿意牺牲生命与地位。
而且,他生活在浮空岛上,却用着这样迟缓与年迈的身躯,就足以说明他的与众不同了。
宫理乘坐电梯到楼上时,周春去背着手微微弓着腰走过来,完全没有自我介绍与握手的打算,开门见山第一句话是:“他们所有人都装了心脏炸|弹,协议内容跟我是一致的。”
宫理看过去,他身后有将近十个人,男女老少皆有,看胸牌与服装,应该都是光学计算机研究所的学者,目光是疯狂的冷静。
宫理打开光脑,朝他们扫描过去,果然,将近十个小型的由方体控制的心脏爆炸胶囊,正在他们跳动的心脏上起伏。
显然这些人为了求知,根本不在乎心脏爆炸与否。
宫理笑了起来:“人太多了,我怕炸起来会溅我一身。”
周春去声音沙哑年迈,他脖颈上有一道旧伤痕,像是曾经自刎或上吊弄坏了嗓子,但就算如此,他也没抛弃自己的这具身体:“走吧,还有十分钟就到我预约的时间了。合眼时间之前是短假,光学计算机这边人不多,但你们最好也换了衣服。”
宫理和平树多披了一件研究所的外套,戴着胸牌,研究所内有些灯光与电梯还没有完全恢复,走廊上时灭时暗,但等进入光学计算机所在的灰色大厅,这里却是稳定明亮着的。
周春去:“光学计算机消耗的能源太大了,所以是单独有个核能电站为它供电,连操控系统都是特殊的,所以不受你们引发的混乱影响。”
空旷的灰色大厅内,只有十个左右的工作台的位置,显得就像是在体育馆里摆了十张学生座椅一样。
而大厅前端,有大约五六层楼高度的半弧形黑色屈光玻璃,如同墨镜一般,还能看到玻璃另一面的景象——
一片细如发丝的光,交织成海面波浪,在背后的真空室中起伏着。
宫理知道,那是六台激光相阵,在真空室内组成了复杂的驻波场。可以把它理解成极其精妙的镜子迷宫。
而后,复杂的36束相干电子,从各个角度以超高速度射入真空室,这些电子光在驻场波内回弹、衍射,层层转向,相互重组再次干涉。
可以理解成,36支可以随意转向移动的激光笔射入了这座镜子迷宫。
不断反射交汇的光束,就形成了极其复杂的可以变化的细密海浪。光束海浪就像是无数纠缠的电线,而运算就像是可以在电线中以光速行进。
总之这些不断腾挪运转并且重组衍射的光网,在变化的每一秒,都仿佛有种混乱与秩序交替出现的美感,宫理透过黑色玻璃望过去,甚至感觉到恍惚。
光学计算机研究所的学者们已经见过太多次,他们甚至没有抬头看,就问宫理:“所以,你带来了命题吗?”
宫理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她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工作台旁边,仰脸对平树道:“还是你来,你手稳一点。”
平树从身体里取出一把小小的尖锐的激光手术刀,一包消毒湿巾,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宫理额头,宫理笑起来:“不用!”
平树扳住她晃来晃去的脑袋:“你别乱动。”他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托住宫理的脸颊,竟然打开激光手术刀,将闪耀的刀尖对准她眉心。
周春去和其他学者,瞪大眼睛,就看到平树咬紧牙,手指尖却极其稳地在她眉心割开一个食指粗的小小圆洞。
不单是剥去了眉心的一小块皮肤,还摘掉了里面类似头骨的金属保护壳,露出了几乎是直达大脑的孔洞。
他拿着镊子,将一枚小小的半球形银色金属,从她眉心中间的空洞中取了出来。
所有学者都看呆了,宫理就顶着脑袋上的孔洞,笑着拽起来平树穿着的衬衣,将手直接伸进了他肚子里。平树身子一僵,觉得当着其他人面前实在是太……他正想要去拍宫理的胳膊,让她把手拿出来,宫理已经掏出了一大把小龙虾味扭扭管,叼在了嘴里。
她额头上的孔洞,在她吸溜吸溜吃着东西时,开始飞速痊愈,宫理双腿交叠,看着平树道:“你的那半呢?”
平树半侧过身去,背对学者们,斜眼看她道:“密码是多少?”
宫理惊讶:“不能把保险柜直接拿出来输入密码吗?”
