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理坐在忏悔室里,玩着消消乐,栾芊芊从镂空窗处看到她在玩的无聊小游戏,有些震惊地看向西泽主教那张一丝不苟严谨的脸。
甚至连个跳过广告的会员充值都不愿意啊。
果然因为输了太多次,光脑上显示出70s广告时间的界面,西泽主教这才放下光脑,看向栾芊芊:“我没找到,或许除了几张剪报外,你应该再多一些线索,它是什么样的东西?”
栾芊芊刚刚跟他说了好半天,他却因为玩游戏而不理人。她差点被气笑了,扮演多年的温柔好脾气被西泽主教破功,她忍下来道:“我不知道。”
宫理看着她:“你不知道却要找这样东西?”
栾芊芊跟她对视:“对,我只知道它很适合为我所用,我也认为它几十年前就落在了公圣会手里。”
宫理:“怎么用?”
栾芊芊眯起眼睛:“你甚至没有帮到我,就要我回答这么多问题。”
宫理看着广告,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陷入被动的是你。首先,你很想知道我的身份,你甚至在好奇那个对你来说很神秘的家伙,为什么让你来找我帮忙;但你发现我却对你的身份没有太多疑问,甚至也不做什么怀疑。你已经感觉自己在被注视着了,不是吗?”
宫理换了个姿势,广告结束后开始了新一局游戏,她的光脑还响着叮叮当当的声音,游戏里的角色喊着‘哇你真棒!’‘太强了!’
宫理继续道:“而你过往差点输掉了自己所有的底牌,陷入了你根本没预料的被动局势里。你仍然想要绝地反击,但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婚期快了吧,你要哪天登上绕月空间站?”
势单力薄的“山”一边隐藏身份,一边策划谋杀池昕池元,但那个多年来精心准备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她陷入绝境,却似乎仍没有放弃。
栾芊芊直直望着她。
宫理以为她被吓到了,却没想到她缓缓弯起嘴唇:“……果然是你,幽灵。”
栾芊芊泛粉的指尖扣着镂空的窗子,眼睛细细看着宫理:“幽灵先生,还是幽灵小姐?我曾经以为你就是它,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细想你当时的一举一动,你与我接触的诸多细节。你不是它。它迷茫犹豫、自困自责。而你个性鲜明、胆大妄为、另有目的。”
宫理第一次在栾芊芊这张脸上,看到她如藤蔓般蔓延的有些恐怖的生命力。
她也在被栾芊芊分析着、观察着。
栾芊芊微笑道:“共演愉快,我很喜欢你的演技。那部电影我看了很多遍,特别是你死的段落。你是它注视的另一个人类?我该怎么称呼你。”
宫理终于关掉了游戏,交叠双腿:“你不是给我起了名字吗?幽灵。对于希利尔来说,哪怕是知道你想进入深渊,也不知道你的最终目的。但对我来说,这并不是太难猜的事情。”
栾芊芊看着她。
那目光反而像是在希望她说出答案。
宫理沉默片刻:“我在想,最方便将数据覆盖全球,绝不受外界环境影响又安全的服务器存放地,会不会是太空。在绕月轨道上。而你,从来没改变过想法。”
栾芊芊目光闪动,只是缓缓地笑了起来。
她笑得没有声音,宫理感觉仿佛是她独行多年的路,突然有人注意到了一样。
其实不难猜,只是宫理不愿意这么猜。
栾芊芊要带一个强大的杀伤性武器进入绕月空间站,她要在自己的婚礼上,彻底毁掉绕月空间站——连同移|民到空间站俯瞰地球的“上等人”与瑞亿服务器一同,毁灭在太空之中。
这是一个宏伟的计划。
更宏伟的在于,栾芊芊自身其实并没有强大的实力、没有得力的手下,这件事对她难于登天,但她就是敢干,敢编织计划并一步步走下去。
宫理一瞬间想说很多话,想说自己知道了她的不少事,但哽在喉头说不出口。
当下俩人的身份、场合不合适。
栾芊芊也不会想听任何怜悯或感慨的话语。
果然,栾芊芊闪动的目光很快平静下来:“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宫理摇头:“我是你的反面,你意志坚定我就随心所欲,我的目的,可能现在还没想好。但如果你能告诉我,希利尔的异心到底是什么……”
栾芊芊朝后靠去,脸藏进黑暗里,轻声道:“他小时候被叫做圣子,或许是因为他能力强大,或许是他幼年受洗的时候有奇迹显露,不过后来各个教派比较分裂,这个说法没人叫了。总之,他十几岁时就背弃了曾经的绘派,转而为自己造了新的十字架。”
宫理皱眉:“十字架上是什么?”
栾芊芊笑道:“是圣子像。”
哈?他这么自恋吗?
