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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魔女其四·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虽然很突兀,但是我死了。

    当然我并没有觉得我已经没法抢救了,但是考虑到我能看到我躺在地上的尸体,以及我能够用手穿透其他物体,那么现在的我应该是灵魂无疑了。

    “暂时的暂时的。”旁边的男人一直在安抚我的情绪,风战啸,那个主动来找我并且提供了线索的人,古莉塔和艾达丝看不到我,所以她们只能一脸期盼地盯着风战啸。

    “不过没办法现在,说实话把你们主人的身体搬到这里已经是坏规矩了,要在这里还魂基本是没办法了。”

    “那赶紧把小姐带出去啊!”古莉塔看上去好像要崩溃了,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身体一直在发抖。

    “这个嘛,你们小姐还需要帮我们办点事,以灵魂的状态,不过只要办完我马上把她的灵魂塞回身体里。”

    “不要把我的灵魂当做什么奇怪的东西啊。”我不由得吐槽,“你和他一伙的?”

    “看来二哥和你说了不少,确实如此。二哥负责的是对未来的观测,也就是所谓的情报人员,古之会情报部门的前身就是负责解读他提供的信息的专案组,而我嘛负责这块地方,这个物质世界中唯一一个通往灵界的入口。”

    “所以这个军事基地的目的是为了镇守住灵界的入口吗?”

    “才不是。”风战啸指了指旁边的小路,“跟我走一段?”

    我欣然同意,走过,或者说飘过一段寂静的小路,我们来到一处墓园,不同于我认知中的公墓,这里罕有单独的墓碑,而是数千块高大的纪念碑井然有序地排列在一起,每一块纪念碑上都刻满了名字,而这些名字仅仅只是摆在那里,就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这里是古之会历代成员的纪念碑,一万年来每一个人的名字都被刻在此处,不过这座公墓仅仅只是表层,真正的埋骨之地是实际上是灵界,那些死去成员的尸身与残魂都会在灵界长眠,而我,就是这里的守墓人。”

    “你那么强就干这个?”

    “是啊,守着这些家伙,事实上早些年的时候我也负责盯着灵界的动向,不过随着日子过去,埋在这里的小辈也越来越多,我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干了。”他的语气听上去满不在乎,但我还是感到些许悲凉,“兽园要对灵界做的事情我无法视而不见,但是嘛碍于规矩我没法出手,所以交给你了。”

    “对方都打上门来了,你们还讲个啥规矩啊。”

    “虽然平日里牙一直在我们面前跳脸找揍,但是基本上他不跳脸的话我们还是不会动手的,虽然他一直没法把自己放在指挥位上。”

    牙?指挥?“也就是说,和你们一个级别的人当指挥没事,就是不能亲自上战场是吧?”

    “嗯,有问题吗?”

    “可是对面不是有一个吗,就是把我打死的那个啊,他这不是明目张胆吗?”

    “嗯,虽然是这样了,但是同级别的人也出手了啊。”

    “谁啊?”

    “你啊。”

    我?虽然我不清楚自己的表情,但是我的脸上一定写满了“这个家伙在说些什么”:“不是,我,我可是被他杀了诶,你管这叫一个级别?而且他都说了我还差一点。”

    “呃,其实他的信息过时了,你已经算是我们这种级别的了,这个标准已经下降了。”

    “为啥会下降?”

    “因为出现了一个比原来的底线还要弱的人。”

    “姑且问一下,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

    “哦,还挺聪明的嘛。”

    “……”我深吸一口气——虽然不清楚幽灵能不能吸气——以平复情绪,“为啥我能成底线啊?”