平树摇头:“当时就是用了同科其他人的特殊能力,把保险柜定在了我体内无法拿出来,必须回去才有人能给拿出来。你说密码就行。”
宫理道:“9Qe%K037#B。第三个e是小写的。”
平树背对着其他人,解开了衬衣在胸口往下一点的那颗扣子,将一只手伸进去,像是在体内识别盲文一样,摸着体内保险柜上阴刻的按键。
这样显然不太舒服,但更多的是紧张和不好意思,他背过身去耳朵红得透光。因为之前宫理和他在床上的时候,老是喜欢把手伸到他皮肤下头作弄他,她还会说一些特别过分的话。导致现在平树在很稀松平常的拿东西的状态下,都会忍不住想歪……
平树微微蹙起眉头,叹了口气:“输错了。再来一遍。”
宫理吃着扭扭管,丝毫没有在大事面前的紧张,笑嘻嘻道:“要不我帮你?”
平树斜睥了她一眼:“不用。呃……好了。”
他从体内用指尖也拈出一个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半球形银色金属,和宫理那个半球立刻吸附合在一起。
银色球体浮起来,表面繁复的细致刻痕,开始散发出绿色的光芒,投射出了球形的全息影像。在全息投影不断地数据合并递归之后,一行行数字与代码出现在了空中——
周春去前倾着佝偻的身子,瞪大浑浊的眼睛看向那一行行字符:“你是不是也在骗我们,这上面每一个命题看似复杂,但它的求解都是确认无疑的,甚至命题都不讨论无限集、不讨论‘每一个质数’!在我们眼里,这就跟加减乘除没区别!这种求解,看似数字极大,看似步骤极多,结果也是一样的!”
投影出来的命题看起来涉及的数字都是天文指数级别的,但在数学家眼中,虽然不能一眼求解,但也知道,这个计算就像是做一千万次加减法一样,是不可能出错的。
宫理道:“你就输入指令吧。如果要骗你,我会出一道放在阀门里那样的看起来艰深又吸引人的题目,而不是这种题。而且,你都已经心脏里装上炸|弹了,就先老老实实过了这23个小时再说吧。”
光学计算机的入口处,有巨沉的混凝土与重金属的卷帘门,就是为了防止使用时间被侵占或干扰,宫理走过去看了一眼,时间已经锁定在23个小时。
大厅侧面还有休息室和避难室,里面有洗手间和各种应急食物,她绕着边背着手溜达溜达,周春去和其他学者瞪了她一会儿,又有些怀疑有些泄气地盯着悬浮的绿色数字投影,十个人开始分工,在各自的工作台上进行录入和计算。
他们开始不断录入一部分题目和代码,按照代码的运算规则,光学计算机将按照规则不断衍生新的题目,然后求解。
在他们完成第一步的录入时,宫理拎着高跟鞋,穿着大厅侧面休息室里的无纺布纸拖鞋走出来,抱着几瓶矿泉水,对看着光学计算机的平树喊道:“这厕所可牛逼了,马桶圈都是自适应的,还能直接判定我有没有肠胃病、寄生虫,你快去试试——”
平树:“……”
他还是从她手里接过高跟鞋:“你累了就坐会儿啊,脚后跟还好吗?”
有些学者对于这些录入的简单题目本来就有些坐不住了,还看到宫理到处乱逛,小情侣交头接耳,就更是不屑地冷哼一声。
周春去则紧盯着绿色数字投影。题目看似简单,出题人却要求将各种解的坐标,自动生成组成三维的点阵图形……
还要求如果某个命题有两个相互矛盾的解时,需要将这两个解标注成红色。
这些命题,最少的也要经历451道解题步骤,但以周春去的认知,这怎么可能出现矛盾的解——
他所在的工作台,将负责显示最终的三维点阵图,突然在一片黑底的白色点阵中,跳出来一对红点,他一惊,连忙在侧屏打开结果相矛盾的这两道题,高声道:“这是谁的工作台上的题目?!你们确认没有输入错?”
工作台后两个学者起身看向彼此,大厅内开始响起椅子挪动的声音,几个脑袋凑在一起:“没有错,这两道题甚至不是手动输入的,而是代码根据规律自动衍生出来的题目——题目完全一模一样,甚至是都经历了597次的解题步骤,但是……结果却是矛盾的!”
在他们惊愕地开始翻看解题步骤,不停地相互对照时,宫理正穿着无纺布拖鞋,一路在墙根想找个电源插座:“靠,这么大一个大厅,连个插座都没有吗?”