宫理:“你的意思不会是说他……”
栾芊芊托腮道:“我还能从他口中问出更多,甚至是帮你做点你不合适做的事情。要知道,在这个教堂里注意我的人更少,希利尔为我隔绝了大多数人的目光,只为了更方便他与我偷偷见面。但相应的——”
宫理也往后靠在忏悔室的墙壁上:“我会找的。但你要想想下一步。就算你找到了恶魔,但你要如何带走呢?”
栾芊芊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我听说,有些……可以寄宿在身体内。或者是寄宿在尸体内。”
宫理:“……!”
栾芊芊:“不过这就与你无关了。交流得很愉快。”
她站起身来,宫理听到修女裙窸窸窣窣的声音,栾芊芊的清纯脸庞在昏暗中古怪的动了动,宫理能感觉到她实际是个戾气、疯狂也心狠手辣的女人,想想当时瑞亿大厦顶层计划的参与者们后来被她处理的下场,就可见一斑。
她道:“……几个月前。谢谢你。”
栾芊芊表情奇怪得像是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个身份、哪个人格说出的这句话。
但她也没等宫理的回答,就走出了忏悔室。
宫理再低头看手里的消消乐游戏,忽然有些索然无味了。
……
老萍笑道:“没想到在方体没人敢让你加班,结果到了公圣会反而让你受尽了压榨。”
宫理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将脑内的联络器开开关关,但那头甘灯似乎始终不在线,只有一些蜕皮计划组的干员对她的行为表示无语。
宫理在床上拧了个身,不肯起床:“我可是有野心又虔诚的主教,怎么敢摆烂?再说我能看到的,都是公圣会急于找到的收容物,当然是看到得越多,方体就越能陷入主动。”
老萍:“哼,虽然说我对他们怎么斗都不关心,但确实拿着工资也不能不干活。班主任跟我说,你放进去的探测器还是让他们识别出了一些深渊的具体的位置,和里头收容物的信息。”
老萍手中拿着那张剪报,瘫在藤条沙发上:“你怎么会找到这个剪报?这真的不是方体内的人拿给你的?”
宫理也只是碰碰运气给她看,毕竟是几十年前的东西,老萍的年纪说不定能知道一些。
听到此刻老萍狐疑的口吻,宫理一下子坐起来,笃定道:“你知道。”
老萍眯起眼睛:“次让我来扮演琼修女,就因为我就是出生在听港,年轻时候做过修女,我可以演得天衣无缝。2139年这个村庄出事的时候,我还真的去过现场,但我不是去对付这个‘恶魔’,而是处理遗体。”
“断肢残臂到处都是,很多人都已经不像人了……我那时候还很年轻,负责给他们缝合遗体,可那怎么缝,你都认不出这个部件属不属于那个人,死伤人数绝对不只是几百人。”
老萍回忆道:“当时公圣会带走了‘恶魔’,但并不是被什么强大的主教击败的,没有你想象的神魔大战。而是公圣会将那片区域隔绝开一段时间后,‘恶魔’就被饿得万分虚弱,不战而败。听说他们将‘恶魔’带去听港。但这个东西的消息,我后来就没听说过了。”
宫理:“难不成你的超能力也是在那时候突变的?”
老萍娇笑起来:“怎么可能,我的针线活是在我将我老公的脑袋缝回身体上,缝得谁都看不出来的时候才突变的。”
宫理感觉对于这个恶魔,似乎有些熟悉,她正想问再问,就看到了西泽主教的光脑上发来了希利尔的消息。
她哀嚎一声:“……希利尔是什么自恋工作狂!”
但这次宫理去到深渊里,终于算是听希利尔嘴里说出了人话:“成效非常显著,我们这周找到了两件圣物。你这段时间辛苦了,要不要这两天稍微休息一下。”
希利尔不愧是男二,加班加的比宫理还猛,也没在他脸上留下痕迹。
宫理一边跟他往收容间走去,一边道:“这么快就能找到?我以为还要花很长时间。”
一拐角,宫理就在偌大的收容间内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风尘仆仆,暗银色铠甲上有好几处几乎能击碎他骨头的凹陷,他正站在一处石台前站立着,盯着那里的收容物。
那竟然是一堆颜色可爱的纽扣。
很难想象他像是从尸体堆里打滚出来的,竟然是为了抢夺一堆扣子。但宫理猜也能猜到,这些纽扣肯定也有特殊的能力。
希利尔微笑道:“所以说,术业有专攻,之前让你们强行组队是我没做对。给你两天休假,也是因为城内的献派教会已经发疯一样向修道院请示几十回,说希望你能去出席一次他们的安息日活动。”
宫理:“我考虑考虑吧。”
宫理没想到自己一开口,那头林恩的铠甲发出一点相撞的声响,他像是僵硬了一下,后退两步往旁边让开。
相较于之前他让其他教士畏惧的气势,此刻仿佛是他在畏惧宫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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