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上巳节。
这一日天气晴朗,艳阳高照,天公十分作美。
可宫里比不得其他地方,除了公主尚有自由之外,后宫的里的人自来是没有机会出宫踏青的,但闲暇之余,也有斗花斗草的时刻,输赢一般也会有彩头。
一群小宫女正围在一起斗草,冷不防有人抬起头来,发现西南角浓烟滚滚,不由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失声开口道:“走,走……水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果然看到了浓浓的黑烟。
“应该是丽妃娘娘的清安殿!”
“快,拿东西救火去!”
随着她们的吵嚷声,更多人发现了西南方向走水了。
宫女和内侍们惶恐不安地呼喊着,拎着桶,端着盆子,飞快地往清安殿的方向去了。
人多,大家又比较齐心协力,大火很快就被扑灭了。所幸烧的并不多,唯有丽妃的膳房被烧了个精光。
要说丽妃也够倒霉,入了昌盛帝的后宫这么多年,也就去年冬天才有了自己单独的膳房,还是费尽了心思求得的,没想到还没用上半年就出事了。
“赶紧给本宫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丽妃的脸色十分难看。
她才刚尝到权利带来的甜头,可偏偏又是自己的宫里出了事,三宫六院都惊动了,别说昌盛帝那里,单刘太后和吴惠妃这两人,就让她疲于应付了。
丽妃正怒气冲冲,不期有人从背后一下子将她给扯了过去,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用一个冰冷的物什抵住了她的脖子。丽妃低头看了下,才发现那冰冷的东西是把极其锋利的匕首。
那人见她盯着匕首看,只稍稍使了些力气,那匕首便划破了皮肉,血很快滴在了天水碧的宫装上,让她心惊胆颤,害怕极了。
早有内侍慌着去找昌盛帝通风报信去了,可找了半天,却根本没有找到人。内侍惟有把事情告诉了太子和二皇子。
此时六皇子正值新婚,七皇子出宫踏青去了,而太子和二皇子由于年长一些的缘故,一个被昌盛帝放在了户部历练,一个正在工部历练。
得知丽妃被贼人挟持,两人便一心想着去救人。
刚好在进宫的路上碰到宁王世子,便命令他带了一部分骁骑卫的人一起去后宫救人。
哪想走到半路,忽然遇上了迎面而来的皇上,有个骁骑卫却趁着给皇上行礼的当口上,猛然抽出大刀,直接朝皇上扑了过去,关键时刻跟在皇上旁边的陆阳春挺身而出,替皇上挡了那一刀。
虽然昌盛帝龙体无恙,但心情可想而知,很快命陆阳春带的人将太子一行人全抓了起来。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们带人实则是去救丽妃娘娘,根本不知骁骑卫里混进了奸细。”太子争辩道。
其实丽妃这个时候已经被陆阳春带着羽林卫救下来了,可昌盛帝此时已经对长子和次子充满了愤怒,哪里还肯听他们辩解?
京城里流言四起,有人说丽妃被歹人摸过了,是不洁之躯,不配再伺候皇上了。
更要命是,丽妃那宫里失火的事,涉事之人也一口咬定,“丽妃娘娘让奴婢泼了几罐菜油到木柴上,暗中告诉奴婢辰时将它点着……”
那被抓着的行凶之人,有人却认出来正是安公园了伤了许多人性命的凶徒,经过特殊拷问手段终于得知,他们竟然跟那娄二爷全无关系,而是受命于一个贵人,目的就是为了彻底的击垮吴家。
昌盛帝本来已经彻底地厌弃了吴惠妃,本来想趁着这次私贩铁器出关的事连她一起发落的,听了这话心中倒生出些不忍出来。
养一只猫狗也会有感情,何况是自己宠了这么多年的宠妃。
昌盛帝虽然不再宠爱她,但也不能容忍别人来算计她。
可是丽妃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她现在除了一死,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就在昨天,她还想着自己以后会做皇后,会做太后,没想到下一刻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她怎么甘心就这么死去!