最后是平树在休息间找到了电源,俩人烧了热水,又回到大厅盯着这些学者,顺便泡了两碗泡面。
宫理那碗里加了真空包装的的红烧蛙腿、烤肉肠和卤蛋,满得都要溢出来了,她把旗袍卷起来,蹲在地上,拿椅子当桌子,一边看着光学计算机,一边吃泡面。
平树小口吹着面,他吃的还算清淡的口味,宫理那个是什么牛油十三香的泡面,整个大厅里都弥漫着味道,但那几个学者死盯着屏幕陷入了争执,再也没人看她和平树一眼了。
平树想把碗里的虾仁给她,宫理摇了摇头,他看着万花筒般变化着的光学计算机,叹气道:“你说算完了之后,我们的世界会有什么改变吗?”
宫理啧了一声:“不知道,但目前,我觉得那个能自动做便检的马桶对我的生活改变更大一些。算下来,等咱们回去的时候,能直接去住新家了吧。你买的是水床吗?”
平树有点脸红:“……是。你上次说的那个、那个大的全身镜,也都安装好了。”
宫理笑:“你想什么,我是为了配我的超级衣帽间。”
平树心道:那你在浴室里也要装全身镜,也是为了换衣服吗?
旁边还有别人,他不好意思直说,就是低头吃面。
刚刚在浮空岛上,望着夜空,平树一瞬间有种自己和她要飞进群星之间的感觉。但此时此刻,他们却在演算“最后的问题”的大厅里,吃着泡面聊新房子的装修。
宫理蹲累了,地面都是灰色的短绒地毯,她干脆坐在地上嗦面。她吃饭一向很快,囫囵吞枣吃完了之后,就偏过头去看平树的侧脸。
今天很让人惊讶,平树在同僚面前表现出了亲密,甚至给她穿风衣,喝她的酒之类的。
平时在方体里,平树几乎不会主动到她的办公室来找她,甚至不经常和她一起吃午饭,他有时候会自己——或者说凭恕做了饭之后,带去儿童能力者协会找**一起吃饭,都不一定会来找她。
宫理本来就是方体里人人皆知又人人不甚了解的神秘角色,而除了一小部分熟人以外,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平树跟她生活在一起。
甚至还有一些过气八卦,传着她和甘灯,甚至是她和原重煜之间的事。
一般在会议上碰面了,平树除了会多看她几眼,也会规矩到有些无趣地跟她保持距离。
宫理这种爱搞花活爱搞事的性格,平树越是跟她在方体内保持距离,她就心里越是痒痒,忍不住跑去他在收容部的办公室去找他。
平树也不争不抢,之前的小办公室没有窗户,现在升职了一些,新办公室也没有窗户。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排挤了一样。
宫理坐在他那摆满文件和便签纸的小办公桌上的时候,把脚踩在他大腿上问道:“你这办公室的条件,真不是他们故意欺负你。”
平树把椅子朝她挪过去一点,手抱住她的腰,笑了一下:“没有窗户才好呢。”
宫理回过味来了。
不会这个家伙保持距离的行为,都是为了勾她来?
没有窗户也是因为可以更肆意,更封闭,更有偷情的感觉?
不得不承认,他办公室的隔音不错,那张小小的沙发也恰到好处,平树甚至不用把套或者某些玩具放在办公室,而是放在身体里就够了。
不过,因为有段时间宫理来的太频繁,她的脸虽然因为权限不会被人看到,但她那懒散的走路姿势和穿衣风格,也让不少收容部的干员开始疯传八卦。
宫理倒是无所谓,但她觉得平树可能不太喜欢。
宫理就稍微收敛了一点,大概有一周都忍着没白天去找他。
她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决定把ROOM书典用在正道上——正大光明的偷情。她正打算把平树的办公室记录在书典内,回头直接通过打开他房间内的衣柜门就直接过来。
却没想到,她这一周没去,平树却在她在办公室里躺着摸鱼的时候,主动来找她了。
他抱着一大堆文件当作是来汇报,把文件放在她那张摆满零食的大办公桌上,就走向门口。宫理以为他送一趟文件就走,刚要从地毯上起来,就看到平树把她的办公室大门锁上了。
她光着脚,穿着热裤和吊带,撑着胳膊坐在地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平树走过来。平树眼睛并不直视她,装作对她的茶几很感兴趣的样子,另一只手却在解制服的扣子。
啊,平树是那种最习惯于泯然众人的性格,在好多干员都不好好穿制服的情况下,他是一定会在上班期间穿全套制服戴方体徽章的人……
他到她偌大的长绒地毯边,脱掉了鞋子,膝盖抵在地毯上,朝半躺在地毯上晒太阳的宫理爬了过来。
直到他爬到她上方低头看着她,宫理忍不住笑起来,躺倒下去,拽开仅剩几颗的制服扣子,手往里探,惊讶道:“你平时不是从来不戴着钉来上班吗?”