    “没为啥啊。”他耸耸肩,“你现在打‘天灾’级的就跟杀只鸡一样简单,不把你归类到我们这一块平衡就有点被打破的意思了,但是嘛你确实还不够,刚好就处于那么一个尴尬的地步,要是你能安稳过日子不掺和这些事情我们还是勉强能把你归类到普通人的行列,但是你偏偏就……你懂的。”

    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也在对方的计算之中?”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我们这些家伙就好像网游里副本里的怪,只能在特定地点活动,这就是我们施加给自身的限制,像你我这样的存在若是肆意妄为这个物质世界根本承受不住。”

    “我有个问题,如果那个虚无能够吞噬所有的物质与非物质,那么按理来讲你们都应该一同努力才对。”

    “就算不去阻止大概也要几万年,这对于你们来讲是足以让人厌倦生活的一段时间,不过对于我们‘理’,哦,也就是他们口中的概念体来讲,我们本来就是一个集合的不同部分,在新的循环中我们还是我们,所以有些同族就认为不如加速这个进程,让新的物质世界尽快诞生,这样就不必在这次循环中仅存的物质世界中蜗居。”

    “你的容器是不死族?”

    “我们只是需要一个能用来在物质世界显现的状态,而死亡也是一种物质状态,不过嘛我和我的战友们都挺讲究的,我们并不是夺去了别人的身体,而是通过各种手段制作出了这么一个没有意识的躯壳,你们铸体就是这种技术的产物,只不过你们拥有自我意识罢了。”

    “那我具体要做什么?”

    “灰幽灵,斯卡蒂·罗杰,虽然不是本名但是现在她的名字确实是这个,她能力的本质就是可以自由出入灵界的权力,现在她正在灵界里潜伏着,兽园是想让灵界的一部分与物质世界相融合,这样一个同时具备物质与概念的世界绝对会吸引‘无’的注意,至少她们是这样认为的。”

    “灵界应该不算概念世界吧?”

    “确实不算,但也有那么一点点因素,具体原因挺复杂的,等你活过来可以和你讲上几天。总之你现在就要去灵界,然后尽可能地破坏里面所有的设施。”

    “等下,破坏所有设施?灵界里还有设施?破坏了不会就像机器一样坏了吧?”

    “那倒不会,因为那些设施已经坏完了,你要做的就是把那些破烂玩意烧成灰,虽然灵体没法烧。”

    “等等,我有点混乱,你是说灵界的运行已经瘫痪了?”

    “不然哪来的不死族?亡魂无法转生只能在世间游荡,新生生命的灵魂都是用灵界本身来制造的,所以灵界比起最开始小了不少。”

    “那我为什么要把所有的都破坏掉?”

    “这该怎么解释呢?对方实际上是想修好灵界,这样积攒了百万年的亡魂都会一股脑儿地从物质世界被吸入灵界,在这个过程中动点手脚就可以让灵界与现实融合在一起。所以干脆全毁了得了。”

    “那彻底毁了以后呢?”

    “该咋办咋办呗,反正都这么过了几百万年了,大家都习惯了。”

    “不是,他们都能修好啊,你们为啥不动手修一下,这难道都坏了规矩吗?”

    “这倒没有,只是该怎么说呢,就挺麻烦的,我们都是享乐主义者,修好了废很多功夫还少了不少乐子,所以就放着不管了。”

    我丝毫没有破口大骂的心思,虽然我好像应该这么做。我在幻想中理解了这些概念体,但我现在才发现我是自以为理解,以眼前的这家伙为例,他远比我想得要人性化,但是这份人性中偏向“恶”的比例却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他会为了不破坏世界而遵守规矩,但是也会为了好玩而坐视无数无法超脱的灵魂苦苦挣扎。

    他们的道德水准十分怪异,甚至,与我们完全颠倒,我不知道这是他们本身固有的思想还是对生命的模仿,如果是模仿的话,那可真是拙劣。

    “那我该怎么破坏,总不会直接打就行了吧?而且有哪些设备总得跟我讲一下”

    “也没啥,轮回仪,里面最高的建筑,就是一个支架上面放一个球;处刑殿,就在轮回仪旁边,不过由于地下空间很大估计得废点功夫;最后一个是万界通,一扇门,可以联通所有物质世界,你一进灵界就能看到了。”

    “等下,要是把那扇门毁了我怎么回来呢?”