丽妃想了想,终是咬紧牙关,着人去打听了一番,得知昌盛帝在甘露殿,直接跪到了外面。
甘露殿是皇帝的书房,只要没有政事,他也常常会来这里。
丽妃虽然多年无宠,但在惠妃入宫之前,还是得到过昌盛帝的宠爱的,不然也不能抢先生下皇长了。
“让她进来。”皇上一脸厌恶地说道。
他之前也曾打算抬举丽妃来的,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这么愚蠢,才多久时间,竟然把后宫弄得鸡飞狗跳,更让他痛恨的是,这个女人竟然敢背着她买凶杀人,真是最毒妇人心。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昌盛帝的话冷得像寒冬里的冰碴子一般,让丽妃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臣妾有事禀告皇上。”
丽妃到了这会儿,总算是反应过来,她和吴惠妃的心计根本无法相比,对方一出手,就能置她于死地,可笑她还想着取代王皇后,这无疑是痴人说梦!
若是早知道吴惠妃这么狠毒,她当初就该听从王琳芝的话先揭发她保住王皇后,让王家去和吴家斗,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丽妃小心翼翼地从荷包里取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帕子打开,将里面折好的便笺双手举过头顶,似要奉给昌盛帝,可因为跪得太久的关系,却怎么也没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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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浥尘取过去,展开,双手颤抖着放在了昌盛帝面前。
那是昌盛帝的生辰八字没错,可看着却象是用什么血写上去的,因为时间有些久了,现在成了暗褐色,可莫名的就是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丽妃觑着昌盛帝濒临暴怒的神情,颤声开口道:“这是太子大婚那日,臣妾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在寿安宫大殿的门前拾到的,可太后问妾臣的时候……臣妾怕太后报复,便说皇后先到……太后搜了臣妾,没搜到这生辰八字,然后又拿了封准备好的信来威胁。”
“臣妾内心不安,就使人在那边盯梢,结果发现惠妃的人从御花园里挖了那人偶给寿安殿送去了。”
她说得十分凌乱,吞吞吐吐,语焉不详,使得昌盛帝很不耐地看了她一眼,“这八字当真是从寿安宫大殿门口拾到的?”
丽妃连连点头,“若不是她们陷害,王……皇后娘娘……”
她本来想称王庶人的,可到了此时此刻,心里却希望她还活着,又不由自主的改成皇后娘娘了。
昌盛帝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关于王皇后的事了。
明明活着的时候巴不得她马上从他眼前消失才好,可她真正的消失了,他却开始不习惯起来。
甚至会经常做梦,梦到她在冷宫里的样子,瑟缩着肩膀,靠墙抱臂蹲在角落里,那模样哪像个母仪天下皇后,简直就跟个叫花子差不多!
他忍不住跑到面前去,指着她的鼻子训斥她,然而以前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王氏,却突然变得尖锐起来,“我活着时候你嫌弃我也罢了,现在我已经被人给冤死做了孤魂野鬼,你就放过我吧!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安好就安好,看不到王氏他应该会心情更好!
不知为什么,梦醒时却怅然所失,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些什么。
自此,他开始怕听到这个名字和这个名字相关的任何事情。
现在,丽妃的话虽然很零散,但昌盛帝的脑海里却马上拼凑出了当时的画面,至于结果他根本不敢细究。
“朕累了!你跪安吧!”
昌盛帝的话比冬日的冰还让人感觉到寒冷,丽妃却浑然未觉,“是吴惠妃!她故意使手段,诬陷了王皇后,现在皇后娘娘死了,又来陷害臣妾和两位皇子了!”
她有预感,她今天不说,以后永远也没机会再说了。
“陛下,您醒醒啊,琅琊郡主专程来宫里告诉过你的,她做的梦,梦到过这一切的!”丽妃不停地叩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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