毕竟某些场合会有义体扫描或金属扫描,很容易就在图像里看到他打了钉。
平树咕哝了一声:“唔。昨天忘了摘了。”
他制服里穿着衬衫。很奇妙,衬衫一看就是挺便宜的款式,他穿衬衫既有点翩翩的气质,但也像是工作人员穿制服,衬衫在他身上显露出又普通又独特的感觉。
平树说罢就压下来,两个人像两只晒太阳的猫一样扭在一起,宫理从他的“舔毛”里嘴唇发麻地挣扎出来,笑道:“我这儿可都是整面的落地窗——”
平树喜欢咬她耳朵:“这窗户又不是真的。再说……让别人看见也没什么不好的。”
胡闹的结果,就是地毯上有些痕迹太可疑,他怕她下午开会洗澡麻烦,就没弄在里面,但是宫理作弄他作弄的太凶,平树没来得及去拿几张纸巾就……
平树面红耳赤的擦地毯,但还是很明显。
宫理不得不直接往地毯上倒了些红酒掩盖痕迹,让二十二把地毯送去扔了。
但二十二在打扫卫生的时候,也发现沙发子。
宫理一看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不小心”。
再联想到,平树主动来办公室找他的前一天,宫理在会议上为甘灯的某个决策说话,甚至还投出了第一个同意票……
哎呀。
她倒也没收起来,直接就大剌剌地把那个套和纽扣,放在了自己办公桌上。
第二次平树真的拿文件找她签字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果然脸上尴尬又羞耻,有些挂不住,结结巴巴说自己丢了东西。
他想伸手把纽扣和套拿走,宫理却拍了他手背一下:“我的东西,谁让你随便拿的?”
到现在,那两样东西还摆在她办公桌上。
不过平树到现在,也没有在方体内跟她牵手,或者是在万城里拥着她的习惯。俩人在别人视野里,几乎还像以前那样,如好朋友般相处着。
甚至同住的时候,平树再跟她一起坐在沙发上看节目的时候,也并不会特别主动地摸她或者抱她。
但只要是整个家里的灯开始一盏盏熄灭,他们躺到床上的时候,平树的痴缠劲儿绝对是宫理最难以抵抗的。
他感觉对每天都做这件事有种执念,哪怕是凭恕也行,总之必须有点肉|体交流。除非说是宫理或者他偶尔出差了,那在全息投影视频里,他也是一脸“想跟你视频X爱但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表情。
他会在事后抱着她,在黑暗里一直亲个没完,甚至亲到宫理早就昏昏欲睡,他甚至还会啄着她嘴角,小声道:“宫理、宫理……你好可爱……”
宫理眼都抬不起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可你大爷的爱……给我睡觉!”
不过,宫理这个肉与灵都要有的俗人,并没感觉到腻味。
他挺经玩的,宫理甚至买过一些纯粹就是欺负人的玩意儿说要给他用,平树吓得脸都白了,但最后嘴唇动了半天也没说出不愿意。
就是到后来实在受不了开始哭了。
哭的点竟然在于,他觉得那些东西会把他给弄坏了,再加上宫理开玩笑说弄坏了就换义体,换个能联网能伸缩能语音播报的25的,他还真信了,越想越害怕……
宫理觉得自己真的没救了,她就坐在大厅的角落里,靠着平树的肩膀,不远处就是摆着吃剩的泡面盒子的座椅,她的高跟鞋扔在地上。她看着周春去的工作台屏幕上显示出越来越精细的点阵图,脑子里却想的全都是上一次平树又哭又想做的样子。
宇宙的奥秘要是真的在这一刻揭晓,那她少说也要狠狠嘬一口平树,再考虑以后的事。
那些学者已经录入完了代码,后续的衍生题目和解题,都已经自动运行,他们纷纷站在周春去背后,看着三维的点阵图逐渐生长,形成一片星海般的图像,而其中的红点,也像是玻璃上的霜花一样,形成了奇妙的图案,错落在其中。
“这是什么?怎么可能……最基础的数学法则,却有另外一个解,就像是、就像是有两套互不相容的数学理论在相互交叠、渗透一样!”
学者们问周春去,周春去那年迈躯体中烈火一样的眼眸,却看向了坐在墙角倚靠着平树的宫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