    “我会让我的分身会跟你一起过去,不过他的唯一功能就只有指路和把你带回去了。”风战啸说着拿出一个应该是照着他的样子做的布娃娃,“有啥不懂的可以直接问他。”

    “你这分身,还真是够独特的。”

    “我自己缝的。”

    “……”还真是布娃娃?我还以为是什么力量分散化形成的。

    风战啸,这个概念体单论人性,我完全看不出他与普通生命的差别,尤其是这家伙特别擅长插科打诨,于是我问:“你是什么概念?”

    “这要是告诉你了不是搞笑啊,这可是机密。”

    “行吧,那我怎么进去,入口呢?”

    “喏。”他突然一把把我拎起来,“看到那最大的纪念碑没有,待会儿你就从那里进去,不过考虑到你没啥本事可能连进去都费劲,我帮你一下。”

    “我想想,以你的本事,应该可以打开一个口子让我毫无压力地进去吧?”

    “确实可以。”虽然戴着面具,但是我感觉他笑得很灿烂。

    “那为什么不呢?”

    “因为你刚刚调侃我。”他一用力,我整个人被扔了出去。

    在我满脑子都是“高等生物也小心眼”的感想下,我进入了灵界。

    和现实世界差不多,倒不如说灵魂状态下的我在现实中能够漂浮飞行,进了灵界反倒要遵守物理法则了。

    只不过我是从公墓进去的,出来还是公墓,在死者的世界里放墓碑,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搞笑:“那么,那扇门应该就在我身后了吧?”

    “不对,万界通虽然是个门,但是它没有空间上的概念,即便是在灵界里也没有,你只有在返程的过程中关闭才行,这也是我把它放在最后讲的原因。”

    那个布娃娃从我的手里飞起来,四肢很短,没有手指,头和身体一般大,本来瘆人的骷髅面具此刻看上去也被萌化了:“先去把轮回仪砸了吧……你瞅啥?”

    “没事,就是觉得挺可爱的。”

    “那是,我的手艺世界上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昂起那个大头,还转了个圈。

    行行行,你最厉害了。我很想这么敷衍他,不过考虑到他这个人小心眼还是装模作样地鼓鼓掌:“那么我们该去哪里找那个轮回仪呢?”

    “现在你是不是有股冲动?”

    “确实。”不过是想打死你这个说话喘气的谜语人的冲动。

    “灵魂都要经过洗罪海,罪大恶极的进处刑殿,没啥大问题的洗干净就能去轮回仪转生,现在你内心的冲动就是去投胎,这是轮回仪的功能,也是它仅存的几个功能之一。”

    “跟着感觉走?”

    “对头。”

    我静下心仔细感觉了一下:“没啥感觉啊。”

    “嗯?哦,忘了,你是铸体,死了也不归灵界管。”

    “啥?那我死了去哪?”

    “首先,你不会老死,然后,以你的实力被断个头啥的也没什么关系,然后嘛基本不存在去哪的问题,因为你快死的时候会有概念体来了,这是讲好的事情,你们活着的时候没人找,死了就有一堆人等着拿你当容器,然后嘛你就没法控制你的身体只能在体内看着概念体拿你的身体为所欲为。”

    “永世不得超生?”

    “算是,不过如果拿你的身体当容器的概念体被其他人杀了你……呃……会变成另一个概念体的容器,这就是你们这些铸体的命。”

    “创造我们的人是怎么想的?”

    “因为好用啊,你们活着的时候不会被概念体影响,就算是一万年前‘神难’的数量也才一百来个,古之会的铸体有六十六个,你说打起来谁赢。”

    “合着我们就是消耗品呗?要是我们被拿去当容器了谁来摆平?”

    “我啊,还有其他几个老兄弟。”

    “那你们为啥不去打非得造出我们?”

    “因为懒啊。”

    “和其他概念体打就勤快了?”

    “那啥,你能理解吗就是那种,呃,你家里有人打扫卫生然后让你抬个脚你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懒得抬一下,差不多就这种感觉。”

    “一万年前那场战争对你们来讲就是抬抬脚?”

    “可是还不用?”风战啸点点头,“一些物质生命打来打去罢了。”

    “所以讲了那么多我们现在往哪走?”

    “随便吧,这地方没人,啊不,没鬼,先走出去遇上那些浑浑噩噩的一起走的就是了。不用跟,那些鬼没了意识只会走直线,就沿着那个方向走就行。”

    也好,我抓住飞在半空的布娃娃,把它抱在怀里,大小刚好,而且手感不错,边走边揉就当作消遣了。

    神奇的是风战啸居然没半点抵抗,我揉搓着他的脸,问:“这灵界咋坏的?”

    “这要涉及到这次的循环刚开始的时候了。那些神,也就是我们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本来就如过去一样被我们操纵着修改这次循环的参数以让智慧生命更早地出现,结果我们中有一个拿那些神当容器了,不是说不行,以前也有人试过,但是,怎么说呢,他变得太感性了。”

    “感性?”

    “根据以往的经验那些神最终都会自相残杀,但是这次因为有他在,然后就有神使了点阴招,让他家破人亡。按理来讲应该没啥的,毕竟我们概念体分的很开,也没啥感情,偏偏他混杂在了一起,家人的死直接成了导火索,他在愤怒之下摧毁了绝大部分的物质世界,灵界也是因为这个损毁了。”

    “绝大部分?物质世界有几个?”

    “我记得当时有几百亿个吧。”

    “他一口气杀完了?”

    “气昏了头是这样的,不过当然还有魔族也在帮忙,哦,魔族和神一样也是我们的痕迹,不过往往都是负面的痕迹,所以比较粗暴。总之本来屁大点事被他整成这样。”

    “对于我们来讲可不能算小事。”

    “……我可能理解了。”

    “什么?”

    “很久以前,有一个人有一个非常愚蠢的理想,他希望无论强弱,人们都能和谐相处。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不可能相互理解。但是你,身为铸体的你能够站在那些贫弱物质生命的角度上看待问题,虽然只是个例,但是也代表着可能性。你就是他所期望的世界的缩影。”

    “你说的,是古之会的初代会长吧?”

    “嗯。”

    “我确实有个疑问,据我从各种渠道中得到的信息来看,古之会的初代会长并没有多强的力量,可是为什么你们愿意帮他,甚至在他死后还……可别说什么被他的道德感动了,我知道你们不会有这种感情。”

    “真要讲的话,龍他,嗯,该怎么说呢,唉。”风战啸叹了口气,我不清楚他是不是在装模作样,“他什么都知道,他的失败,他的死亡,在每一次胜利的庆祝上,在那每一分,每一秒,他都知道他无能为力。我们告诉了他,可他什么都没改变。”

    什么都没有改变。风战啸还在含糊其辞,因为概念体绝对不可能会被区区个体的感情所打动,这是他们的天性,他们绝对出于某种目的才会帮助古之会得到世界的统治权。

    “我们帮助他,只是想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罢了,不是说我们对他的命运感兴趣,也不是说他展现的愿景有多迷人,只是,既然他对我们以礼相待,那我们也就乐于表达我们的善意,仅此而已。”

    善意,吗?

    我差不多能理解概念体的想法了,答案是没有想法,只是随自己高兴而已。

    “你们可真是……是那个吗?”

    走了无数道路,翻过一座山之后,我看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一颗大得无法形容的圆球浮在四脚架上,那圆球不断地变化着色彩,表面有无数部件在运作,从远处看就好像圆球表面掀起一波又一波浪潮:“虽然很想吐槽一下为啥没有一点现代痕迹的灵界会有科技感这么强的东西,不过那就是目标了吧?”

    “对头,被洗罪海包围,负责让灵魂转生的仪器,轮回仪,想想第一次造这玩意的时候犯了不少错误。”

    “你造的?”

    “是啊,毕竟灵界也算是我的概念的管辖范围。”

    “所以换句话说就是你找我来砸了你家?”

    “应该叫合法拆迁吧?”

    “你们还有适用自己的法律吗?”

    “没有法律不就是合法吗?”

    “……行,你是大爷你说了算。”我加大揉搓布娃娃的力道,也不知道分身的感觉能不能传到本体上,“那我要怎么穿过那个洗罪海?”

    “你的思维还是被局限在物质上,格局没有打开。”布娃娃挥舞着没有手指的手指着轮回仪,“之前是没有看到,现在目标就在你的视野里,你居然想着怎么靠近目标?”

    “远距离攻击?我不会啊。”

    “所以说你的思维被局限了。你有力量,而你需要做的就只是把力量发射出去而已。”

    “说的简单,这种事情不是要练很多年的吗?”

    “错了,那种把力量转化成冲击的方式还是物质生命的方式,你是铸体,你的身体有一半是概念世界构成的,你要做的就是把‘力量’这一概念实体化然后发射出去,虽然表现形式差不多,但是转化率和难易程度比那些气功啥的好多了。”

    力量的概念实体化?我想象着我的拳头打碎了一座高山,想象这个动作需要耗费的精力,想象这个动作是如何实现的,想象这个动作中力量的流通与释放,然后,我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凝聚在我摊开的手掌上。

    虽然看不见,但是我就是知道它就在那里,就在我的掌中盘踞,而我,只需要将它对准我的目标,它便自动冲向我的敌人。

    击中了,我眯起眼睛,早在它命中的前一刻幻象就告诉我没有效果。是我想象的力量太低了,还是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防护?我询问道:“力量太弱了?”

    “显而易见,你能不能有点想象力?刚刚的威力一个普通‘天灾’都做的到,你有那么多力量格局就这么点不合适吧?”

    那就,加大一点吧,我思索着打爆一颗星球需要多少气力,然后释放出去。

    效果拔群,只是仅仅让轮回仪的表皮有了些许磨损,然后当“浪潮”涌现又退去之后,那些小损伤也就消失不见。

    “这么硬?”

    “有点难办啊,你现在还是需要依靠想象来发挥力量,但是你的脑子很明显想不出啥东西。”

    “你别拐着弯骂我蠢好吗?”

    “要不你就试试全力?”

    “倒不如说一开始就该全力吧。”我想象着自己筋疲力尽的样子,想象我耗尽所有力量,然后,将这力量爆发。

    一击命中,我完全没有料到我的全力居然远远超过击毁一颗星球的力量,那轮回仪虽然没有化为齑粉,但是起码损失了三分之一的球体,而且从那高耸入云的支架上摔了下来:“那么接下来……怎,怎么……”

    “我就知道。我们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但是还没有接纳自己在概念世界的本质的你还被拘束在有限的物质之中,所以你的力量不像我们一样无穷无尽一口气打出全力当然会虚脱了。”

    “那你,不早说。”我躺在地上,全身上下使不出半点力气,我感觉我被整颗星球压住,身下是无尽的虚空,我一直在下坠,没有尽头,连同意识一起逐渐下沉。

    “我的建议是别睡,不然醒不过来的概率很大的。”我感到脸上多了一些重量,勉强睁开眼睛,风战啸在用那两个拳头一左一右拍我的脸,“我这状态可做不了人工呼吸。”

    都什么时候了这个人一点动手的想法都没有而且尽知道开玩笑。

    “不过倒是可以心肺复苏,忍着点。”他踩在我的心口,“弹性不错哦。”

    待会儿我一定要把这个布娃娃扯个稀巴烂。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的心脏迎来冲击。

    痛苦转眼间就超过了疲惫,我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真是难以言喻的感受,就好像有人扯着我的心脏把我拉起来然后又粗暴地松开,这绝对不是一次下砸可以做到的:“姑且问一下,你不会是医疗人员吧?”

    “用现在的话讲,我确实是个奶妈,不然我怎么把你的灵魂塞回去。”

    “那我下一招用轻点力气留一点力量你是不是能一口气给我补充回来。”

    “呃,是可以,不过我的建议是不要。”

    “为啥?”

    “首先这种行为就是在违反规则的边缘蹦迪,然后你现在压根承受不住我的治疗,刚刚的治疗量已经是我尽可能限制之后的水准了,结果都已经超过你能承受的范围太多以至于差点把你奶死。”

    “治疗还有承受上限?”

    “那是这样的。”

    好吧,看来我的常识还需要更新一下:“那我少用点力多来几发吧。”

    差不多只用了刚才一半的气力,瞄准已经砸在地上的球体,但是比我预想中的损伤要低好多。

    “怎么回事?”我眯起眼睛,看到球体表面有一层薄薄的光幕,如果我的眼睛和记忆都没有出问题的话,这些光幕之前还是没有的。

    “啊,自动防御系统还好着哪?”

    “这么有现代感吗?话说这玩意不是坏了吗?怎么我感觉它一直在正常运作啊?”

    “哦,因为代码报错了以至于让灵魂转生的功能停用了,其他功能都还健在的。”

    所以你连一串代码都懒得改是吧?我已经看穿这个人了,甚至我毫不怀疑他最初制造轮回仪的时候就发现有问题但是因为一时半会儿坏不了干脆不修了,等坏了的时候又懒得处理,直到现在他甚至都没有修一下的想法还让我来这里销毁这些明明没啥大毛病却非得被他说成报废的玩意。

    话说回来,如果这玩意是一个程序,那么除了刚刚的“防火墙”外,不会还有“杀毒软件”吧?

    我的预感由于能力的问题一直没怎么失灵过,我看见球体表面凸起,形成一颗又一颗小球从球体身上分离,然后变成一群爬虫一样的机械生物,正在飞快地朝我这里奔来。

    真是离谱,这功能也太全面了吧,别告诉我要是靠近了它还能变成自动炮台什么的。

    然后下一刻一束激光(?发射了过来:“这什么玩意,都毁了一半了还有这功能?”

    “轮回仪哪怕只剩下百分之一也不会影响其功能,除非你能直接抹除掉它的代码。”

    “那我们毁掉它的意义在哪里?”

    “像你现在只毁掉了一半,那么那些自动防卫者就只会把你杀掉,但是如果你毁个七八成,那么它们就会把你送进处刑殿,然后你就可以在那里大杀四方了。”

    “不都不影响功能吗,怎么处罚还分程度的?”

    “面子工程是这样的,上面有要求呗。”

    “你不就是上面吗?”

    “那倒不是,我在概念体里的阶级只能排第二位阶,虽然第一位阶就只有两个,不过就算只有两个摆烂的货色也不能不承认他们算是我的上层。”

    “你们还分位阶的吗?”我已经把握了诀窍,只要赶在那些机械爬虫来之前破坏掉轮回仪就行。

    “作为我们本质的‘理’自然是没有差异的,因为本来就是一个集体意识下不同的子个体罢了,不过由于成为了概念体,意识不再相连,自然也就产生了阶级差距。”

    “那我挺想知道‘平等’这个概念体对于位阶是怎么想的。”

    “没有这个概念体,‘平等’这个概念还不足以支撑起一个概念体的出现,即便它在概念世界的力量很强,但是在物质世界它几乎没有投射。”

    因为没有真正的平等。我自认为理解了他所述的话语的真正含义:“我是为哪个概念体制造的容器?”

    “……命运。”

    “但是祂死了,离下一次出现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祂不会再出现了,在概念世界的‘理’已经被吞噬,祂已经回到了集体意识当中,下次出现就要到下一个循环了。”

    “……这么一想,这个物质世界的存亡对你们是不是没有多少意义?”

    “意义无关大小,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即便是物质生命也很少有人如你一般多愁善感,可惜,这对你来讲并不是一件好事。”

    多愁善感?我?“我记得才有人骂过我冷血。”

    “不是说你是否会哭泣,而是说你对生命的态度。你不在意花是否盛开,但是会在意它的凋零。那些眼光被局限在短短的岁月之中的凡物自然不能理解你的情感。”

    “……你是在劝我不要和过去多做纠缠吗?”

    “既然你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你还能与你的过去和谐相处吗?”

    “你们不是伪装得很好吗?”

    “但你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伪装,就和我那个老朋友一样。”

    “有我的能力,反正也就差不多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

    在我看来这个概念体也是如此多愁善感,居然还会表达自己的关心。满天的机械爬虫铺天盖地地飞来,幻象所展现的正是我们所期望的未来,那么就不需要反抗:“虽然我不希望我周围的人死亡,不过哪怕真的发生了,我大概也不会那样歇斯底里。”

    “情感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我被一只机械爬虫扛着,风战啸就站在我的背上,“真要说的话你只是不觉得会遇上那种情况而已。”

    大概吧,我承认他说的对,我不觉得有我的能力还会发生那种事情。

    “你回去后呢,如果闲得发慌的话就去你们国家的边境好了。”

    “不可理喻的事情太多,都没什么实感,不过我要是擅自把他们免罪了,那个‘神难’不会生气吧?”

    “事先说好,我打不过他。”

    我颇感无奈,怎么这些高维度的存在都喜欢用打架来解决办法呢?“就没有和平点的处理方式吗?”

    “你觉得那些人要是打的过还会老老实实待在边境吗?”

    都不知道该说这才是正确的,还是从始至终都错了。

    “一开始我以为靠着预知未来就能够改变这次的结局,但是实际上我缺乏力量,现在我有了力量,却觉得我离自己的目标越发遥远了。”

    “你这就属于瞎操心,在其位谋其职,不够这大概也是你更偏向物质的证明。”

    说来,是为什么呢,我能看到的幻象愈发清晰,也愈发繁杂,但也更趋于同质化。未来的走向无穷无尽,但能做的选择却寥寥无几,就和那片金色的空间一样,虽然我永远走不动边界,但是无论走到哪里,入眼的景色也只有那些罢了。

    “你能教我怎么像个普通人一样过日子吗?”

    “……明明以前的你都是那样过来的,以前咋样就咋样呗,找份工作过日子就行了,还能怎么样。倒不如说普通人的生活也是各不相同,凡事要是去定义或者解释最终就只会沦落成没有意义的咬文嚼字。所以只要随波逐流就好了。说来你是那种人吗,就一夜暴富突然就感觉自己不一样了结果找不到东南西北了的那种。”

    “说的太毒了吧。”

    “毕竟我是吐槽役。”

    “啥?”

    “就专门负责吐槽的那种,相声里的捧哏,听说过吗?毕竟一起生活的要么说不出一句话要么专讲些没趣的话,没我吐槽的话这日子简直没法过。”

    “你们概念体是群居的啊。”

    “只是凑巧遇上了就索性一起生活了。”

    “这不挺好的吗?反正你们和其他人也没有共同话题。”

    “你嘴也挺毒的。”

    “彼此彼此。”我试图翻过身来,用了点力气就做到了,只不过钳制住我的机械爬虫的肢体扭曲了一百八十度。

    我看着灰色的天空,只感觉一片空虚:“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能看到未来,又有了可以改变的力量,我以后的人生还有什么惊喜呢。”

    “你这就是飘了。”

    “也许吧。”我闭上眼睛,沉浸于幻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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